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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熔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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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jojo的奇妙冒险 东方仗助,岸边露伴
标签 仗露 JOJ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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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8
2
2020-8-11 17:55
- 导读
- *校园pa 一毛钱承花
*1w左右,前后写的时间隔得有点长,文风突变(唉
☮︎有关相识
美术部面临废部危机。
味增汤很暖和,天妇罗也炸得恰到好处,康一抽了张纸擦掉嘴边的油光。
“一,承太郎学长加入的时候您保证了美术部是纯男性社团。二,由花子同意我加入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她说和你气场不合,不会入部的。”
岸边露伴一拍桌子,表情诚恳语气嚣张:“你要看着美术部废部吗!”
“学长要求还是放低一点吧。”康一翻过手腕看了看表,从座椅上跳下来,“我真的要走了,由花子在外面等我。”
岸边露伴看着友人背上书包,容光焕发地经过他身边去和恋人相聚,想了想,还是伸手抓住矮小男孩的手臂。
“我岸边露伴都低头拜托你了!康一你一定有喜欢漫画的朋友吧——”
“放开我啦学长我真的要走了,你看由花子都推门进来了……诶仗助…等等!”
五分钟后岸边露伴捂着左脸颊和突然闯进来的不良少年蹲在餐厅门口,对面的高大男孩老实地垂着手道歉:“对不起,学长。我……我真的以为是康一被欺负了。”
岸边露伴不想理他,哼了一声。
男孩抬起头来,路灯照亮那张少年的脸,光影在碧蓝色的双眼中微弱地晃动,他还有一双符合混血儿特征的丰厚嘴唇。
“毕竟你看,”他在自己的头上比划,“学长你的发色看起来就很不良的说。”
岸边露伴本来不想再争论的,但他往上瞥了一眼,后辈头顶着个上个年代就不再流行的小混混飞机头,突然就觉得怒火冲心。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指着那个不良:“你这种发型土到爆的人究竟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啊!”
优秀直觉,精准踩点。
“你……”东方仗助也缓缓起身,“你说我发型怎样?”
又过了十分钟他们靠在罗森门口的电话亭喘气,两个人都用刚买的冰袋冰敷面部和前胸的淤肿。岸边露伴心狠嘴毒,唯独不会打架。痛得要死却又不愿输了气势,他龇牙咧嘴地想这冰袋还他妈是自己出的钱。
穷得叮当响,从钱包里只倒出五个暗金色50円的学弟这次好像真的很抱歉了,捂着下巴上的冰袋倒吸一口冷气,185的身高气势逼人,但是如今弱弱地怂着肩膀低眉顺眼。
“对不起学长。”他说,“我不是针对你,就只是……谁说我发型都这样。”
行吧,都这样。岸边露伴通过实践发现自己肉搏实在抵不过人家,不说话了。
“那个,不然,下次学长来我家吃顿饭吧,就当赔罪了。”
“不用。”岸边露伴如临大敌,他幻想了一下和一家子牛排头吃牛排,差点笑出来,突然有个主意。从校服裤子里摸出一张对折了两次的纸,仔细拆开递给男孩。
“这是要我写欠条吗……”
入部申请表。
美术部,部长岸边露伴,申请理由也被清秀的钢笔字填好,唯一剩下的空白就是申请人的名字。东方仗助因康一的原因有所耳闻美术部凑不够五人即将废部的传闻,可没想到自己栽进去了。
原来他就是岸边露伴。
墨绿的发丝柔顺发亮,细眉淡淡的,勾起和嘴角一般蛮横的弧度,灰绿色的眼睛不允许看见他人的拒绝。
东方仗助叹了口气:“好吧。但是我只当幽灵部员噢,学长。”
岸边露伴抱着双倍的冰袋,男孩塞给他的那几个已经有些温热了。他看着学弟溜进罗森买笔,柜台小姑娘爽快地借给他还加了张带电话号码的粉色标签。玻璃自动门开了又关,再一次打开时男孩出来了。
他接过来看,申请人那栏四个大字,东方仗助。
岸边露伴突然想起了这个名字。校棒球部14号,入校便靠混血儿的野性面庞与过硬的身体素质成为焦点的击球手候补,看来确实不会在美术部的活动室出现。
“那学长再见啦,明天见!”
真是自来熟的小鬼,岸边露伴把冰袋倒入垃圾桶,砸出一片冰雹击地的沉闷声。明天根本不会见面,幽灵部员。他在心里道别。以后也不会。
入部申请书被汗或冷凝水润得湿漉漉的,边角发软,纸张揉皱,上面还沾了几滴血。这便是他们第一次共同签名的那张纸。
☮︎有关绘画
结果第二天岸边露伴便和东方仗助打了个照面。
美术部活动室在旧校舍的底层西侧,三面窗外都被槐树环绕,相较教学区清净得多。岸边露伴隔着门却听见里面说不清的嘈杂,奋而拉开门往里一看。
不是空条同学粉丝会,也不是由花子来拐走康一,他迎面撞上双似曾相识的眼睛,昨晚还盛满了沉重的歉意,如今在白炽灯下却是托帕石般的浅蓝,清澈如水。
“那个,露伴学长,真的很抱歉。那个……我准备了布丁的说。”
能看出是康一拽着东方仗助专程来送赔礼,两个男孩带着相似的忐忑目光等待他的回应。岸边露伴暗暗用舌尖舔着牙齿,衡量应该做何选择。
“但是我拒绝!”
他得意于看见学弟们露出夹杂着尴尬、惊讶与不知所措的表情,然后狠狠反手把身后的门一把拉上,金属撞击声把东方仗助吓得缩了下肩膀。
“我不是针对你,”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但我不吃甜食。你们吃吧。”
东方仗助的表情很快切换了,他收回挑起的眉,长长的睫毛重叠交织,露出一个像孩童般满足而灿烂的微笑。
等学长们过来了,岸边露伴搬了四个画板围成半圈,找了张椅子自己坐下作为模特,摸底各位部员的画功。
他有意侧头对着东方仗助的方向,隐约间带了一丝挑衅。男孩看起来有点慌乱,削笔都削了半天,岸边露伴只好在心里叹了口气。
东方仗助看着他。
岸边露伴开始紧张,他不是第一次献身作为绘画参考,却是第一次感到被注视。
他分明裹得严严实实,旧制校服不漏半点多余的肌肤,却悄无声息地滑动喉头。
事实上他从不缺少投向他的眼神:粉丝崇敬他,女孩憧憬他,同行畏惧他,长辈与前辈给他慈爱或刻薄的目光。
但此时此刻面对东方仗助,一个将他与漫画撕裂开的异类。岸边露伴感觉自己暴露在聚光灯下,四面八方唯有这个方向投来利刃,而他被切割剖析。
男孩大概是首次拿起画笔,用一种脱离艺术之外的目光打量他,生涩,粗糙,胆怯。眸光滑动时仿佛要将他染蓝,大海的颜色从岸边露伴白净的前额滑到瘦削的锁骨,顺着贝壳白的扣子环绕劲瘦的腰身。往下,再往上,毫无章法地路过裸露的脚踝,发烫的耳尖,干燥的唇瓣。
岸边露伴垂下眼睫,躲避这种毛茸茸的目光。
等到散学铃响起时他几乎是泄气的气球般将腰肩瘫软下来,东方仗助盯得他后背发麻,经历了两个多小时都没能缓解紧张。流了一背汗,整个人像是失去汁液的花。
“那都给我看看吧。”
“好——”康一应声,花京院点头,承太郎也传来几分动静,只有东方仗助没动。岸边露伴姑且没管他,转过身侧接过其他人的画纸,他发现自己很难抑制住手上的颤抖,像是在期待什么。
康一是普通高中生的水平,承太郎是名副其实的照相机,花京院一如既往还是落笔大胆的抽象派。
东方仗助的画迟迟没有现身,岸边露伴站起来,踢开凳子走过去,弯下腰越过画板看了看。
沉默,安静的沉默。
男孩的眼神有些胆怯和不安,岸边露伴不知怎么就心软了。他伸过手拍拍东方仗助的肩膀,心想把人画成这样自己没揍人真的很温柔,叹了口气。
“你好好当幽灵部员吧,以后我帮你画。”
后来岸边露伴就没在美术部的活动室见过他,只是时不时在楼梯或者走廊撞见高大的男孩,每每见到他都远远地向他招手。他从不回应,但是尽心尽力地模仿男孩的画风(当然有做美化),使得布告栏上美术社的板块总有五个人署名的作品。
东方仗助的新作展示后的第二天下午,他总会在活动室找到包装好的抹茶布丁,没有落款,但他知道是谁送的。
布丁他都没吃,转手送给了花京院。幽灵部员第一张也是唯一一张的画被岸边露伴拿回了家,理由是不允许美术社出现这种水平的作品。
但他最终没有丢,放在书桌夹层里,那个面容扭曲如毕加索作品的自己总是看着天花板。
他后来加上的签名旁边还有作者署名,东方仗助。
☮︎有关竞争
体育祭因台风提前到来。
岸边露伴看到5000米的名单上写着他的名字时,并未做过多反应。
怪胎,傲慢鬼,画你的狗屁画去吧。谩骂他早听得多了,这种手段还算没那么暴力。实际上疏远和排挤也并不能压破他。他从长大以来就把自己当做空气,就连憎恨他喜爱他的人都没法改变他一丝一毫。那些嫉妒与羡慕拳拳打在虚空上,与他自身毫无关联。
站上起跑线时空气中还有残存的蝉鸣,声嘶力竭地歌颂夏天。杜王町靠海,空气潮湿而沉闷,连阳光都像融化的岩浆,温吞地灼伤肌肤。岸边露伴向着旁边看了一眼,东方仗助是熟悉的背心和运动短裤,满眼震惊地看着他。
“干什么?”
“露伴学长?”东方仗助明显在打量他看起来因为从未见过日光而白皙的肌肤,语气毫不掩饰那种多余的关心,“你没问题吗?”
“我会赢的。”岸边露伴扭过头去,为了长跑没有戴耳夹,能够清楚地看见小巧的耳垂说话时在颤抖,“东方仗助。”
东方仗助想过很多种可能。岸边露伴可能会竭尽全力,甚至舍弃一如既往地冰山形象,因为他讨厌认输。也想过他可能会保持那种与神俱来的傲慢,用漂亮而完美的姿势保持自己的节奏,无视其他人的死斗。学长看起来并不是运动系,东方仗助甚至有想到超过一圈时自己是该鼓励还是挑衅。
但是他都猜错了。
岸边露伴从发令枪响起后就紧紧地追在他后面,死死咬住两个身位的距离。他能听到和自己几乎一致的呼吸声。东方仗助喜欢在起步时充当领头人,先拉开一段合适的距离。
这个方法他屡试不爽,长跑的中后期是对心理素质的考验,大部分对手面对肉眼可见的巨大差距和他紧绷的小腿肌肉都会失去信心,但学长显然不吃这套。
他们跑了3/4圈,他开始慢下来控制速度,那个看上去纤细瘦长的影子仍然没被甩掉,岸边露伴的步速比他更快,听着听着他就慌了神,连心脏都要跟着颤动。
东方仗助想到很多关于前辈的传言。过于漂亮的少年,过于出格的成就,过于自我的性格。他想到学长说话时候气势汹汹的样子,被打招呼反而会皱了眉,总是抬着下巴,东方仗助甚至看不见他的发顶。分明那头绿发看起来飘逸而温柔,和主人的性格大相径庭。但他好像从不在意,就像回复读者来信字里行间都是“知道了,但是不改”的味道。
岸边露伴好像一直在跑,中学生大多胸无大志或是仅有幻想,但他却拼命地走向他想要的未来。东方仗助很难忘记美术部堆得高高的,那些涂满的画纸,那些磨顿了的笔尖,那些永远洗不干净的油画盘。
他的呼吸声听上去很疲惫,结束后自己该去扶住他吗?
直到他经过标着“0”的指示牌,欢呼着最后一圈的尖叫将东方仗助拽回现实。一路上没有人超过他,即使是身后穷追不舍的岸边露伴。他开始加速,做好了夺下首位的准备。
最终踩着岸边露伴的影子通过终点,观众席爆发出女孩们略显尖锐的欢呼声,东方仗助的名字被一遍一遍地重复,层层叠叠像是海浪。
他终于能够回头去看岸边露伴,一头绿发湿得发光,汗水浸透了发带,顺着额角滑动到同样汗淋淋的脖颈,双手撑在大腿上喘气,手指关节都在发白。
东方仗助走过去把学长扶起来,他第一次注意到对方的小臂肌肉如此漂亮,但现在看起来没力气推开他了。
“离我远点,东方仗助!”
岸边露伴还大喘着气,那双锐利的眼睛除了疲惫还有尽兴,东方仗助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不仅仅为漫画容光焕发的样子。
“前辈……”东方仗助用了点力把对方拉过来,显然没控制好力道,两个人连撞带拽地摔进沙坑里。
“你有病吧东方仗助!”岸边露伴从他身上侧身滚下来,扭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他。
这个时候他们俩简直像青春运动漫画里的平行男主,胸膛起伏着大口换气,眼睛里装着对方。
运动后发红的面颊与鼻尖,汗湿而乱了的绿发,终于不再是刻薄冷漠的神情,空气里还有发热的雾气,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是贴了一层薄金。
东方仗助突然真正意识到岸边露伴的存在,是和初次见面时相似的热烈,不是坚硬的雕塑,不是彻骨的寒冰,他确确实实流动着热血,存在着呼吸,胸腔里装着心脏。
汗水从鬓角滑进眼睫,辣得双眼发痛。
“好累啊……”像是遮掩什么一样,东方仗助扭过头移开目光:“我看我是有病。”
他的胸腔安静了很久,很多年来,漫山遍野的樱花和敏感可爱的小鹿也从未让他心痒,他的内心如同钻石般坚不可摧。但在此时此刻,所有关于胜利的呼喊都像是在宣告他的落败。
太阳照在他的眼里,黄沙烫着他的脖颈,他被加热到快要融化,锐利的光线照进他切面繁多的内里,一瞬间光彩夺目,钻石为之闪耀。
恋爱的炸弹轰然作响,他被征服了。
放学的时候他多绕了一圈,将告示板上那张长跑成绩公告取了下来。第一名写着他的名字,再往下看,紧挨着的就是岸边露伴。
☮︎有关失败
六月快结束了。
学长们忙着升学,康一总是被女友掳走,岸边露伴放学后的日常仍然是一人,按部就班地坐在美术社空旷的教室中画画。
画天空,画静物,画幻想出的建筑。夏季的风吹得树叶轻轻摇晃,操场上们男孩的呼喊像是被卷起的砂石,夹杂在温柔缠绵的海水中,时不时划破宁静。
他最开始并没有注意这件事,直到他将要代替幽灵部员,画出一张自画像来敷衍每月的社团报告。
岸边露伴在模仿男孩笨拙的笔触时,无数次想到那双清澈漂亮的眼睛,以它为圆心,他无意识地描摹出了那双总是挑起的粗眉,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双嘴唇,撅起来时像是两片柔软光滑的多肉。
安静的时候,那孩子真的很好看。
一声激昂热情的叫喊声炸裂般响起,隔着半个操场却像是在耳边,东方仗助正处变声期的尾端,大吼时声音嘶哑,呼喊声钻进耳朵时像被老虎舔舐,毛刺而又粗糙。
岸边露伴从那之中听出野兽般的欲望和力量,笔尖随之一抖。当他回过神来时,画纸上那张少年的脸上,已经多了一条刺目而突兀的划痕,像条狰狞的疤。
他没想过自己是如何听出男孩的声音的,只是换了张纸重新落笔。废稿铺了满地时,岸边露伴才发现,他画不出东方仗助了。
他独自挣扎了一周多,人生首次感受到瓶颈的痛苦,心情如夏日骄阳般焦躁,热浪逼得他快发疯。操场那边的男孩们也好像疯狂了起来,常常在最后的散学铃响起时,那些运动疯子才拖着精疲力竭的身躯踱出校门。
飞机头学弟的身影好找的不得了,岸边露伴隔着窗子侦察了两天,趁着周五棒球队提前结束训练,抱着画板追到更衣室门口。
东方仗助打开门时显然吓了一跳,他的发型因为汗水很勉强地撑在头上,手里还抓着装有运动服和棒球棍的口袋,从没想过能在这时候撞上那个六亲不认的美术社社长,一时不知该欣喜还是害臊。
岸边露伴抱着画板站在楼梯口,脸上还是干净到没有表情,毫不遮掩地盯着他,这种时候不是要催债就是要告白,但反正都没可能。
平时打招呼都不会回应,大概是在等别的人吧。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东方仗助接下对方凛冽直白的目光,走到学长身边低下头来对视:“露伴前辈来找谁?要我帮忙叫一下吗?”
“不用。”毫不认输的样子像只天鹅,即使抬着头岸边露伴也没输一分气势,他伸出手指按住男孩的胸膛,新涂的指甲油是杜若色的。
“找你。”
绿眼睛里倒映出学弟惊讶的神情,岸边露伴又添了一句。
“东方仗助。”
东方仗助半强制地被当做模特拖回美术部,被塞在椅子上做奇怪的动作,他眯着眼看了一圈,没忍住,还是问了:“康一和学长他们呢?”
“别废话。”岸边露伴说,“头转过去。我要画你的……头发。”
他只好挪开目光,直直盯着露台上的绿植看。岸边露伴种了不少用来参考的花,当然还有一大部分是园艺社送来的(对象不一,承太郎花京院仗助露伴都有份),下面挤着木香花和米兰,甚至还有几株紫色勿忘我,郁郁葱葱的。水培绿萝高高挂着,花瓶是纯透明的半球,几尾红鱼钻来钻去。
“你都一个人呆着吗,学长。”
他看不见岸边露伴的表情,余光中那只笔好像停了一下,但也可能是错觉,过了会儿才听到对方回应:“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东方仗助想。
“那我可以多过来看看的。”
“打你的棒球去。”
散学铃响起时岸边露伴也没画出个所以然,对着本尊参考他也没能得到满意的作品。夕阳刺眼,他眯了眯眼,伸手挡住亮光。东方仗助走在他旁边,包里的东西没收好,随着脚步摇晃碰撞着响。
“画一幅自画像交过来,”岸边露伴想起棒球部愈发严苛的训练,加了半句,“有空的话。”
最后岸边露伴还是让东方仗助自己完成这幅画,这确实是他第一次低头,但让他上交一份废稿他更加无法忍受。
怎么就栽他手上了呢。
“知道的啦,自画像是吧,仗助君明天就交过来!”
“明天周末。”岸边露伴看了他一眼。
“嗯,但是还是要训练的说,我会顺着门缝放进去的。”东方仗助解释的时候总会轻轻嘟嘴,小孩子才有的习惯在他脸上看来却毫不突兀。
能让吊儿郎当的高中生自愿周末加训,岸边露伴挑眉:“为什么?”
“因为……”东方仗助突然抓住他的小臂,岸边露伴被拽停了。男孩手掌炽热,掌心都是滚烫的汗,握得很紧很紧。
岸边露伴转过头去时不知道该看哪里,制服上的金属是亮的,露出半截的棒球棒也是亮的,那双眼睛是亮的,快要把他点燃了。
“因为,我们要去甲子园。”
这家伙是少年漫画主角吗?
“我去甲子园的,露伴。”岸边露伴不懂他为什么要对着自己热血澎湃,但是笨蛋高中生甚至弯下腰来直视他的眼睛,“哪怕现在只是替补。”
什么嘛。原来也有自己的想法啊。
岸边露伴撇嘴:“我看你会鼻涕眼泪都分不清地跪在地上挖土。” *
“诶~露伴好过分的说。”
“叫学长!”
其实只是随口说的,他不否认有夹杂私心的负面情绪,毕竟自己的绘画事业在他身上栽了跟头。但岸边露伴再也没抬头,加快了步伐与学弟在拐角匆匆告别。
脸颊发烫,喉头作紧,他再次想到男孩观察他时认真而细致的表情,想到运动会时黏在脖颈后的黄沙,想到那一声穿过虚空打破宁静的叫喊。
东方仗助。
他把那一叠失败的画,塞进床下的黑暗里,每张纸上都是东方仗助。
(*甲子园惯例,输掉的一方往往会挖走一抔土,以证明他们来过这个赛场)
☮︎有关另一种失败
“我看你会鼻涕眼泪都分不清地跪在地上挖土。”
很遗憾的是,岸边露伴一语成谶。
葡萄丘中学棒球队踏上甲子园的第一场比赛,输了。
岸边露伴没有去现场,康一给他打过电话问要不要去应援,那句好就在嘴边,却在想起自己曾经下过恶毒诅咒的瞬间,保持了沉默。
他缩在沙发上,亲眼看着落败的事实,响起的是对手的校歌,镜头扫过去,葡萄丘的众人都在沉默,男孩女孩都挂着热泪,像是为对手的辉煌所做陪衬的珍珠。
东方仗助会怎么想呢。
他只记得镜头转向那个跪在地上的男孩,颤抖的手将甲子园的黑土捧进口袋。抬起头来时露出那张被照得发红的脸,颧骨上的黑眼膏已经被泪水搅成墨,那双蓝眼睛翻腾着道不明的情绪,藏在阴影下,像是墨水散在海水中。
背景宣扬的音乐声并未停止,谁都听不见男孩的声音,但东方仗助张了嘴。
岸边露伴。
岸边露伴把头埋进膝盖间,没敢再看,希望自己读错了唇语。
他感觉眼睛里有水,争先恐后从灵魂里钻出来。泪水打湿了裤子,在膝盖上留下不规则的圆,要把他淹没。
东方仗助回家的时候眼眶还是哭过的红色,朋子先给了大男孩一个拥抱,然后锤着他的脑袋瓜说大不了明年再去!
高中生吸吸鼻子,摸出装着甲子园黑土的塑料水瓶,问老妈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容器。朋子丢了他一个亮晶晶的玻璃盆,陪他一起把土铺好,揉着男孩的头发问:“你要种什么?”
“我……”东方仗助想起美术部的那些绿植,层层叠叠好多都叫不出名字,他也想起那个咒他失败的学长,绿发绿眼也很清新的样子。“等等再说吧。”
他在msn上发了一条讯息,对方的地址来之不易,康一给他的时候感觉自身难保。
东方仗助开始等待,他的花盆开始出现绿色,鸟雀们带来的种子都开始发芽。
他等到八月快要到头,杂草长得老高,也一直没有等到回答。
东方仗助也有想过自己先找上门去,杜王町小,四处打听一下独居高中生漫画家的住址不是很难,何况他有一张十多年前全町长辈都揉过的漂亮脸蛋,顺藤摸瓜轻车熟路。
但是当他站到岸边宅的门前时,却按不下门铃了。
怎么看自己都有些夸张了,对方没有回讯息就追到别人家门口,还抱着意义不明的一盆土,这不就是过激粉丝吗。说到底,岸边露伴给他开了门,他又能说些什么?学长好,因为你提到了甲子园的土,所以我来送你了?
未免太过白烂且牵强。
最后他还是像无数次在画板前放下布丁一样,将花盆放在了门廊地毯旁。
他留下了一张便条,只写了两个人的名字。
要种什么,由你来决定吧。
☮︎有关未来
他们再一次见面已经是学园祭。
棒球部决定开炒面店,东方仗助被拉上去当看板牛郎,负责在最后把炒面递给形形色色的买家,顺便附赠一个笑容。康一和亿泰都有来捧场,短裙飞扬的少女们也都红着脸接过炒面。葡萄丘高中的学园祭热火朝天,摩肩接踵,谈话声吵吵闹闹。
几个jk经过摊位,东方仗助捕捉到她们的只言片语,语调间满是兴奋。
“诶,听说典明君也在?”
“承太郎sama也在的噢!”
“美术社还缺不缺人啊~好想加入~”
“别贫嘴了我们快去吧!太晚了就来不及了!”
美术社?说起来东方仗助这个两面人对另一个社团的学园祭活动一无所知,他忽然有些恼怒,岸边露伴好像从来没有将他视为社团的一员——虽然,虽然自己确实都不去参加活动但是这也太过分的说!他送着炒面,一边腹诽花京院说起来还是游戏好友,承太郎更是远房亲戚,结果两个人天天搅在一起,根本没管过他。
直到下午他才腾出空,急急忙忙跑向那个熟悉的地方,只怕赶不上见到露伴的机会。等他到达美术部的时候,活动已经接近尾声。
他闯进去的时候教室里仍然围着一层又一层的女孩,承太郎有一圈,花京院有一圈,岸边露伴面前坐着一个女孩。
看起来美术部准备的活动是肖像画,还真有岸边露伴的风格,从不在不感兴趣的事上浪费时间。
承太郎手速堪比照相机,但是成品细腻而精致,只是一点美颜都没加。花京院那边则是清一色的“虽然看不懂但是好厉害~”,女孩们对着抽象派的画笑靥如花。
他等着岸边露伴画完那个粉色短发的少女,他们一直在聊天,岸边露伴叫她“铃美姐”,好像是熟悉的朋友。
她离开擦肩而过时愣了一下:“你是东方仗助?”
“您……认识我?”
大姐姐眯了眯眼,还没说话,岸边露伴突然开口了:“铃美姐,再不走又让你男朋友等你吗。”
“哎呀~看来小露露不让我再说啦~”她拍了拍东方仗助的肩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再见啦仗助君~”
岸边露伴没想到东方仗助会来,暑假的事还历历在目。
他有意无意地无视了msn上的讯息,却在出门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当他咬牙揉着膝盖,转过身去时,却彻底愣住了。
岸边露伴挪过去检查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花盆,熟悉的方式,熟悉的黑色土壤——该死,不会是——压着的字条写的清清楚楚:
赠岸边露伴。
落款是那个让他心烦的名字。
明明是一定要去的甲子园,向往到藏不住闪闪发光的眼睛和上扬的语调。即使败北,也是捧着满手承载着热泪与汗水的圣地之土,重要到代表青春与未来。
却被东方仗助安安分分地收好,放在自己门前。
东方仗助究竟在想什么。包括长跑后执意拉起他的手,包括对着摄像机念出他的名字,包括在学园祭的最后一刻钟追到他面前。
岸边露伴不敢去想,得到结论所需的推导过于简单。
所以他只是问:“你来……干什么?”
他们很多次的接触都在夕阳下,这次也毫不例外。阳光是带着粉的橙色,毫不吝啬地勾勒出男孩干净而英俊的脸,额角还流着奔跑带来的汗痕,额上的薄汗像是薄薄的灯光。他看见东方仗助丰厚的嘴唇缓缓张开。
“露伴学长,”东方仗助说,“你能画一张我吗。”
被夕阳照成暖色调的脸,潮红的面颊,紫色的耳钉闪闪发光,一切都过于浓墨重彩。岸边露伴只能去看对面的那双眼睛,那双蓝色的——现在是紫色,紫的像一朵代表初恋的丁香。
悄无声息间,他们从头到脚都已经被夕阳浸染。
“我……”岸边露伴认输了,他把笔放下,叹了口气。“不行。”
活动室在一楼,他们在窗边,岸边露伴翻窗就跑。
他不知道能跑去哪里,只是直觉告诉他,再不离开一切都会颠覆。他对自己长跑的能力很有信心,即使,即使他之前输给了东方仗助,而这次对方同样是他的对手。
他听到教室里出现一声尖叫,然后又是一声,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东方仗助顺势跟着他跳了下来,毫不犹豫地跟在后面,脚步声和喘气都很明显。岸边露伴没有做热身,买跑几步腹部就开始抽痛,但他咬牙继续跑下去。
夏天还没正式结束,热浪还在,蝉鸣还在,汗水流个不停,一切都像那场长跑比赛的复刻,没有观众和裁判的赛跑。
只是这一次,岸边露伴看不到东方仗助了。
他看不见东方仗助,也看不见东方仗助的影子,他的心跳和呼吸干扰他分辨对方的踪迹。
离我有多远?在哪里?他在追我吗?岸边露伴在奔跑中陷入漫无止境的惊慌,如同陷入这段让他理不清的关系,他害怕得知对方的想法。明明阳光尚好,他却如同在在午夜间摸黑而行。
“东方仗助你有病吧!”
“随便你怎么说!”东方仗助回答的时候很大声,清晰而明确地暴露了他的位置。“反正我就是……”
听起来只有三尺远,下一秒就能抓住自己,岸边露伴突然感到安心,他们离得很近很近。
“露伴!”
男孩追上来从后面抱住他,两个人一起摔在发烫的橡胶跑道上滚了好几圈,几乎是同时发出“嘶”地一声,最后终于停下来,喘着气仰倒在地面上。
手臂烧灼般发痛,天空是漂亮的紫色。
“你当时为什么叫我名字?”
“啊?”
“就是……”岸边露伴组织了一下措辞,“镜头转向你的时候。”
东方仗助显然没有抓对重点,眨眼间竟然耳朵都有些发烫,他撑起半边身子: “学长看了比赛的啊。我还以为你不会感兴趣的。”
没有回答。
“那学长为什么不能画我呢。明明之前也找过我当模特……”
岸边露伴突然想哭,他伸手捂住脸,有点难过又有点解脱。
“我画不出来,东方仗助。”
定不了型,调不好色,无法描述,无法言明,是逆模因般存在。他终于承认无数次的失败,承认东方仗助的特别。
“不痛吗。”
温热的触感,他的手被拿开,男孩和余晖一起闯入视野,夕阳美好如甜腻的焦糖,为他们添上最后的点缀。
东方仗助打量着他擦破皮的手臂,轻轻吹开上面的灰尘,问:“要我去买个冰袋吗?”
“你有钱吗你。” 岸边露伴瞪他,发现东方仗助的下颌有道擦痕,伸手轻轻碰了下。“没事吧。
他们像初次见面时对视着对方,谁都不肯放过彼此,但两头野兽龇牙咧嘴的同时却护着对方的伤痕。
东方仗助俯下身来把学长抱进怀里,护住他剃青的后脑。
“你真的很讨厌。”他说,“但我喜欢上你了。”
经历了很久很久的夕阳,最终等到落幕。黄昏的时候总是看不清,辨不明,浑浑噩噩如盲蛾。
直到夜晚到来,焦躁的不安,莫名的愤怒,澎湃的忐忑,在群星闪耀时悄无声息地湮灭。
岸边露伴的脸埋在男孩肩头,声音闷闷的:“我也讨厌你。”
距离他们签下同居公寓的租房协议,还有两年零六个月。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