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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原神 艾尔海森 , 卡维
标签 原神海维 , 知妙 , 艾尔海森 , 卡维
文集 把你的羽毛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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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25
321
2023-6-23 14:45
- 导读
- 黑暗向导x半黑暗哨兵,有少量赛提
“我暂时压制住他了。”提纳里收回手,擦了擦额上的细汗,难掩脸上的疲惫。
“怎么会,已经到了连s级向导都快压制不住的情况……”
赛诺上前一步,虚扶着他在床边坐下,身旁的医护人员小声议论,他们二人看向床上躺着的哨兵,面露忧色。
为高级哨兵单独设立的白噪音室内,一名金发哨兵正紧急接受向导的疏导。他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睡得很规矩,但紧皱的眉头显露出他此刻所遭受的痛苦,提纳里近乎耗尽了自己的精神力,才暂时压制住他暴动的精神图景。
“我已经没法重建他的卡萨扎莱宫,仅仅只能修补墙的裂缝。”提纳里泄气地摇头,“再有几次,他的宫殿就彻底崩溃了,更何况他这几次的暴乱期在逐渐缩短。”
赛诺将他抱进怀中,安抚着向导不安的情绪,“你已经尽力了。”
“塔正在召回艾尔海森,他很快将从南部战场回来,我已委派迪希雅去接替他的工作。”须弥塔的领导者,纳西妲,在终端弹出的屏幕里神色严肃,“对于卡维的情况,我很抱歉。最强的s级向导都已经无法压制,我只能采取摩拉克斯给出的建议,让黑暗向导以强硬的方式平息他的暴乱。”
“我知道这是一次冒险的尝试,但这是博得卡维一线生机的唯一机会。请作为朋友的你们谅解……我在此承诺,塔永远不会放弃他。”
赛诺和提纳里相视无言,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担忧。
最终,他们行了一礼,“明白,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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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维先生,好像一只脆弱的小鸟。柯莱想。
她小心地喂食卡维营养剂,有些许液体从他嘴边溢出,但好在大半都咽了下去,柯莱松口气,拿丝绢替他轻轻擦拭嘴角,而后又掖了掖被子。金发哨兵仍旧安静地躺着,连一声呓语都没有发出,若不是胸膛还在微微起伏,几乎看不出生命特征。
他生得一副漂亮的面容,五官是艳丽张扬的美。一双眼尾上扬的眼眸,本该使他看起来富有攻击性,偏生眼型大而圆润,睫羽也细密纤长,将这抹凌厉融成多情的妩媚。鼻梁挺而秀气,脸也生得小巧,此刻他面色苍白,难掩憔悴,藏在散开的金发间愈显消瘦。
卡维失去血色的唇紧抿,眉头微蹙,像一把刀一寸寸劈开他凌厉的美感,破碎一地,只余留令人心惊的脆弱。
这是卡维昏迷的第三天。提纳里尽全力替他进行了疏导,但他仍旧未从暴乱期里恢复,脆弱的精神图景再也禁不起任何折腾,只能等他慢慢苏醒。
“他还在昏迷。这是他的情况,你可以先看看。”提纳里和一个陌生的人走了进来。柯莱简单交代了一下看护卡维的情况,将地方让给二人,面容冷淡的灰发青年在病床前站定,一边翻阅着资料,一边用余光扫过卡维苍白的脸。
“……半黑暗哨兵,每半年一次暴乱期,有意思。”名为艾尔海森的青年合上资料,客观实在地给了一个评价,“他到现在都没死,真是一个奇迹。”
“你可以说话更委婉一些,我和他都不介意。”提纳里面色不虞。
对面的黑暗向导仍旧一副淡漠的模样。他的肩上站着只鹰隼,有着和他主人一样锐利的眼睛,此刻也在静静地打量病床上的人。
“他的精神体是什么?”艾尔海森突然问道。
“什么?”
“我的精神体想知道。”
“……天堂鸟。”提纳里有些无语。精神体和主人心意相同,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鹰隼扑闪了两下翅膀,艾尔海森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还有救,看在这张脸还有天堂鸟的份上。”艾尔海森将手中的资料还给提纳里,礼貌地起身告辞,“等他醒了再告诉我,我需要温习一下向导的疏导课程,以免错把他的精神图景摧毁。”
提纳里越发觉得这个方案不太靠谱。
黑暗向导是和黑暗哨兵一样特殊的存在,他们能将精神丝具象化,使得自身拥有极为恐怖的攻击力。如果寻常向导疏导所伸出的精神丝是在安抚哨兵,那么黑暗向导的精神丝就是扎向哨兵精神屏障的钢针,足以摧毁整个哨兵的精神图景。
须弥塔近百年来,只觉醒了艾尔海森一个黑暗向导,这是比黑暗哨兵更为稀有恐怖的存在。
卡维曾经差一点觉醒为黑暗哨兵。但在觉醒的关键期,须弥塔经历了一场政权的迭代,阿扎尔夺权失败,企图摧毁整个须弥塔,关键时刻,卡维强行将精神图景具象化挡下那一击,才没让塔启动自毁程序。
他的觉醒被迫中断,精神图景也严重受损,本可以分化为不受任何影响的黑暗哨兵,最后只觉醒了半全体。他在平时具备黑暗哨兵的一切特质,可自行调控自身的情绪和五感,但一段时间后他就会进入暴乱期,精神风暴在他的精神图景内肆虐,痛苦异常,必须要接受向导的疏导才能恢复。
提纳里是塔里最出色的s级向导,一直由他进行对卡维疏导。但在最近,卡维的暴乱期出现了紊乱,他的精神风暴越来越强,对精神图景的损毁程度已经连提纳里都无法修补,再这样下去,他迟早因为精神图景被摧毁而死亡。
须弥塔的领导者纳西妲曾为此求助其他领导者,众人商议后,璃月塔的领导者摩拉克斯向她提出了一个建议——让黑暗向导摧毁精神风暴。
这是个很冒险的方法,但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纳西妲只能这样尝试救回卡维。这个方案理论上可行,但也仅仅是理论上,在治疗过程,任何一方的偏差,都可能导致卡维的精神图景彻底崩溃。
十足危险的想法,历来从未有人这样尝试过。但正是因为这样的特殊性,艾尔海森才对这个实验有了兴趣,答应了疏导卡维的请求。
至少现在看起来,这家伙长得要比照片好看一点。
艾尔海森不介意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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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维在昏迷的第五天醒来。他刚睁开眼,柯莱就按下了紧急按钮,刚苏醒的哨兵还未适应自己的身体情况,提纳里就已经匆匆赶过来,将人小心地扶起坐好。
“你最好别急着查看自己的精神图景,我现在没有多余的精神力再帮你疏导。”提纳里曲起食指作势要敲他。卡维虚弱地笑了笑,如同往常一般向好友讨饶,对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几欲开口,最后只化为一道浅浅的叹息。
“卡维,你能不能爱惜一下你自己。”
卡维摇摇头,又点点头,对着好友憔悴的神情面露愧色。
哨兵的五感还未调整好,提纳里用精神力帮了他一下,让他慢慢恢复对身体的掌控权。他接过柯莱递来的水杯,小口啜饮,提纳里在一旁记录他的身体情况,一边和他说着近况,“大人将你从东部战场调了回来,我和赛诺会先去顶替你的位置——别试图让我心软,你这个让我不得不提前结束休假的家伙,你在东部战场半死不活,我直接被打包空投过去疏导你,少折腾点自己比什么都强。”
“你知道你的暴乱期提前了整整两个月吗?”
卡维低下头,没敢说话。
“放心吧,卡萨扎莱宫没塌,我将它修补好了……但是卡维,我已经无法重建你的精神图景,我只能为它打上补丁。依靠普通疏导手段已经没法遏制你的情况,塔里为你制定了新的治疗方案。”光脑弹出一条进入白噪音室的权限申请,提纳里点了通过,帮他把水杯放在桌上,“刚巧,他来了。希望你和他相处时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一双皮靴踩在了柔软的地毯上,再往上是修长有力的双腿。来人身着军服,身材挺拔,宽厚的胸膛充斥着磅礴的力量感,一头灰色短发,五官俊美淡漠,苍翠色的眼眸如鹰隼般锐利,瞳孔中一点神秘的红,将病床上的卡维牢牢锁在其中。
“艾尔海森,黑暗向导。他将会是你的新搭档。”
卡维先是一愣,而后睁大了双眼。
眼前这家伙和数年前那个把他过肩摔的学弟重合,艾尔海森这几年变化不大,和当年简直一个模样,依旧那么地目空一切,随随便便就能把他气得抓狂。
“你们认识?”提纳里有些惊讶,那天艾尔海森一点没表现出熟识的模样。卡维情绪激动,咳嗽地说不出话来,艾尔海森脱下军帽,在卡维床边坐下,好心地替他解释,“如果他曾对你提过一个特别讨厌的学弟,在格斗课上把他摔了个底朝天,那大概率是我。”
提纳里仔细搜寻着圣所时期的回忆,终于从犄角旮旯里翻出这段记忆,“哦,那个比哨兵还哨兵的向导,卡维三年级时指导过格斗技术的新生?”
艾尔海森谦逊地点点头。
“卡维说最后他还是把你制服了。”
“出于维护自尊而掩盖事实,我理解。现实是我给了他一个过肩摔,后面我们打得五五开,最后我将他摁在地上。”
“喂——你们,咳咳!”
卡维在病床上咳得死去活来。多亏艾尔海森这么一刺激,他夺回五感的念头从没这么强烈过,卡维很快能张口说话,连精气神都被气得好了很多。
提纳里在一旁啧啧称奇。
艾尔海森是卡维学生时期一个抹不去的黑历史。三年级的学长在众目睽睽下被过肩摔,上一秒他还在以前辈的口吻进行指导,结果那个肌肉练得比哨兵还结实的新生向导,二话不说就给他来了一下,摔得他眼冒金星。然后他们在格斗课上大打出手,卡维以高年级的经验优势胜出一步,但很快,他压制不住对方更强的力量,反被掐着后脖颈摁在地上。
教官兴冲冲地录下这一段当教学视频,还十分专业地点评了一下他们二人所用到的格斗技巧。教官收获了新的教学素材,新生们得以现场观摩学习,艾尔海森一战成名,只有卡维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好在他们没多久就去基地实习,而后又匆匆毕业,卡维对这个学弟眼不见心不烦,自那次格斗课之后就不再见过对方,这段黑历史也被卡维刻意遗忘。
他曾听闻过塔觉醒黑暗向导的消息,只是当时忙于工作无心关注,没想到竟是艾尔海森这个家伙。
学生时期的黑历史丝毫不见外,伸手捏着他的下巴仔细打量。被黑色皮质手套包裹的手骨骼修长,指节在他下颔处轻轻摩挲,卡维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抬眼对上艾尔海森审视的目光。
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脸逐渐清晰起来,替换成为眼前这人漂亮艳丽的模样。卡维长开了许多,以至于他第一眼看照片并没有认出对方,直到翻阅对方的资料才想起这件往事。只是没想到对方记得比他还要牢。
卡维挣不开他的手,睁大了眼睛瞪他。艾尔海森第一次发现他这位学长有着一双相当漂亮的眼睛,是瑰丽的红色,瞪圆了时像只猫,像镶嵌了一对红宝石在眼眶里。
眼看着两人气氛不对,提纳里连忙上前阻止,艾尔海森从容地收回手,圈起食指在嘴边吹了一声口哨。一只鹰隼应声飞来,迅捷地如同一道闪电,双翅卷起一阵风,卡维不由得闭了闭眼,而后感觉肩上多了一份沉重的重量。
停在卡维肩上的鹰隼目光锐利,羽毛光滑,尾羽处有着漂亮的蓝绿渐变色,是标准的猛禽科动物。卡维愣愣地转头与它对视,大概是精神体形随主人,他总觉得在跟艾尔海森对视一样。
鹰隼看了他一会儿,抬起左翅,用尖喙啄下一根羽毛,叼到卡维面前。
“它叫十一。”艾尔海森道。
卡维没见过这场面。鹰隼叼着羽毛,见卡维没有接过的意思,目光变得凌厉起来——这么形容似乎有些太人性化,但不知为什么,卡维就是知道,这只鸟生气了。
鹰隼的爪子往上扒了扒,把羽毛的根部塞进卡维发间,然后又用翅膀拍他的头。卡维哀嚎一声,连忙把羽毛在发间插好,这才摆脱了对方的举动。它叫了一声,似乎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忽然一道凌厉的视线落在它身上,它抬头,看见主人警告的目光。
一人一鸟视线飞快交流,鹰隼不情不愿地从飞回到主人肩上。艾尔海森再次用冷漠的眼神警告了一下自己的精神体,而后他们默契地转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卡维看。
卡维还是没见过这场面,愣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提纳里感受到一种震撼。他感觉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你的精神体呢?”艾尔海森问,“我向你介绍了我的精神体,该轮到你了。”
“哦……哦。”卡维回过神,闭眼感受了一下,“它还在沉睡,我试试唤醒它。”
在获得提纳里的许可后,卡维开始尝试调度自己的精神力。他的精神图景受损有些严重,才进入大脑就感到一阵刺痛,好不容易聚起的精神力摇摇欲坠。卡维深吸一口气,咬唇压抑着痛苦,忽然一双手捧起他的脸,艾尔海森俯下身,与他额头相贴。
“接受我的精神力,卡维。”
他不由得闭上眼。
“不必对我树立屏障。你的朋友在身边守护你,领导者大人在监控我的一举一动,我没有任何机会对你造成伤害。”艾尔海森慢慢放低了声音,安抚他放下戒心,“别拒绝我,卡维。”
卡维构筑起的精神屏障慢慢拉开一条裂缝。艾尔海森专心致志进入他的精神图景,一边用温和的精神丝安抚他的情绪,一边暗中具象化了部分精神丝,刺向他图景深处的黑暗——那是卡维暂时蛰伏起来的精神风暴。
卡维有所感应,艾尔海森旋即引导走他的精神力,让对方的精神力裹着自己的精神丝,慢慢渗入精神图景。
在完全进入精神图景的那一刻,艾尔海森看见了一座辉煌的宫殿。
云雾渐散,一群飞鸟从他眼前掠过,坐落在山崖边的巨大宫殿显现出它的全貌。苍翠色的穹顶,白玉似的墙砖,紫红色的花朵点缀着漂亮的园林,由主殿前的中心花园向周围延伸,坐落着大小不一的偏殿与凉亭,暗红色的门窗像玛瑙石,饰纹繁复华丽,是这座宫殿中唯一一道亮色。
艾尔海森打量着这副漂亮的精神图景,抽出更多的精神丝,慢慢深入其中。
这一次,他探到了墙的裂缝,花朵的衰败,树木的枯叶,华美的宫殿将这些隐藏,却难以掩盖背后的脆弱。他又耗费了些精神力,糅合进提纳里留下的力量,进一步加固了卡维的精神图景。
他寻找着卡维的精神体,最后“降临”在主殿中心的花园。在中心喷泉的顶端,一只天堂鸟被一团柔和的光包裹,静静地在里面安睡。它的羽毛赤红如火焰,尾羽是纯粹的金色,亮蓝色的双爪藏在白色的绒毛下,小小地缩成一团,像卡维沉睡时安放在腹部的手,和他本人一般,一样的幼小脆弱,一样惹人怜惜。
艾尔海森伸出手,轻轻捧起这只漂亮的天堂鸟。
细碎的光点渐渐从卡维体内涌现,在半空中汇聚成一团软乎乎的光。光团散去,小天堂鸟应声而落,稳稳地被一只大手接住——它的主人,卡维,同样倒进一个温暖的臂弯。
将天堂鸟从精神图景中接出来耗光了卡维才恢复的精神,他靠在艾尔海森怀中,努力伸手摸了一下小鸟的头,虚弱地笑了笑,“又见面了,极乐。”
天堂鸟蹭了蹭他的指尖。
艾尔海森的鹰隼对这只漂亮的鸟很感兴趣。它站在主人的小臂上,小心翼翼地往这个小团子边靠,拿翅膀极轻地碰了一下对方的脑袋。天堂鸟抬头看了眼它,轻轻叫了一声,算是友好的回应。鹰隼激动地抖了抖翅膀,而后它似乎想起什么一样,尖喙埋在翅膀边四下寻找。
它在找自己合适的羽毛,然后拔下来送给天堂鸟。
提纳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只跟挑求婚戒指一样的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专业知识实在有些过于充足。
艾尔海森黑着脸,但他一手抱着卡维,一手捧着天堂鸟,没法给这只蠢鸟来一巴掌清醒清醒。
精神体是主人内心的真实写照。鸟类求偶会跳舞或赠送羽毛。
见习向导柯莱捂住了自己的脸,用她不多的知识去消化眼前这一幕,觉得自己仿佛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好可怕,好像要长脑子了,头好痛。
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除了卡维,他对这方面的知识近乎为零。剩下三个人死死盯着那只鹰隼,眼睁睁看着对方找到一根最合适的漂亮羽毛,而后小心翼翼地叼到天堂鸟面前。
卡维和天堂鸟一起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但其他人没一个开口说话的,面色凝重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天堂鸟看了看眼前的羽毛,又看了看主人发间别上的那只尾羽,接过了同类递来的礼物。
鹰隼愉悦地叫了一声。
提纳里后退一步。有点像只被什么吓到了不断往后缩的猫。
他目光警惕地看着艾尔海森,尽可能维持住自己的表情,用冷静的语气开口,“我会向塔提交一份你们两个人匹配度的测试申请。”
“……多谢。”艾尔海森有点头疼。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将掌心的天堂鸟送到卡维手中,看着对方温柔地与天堂鸟说话。
漂亮的侧脸映入他眼中,他捏了捏卡维的肩膀,目光落在对方露出的一小节白皙脖颈上。艾尔海森的视线追逐着卡维,顺着下颔一寸寸往上移,掠过莹白的耳垂,漂亮的唇形,最后停留在灿金发间插着的翠色尾羽上。这般细致地打量过一遍后,他浅浅弯了弯嘴角。
“有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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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最后的行李拖进客厅后,卡维趟在沙发上抱怨,“真不敢相信提纳里居然就这样把我卖了。”
桌子上放着两张匹配度测试结果的表格,艾尔海森递给他一杯水,将那两张测试结果收了起来。卡维的行李堆在客厅,他本人则瘫在沙发上休息,他未来的同居室友面对一地狼藉,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甚至无比冷酷地给他下了死亡线,“十二点前没收拾好,你中午就不用吃饭了。”
卡维冲他气哼哼了两声,但还是听话照做,毕竟对方是真的能做出这样无情的举动。
鉴于两人匹配度的测试结果,提纳里和赛诺走之前将卡维打包送到了艾尔海森家。说法一是作为搭档要磨合,说法二是卡维需要艾尔海森帮忙疏导,纳西妲来看望他时倒是无意间透露了真正原因,说是因为他们俩匹配度很高,结果话到一半对方就停下不说,提纳里含糊地说挺高的,然后几句话将话题岔开。
卡维并不是在意匹配度的哨兵。因为他特殊的能力,他并不像其他哨兵那样急于追求向导,很显然艾尔海森也是,因此他们二人此前从未做过匹配度测试,也不清楚自己和其他人的匹配情况。
卡维对于提纳里坚持要把自己送到艾尔海森家的举动很不解,但对方拍了拍自己的行李,又指了指眼底两道乌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卡维瞬间不敢说话,他打乱了提纳里和赛诺的休假计划,害的好不容易有假期的小两口调岗上班,要是他高低得把自己给揍一顿。
他神情恹恹,像朵蔫掉的花。艾尔海森从房间里把这朵花拎到餐厅,看到桌上摆着的帕蒂莎兰布丁,卡维才打起几分精神,挖了一勺塞进放在嘴里,两个人开启了一段相对无言的午餐。
艾尔海森在用餐间隙,会分出心神去打量身边坐着的人。
他在拿到测试结果的时候,有些意外。高达百分之99的匹配度,须弥塔往前翻一百年都找不出几对,这意味着他和卡维极有可能结成一对伴侣。极高的匹配度让纳西妲对他们的治疗方案有了信心,提纳里和赛诺则是有些审视地打量他,活像个娘家人的模样。
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他拒绝承认罪行。艾尔海森不以为意地提出那剩下的百分之一的可能,换来赛诺一个三分嘲笑七分过来人的同情目光——曾经他在圣所时也这么想,觉得匹配度搅浑了他和提纳里纯净无污染的好友关系。
现在已婚有一女,就差三年抱俩。
提纳里少见地露出见鬼的表情。第一次见面就求偶的难道不是你的精神体?
精神体行为请勿上升本体。艾尔海森拒绝承认那只蠢鸟的行为,同时进行了纠正。而且我也不是第一次和卡维见面。
赛诺在一旁插话。哦,一见不钟情,二见就倾心。
提纳里甚至思考了几秒赛诺有没有在讲冷笑话。
他们三个人的交谈说不上愉快,不过也没争锋相对。提纳里说了一些卡维的事情,赛诺在一旁补充,艾尔海森表面上漫不经心,耳朵倒是诚实地听了不少进去。
酒量三杯倒,酒品糟糕,爱吃甜品。
像个小孩,艾尔海森想。
会画画,会设计,爱好是做模型。
艾尔海森开始考虑给房间加一层隔音层。
没什么亲人,无牵无挂。
……这倒是和自己一样。艾尔海森有些意外。
他从前从不认为一台冰凉的机器能将人类的感情量化。基因,激素,加上一点数据分析,轻飘飘地就将两个人用一个数字捆绑起来,仿佛高了就能爱得死去活来,低了连分手都毫无波澜。普通人轰轰烈烈的爱情在向导哨兵这注定没什么结果,大部分人是为了生存,小部分是循规蹈矩,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能遇见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剩下的百分之一都是给科学一个严谨的面子。
可是艾尔海森遇到了他的百分之九十九,像天生掉馅饼一样,他原本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突然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他不确定卡维的介入会不会扰乱自己平静的生活,也不清楚最后两人会走到什么地步,但是现在——艾尔海森把卡维从椅子上拎起来,不算温柔地把对方扔进厨房。
多一个分担家务的人好像也不错,他想。
鉴于卡维正在恢复,他们二人的工作又暂时有别人顶着,纳西妲很爽快地给他们放了个假,有意让他们彼此互相适应。
说是磨合,其实也不然。艾尔海森毫无负担地将这个假期视作自己的长假,每天就窝在家里看书,把前些年没休够的假统统补了回来。卡维难得有了空闲时间,重新将以前的爱好拾起来,经常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他们俩处在同一个空间,安静地干着自己的事,主打的一个互不干扰。
卡维埋头一早上,终于从成堆的画纸中爬了出来。他抬手伸了个懒腰,嘴里无意识哼哼了一声,劲瘦的腰藏在居家服下,艾尔海森在病床上曾抱过对方,现在依旧能卡出对方腰部的尺寸。
他随意地侧趴在矮桌上,懒洋洋地眯起眼睛,日渐正午的阳光透过花窗,撒落在他满头的金发上,亮得有些晃眼。阳光下,细小的尘埃清晰可见,卡维从宽大的袖口中伸出一只手,半露不露,食指虚点在半空中,尾端两指勾着衣袖,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毛线团。
艾尔海森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卡维疑惑地给了他一个眼神。
他身体微微侧过来一点,让艾尔海森能看到他的正面。主打舒适的居家服,连领口也大敞大开,精致的锁骨露在外面,往下一片晃眼的白,艾尔海森不由得想,这家伙平常到底怎么训练的体能,怎么一点晒黑的痕迹都没有,连腰都那样纤细,没一点多余的肉。
他轻飘飘的一句没什么将对方打发走,目光在书里转了一圈,又落回到卡维身上。这些天他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娱乐消遣,观察卡维成为了他第二个爱好,有时对方的举动比书里的内容还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画图画地不耐烦了会揪头发,冥思苦想时会咬指节,想睡着就大大方方趴着睡,从不撑脑袋,看书时也会认真做笔记,腰背挺得笔直。卡维认真又孩子气,脸上的纯善快要溢出,看起来和普通人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他一时间想象不到对方在战场上手刃敌人的模样。
说起这个,艾尔海森又开始想他那只漂亮的精神体。
战场上天堂鸟到底是怎么打架的?那么小一只,看起来连他的十一都打不过。
“啾——”
“唳——”
很好,这两只鸟又打架了。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想。
卡维连忙起身,把冲向他的天堂鸟一把抱住,娴熟地将身后追来的鹰隼挡在一旁。他安抚着惊慌失措的天堂鸟,然后拿食指戳了戳鹰隼的脑袋,严肃批评道,“十一,不准欺负极乐!”
天堂鸟难过地给他看自己身上挂着的羽毛,于是卡维又训道,“十一,把你的羽毛拿开!”
鹰隼十分委屈地叫了一声。艾尔海森知道它在说自己没有欺负天堂鸟。
这只蠢鸟完全没有意识到,从自然界的定义来看,卡维的小极乐还在他的食谱里。对方本就对它有着一种天敌的惧怕,结果这个家伙天天追在人家身后送羽毛,还企图把小天堂鸟往自己羽翅下拢,在天堂鸟看来简直就是天敌把自己当储备粮,难怪每次都是玩命地逃。
十一很委屈地被卡维批评。他不明白,明明对方已经收下了自己的羽毛,为什么不和自己亲热。
天堂鸟求偶又不是互赠羽毛,它们是跳舞。艾尔海森很嫌弃自己智商降级的精神体。
十一更委屈了。那它为什么不给我跳舞?
这个问题艾尔海森也不能回答。
他只能伸手把十一拎回来,并威胁再闹就要把它扔回精神图景。
相比于十一,艾尔海森的做法就要高明许多。他将十一的那根尾羽送去工匠处做成羽毛笔,作为礼物转赠给卡维。工匠按照艾尔海森的要求,将羽毛笔做得精致华丽,他料定卡维不会拒绝。事实证明他对卡维喜欢的把控非常准确,对方很喜欢这支羽毛笔,已经习惯将它别在耳边。
深翠色的尾羽点缀在美人金发间,昭示着某人隐晦的小心思。
艾尔海森心想,看来百分之九十九对他还是有些许影响的。
智者不入爱河,而他现在正在清醒地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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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他的百分之九十九。
艾尔海森躺在床上,烦躁而用力地扯了扯被子。
来不及加隔音层的房间显然关不住噪音,他的好室友,他的百分之九十九,从晚上九点开始叮铃哐啷砸房间,砸到现在凌晨三点都不曾消停。
卡维昨天曾试探地询问过介不介意自己做模型,这触及到了艾尔海森的知识盲区。他兴冲冲地给艾尔海森看自己画完的画——他将他的精神图景绘制到了图纸里,并想要做出一个实体模型。艾尔海森对于模型的概念只有小时候祖母做给他的玩具,并没有放在心上,对此一无所知的他给了同居室友足够的支持。
……显然这个支持不包括卡维大半夜拆家。他也不知道对方做模型怎么能做出堪比拆家的动静。
艾尔海森从十一点忍到凌晨三点,期间喝过牛奶,戴过耳机,甚至翻箱倒柜吞了一片安眠药,这些都抵不过卡维房间传来的动静。卡维锤一锤子,他的耳膜跟着一块震颤,卡维钉一钉子,他的头跟着一块刺痛,卡维锯一锯子,他的灵魂都快要出窍,手指把枕头捏得变形。
他仁至义尽了。
整整四个小时,他足足忍了卡维四个小时。
艾尔海森向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因此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将噪音的源头解决。
卡维做模型正做到兴头,突然门被狠狠推开,穿着单薄睡衣的艾尔海森站在他房间门口,双眼充斥着血丝,扒在门框上的手青筋都暴起,这让卡维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他的室友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太好。
“嗨……晚上好?”他小心地举手打了个招呼,下一秒就被拦腰抱起。艾尔海森环顾四周,发现卡维的床乱七八糟没法睡觉,于是他将对方扛在肩上,带回了自己房间。
“喂,喂,艾尔海森!”卡维被扔到床上,砸得他头晕眼花。
叼着天堂鸟回巢的鹰隼脾气极其糟糕,他一把将人按在怀里,扯过被子盖过两人,用沙哑的声音警告道,“别再让我听到你发出任何声音,否则明天我就让你重头再来。”
“嘶,疼、疼!你松手!”卡维努力掰着对方箍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他感觉自己的腰要被勒断了。
艾尔海森睁开眼,低头看了他一眼,那双苍翠色的眼眸融入黑暗,唯有中间一滴红愈发醒目。他眉头紧蹙,面露不耐,看起来要将卡维生吞活剥了一样,憔悴的神色和充血的眼睛无一不在诉说着他今晚的失眠。而罪魁祸首被他看了一眼,声音也不由得弱下去,颇为心虚,“……好歹让我脱个衣服吧。”
于是艾尔海森拽着卡维坐起来。他半阖着眼,伸手去解卡维的扣子,对方单薄的衬衣下并没有穿衣服,只解开两三个,就轻易扯开了大半。卡维挣扎着让他停手,抓着自己的衣服往回扯,于是艾尔海森又去扒他的裤子,同样被惊慌的卡维大喊着松手。
艾尔海森低头问他,“还脱吗?”
卡维连忙摇摇头。
于是他又伸出胳膊将人往怀里一捞,没好气道,“那就睡觉。”
看出艾尔海森现在心情是真的不好,卡维没再敢挣扎。没扣好的扣子只能任由它去,卡维被迫贴在他胸前,隔着薄薄的黑色睡衣,他甚至能听见艾尔海森强有力的心跳声。
太近了。他想。
近到他可以轻而易举触碰到对方的肌肤,手往哪放都会碰到腹肌,艾尔海森结实有力的臂膀紧紧环抱着自己,掌心刚好贴在腰侧,他感觉那块肌肤烫得快要冒烟。
在一片黑暗中,不为人知的赤色渐渐爬上卡维的侧脸、耳垂和脖颈,直到他整个人都像颗熟透的敦敦桃。
卡维脸红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睡着过去。二人相拥而眠,直到第二天清晨。
卡维醒的要早一些。他们二人睡姿都很好,一晚上都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变,艾尔海森仍旧抱着他睡觉,微长的头发遮住了半边眼,露出一张安静的睡颜。合上那双锐利的眼眸后,艾尔海森看起来甚至有些乖巧,这让卡维难得地意识到对方学弟的身份。
他在心里悄悄感叹了一下,然后伸手握住艾尔海森的胳膊,想要轻轻推开对方。睡梦中的艾尔海森远比想象中警觉,才拉开一点,他就将手臂收紧,卡维不仅没挣扎开,反而还被往怀里带了带。
被打扰睡眠的艾尔海森索性换了个姿势,头埋在卡维的脖颈处,双臂也顺着下移,将卡维的腰抱得更牢。
卡维觉得自己像株被大型猫科动物死死抱着吸的猫薄荷。对方灼热的气息打在锁骨上,有些痒,他不得不仰起头,试图避开那一块地方。
卡维盯着艾尔海森的发旋,绝望地思考自己该怎么脱身。
思索间,他闻到了属于艾尔海森的味道。艾尔海森身上有淡淡的向导素,很好闻,像被雪覆盖的森林。这股气息环绕着卡维,泡得他整个人都舒适无比,对艾尔海森的怀抱也不再那么抗拒。向导素对哨兵有着天生的吸引力,卡维被这股愈发浓郁的气息包围,幸福地直冒泡泡。
不想挣扎了,他想溺死在这向导素里。
于是卡维又进入梦乡,等他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艾尔海森早已起床,卡维踩着拖鞋打了个哈欠出门,正碰上艾尔海森坐在餐桌前吃早饭。对方还算贴心地给他留了一份,卡维匆匆洗漱完,连头发也没怎么梳,就坐着一起吃早餐。
“我认为这个问题需要解决。”艾尔海森放下咖啡,一脸严肃地提议,“首先,我不能不睡觉。”
“我也不能不做模型——至少得等我把这个做完。”卡维回道。
“你可以在白天做。”
“你要看书不是吗?上一次你连我画图的声音都嫌大!”
“谁画图时把尺子拍得震天响?”
“都说是意外!它太大了,桌子太小了,你又不借你的办公桌给我!”
“打住,”艾尔海森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这是另一个问题,现在先解决眼前这个问题。你需要调整你做模型的时间。”
“白天不行,晚上不行,你想为难我就直说!”
“我也不是一直都在看书。我下午会进行体能训练,你可以在那个时候做模型。”
还算是一个好主意,卡维勉为其难地同意。
于是他们互相为对方错开了彼此的时间。艾尔海森将早上的时间用于看书,午休过后,他开始进行体能训练,卡维则在房间内敲敲打打做模型。等傍晚艾尔海森在厨房里做晚饭时,卡维会换好运动服出门跑步,回来刚好赶上晚饭时间。
对此艾尔海森的评价是,难伺候的娇气家伙。
“我哪里娇气了!?”卡维腿夹着弹力球,躺在垫子上做仰卧起坐,“对一个哨兵用娇气形容,简直是对我的侮辱!”
“辣的不吃,烫的不吃,还喜欢吃汤汤水水的东西。饭不会做,要求倒挺多。”艾尔海森一手拿书,一手举哑铃,用脚踢了一下弹力球,踢得卡维一个踉跄,“用点力,中午我饿着你了吗?”
“喂——卑鄙、阴险、蛮不讲理!”卡维屈辱地挪好身子,重新夹好弹力球,“汤汤水水的怎么了,你不喜欢不代表它不好吃!我就是喜欢喝薄荷豆汤!还喜欢吃千层酥酥!”
一个汤汤水水,一个酥脆又掉渣,简直是艾尔海森的克星。
对此艾尔海森的回击是又踢掉了他刚刚夹好的弹力球。
今天是难得的卡维没有做模型的一天,艾尔海森也终于不用在跑步机上还戴着耳机。他们一起训练了一段时间,卡维原本在跑步机上跑步,看到艾尔海森在一旁做单手俯卧撑,另一只手还拿本书看,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对方对看书的执着,而后又坏心眼地趴在对方身上,毫不客气地给他增加了训练量。
背上多出来的重量成功让艾尔海森放弃了看书。他将书本放在一旁,双手撑地,倒是没赶对方下去。肩上多了个毛茸茸的脑袋,卡维抱着他的脖子,随着他一起一伏,对艾尔海森体力啧啧称奇。
艾尔海森则是让他多吃点东西多锻炼,明明是个哨兵却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拌嘴,叽叽喳喳的小鸟贴着他的背,细数这些天他对自己的“剥削”,吐槽他恶劣的性格和糟糕至极的审美,艾尔海森则从容地呛回去,把对方气得炸毛,逗够之后又不动声色地顺毛,像在哄一只矜贵娇气的猫。
对方说话的热气喷吐在他颈间,艾尔海森垂眸想了想,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样的氛围。
甚至还有点喜欢。
心情大好的艾尔海森弯了弯嘴角,问起他模型的情况,“你的模型做好了吗?”
“做完了!”卡维似乎很开心,尾音都在上扬,“和我的卡萨扎莱宫一模一样!”
“不拿给我看看吗?”
“你又不是没见过!”
“依你的性格,我以为你会大呼小叫地四处炫耀。”
“喂!”卡维第二次笑着捶他,“我是那样肤浅的人吗?”
“不过我会拿给你看的,我还会拿给更多的人看。”卡维说道,“看到这么漂亮的卡萨扎莱宫,就算我死了大家也会记得我吧?你这家伙也会记得我吧!”
“百年之后的事情,你倒是想得久远。”艾尔海森笑了笑。
“哪活的到那么久,活一天算一天,反正我也……”卡维无意识接话。艾尔海森停下了动作,他咬咬唇,没再说下去。
“我不知道你竟然一直都有如此悲观的想法,卡维。”艾尔海森沉声,“你以为这些天的假期是什么?我从南部战场赶回来,不是想听到这些。”
卡维没有说话,沉默地往他颈间埋了埋。
艾尔海森叹口气,反手扣住卡维的腰,一把将对方从自己背上拽下来。
骤然转换的视野让卡维惊呼出声,后背摔在地上有些疼,头却好好地被对方的手护住。艾尔海森双腿跪在他两边,单手撑地,苍翠色的眼中倒映出卡维有些惊慌的模样。他将手从卡维脑后抽离,转而捏住对方的下巴。艾尔海森俯下身,对他下了命令,“闭眼。”
“等、等等,难道不应该是睡前才疏导——”
“使用你的精神力,跟我来。”
卡维不由得闭上眼,下意识听从了向导的指令。他的意识才进入到精神领域,立即被无数精神丝缠住,拖着他往前走。艾尔海森的精神丝温和又霸道,缠得他死紧,精密无缝的屏障为他打开一片通道,他被精神丝推了一下,随后掉入一片光晕。
卡维立刻意识到,这是艾尔海森的精神图景。
他像一片羽毛一样,轻轻往下坠落。周围是不断旋转的云层,像牢固的屏障,而被云层包围的中心,是一片湛蓝澄澈的天空。他仿佛能看到被挡在云层外的狂风呼啸与电闪雷鸣,但在这云眼中心,只有一片柔软的安宁。
他掉入一个臂弯,身体被牢牢托住,艾尔海森捏着他的肩膀,带他慢慢往下飞,“怎么连精神力都不会控制了。”
“这里就是我的精神图景,卡维。”
“很美,很漂亮。”卡维环上他的肩膀,依旧沉浸在其中,艾尔海森低头看他,看见对方的眼里又有了浅浅的光,充斥着喜悦与希冀。
“你心中竟然有这样一片清净的地方。那些云层,是在保护这里吗?”
他们降落在一栋漂亮的房子前,是两层楼高的独栋,带一个小小的阁楼。卡维站在花园门口打量,艾尔海森抓过他的手腕,带着他往前,“走了。”
卡维一个踉跄,连忙跟上对方的步伐。艾尔海森就像进自己家一样随意——事实上,这也的确是他曾经的家。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只与祖母相依为伴的童年,他就生活在乡下这栋小房子里。湛蓝的天空,广阔的田野,花园里照料花朵的祖母转过身来,对着他微笑。他从外面归来,抱着扑到他脚上的小猫,与祖母交换一个温柔的拥抱。厨房里弥漫着晚饭的飘香,他踢掉鞋子,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爬到独属于他的小阁楼里,静静度过晚饭前这一点自由的秘密时光。
这样的一切,构成了艾尔海森温暖的童年,也造就了他如此平静安宁的精神图景。
艾尔海森带着卡维进到了房子里里,进去之后才发现别有洞天。除却温馨的起居室和小阁楼,在推开名为书房的房间时,卡维惊讶地见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图书馆。数不清的书籍被靠墙安放在书架上,环绕着他们不断向上延伸,卡维说不清到底有多少层,要是顺着扶梯一点点向上走,少说要走个三天三夜。
巨大的环形图书馆中央铺着柔软的地毯,办公桌、矮桌、沙发、靠椅……凡是能被用来看书的家具摆得应有尽有。艾尔海森从地上散落的书籍里捡起一本书,无比自然地靠在沙发上开始翻页,卡维忍不住蹲下来收拾地上凌乱的书籍,数落道,“既然是不看的书就好好放回去啊!”
艾尔海森从容地又翻过一页,语气中透露出的无所谓态度把卡维气得半死,“这是我的精神图景,又不是你的,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我就不该好心帮你打扫书房!”卡维气哼哼地把书籍往桌上一放,把头扭到一边。
艾尔海森头都不抬,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向导素顺着两人的接触将卡维包裹起来。卡维像被一只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气得抓狂,恨不得挠他一爪子,“啊啊啊——你能不能别一吵架就放向导素,这是在作弊!”
“要看看这本书吗?我的祖母是妙论派学者,这本建筑学基础很有意思。”
“……多来点。”卡维一下子消气,顺着艾尔海森的力道在他身边坐下。
艾尔海森笑了笑,耐心地放出更多向导素安抚他,像给猫咪顺毛一样抚摸他的头发。
鉴于被向导素包裹地很舒服,艾尔海森伺候得也很舒服,卡维轻而易举就被哄好,凑近了看他手中的书。这本书他曾经在母亲的书桌上看到过,那个时候,母亲还会温柔地将他抱在怀中,教他读书识字。
可惜回不去了。自从……
他垂下眼帘,有些失落。眼前熟悉的词句化作一把温柔的利刃,让他心脏疼得厉害。
“卡维。”艾尔海森突然叫他。
“……干什么。”他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句。
“为什么叫卡萨扎莱宫呢?”
“嗯?你是说我的精神图景吗?”卡维答道,“我妈妈是个建筑设计师,小时候她说我很有天分,常常带着我画图。”
他继承了母亲的外貌与天分,在艺术上展露出非同寻常的天赋。母亲惊讶于他的天才,小时候起就有意引导锻炼他的天赋,教他画画与设计。他画了一个漂亮的城堡,告诉母亲将来他也要设计好看的房子,母亲笑得很开心,将他抱起来亲了又亲。
他仍旧记得那个温暖的午后。母亲亲吻着他的脸,兴奋地呼唤他的父亲,【亲爱的,快来看呀,我们的卡维是个天才呢!】
父亲一把将他抱起,把他往半空中颠了颠,笑道,【我们的宝贝真棒!】
【对,对,宝贝,这里的线要画直。】母亲握着他的手,教他一点点将城堡细致地画在纸上,现在想来,那是他最早接触建筑的知识。他告诉母亲,长大以后他会把这个大房子造出来,一家人开开心心地生活在里面。
【好, 宝贝来为我们的新家起个名字吧?】母亲笑着摸他的头。
年幼的他仰起头,笑得眼睛亮晶晶的。
“就叫卡萨扎莱宫吧——当时的我是这样回答妈妈的。”卡维的眼中漫上浅浅的笑意,回忆起了曾经美好的往事,“如果不是意外分化,也许我真的会成为一个建筑设计师也说不定呢。既然现实中没法建房子了,我就把卡萨扎莱宫建在我的精神图景里了。”
“你现在看起来很开心。”艾尔海森的手从头发移到唇边,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翘起的嘴角。他说,“看来即便是想起父母,也不全是糟糕的回忆,为什么你要刻意去忽视这一切?”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清楚,不要随随便便跟我讲道理。”卡维撇过头,挥手拍开他的手。
“卡维,在我还不知事的时候,我的父母就去世了。”艾尔海森打断了他的话,“我甚至记不清楚他们的模样。”
卡维立刻回头,有些错愣地看着他。原本张扬的气势一下子消失,卡维露出愧疚的神情,似乎很是懊恼自己脱出口的话,“对不起……抱歉,我刚刚不应该那样说。”
“祖母抚养我长大。后来祖母去世,我自己一个人生活,直到被圣所的人发现。”艾尔海森用平静的语气阐述他过去短短二十几年的生活,卡维紧张地看着他,试图观察他的神情,却发现在艾尔海森眼中找不到任何一丝难过的情绪。
那双眼睛在谈起逝世的家人时,会流露出失落与怀念,笑意与温柔,却从未有任何一点悲伤。
“祖母希望我能过上平静的生活,父母对我倾注了许多期盼,沉溺在失去他们的悲伤之中只会让自己痛苦,反而忘掉了家人真正的愿望。因此,我从不为此痛苦,好好地生活才能留下对最美好的回忆。”艾尔海森低头,轻轻凑近了卡维,“这就是我想要你明白的东西。”
“回忆起父母同样会给你带来快乐,但在你的卡萨扎莱宫里,我看不到一点他们留下的痕迹。你还记得你最开始的愿望吗,卡维?”
他记得。是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其中。
他想要的卡萨扎莱宫,不是华丽冰凉的城堡,而是温暖的家。
卡维咬住下唇,抬起手腕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是啊……他怎么、他怎么能忘掉呢,明明还有那么多让他感到幸福的回忆。
艾尔海森轻轻掰开他的手,红宝石一样的眼睛噙着泪水,连眼尾都带着红。他的举动堪称温柔,用指腹轻轻擦了擦哭花的脸颊,而后他牵起卡维的手,带着他走向书桌后的柜子。
艾尔海森最珍藏的东西都放在这个透明柜子里。父亲的研究资料,母亲的人文书刊,还有祖母留下的精装书籍,艾尔海森握着卡维的手,引导他抚上这些珍藏之物。
【艾尔海森,你是我们的骄傲。】
父亲研究资料上的批注,教会了他自信。
【宝贝,你要平安健康地长大。】
母亲书刊上的期盼,教给了他勇敢。
【愿我的孩子艾尔海森过上平静的生活。】
祖母书本扉页上的祝愿,教给了他幸福。
【海瑟姆,要温柔,要笑,要去爱。】
他的家人共同教给了他爱。
卡维的手在被牵着放在第三件物品上时已经颤抖个不停。他被引导着去抚摸这些珍贵的回忆,被温柔地逼迫,被推着向前,被爱意包裹。
艾尔海森的掌心和他本人一样,没什么炙热的温度,却让他无法挣脱。他在这片浓厚的爱意中重新拾起被自己藏在心底不敢触碰的回忆,像拾荒者一样,一点点捡起破碎的真心。
“我很早就注意到你的不对。你总为别人的苦难肝肠寸断,却对自己的遭罪甘之如饴。你为别人幸福而感到欢欣,却从不相信自己能同样拥有。”艾尔海森按住他的肩膀,一字一句缓慢戳开他掩藏许久的谎言,“卡维,你在放任你的精神风暴。”
小天堂鸟拼命想要藏起的眼泪从眼眶中滚落,艾尔海森看着那对漂亮的红宝石,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卡维,你在为什么而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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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童年应当是与赎罪这两个字无关的。
卡维同艾尔海森一样,有着一个非常美好的童年。他出生自一个学术家庭,父母都是颇有名望的学者。他在期盼中出生,在爱意中成长,生来就包裹在掌声与鲜花中。母亲会温柔地亲吻他的额头,父亲则会抚摸他的头发,将母亲和他一起拥抱在怀里,诉说着家人间的爱意。
【卡维,你是上天赐予我们最珍贵的礼物。】
他的童年太过幸福,以至于后面的苦难似乎都是在归还前半生透支的幸运。
十岁那年,父亲前往他国出差。他得到了父亲临行前的告别吻,卡维缠着父亲,希望他能给自己带回来异国他乡的礼物。没有一个父亲会拒绝儿子小小的请求,他出差的国家枫丹在机械科技上发展超前,他答应为卡维带回来最新一套的机械拼装套装,这是枫丹国的孩子们最流行的玩具。
【带着你的玩具,带着给妈妈的花。】男人蹲下来,吻了一下儿子,又吻了一下自己心爱的妻子,【等到妈妈种的帕蒂莎兰开花,爸爸就回来了。】
庭院中的帕蒂莎兰马上就要长出花骨朵,一周多一点的时间,正好赶上它绽放。卡维看着父亲的身影逐渐远去,缠着母亲问怎样才能让花朵快点开花,好让父亲快点回来。母亲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耐心地教导他如何照料花朵,卡维认真地记下,将花园里的帕蒂莎兰照顾得健康又漂亮。
他从未想过那是他得到的最后一个吻。
帕蒂莎兰开花的那一天,他的父亲没能如约回来。电视新闻里播放着枫丹玩具城前发生的一起恶劣连环车祸案,他的父亲临死前手里还抱着要送给儿子的玩具,胸前的口袋插着一朵漂亮的玫瑰花。
【请节哀。】穿着警服的大人送来了父亲的骨灰盒。
【孩子还那么小,唉……】父亲的同事投来同情的目光。
【我们的国家会尽全力调查此事,给你们一个交代。】上门慰问的枫丹官员说着一口不太流利的须弥话,给他们留下一笔补偿和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母亲没日没夜地哭,她强撑着精神办完父亲的葬礼,身体一下子就垮掉。十岁的卡维不得不学会照顾自己和母亲,从一开始的跌跌撞撞到后来慢慢娴熟,他已经学会将烫伤的手藏在背后,给母亲端来熬好的热粥。
父亲去世的第一周,母亲的精神糟糕透了。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时眼前出现的是美好的一家三口,再睁眼便是自己年幼无助的儿子和残破的家。卡维吃了很多苦,她清醒时便抱着儿子哭,糊涂时只会喃喃地看着远方,念叨着丈夫的名字。卡维就这样坐在她身边,一勺喂母亲,一勺自己吃,浑浑噩噩度过了这些天。
丈夫去世的第二周,她终于从噩梦中清醒过来。家里失去了依靠,她不得不逼着自己成为家庭的顶梁柱,可当她伸手去触摸笔时,她惊恐地发现,她再也拿不起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画笔。她画不出任何东西,她再也没办法画画了。
事业的打击成为压垮母亲最后一颗稻草,她崩溃地抱着卡维,哭得那样伤心,那样声嘶力竭。卡维慢慢伸手,回抱住母亲的脖子,他被抱得很疼,可他没有办法对母亲说一个不字,他甚至希望疼痛来的再多一些。
都是我的错,卡维想。
如果父亲不是为了给我买玩具,他本可以不被卷入这场车祸。
那个阴雨缠绵的午后,凌乱的画纸,颤抖的线条,和崩溃的母亲,成为卡维心中难以过去的噩梦。
他本可以在母亲怀里痛哭,但母亲比他更脆弱,让他失去了可以依靠的地方,不能表露出更多的忧伤。于是他拼命忍住眼泪,将这份对父亲离去的痛苦和思念死死压抑在心底。母亲的每一次哭泣,都如同刀一般,在他心中划下一痕。
时间久了,这份来不及释放的痛苦,便转变为卡维永远无法释怀的愧疚。
都是他的错,都是由他造成的结果。他为此受到任何惩罚都是应该的。
【这不是你的错,卡维。】当母亲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晚了太多。她的孩子不知何时戴上了这样沉重的枷锁,她不是个好母亲,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没事的,妈妈。】卡维将饭菜端上桌,坐在母亲面前微笑着安抚她。
【不,不!卡维!这不是你的错!】母亲这才有些惊慌地发现,卡维已经无法学会将痛苦释放,他已经永远背上了这份诅咒,一生都将为此偿还。
她悔恨,自责,恨自己居然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反而是让年幼的孩子保护她。泪水从她的眼中滚落,卡维的神情逐渐变得惊恐与害怕,他慌乱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急忙上前拥抱她,【妈妈,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你别哭。】
【都是我的错。】稚嫩的孩童说出的这句话,让母亲心碎不已,她的孩子究竟被痛苦伤害到了何种地步,才会理所当然地将一切过错归揽到自己身上。
为了不让卡维产生愧疚感,母亲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好让儿子心里好过一点。但丈夫的去世、事业的打击终究是击垮了她,她既无法说服自己忘掉这些伤心事,又不能在儿子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忧虑,母子俩都在努力对对方好,最终却演变成一场双向的折磨。
家曾经是一个温暖、快乐与爱的场所,如今却成为她想逃离的地方。
这一切一直持续到了卡维16岁意外分化为哨兵为止。父母都是普通人,儿子却是哨兵,卡维从分化热中转醒,第一眼见到的不是自己的母亲,而是一群穿着白大褂的测试人员。
【他的资质好极了,至少在A以上!】
这些不认识的人扣给了他另一顶天才的帽子。
他第一次接触到了这样新奇的概念,那些与他们普通人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被称为哨兵向导的人,一直以来都是须弥最顶尖神秘的人才,而如今他竟也是其中的一员。
“你会在圣所接受培养,直到毕业后去往须弥塔。”测试人员拍拍他的肩膀,“好孩子,你现在是大人了,要勇敢一点,该与爸爸妈妈分别了。”
卡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只能喃喃地告诉对方,自己已经没有爸爸了,因为他的缘故。
回到家后,卡维少有的与母亲这样正式地面对面谈话。母亲已经了解了儿子的情况,她为儿子的天份感到开心,但仍藏着些许担忧,毕竟哨兵向导的世界与普通人不同,作为普通人,她几乎没有什么能力去保护自己的孩子。
卡维蹲下身,握住了她的手。母亲这才惊觉,她的孩子已经长成了漂亮又聪明的少年。
【妈妈,请不用担心我。】卡维脸侧贴着她的手,像小时候一样伏在她膝上,【他们说我资质很好,我会在圣所得到最好的培养。您可以放心去枫丹了。】
卡维很早就注意到了那封邀请母亲去枫丹工作的信,母亲迟迟未开口,想来是在担心孩子。哪怕他清楚,母亲走后,他将陷入无尽的孤独,但这是他应得的,他不应该成为阻拦母亲前进的绊脚石。
送母亲离开那日,卡维看着她,感受到此刻母亲的笑容是发自内心。他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和母亲拥抱、吻别,又一一应下母亲叮嘱他的事宜。
前往枫丹的船很快就要开了,卡维突然上前,拽住了母亲的袖子。
【怎么了,卡维?】母亲回过头温柔地问他。
你会记得我吗?你会忘掉我吗?
求您了,别忘了我,记得回来看看我。
他颤抖着唇,想要诉说自己内心的不安。
可是这些他都没说。
他只是难过地看着她,用尽了自己最大的力气,一根一根松开手指,【一路顺风,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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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就被送到圣所,之后又进了须弥塔。妈妈改嫁了,她现在生活地很好,我去看过她一次,之后就没有再去。”
卡维垂下眼帘,细密的睫羽掩去了他眼底大半的神情,艾尔海森静静地听他讲完一整个故事,并没有催促他,只是握住了他的手。
或许掌心间互相传递的温度真的会带给人力量。卡维在艾尔海森的目光中,将这些连朋友都不甚清楚的往事一道而出,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个场合能够说出来自己心里的痛苦,
“根据东部战场递交回来的报告,你是为了保护一个孩子,才透支了力量,之后你的暴乱期便不受控制。”
“我有的时候真的不喜欢和太聪明的家伙讲话。”卡维抿了抿唇,避开了艾尔海森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好吧……我承认,还发生了点事。”
须弥塔曾经有过一个短暂的行动,名为“命运的织机”。
七国的敌对势力深渊教团,其兵力来源一直神秘莫测,漆黑的魔物、源源不断的人形怪物仿佛无穷无尽,令各国都疲于应对。
一次意外,璃月塔的哨兵在层岩巨渊底部发现了有关人形怪物的秘密,但那一处聚集的巨大污泥对哨兵的精神力有着严重的干扰,璃月塔折损了不少人手,才将这个秘密带出地底。
坎瑞亚这个名词第一次出现在各国领导者眼中。新生代的领导者对此一无所知,唯有璃月塔和蒙德塔这两位初代领导者对此流露出异样,但也回忆不起任何东西,只隐晦地透露自己的记忆曾被修改。
为了对抗深渊教团,七国选择探究秘密,如卡维一般的黑暗哨兵聚集在层岩巨渊,负责前往更深层次的地域探索。
“我们发现,那些人形怪物,也就是丘丘人,是由坎瑞亚人民异变而成。不知名的力量将这个地底国家的人民变为怪物,又被深渊教团控制,唯有层岩巨渊地底有一处地方可以遏制异变,那些丘丘人曾短暂地恢复了神智。”
“如果我没记错,命运织机计划,仅仅两个月后就被匆匆叫停。”艾尔海森沉思,“教令院对此讳莫如深,我仅略有耳闻。”
卡维苦涩道,“而我是计划的执行者。”
学术研究最先进的须弥制定了这个计划。一些因论派学者尝试与恢复神智的丘丘人交谈,获取有关坎瑞亚古国更多的信息。他们将这个计划命名为命运的织机,意图解除这些人民的异变,将他们变回正常人。
“重新纺织自己的命运……嚇,终究还是太过天真。”
卡维没有过多地与艾尔海森说起这个计划的细节,他只是用一种沉痛的语气,描述了那个才见到光明就又坠入黑暗的场景。
如今坎瑞亚一事在各国塔之间不是什么秘密,但只有真正参与计划的黑暗哨兵才明白什么叫无能为力的悲哀。
层岩巨渊深处的那眼泉水可以遏制异变,教令院理所当然地将其视为异变的解药。恢复神智的坎瑞亚人民与教令院的学者建立了感情,他们都满怀希望地等待教令院的研究,期盼着他们能回到正常人的生活。
“卡利贝尔是一个很乖的孩子,他在异变之前大概只有五岁。”卡维目光有些恍然,艾尔海森扶住了他的肩膀,他笑了笑,脸色有些苍白,“在送去净化之前,他还抱住了我,说自己害怕。我抱着他说没事,不要怕,卡维哥哥在这里等你。”
但是计划失败了。被视为解药的泉水没能解决这场灾难,好不容易恢复神智的坎瑞亚人民在泉水的疗愈下痛苦万分,他们哀嚎着,哭喊着,求着停止这场仪式,但教令院的学者认为这是解除异变的副作用,劝他们忍耐痛苦,获得新生。
卡利贝尔小小的身体已经站不起来,他痛苦得伸着手,看向卡维的方向,【卡维……哥哥、我好痛、好……痛……】
【不能停下仪式吗!他们看起来很痛苦!】卡维找到负责人试图停止仪式,却被他们视为意图干扰仪式进行,【你在开什么玩笑,这是净化的关键时期,你会害死他们的!】
【卡维哥哥!我好疼……好疼啊!】
【卡维哥哥救救我,我不想净化,我不想——】
【救、救我,救救我……】
【卡利贝尔——】
卡维心痛得简直要碎掉了。
卡利贝尔哭嚎着,一个指节一个指节扒着地,一点点爬向他。
卡维挣扎着想要上前,却被两个哨兵狠狠压制住,跪在地上动惮不得。
别国的黑暗哨兵也察觉到不对劲,开始试图阻止,负责人起先还怒斥他们,可是净化仪式中心的丘丘人突然发狂,他们再也忍耐不了割舍灵魂般的痛苦,失去理智开始互相攻击。
趁着四周混乱,卡维挣脱开控制他的哨兵,拎起大剑冲向了场地中央。他一把拽过控制仪器的学者,勒令他立即停止仪式,但学者颤抖着身子,告诉他仪器已经失控,他们无法关停装置。
曾经被视作朋友的丘丘人神智全无,他们扭曲着身子,痛苦又癫狂地攻击卡维。卡维不愿意攻击对方,极乐只能用精神力短暂地控制住他周围的丘丘人,损耗极大。趁着他们的行动停滞,卡维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将大剑狠狠砸进机器,其他黑暗哨兵的支援随之赶到,和他一起将机器损毁。
他的精神力和体力都严重透支,昏死过去,没能看到卡利贝尔最后一眼。只是听璃月塔的黑暗哨兵魈所言,那些丘丘人最终没有得到净化,他们在极度的痛苦中发狂,又在极度的痛苦中消失,连尸骸都没能留下。
【……非你之故。】魈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开口道。
但是他做不到原谅自己,因为他的原因,再度有人遭遇不幸。
制定计划的是须弥塔,而他是须弥塔的哨兵,计划的真正执行者。他留给卡利贝尔一个承诺,亲手将他送去了净化,却没能在他痛苦时安慰他,拯救他,而是眼睁睁地看他死亡。卡利贝尔挣扎着爬向他的场景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中,他时常在深夜惊醒,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头,泪流满面。
也许是那不知名泉水的原因,他的暴乱期在那之后便开始紊乱,精神风暴的攻击也愈加强烈,这让提纳里的疏导一次比一次吃力。这一次,他的暴乱期整整提前了两个月,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的精神风暴摧毁了他近半的精神图景,提纳里耗尽精神力,才堪堪稳住了他的情况。
“精神风暴是你内心恐惧的具象化。卡维,你在害怕什么?”
“你已经探查过不是吗。”卡维有些恼怒,“你明明——你知道那是什么,你自己看过,却还要问我!”
父亲死去的模样、母亲崩溃的哭声、卡利贝尔痛苦的哀嚎……
他从前尚能控制住精神风暴,如今却失去了与之对抗的勇气,只会狼狈地躲避。
“我能看到,但在今天你向我坦白前,那些对我来说只是无意义的哭嚎。”艾尔海森曲起食指,擦了擦卡维眼边的湿润,“我本想等你主动对我交代,但显然你并不愿意信任你的搭档。你甚至在等死,卡维,这对我一点也不公平。”
“人本就会死。”卡维别过脸,仍旧嘴硬。
艾尔海森强行扳回来,“但至少不是现在。”
他被迫抬眼,落入一片苍翠中的殷红,艾尔海森捧着他的脸,认真地注视着他,“我想要你长命百岁。”
“这里放着的,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艾尔海森牵着卡维的手,将他的手放在第四个位置,“我想要在这里放一座卡萨扎莱宫,可以吗?”
卡维缩了缩手指,却被对方紧紧攥在手心,无法动弹。
“艾尔海森,你这是在、在……”他难得有些慌乱。
“表白,追求,都可以。显而易见,我在试图取悦你。”艾尔海森低低笑了笑,低沉又磁性的声音如羽毛般撩拨着卡维的心尖,“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让我拥有伴侣的机会。”
“因为我们的匹配度很高?”卡维问他,“有多高?值得你如此去做?”
“百分之九十九,卡维。”艾尔海森道,“但抛开匹配度,我们也是命中注定的伴侣。”
“因为你失去了被爱的能力,而我刚好学会爱你。”
艾尔海森从前并不相信匹配度这种东西。量化人类的感情本就是荒谬可笑的行为,但是如今他却意识到,匹配度之于爱只是一个理由。
爱是一种没有理性的冲动。哨兵与向导并非是因为高匹配度才产生爱,而是因为产生了爱的冲动,才表现出极高的匹配度。爱上对方的那一刻,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雀跃着爱意,样貌也好性格也罢,都只是为爱而寻找的理由。
“卡维,你愿意让我爱你吗?”
他托着卡维的手,从指尖吻至手背,而后将唇停留在无名指的最后一根指节处。
耐心等待许久后,他的脸边印上一个带着湿意的、柔软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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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维稀里糊涂地成为了艾尔海森的伴侣。
即便某人嘴上仍在嘴硬不承认,但极乐已经学会了接受十一的示好,在对方张开羽翅时,它终于不再惧怕,而是顺从地将自己藏入对方的羽翼下。翠绿的尾羽稳稳当当别在天堂鸟身上,十一再也不用被卡维说道拿开羽毛。
深知自己主人已经得手,十一也时不时缠着自己的伴侣,终于得到极乐跳舞的首肯。在天堂鸟展露舞姿的同时,一屋之隔的卡维也被艾尔海森抱在怀中,二人双目紧闭,额头相贴,显然是进入了精神图景。
与艾尔海森的游刃有余不同,卡维脸色潮红,浑身颤抖,俨然一副快要承受不住的模样。
如果要让卡维形容精神结合的感觉,他一定会回答糟糕透了。
说句有些难以理解的话,他感觉自己像被水上了,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被艾尔海森的精神力肆意玩弄。
建立精神结合后的哨兵向导联系更加牢固,双方的精神力也会有一定交融。卡维作为黑暗哨兵,本身精神力足够强大,但在精神丝都能具象化的黑暗向导面前,实在有些不值一提。
他被艾尔海森哄着,毫无保留地交出自己的精神力,跟着向导进入精神世界。结果刚刚踏进艾尔海森的精神图景,他就被无数的精神丝缠上,直接拖进了书房。
在书房中央的地毯上,他们完成了第一次精神结合。
他们明明没有做,只是普通伴侣间的亲吻与爱抚,他却感觉自己上上下下都被艾尔海森摸了个遍,快感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化作了一团精神力,然后被艾尔海森握在手中,肆意揉捏。
艾尔海森还喜欢吻他,尤其喜欢在他受不了呜呜叫的时候,用唇舌将他的一切呻吟堵在两人唇边。亲完之后还喜欢贴着他的额头,用调笑一般的语气问他,怎么会受不了呢,我看学长很喜欢呢。
见鬼,在床上喊学长,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恶趣味啊!
长时间的精神结合让卡维无力承受,他哭着喊停,才挣扎着往前爬了两下,就被精神丝拽着脚踝拖回来。这是艾尔海森的精神世界,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当时到底是怎么被哄着答应的啊——
“学长明明是哨兵,怎么这样娇气,这点程度就受不了了。”艾尔海森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愉悦,低头亲吻他颤抖的背,又咬了咬他的耳垂。卡维又是一颤,熟悉的快感搅得他快要发疯,偏生这种快感是直接通过精神传递,他甚至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塔里倒也不是没有被压的哨兵,只是像他这么惨的哨兵,实在是少见。
不知过了多久,卡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艾尔海森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他。两人从精神世界退出来,卡维疲惫到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只能任由艾尔海森亲吻。
太可怕了,卡维想,才精神结合就受不了了,真跟这家伙做一定会被做死的吧。
艾尔海森很会见好就收,他低头亲了亲伴侣的鼻尖,释放出向导素,不动声色地将对方好好安抚。精神结合让他们两个人更加亲密,艾尔海森已经能够深入精神风暴的领域,寻找着一击必胜的弱点。
彻底摧毁精神风暴,他和卡维只能有一次不失败的机会。
在卡维养伤的第三十天,纳西妲申请了与他们的会面。她目光扫过二人,探知到二人间的精神波动,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
精神结合可是哨兵向导迈出的第一步,对于他们建立彼此的信任也是很关键的一环。只是很快她就想到了之后的事情,纳西妲看着躲在艾尔海森身后面色发红的卡维,后知后觉自己或许应该提前准备一份新婚贺礼。
这一次来除了查看二人的情况,纳西妲也为他们带来了一份塔的委托任务,作为他们第一次搭档的合拍测试。
“世界树。”艾尔海森缓缓念出这个名字,他的目光落在档案最上方的红色字母S上,沉声道,“大人,这是须弥塔最高密级的文件。”在此之前,他们甚至没有听说过这个名词,很显然这是仅限于七国领导者之间的机密。
“在你们二人之前,坎蒂丝与流浪者已经阅读过这份文件。”纳西妲端坐在二人面前,她已经展开具象化的精神领域,将周围的一切屏蔽,“如果做一个比喻,世界树就是提瓦特的史书,它记载着一切信息。须弥塔在与深渊教团中出兵最少,是因为我负责镇守世界树。”
或许是意识到些什么,卡维不自觉坐直了身子。艾尔海森安抚地摩挲着他的手,他们二人静默不语,等待着须弥塔的领导者开口。
“坎蒂丝与流浪者已经先行一步探查过世界树,那里面的记录堪称完美无缺。”纳西妲面色凝重,“完美无缺到,它依旧没有关于坎瑞亚的任何记载。”
有关坎瑞亚的发现,是在摩拉克斯与巴巴托斯意识到自己记忆被篡改之后。除却他们二人是初代领导者,其余国家的领导者均已换代,须弥塔的初代领导者大慈树王在某一天突然消失在世界树中,几经混乱后,新生代的小吉祥草王才堪堪降生。在历经一系列夺权纷争后,纳西妲坐稳了领导者的位置,却也从不忘记寻找前代的下落。
黑暗哨兵坎蒂丝与流浪者相继被派入前往世界树探查,但得到的结果都是诡异的平静。世界树事无巨细地记录着提瓦特发生的一切,唯有坎瑞亚一事,仿佛这个国家从未出现在提瓦特,哪怕它如今已被许多人所熟知。
思虑之下,纳西妲想到了卡维与艾尔海森。第一对由黑暗哨兵与黑暗向导组成的搭档,两个人建立的精神连接能够支撑他们更细致的观察,也许会有新的发现。有先前的黑暗哨兵探路,巡视世界树有相对安全的保障,卡维刚被疏导过,精神风暴被控制地很好,危险性也大大降低。综合考虑过后,纳西妲决定将这次任务作为对两个人搭档的一次磨合。
临行前,纳西妲在他们身上留下标记,以免发生意外情况。艾尔海森再度贴上卡维的额头,确认两个人的精神连接,一切准备就绪后,他牵着卡维,走进世界树的洪流。
在进入世界树的那一刻,卡维才知道为何要被称做洪流。他们踩在虚无上,如河流的河道一般,两边是流淌的星光,每一个碎片都记载着大量讯息。巨大的世界树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静静处在洪流的尽头,艾尔海森紧紧握着卡维的手,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谨慎。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至五百年前的时间洪流处,艾尔海森捏了捏卡维的手心,后者心领神会,一瞬间的静默之后,他们同时展开精神领域,开始探查附近的讯息。
这是大慈树王消失的时间段,也是坎瑞亚人民回忆起灭国的时期。一向事无巨细的世界树对初代领导者消失一事记载地模糊不清,他们仅能得知大慈树王走进了世界树探查讯息,之后的记载便是一片空白。
与先前数次探查的一般,他们没能有什么重大发现,双人覆盖的精神领域更加细致宽广,但也只是多了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卡维的精神力不及艾尔海森强大,已经初显疲惫,艾尔海森揽过伴侣的肩,让对方靠着自己休息,向导素温柔地安抚着对方。
再待上一会儿,他们便准备出去,向纳西妲汇报此次的探查情况。
艾尔海森的目光落在了世界树的根部。愈靠近世界树,记载的历史就愈久远,但相对的也愈加危险。纳西妲曾叮嘱二人万万不可过于靠近世界树,那里的洪流深不可测,哪怕是她也不敢贸然靠近,一旦被卷入世界树的洪流,就将被海量的信息压挤,再也找不到返回的路。
如果是他一人孤身前往,他或许敢以身试险,但如今卡维在身侧,艾尔海森断不会贸然将自己的伴侣牵扯其中。他摸了摸卡维的头发,向纳西妲发出讯息,准备带着对方出去。就在这时,世界树突发异变,艾尔海森猛然抬头,卡维也睁开了眼。异变只在一瞬间,但他们都敏锐地感知到,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了世界树里。”卡维轻声道。他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好似一朵小花开在了一片雨林里,他们无法得知具体情况,却能清楚地感受到这股生命力的变化。
他们对视了一眼,都读懂了彼此的想法。艾尔海森改牵为抱,紧紧将卡维圈在身边,两人谨慎地探出精神力,慢慢向前迈步。
500年、1000年、2000年……直至走到6000年前。
这是璃月塔领导者摩拉克斯诞生的最初时刻,也是人类探查所能延续的最深处,再往前走便是一片虚无,那是无人迈入之地。
“那里有人。”卡维无比笃定。他们离世界树已经很近,近到卡维能看见世界树中心的一个小小身影,但他们又离世界树很远,远到6000年前,提瓦特的历史仍旧有很长一片记载。
艾尔海森有一种预感,他们想要的答案就在世界树中心。
卡维侧头看着他。
艾尔海森同样注视着他,在他眼中寻找着答案。
柔软的双臂拥抱着他,卡维贴上来,主动送上自己的唇。艾尔海森抚摸着他的脸颊,看着他轻颤的睫羽,突然想就此永远地注视着他。
他低头,唇瓣与他轻触。先是轻轻的贴,再是缓慢而亲密的厮磨,他将对方的唇舔得柔软,而后又稍微用了些力,吮吸着他饱满的唇瓣。卡维的唇色逐渐变得嫣红,比最熟透的赤念果都要红些,下一刻,他张开唇,感受着艾尔海森从里到外深深的掠夺。
唇舌在纠缠,连齿贝都相抵,他们吻得那样用力,好似谁都无法让他们分离。
艾尔海森贴上他的额头,轻声道,“走吧。”
6000年前的岁月,再没有人类踏足,唯有一串小小的绿叶印留在时间的洪流里,那是他们的领导者纳西妲独自探寻的足迹。
小小的脚印同样迈得小心翼翼,艾尔海森和卡维紧紧跟随着她留下的步伐前进,四周的洪流变得凶险无比,仿佛连时间的流速都在加快。
他们展开精神屏障,抵御着洪流的侵蚀,卡维的目光再度向远处投去,那道身影愈发近了,似乎是一个孩童的模样,正靠着世界树安睡。纳西妲的印记逐渐变淡,他们走得也愈发吃力,不得已到了每走几步就停下歇息的程度。
卡维揉了揉疼痛的额角,那是精神力过度使用的后遗症。他靠着艾尔海森休息,目光下意识又望向了远方。下一刻,他睁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于此同时,世界树忽生异变,他被猛地推离原地,耳畔只剩下艾尔海森最后的声音,“小心——”
巨大的洪流卷走了艾尔海森,骤然切断的精神结合令卡维痛得昏死过去,他昏倒在一旁,没有看见那个向他飞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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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卡维专心探寻世界树内的人影时,艾尔海森注意的却是四周时间的洪流。越是靠近世界树,时间的流速就越是湍急,但与之相对应的是表面极不平常的平静,仿若一片死水覆盖在瀑布上,掩耳盗铃般的遮掩。
他的直觉向来很准,此刻从大脑到心脏都在叫嚣着危险,这让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他们此刻已经深入世界树中心,就此返回无疑是功亏一篑,至少也要带出一些有用的讯息,艾尔海森计算着印记残余的能量,一旦超出预估的阈值,他就会立刻带着卡维撤离。
精神连接平衡了二人消耗的精神力,使得他们的屏障展开更为持久,这也是他们敢深入探索的底气。又行走一小段路后,卡维捏了捏他的指节,示意他停下来休息。
艾尔海森帮着揉了揉卡维的额头,一边仍旧谨慎地打量四周,这一次,他有些意外地在时间的洪流表面看见了一颗星光。那颗陨星像是什么的碎片一样,凝滞了时间,静静埋在星河里,任由底下的洪流向前涌动。
艾尔海森盯着那枚特殊的星光,思考着探查它的风险。
就在此时,世界树忽生异变,原本如同死水一般的洪流被搅动地开始翻涌。他立即展开精神屏障抵挡,卡维却像是被什么惊到一样,震惊地愣在原地。他将卡维护在怀中,先前那枚星光却不知何时向他飞来,艾尔海森下意识抬手挡住,也就是在这时,他看清了星光上记载的讯息。
《日月前事》
在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世界树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一般,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时间的洪流如海浪一般向他们二人袭来,艾尔海森只来得及将卡维推开,随即便被卷入了巨大的时间洪流。
法……涅斯……
王座……
痛……好痛!
海量的信息争先恐后往他的脑海里挤,艾尔海森当即痛苦地抱住头,疼出一身冷汗。纳西妲留下的印记迅速将他包裹,隔绝了周围的时间洪流,但仅仅那一秒钟的讯息,就庞大到足以摧毁他的大脑。
他拼着最后一丝清醒,立即切断与卡维的精神连接,精神图景顿时受到重创。直到昏死的前一秒,他都在清楚地认识,他窥探到了这个世界最本源的真相。
卡维不能知道,因此他毫不犹豫地切断了二人的精神连接。
第一王座与第二王座的纷争。
原初之人法涅斯。
衔枝……葬火……伊斯塔露……
虚假的星空。
卡维清醒时只觉得自己的头异常痛苦。艾尔海森和他的联系被切断,他最后所见之景是艾尔海森消失在巨大的洪流中,而他被一团绿光包裹。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的神智骤然清醒,他努力撑起身子,意外地看清了眼前的人。
“……大人?”
“我不是你们的大人。”和纳西妲有着一样面容的人开口道,“我是大慈树王。”
“您,您是初代?!”卡维震惊道,而后又因为过于激动不得已扶住头,“您不是……您不是消失了五百年吗?”
“我有一些必须要做的事情。”大慈树王摇摇头,对他浅浅一笑,“我很高兴你们来了。”
“艾尔海森、艾尔海森!大人,艾尔海森他——”卡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被时间的洪流卷走,连精神连接都被切断,艾尔海森恐怕凶多吉少。
“不要担心,纳西妲留下的印记会保护他。”大慈树王敲了敲包裹着卡维的绿色光团,安抚道,“很抱歉,由于我沉睡了五百年,目前的力量无法在世界树内搜寻他的踪迹。作为他的伴侣,你应该可以感应到他的存在。你们有留下什么标记吗?”
卡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忽然间,他想起了常常别在自己耳边的羽毛笔。那是用十一的尾羽制成,即便是具象化的精神体,本质上也是精神力。他连忙伸手去探,惊喜地发现羽毛笔还在,这意味着艾尔海森的精神力还没有崩溃。
他将这枚羽毛捧在手中,欣喜地含泪亲吻。
“拜托了。”他祈求道,“请带我找到艾尔海森——”
卡维用精神力托起羽毛,后者静静漂浮在半空中。他拼命寻找着艾尔海森微乎其微的精神力,每一丝细小的气息都不曾放过,半晌过后,那枚漂亮的尾羽指向了世界树的最深处。
卡维追着羽毛来到了世界树的根部,大慈树王跟随着他,保护他不受时间洪流侵蚀。在尾羽消散掉最后一点精神力时,卡维精疲力竭地跪在地上,而后又咬牙撑起,他抬起头,看见了不远处一团淡淡的绿光。
是艾尔海森!
他一瞬间又有了力气,飞快地冲到对方面前。
艾尔海森被保护在光晕中,双眼紧闭,嘴角残余着未干的血迹。卡维颤抖着手去触碰他,碰到他微弱起伏的胸膛,滚烫的泪水从眼中滑落,滴在了他的心口。
还活着。
艾尔海森还活着。
他捧起艾尔海森的脸,吻去对方唇边的血迹,又一点点覆上那毫无血色的唇。卡维贴上艾尔海森的额头,再度与他建立起精神连接。
艾尔海森被唤醒了。再度恢复的精神连接将卡维的精神力源源不断地传送过来,给破碎的精神图景注入了力量,艾尔海森逐渐恢复意识,睁眼看见了卡维近在咫尺的脸庞。他动了动唇,轻轻回应着伴侣的亲吻。
卡维欣喜地将他扶起来,艾尔海森在见到大慈树王的那一刻却神色凛然,不等卡维做出反应,艾尔海森就迅速捂住了他的耳朵,神情严肃地对大慈树王吐出四个字。
“****”
大慈树王的神情有些许动容,随后又叹了口气,轻轻点头。
卡维被放开了耳朵,艾尔海森疲惫地靠着他休息,大慈树王轻声道,“原来是这样。”
是那样的禁忌知识,才引发了世界树的异动。
“我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忙。”大慈树王聚起一个光圈,将他们二人包裹在其中。她有着和纳西妲一模一样的面容,虽是浅浅微笑,却带着哀伤,“请你们帮我把纳西妲带到这里,我会在这里等待。”
她仰起头,静静凝望着眼前巨大的世界树。
“让世界……彻底遗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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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被大慈树王的力量保护,很快就回到了原地。守在入口的坎蒂丝帮着搭了把手,扶起精疲力竭的两人,纳西妲看着二人身上的逐渐淡去的印记,神色担忧,“你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卡维撑起身子,将遇到初代的事情告诉给她,而后又复述了一遍大慈树王的话。
纳西妲满脸震惊,但很快她又感到欣喜。那是她寻找了许久的初代,她最亲密的主人,此刻终于能够与她再度见面。
他们稍作休息,纳西妲对二人的精神图景做了修补,好加快他们的力量恢复。在确定两人没事之后,纳西妲带着卡维与艾尔海森再度进入了世界树。
顺着身上大慈树王留下的印记,他们三人很快便寻找到了那个等待的身影。在大慈树王的口中,他们得知了何者名为禁忌知识,也得知了五百年前坎瑞亚灭国的真相。
那场战争太过惨烈,折损了四个初代领导者才堪堪结束。世界树为了修复即将崩溃的大陆,将摩拉克斯与巴巴托斯的记忆封印,又修改了整个大陆的历史,才将这段惨痛的回忆抹去。
“是我亲自协助世界树删除记忆。”大慈树王慢慢走上前,拥抱住了纳西妲,“现在,该轮到你协助我了。”
“可是,这样你会……”纳西妲颤抖着手,不敢拥抱她。
“太过庞大的讯息,即便是删除了五百年,也总会有漏掉的残余。更何况,只要有我存在,禁忌知识就永远不会消除。”大慈树王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你本就是我的精神体,由我最强大的精神力具象化而成。现在,我将行走人世的权力赋予你,从今往后,你便是须弥塔独一无二的领导者。”
“纳西妲,要勇敢呀。”大慈树王轻轻拂去她眼中的泪,“我将须弥塔交给你了。”
纳西妲忍不住哭泣,颤抖的手停止半空中许久,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拥抱住她。大慈树王释然一笑,她的身影化作光点,逐渐消散在纳西妲怀中。
在泪水砸地的声音中,纳西妲跪坐在地上,仍旧维持着拥抱的姿势。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记得大慈树王。
世界树回荡着大慈树王最后遗留的叹息。
删除历史,真的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吗?
人类啊,是永远不会停止探索脚步的存在。倘若有一天,他们再度发现了外来者……
“我们会忘掉这一切吗,艾尔海森?”卡维低落地看着这一切。
“会的,这不该是我们知道的东西。”艾尔海森抱着他,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但是,我不会忘记爱你。”
“无论被修改后的世界如何,我都一定会找到你,爱上你。”
“现在,你愿意相信我吗?”艾尔海森捧起他的脸,注视着他。
卡维闭上眼,轻轻贴上他的额头,“我永远信任你。”
曾经象征着绝望与悲伤的精神风暴被艾尔海森的精神力一击即破,那折磨了他许久的痛苦与哀伤,终于消散不见,仿佛也将随着这场变故被彻底遗忘。
新的世界,会是怎样的呢。
但没关系。艾尔海森牵起卡维的手,卡维仰头,去亲吻他的唇。
我不会忘记爱你。
他们在拥吻中,迎来了崭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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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崭新的世界
“马上就该去接替提纳里他们的班了,好在我们和璃月的关系不错,东部战场没什么事,倒是比坎蒂丝要轻松多了。”卡维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看见艾尔海森在收拾行李,叮嘱一句,“桌上有给提纳里的礼物,你记得捎上,他们这次不回须弥城,直接去南部继续度假。”
艾尔海森应了一声,问道,“送的什么?”
“最新版七圣召唤卡牌。小提喜不喜欢不知道,赛诺一定喜欢。”卡维笑得弯下腰,艾尔海森走上前,帮他把毛巾取下来,轻轻擦着他的头发。
吹风机的暖流带走了水汽,艾尔海森手指插在他发间,轻轻嗅了一下,是清冽的松木味,和他的向导素一个味道。卡维懒洋洋地趴在他怀中,艾尔海森拿过桌上的发卡,给他编发辫,用卡子在脑后别地整整齐齐。最后,他拿起羽毛笔,插在了卡维漂亮的金发间。
蓝翠色的尾羽漂亮光滑,被制成羽毛笔之后也相当精致,是难得兼具实用与美观的礼物。艾尔海森收回手,目光落在眼前的美人身上,浅浅勾起唇角,“好了。”
卡维并不反感艾尔海森对他小小的占有欲,他环住艾尔海森的脖子,闻着对方身上好闻的向导素,在对方唇上落下一吻。
艾尔海森扶住他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喂,艾尔海森,我们也去申请一个婚假吧。”卡维晃了晃无名指上的戒指,捏了捏艾尔海森的鼻尖,“连蜜月期都没有就要调岗上班,好辛苦哦~”
“这话你要是对着提纳里说,他大概真要喂你吃毒蘑菇了。”艾尔海森礼尚往来,曲起指节也刮了刮他的鼻梁,“我们才刚刚休完一个月的假。”
一个月的时间成功让艾尔海森光速后悔,曾经对百分之九十九匹配度毫不在意的某人现在恨不得炫耀到赛诺脸上,把赛诺气得和他在七圣召唤的线上牌局上杀了个一天一夜。艾尔海森与卡维在建立起精神连接后成功摧毁了卡维的精神风暴,而后两人感情迅速升温,没满一个月就去须弥塔登记了结婚。
纳西妲亲自送给他们新婚贺礼,随后委婉地表示他们这一个月假应该修够了,东部战场天天递来赛诺的报告,指名道姓批评这两人的过分,她也实在不好再给他们二人批婚假。
不过考虑到小夫妻新婚燕尔,纳西妲将他们一同调到了东部战场,没让两人分开。艾尔海森彻底将南部战场的工作交接给了迪希雅,他对这次调岗变动十分满意,尽管迪希雅看起来脸色很黑。
两个人在床上黏黏糊糊地亲了好一会儿,卡维的精神体极乐扑闪着翅膀从客厅飞来,身后跟着艾尔海森的精神体十一,嘴里还叼着一根漂亮的羽毛。
十一每天的爱好就是给极乐送羽毛,尽管极乐表达过无数次羽毛的保质期没那么短,并且它真心实意地担心这么拔毛十一会秃,它可不喜欢秃毛的鹰隼。
十一表示秃不了,他们精神体就这点好,只要主人的精神力足够,羽毛什么的要多少有多少,都会再有的。
极乐摇摇头,算是接受了十一的示好,换来对方一个紧紧的羽翅抱抱。
漂亮的小天堂鸟张开翅膀,指了指十一某处的羽毛。今天它要这一根!
十一乐呵呵地低头去啄,将那枚羽毛叼在嘴里,放在极乐脑袋上。
卡维扶着艾尔海森的肩膀,看着两只鸟的互动不由得笑出声,“我说啊,你们是都有送羽毛的癖好吗,这已经是你送给我的第五根羽毛笔了。”
“这是标记,代表你是我的,我永远不嫌多。”艾尔海森捏了捏他的掌心,与他十指相扣,“反正也是十一的羽毛,它拔起来一点不心疼。”
“我明白了,如果下次我们俩又吵架,我就可以这样威胁你。”卡维眯起眼睛,拿手指点了点艾尔海森的胸膛,小极乐一同和他露出了相当狡猾的表情。
“把你的羽毛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