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騒/しおさい/shiosai：（涨潮时的）海浪声
*过去捏造

1
宇宙里没有声音。
这种死寂在遥辉睡着之后显得更加突兀。年轻的奥特战士脑海里思绪乱飞，还好距离目标星球已经不远，赶路时稍微分心一下也没什么要紧。
但是泽塔偏偏想起了赛罗的声音。赛罗的语癖是“啧……”，舌头抵着上颚轻轻一弹，语气里有点无可奈何的嗔怪。还有以前常常用来形容他的“三分之一吊子”，战胜敌人之后嚣张的“你还早了两万年呢！”……仿佛赛罗就在他身边似的，这样的话语在意识里循环播放着，又像坏掉的磁带一样在某句话之后戛然而止，一切回归寂静。
他侧身躲开面前飞来的小块岩石。一点坚硬的碎屑正好磕在他的脑门上，不算痛，但总算把他从杂乱的思绪里拉了回来，集中注意力加快速度穿越这片布满障碍物的地带。
“不用了，泽塔，这次就到这里吧。”那时赛罗对他说，“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也是一名奥特战士了。”
刚才的回忆就是在这里停了下来。泽塔记得那一天他背对着赛罗，看不到对方脸上的表情，计时器却轰鸣不止，像是地球上波涛汹涌的海浪，或是黑夜里的滚滚雷鸣。

离地面越近，泽塔就越发激动起来。把他喊来这里的正是赛罗，几天前一团金色的光倏地围拢，在他面前慢慢组成了一行简短的坐标，和一个熟悉无比的名字。那是泽塔和遥辉清理完这颗行星上的怪兽后难得的空闲时间，几乎是马上，他就拽起了搭档往宇宙飞去。
早在搜索坐标时泽塔就已经发现了这是一颗拥有大片海洋的星球:距离它的恒星不算太远，穿越过大气层后，低空的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果香和海风温热潮湿的味道。
虽然赛罗没有再给他精确的坐标位置，但泽塔通过观察立刻确定了目的地——一处靠近文明聚集区不远、但又没有成为港口的海湾。泽塔很早就发现赛罗总是喜欢这种显眼却无人打扰的位置作为碰头地点，而“海边”更多是因为泽塔自己的关系。
赛罗果然在那里。
克莱因蓝的披风被海浪吹起，比泽塔年长一些的战士双手抱在胸前，看他降落时猝不及防一脚踩进软绵绵的沙子里差点摔倒，又扶额轻轻“啧”了一声。“赛罗！赛罗！”久违地喊出这个名字，泽塔挥着手往师父那边跑过去，然后握紧了右手，和赛罗同样握拳的那只手轻碰一下。
“好久不见，赛罗！”
“噢，确实很长时间没见了吧……啧，你这家伙，怎么又弄得一身脏兮兮的？！”
泽塔随赛罗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去，橙红的夕阳里银色皮肤上灰扑扑的痕迹并不算明显，他赶忙在赛罗发现之前擦掉背上小伤口里渗出的光粒子，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啊哈……这个嘛，刚才不小心蹭到的……不过放心！那个星球上的麻烦已经被我和遥辉处理掉了！嘿嘿……”
“你啊，出手前先仔细考虑一下战术……算了，不说这个了。”赛罗想了想，指着泽塔背后的那片海问，“这是你要找的地方吗？”

年轻的战士也随之转过身去。
泽塔来到这里时已经不算早。两轮太阳即将坠入海中，潮水却一点一点涨上来，淹没不知名的贝壳和枯树枝，淹没他自己踩过的沙滩，掀起规律的海浪声。
他们就这么站在海边，任黑夜落幕。

2
泽塔对故乡仅存不多的印象之一，是潮水的声音。
光之国没有海，艾斯时常飘起的红色披风却屡屡让幼时的泽塔想到记忆里连绵不断的海浪。那声音时常出现在他的梦境里，或像平静可怖的暴风雨前夜，或像悠扬伤感的冬日清晨。可无论是哪种，都会令他从噩梦中醒来，眼泪沾湿枕头上小小的一片。直到艾斯那双有力的手把他抱起来，在背上轻拍哄他入睡，海浪声才像受惊的野兽般逐渐退去。

赛罗曾经旁敲侧击问过泽塔关于出生地的事，一向直率的小徒弟却神神秘秘地不肯说。可其实泽塔自己也对这件事所知甚少——或许是因为那时年纪太小，又或许是因为他自己选择性遗忘了什么，空白的记忆碎片组成一扇紧锁的门，把难以言喻的过往藏于其中。泽塔觉得它就像自己曾经战斗过的透明怪兽一样，看不见实体，却又真实地“存在”在那里，变成无声的威胁。
他也曾挑了一个悠闲的午后去问艾斯，得到的答复却是“如果你想知道，你必须自己去寻找答案。”那时他已经比艾斯还高了不少，年长的监护人却还像从前那样把他抱在怀里：“寻找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泽塔，如果你已经下定决心，我不会反对你。”
所以泽塔独自踏上了寻找故乡的旅途。他无从找起，只凭记忆里的海浪，需要找寻的范围未免过于庞大。但是有胜于无，他总会趁着任务的机会调查当地的坏境，如果碰巧是一颗有海洋的星球，他会在那里多待一会儿。有时是在海边熙熙攘攘的餐厅里，有时是在空无一人的荒凉礁石上。这太平静了，这太喧闹了，他笨拙地把听到的声音和脑海中模糊的片段比较，试图填补出一段空缺。
关于他的母星。
关于那些无法连成片的碎片，和如梦魇一般挥之不去的海潮声。
即使泽塔一向是有话直说的性格，对于这个问题他却不知如何开口。在大大小小的任务之余他到访了许多星球，却不能从那些大同小异的海浪声中得到有用的线索，反而是“不能让赛罗师父知道”的想法变得清晰起来：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呢，那一定不是什么美好的过去，那常常让他辗转难眠的浪涛底下潜伏着没有实体的猛兽……而年轻的战士笃定的是，绝不能让它伤害到赛罗。
他太喜欢赛罗了。

但是赛罗很快就发现了泽塔的不对劲。终于在一次双人任务时，赛罗拎着小徒弟的背鳍凶巴巴地问：“你很喜欢海吗？每次都待这么久！”
泽塔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刚好对上赛罗“今天不说清楚别想走”的眼神，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如实坦白：“我在找海，赛罗师父。我只记得以前生活过的地方能听到海浪的声音，所以想试着找一找……”
“哦……？”赛罗歪着头，“你自己也不知道以前的事吗？”
泽塔点点头，又像要快点结束这个话题似的，急忙把师父推得转了个身：“没事的没事的，赛罗师父就当……”

“你这家伙，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啊？！”

泽塔不懂为什么师父会突然生气，或者说赛罗会在意这件事本身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他紧张地“哎？”了一声，没想到赛罗却反手捉住了他的手腕悬在半空，甚至用上了十足的力道，捏得泽塔吃痛地喊了出来。
赛罗没理他，“啧”地甩开手臂背过身去，目光落在海与陆地的交界处。出生在光之国的他还是看任务资料才第一次有了“海洋”的概念，但说到底，文字的描述远不如真实见到的直观。
赛罗早就发现泽塔似乎对海情有独钟。对赛罗来说，涨潮退潮不过是某些星球上的一种自然现象，那么潮水的声音自然就是流动的液体和坚实的陆地接触产生的噪音。可是那规律的声响却总能把泽塔吸引进去一样，那对钻石眼灯几乎快要和泛着粼粼波光的海面融为一体——这让赛罗感到好奇。
“不是还叫我‘师父’吗，怎么躲着我自己神神秘秘地找什么东西！”他不止一次悄悄跟在小徒弟后面，发现泽塔每一次的目的地都是海，各种各样的海。泽塔总是独自听着哗哗的海浪声出神，那张还不成熟的脸上是赛罗从未见过的、仿佛严肃过头的坚毅。
赛罗想知道那是因为什么。

“对不起，赛罗师父……我还没有想好怎么跟你说。可能是因为直觉告诉我那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艾斯哥哥也告诫过我……”泽塔顿了顿，赛罗印象里小徒弟从没有这样跟自己道歉过，“那是我应该独自面对的事，我…我不想让它也成为你的负担。”

年长的一方叹了口气。
赛罗想他大概没办法说出口，却总是在泽塔抱膝坐在海边时，看着那样的小徒弟，感到一丝想要拉近距离的冲动。这家伙很单纯，喜欢会写在脸上，开心和难过都通过肢体语言表达，无意识地贴近时身上的热度也一并传递过来，仿佛要把真心都毫无保留地交给自己。但是这家伙又很笨，说不上来这样盲目地追随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契机，又偏偏在重要的事上钻牛角尖……什么啊，嘴上说着“喜欢”，可是这种事居然还要瞒着他。
于是赛罗干脆转了个身：“说你是个三分之一吊子还真没说错，这么大的宇宙，你像无头苍蝇一样怎么找得到？！”
“可是赛罗师父！”泽塔还想说什么，这次却直接被师父堵了回去。
“啧，你这家伙，至少告诉我一下啊……”

3
泽塔没有想到，赛罗居然主动拉着他在任务的间隙里看了许多个星球的海。

不过即使是有赛罗从老爹那里拿来的资料，想要找遍这个宇宙里所有有海洋的星球也不是容易的事。
“你先说说你还记得的东西，我看看能不能先排除掉一些看起来就不是的。”赛罗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先说好，我……”
可是泽塔抢先扑了过来，结结实实地抱了他一下。两人的计时器磕在一起，撞得胸口都有点痛。“赛罗师父……”“啧，干什么啊突然！”他扬起光屏拍在小徒弟后脑勺上，“不、不是你说要找的吗？快放开我，喂……！！”
“赛罗师父，在那之前我有重要的事想跟你说。”泽塔抱得更紧了，“我喜欢赛罗师父，就是……就像警备队大队长和银十字军队长之间那样的喜欢……所以、所以……”他急得差点说不出话，后半句生硬地卡在喉咙口，下一秒就被喘不过气的赛罗在后背狠狠捏了一把。

“你这小子……你、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手里的光屏过于碍事，奇妙的燥热都说不清是来自哪一方，但总之赛罗觉得自己脸上热了起来。年长的一方顺势把小徒弟推开，低下头去欲盖弥彰地划了几下光屏：“你以前的事可以等自己消化完了再告诉我……只是你这种三分之一吊子式的找法让我看着很不爽而已！”
这十分别扭的回答让赛罗自己都听不下去。但这样就好，比起语言他还是更倾向于用行动来表示。他实在不擅长说话，即使到了第一个目的地，他还忍不住在泽塔额头上弹了一下：“喂，两个人找起来不是会快一点吗，你这家伙，不会是不相信我的实力吧？”


那是红色的海。鲜红，寂静。铅灰色的天空里挂着颜色更为诡异的一轮太阳，赛罗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盘算着要是从这种可视度特别低的水面下窜出什么没见过的宇宙生物该怎么办。等回过神来时他发现泽塔把自己的手塞进了他的掌心里，红色的海低沉地呜咽，连奥特一族的战士都不免绷紧神经。
“奥特可怕啊……还是快走吧赛罗，我的故乡也是这样的话那真是奥特糟糕……”
“啊……那我把它删掉。”赛罗拿出光屏操作了一会儿，又在意起刚才泽塔对他的称呼来。

接下来是黑色的海。比起诡异的红色，这种纯粹的黑带来的最直观的感受是黑暗与恐惧。年轻战士们以光组成的身躯在这颗星球上格格不入，那海浪声也仿佛是怪物的低吼，想要驱逐两个来自光明世界的不速之客。
黑色在光之国有不好的寓意。泽塔记得幼时自己似乎对身上那些黑色的部分不太满意，因为那是象征着“不祥”的颜色。所幸艾斯每次都能及时发现闷闷不乐的小家伙，抬起自己红银交织的手臂给泽塔看：“泽塔有大家都没有的颜色，泽塔是特别的。但只是颜色不一样而已，你和大家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比起纠结这个，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泽塔，说不定你出生在什么很厉害的地方哦？”赛罗打趣说道，还不忘在小徒弟腰侧的黑色花纹上捏了一把。

下一个星球上有清澈到近乎透明的海，连潮声也纯净得像遥辉给泽塔听过的地球上风铃的声音。泽塔好奇地蹲在海岸边的礁石上，水里似乎看不到任何生物，只映出他的脸和赛罗的半截身子——这样好像有点奇怪。可还没等他站起来，赛罗忽然玩心大发把他往水里推，重心不稳的泽塔扑通一声掉了下去，激起一片银白色的水花。
“喂，泽塔，这种程度的偷袭都反应不过来吗！”赛罗叉着腰笑。海水足够清澈，从这个角度看下去还能看到在海里扑腾的泽塔，好不容易才抓住岩石的一角湿漉漉地爬了上来。
“咳、咳咳……”泽塔呛到了水，憋得眼泪都快流出来，“那还不是因为赛罗你……咳咳……奥特过分啊！”
“哈？明明是你自己比较弱吧！”赛罗不服气地顶了回去，又想把泽塔往水里推。结果这次泽塔拽着他的披风把他一起拖进了海里。蓝色的布料快要在水里打结，赛罗一边拨弄着披风一边想要推开游近的小徒弟，却用一种别扭的姿势在水面以下和泽塔接了个吻。
金色的光粒子在四周飘散开，发苦的海水让赛罗警觉地拽着泽塔游回岸上。这一下着实有点过火，他胡乱地用手臂去擦，那种苦味混合着光粒子的奇怪味道反而在嘴里更加明显。

还有粘稠的海，汹涌的海，平静的海……
粘稠的胶状液体翻起沉闷的海浪，从粘腻的海中央升起巨大可怖的掠食者。赛罗先一步反应过来，在破碎的礁石海岸上摆出战斗的起手式，最后泽斯蒂姆光线和赛罗集束光线的威力让怪兽分崩离析，碎片坠进海里时也是沉闷的“咕咚”一声，听起来有点好笑。至于两个人半斤八两的治疗光线到底有多少效果又是另一回事了。
冰凉而汹涌的海水让赛罗打了个寒颤。泽塔倒是还好好地站着，似乎是对掺杂着碎冰撞击声音的海浪声入了迷。赛罗承认那是一种很特别的声音，想到这个星球上的居民们还保持着颇为原始的生活方式，在冬天依靠燃烧风干的植物作为热源，不知名的树木在壁炉里燃烧发出清脆的噼啪声，似乎连窗外汹涌得不近人情的冰冷海浪都变得温暖起来。
“说不定你的故乡也是这样冷的不行的地方。”赛罗凭直觉说，“你好像不怕冷啊？”
泽塔这才钝钝地跑回来，捉着赛罗的手，努力传递一点热量过去。

从老爹那里拿来的资料上，星球的名字被一个个划去，又时不时有新的坐标被追加进来。
不同于从警备队接到的任何一个任务，在宇宙里寻找一片海、一个星球，就像大海捞针，寻找了成千上百次无果之后泽塔有些丧气——
有可能那里早已经被毁灭。
就算不是，已经成为“泽塔奥特曼”的他也不属于那里。

“我在寻找什么？”，泽塔在心里询问自己。
他和赛罗现在在一个非常漂亮的星球上。明明是离光之国很远的地方，海水的颜色却和祖母绿的等离子水晶别无二致。他们来得有点早，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翠色的海水慢慢涨上来， 像是在静谧地燃烧着、蔓延着的绿。
然后年轻的战士听见，从那之中传来了恋人的低语：

泽塔，找下去。
我还会陪你找的。

4
在泽塔和赛罗告别、各自踏上旅途后，泽塔的心境似乎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现在他站在沉沉的暮色里。南国的海浪悠长慵懒，不紧不慢地在岸边拍出金色的泡沫。赛罗也一同走过来，到他跟前，眼神看向别处，又抬手捂住他的眼灯：“你仔细听听看。”
修长而略有些粗糙的蓝色手指抵在他的眼灯上，温热得有些发痒。但没有了视线的干扰，全身的注意力很快都被集中在了听觉上，浪潮拍打沙砾的声音像是突然被按了慢速播放，伴随海鸟的长鸣，在泽塔的脑海里逐渐具象化。
海边的聚落。风的味道。雨季时汹涌澎湃的浪。特产食物清甜的果香。那些意象被无序地越堆越高，几乎要从他的思维里满溢出来——砰，碎成一地绵密的泡沫。

“抱歉……赛罗。”泽塔犹豫着，“好像，跟我印象里的还有一些不一……唔？！”
这次是嘴唇贴了上来。赛罗依旧固执地捂住泽塔的眼灯，另一只手按着小徒弟的肩膀让他稍稍俯身，交换了一个不长不短的吻。
“那就去找下一个。”

天是真的要黑了。在赛罗逃开前泽塔眼疾手快地揽了过去，把那具红蓝交织的身体扣进怀里：“别走啊……别走啊赛罗，让我抱抱你……”

自从那次告别之后，泽塔鲜有见到赛罗的时候。虽然有时他会用终端跟赛罗有一搭没一搭聊天，但是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他既是“徒弟”，也是“恋人”，重叠的身份在他独自历练时，既因为想快点证明自己的决心干劲满满，又忍不住回想起从前可以粘在赛罗身边的日子。

“泽塔桑，左边！”遥辉发了疯一样地喊，反应慢了一秒的泽塔却来不及躲闪，被怪兽巨大的尾巴扫得跌坐在地上。糟糕，脑袋都有点发晕。泽塔顺势向后滚了两圈，看准时机捉住那条长而有力的尾巴，沉下一口气用力把怪兽拖过来，扬起的拳头直击对方脆弱的眼部。
砰！砰！有几拳打偏在怪兽坚硬的面甲上，震得泽塔自己都有点疼。他仿佛看到赛罗抱着手臂一脸嫌弃地站在自己面前，好像马上就要说出“三分之一吊子”之类的话来骂他了。
等一下，赛罗师父……赛罗！
在计时器闪红之前他摆好了泽斯蒂姆光线的起手式，那光线就像暴走似的，仿佛是代泽塔宣泄了某种情绪。人类青年等他努力平复气息才担心地问：“泽塔桑……是有什么心事吗？”
“想到赛罗……作为我‘恋人’的赛罗，会让我分心。”他诚实地和搭档说，“我想让‘赛罗师父’认可我，可是‘赛罗’……”
“想不到泽塔桑也会有这么单纯的烦恼！”遥辉摸了摸脑袋，“我倒是觉得，不管是‘赛罗师父’还是‘赛罗’，都一直陪伴着泽塔桑啊……虽然现在确实见不到面就是了……啊哈……”

“让我抱抱你。”泽塔又重复了一次，“赛罗……赛罗！”

在他们分开的时候，赛罗在干什么呢。
泽塔觉得赛罗很厉害。他是最强的战士，可以去往别的宇宙，可以倒流时间，可以做到很多泽塔做不到的事。
历练的最初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泽塔和遥辉也渐渐习惯了一身伤的日子。他独自到访了许多星球，见识了许许多多不一样的海洋，听着无穷无尽的海潮声睡去：他需要继续历练，继续去寻找那片不知在宇宙的什么地方的海。而赛罗也许在与强劲的对手较量，与伙伴共同战斗，或是回到光之国熟悉的竞技场，为新学员们讲解实战技巧。
还有和从前一样，翻开冗杂的资料，在宇宙数以万计的星球里，帮他寻找一片海。

他知道赛罗似乎不那么擅长表达，不坦诚的时候语气凶巴巴的。
但是赛罗从来没有离开他身边——即使，他们真的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他早该意识到的。

这颗星球连夜里都是温暖的，皮肤接触的地方甚至快要渗出汗水。夜风带起海水的波浪，像海洋也陷入了沉睡，只听得见轻而规律的呼吸声。
这样无言的时刻也许不该吝啬亲吻。不知是哪方先起的头，舌尖和舌尖的碰撞都用上了十足的力道，柔软的唇贴在对方坚硬的齿列上，薄金色便从嘴角缓缓滑落到下颌，凝聚成摇摇欲坠的一滴，又被指腹揩去，留下湿润的痕迹——愈演愈烈的吻让年轻的那方几乎要掉下滚烫的眼泪。
“赛罗、赛罗……谢谢你……”他一遍又一遍地，“我好想你啊。”

5
“你这家伙，好不容易成长一点了，不要动不动就哭鼻子退步回三分之一吊子的水平啊！”赛罗想了想还是没有推开，由着泽塔把额头都贴在他的艾梅利姆水晶上。那对宝石一样的眼灯里果真带着水汽，顺带着泽塔抱住他的手臂都微微颤抖。

“赛罗……”
“啧……你说不够的吗？”年长的那方还是老样子犟了回去，等泽塔终于松开手之后他们干脆在无人的海岸边席地而坐。赛罗的光屏被重新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页页星球概况报告。
“只是顺手调查一下而已。之前漏了不少，参考了老爹那里的资料补了一些。”他把光屏推过去，指尖触碰时泽塔先开了口。
“可是赛罗以前不是说过吗，那种告白一样的话。”
赛罗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几乎是瞬间，他也记起了那颗祖母绿色的星球。他自知不擅长安慰人，也尊重泽塔的想法，可是那是他为数不多的、比起无声的动作更想直截了当把想法说出来的时刻。
啧，没想到那家伙记了这么久。

“你这家伙不要得寸进尺。先说好，天亮了我就要走的。”
这句是真话。赛罗比泽塔忙多了，姑且拜托了红莲他们分担掉一些任务，留出空闲时间才给泽塔发了奥特签名。遥远星球的坐标由光凝聚成实体，从赛罗身边飞向泽塔的方向。
“不如看完日出再回来吧？”友人习惯性地把手枕在脑后，“这里交给我们没问题！”
“多、多管闲事！”他捂着半张脸，接受了友人的好意。

“啊……哦！”泽塔来不及仔细查看光屏上的内容，却瞟到了屏幕一角的数字。荧蓝色的光显示现在已经是深夜时间。潮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下去，露出湿润的沙地。从前赛罗总是跟他在不同的星球上浪费时间，现在却颇有争分夺秒的感觉。赛罗别过脸去不再理会刚才的话题，又被泽塔拉着站起来，拍掉身上的沙砾，往海的方向走去。

泽塔时不时弯下腰拾起嵌在细沙中的贝壳，布满纹路的表面竟然折射出几种不同的颜色，又被泽塔塞进赛罗的手心里。
“给我干嘛啊？！”
“谢礼和纪念品。赛罗师父——赛罗！”他晶莹的眼灯在黑夜里格外好看，“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奥特感谢！”
“切，说了我天亮就走……”

再往前走，海水打湿了两人的足尖，然后没过脚面，没过小腿。他们淌水的声音打破了海潮原本规律的起伏，泽塔忽然伸出手去，和赛罗的手指交叉成相扣的姿势。
“你好热。”赛罗说，“喂……把手放开！”
“不放！”泽塔嘿嘿地笑了，“赛罗师父，我还需要历练很久吧！还有找海，感觉哪样都不是简单能收获结果的事。”
“……”
“欸，不说话吗？”
“啧……”赛罗小声地，“我又不是你，干嘛一直重复来重复去的！”

还要继续往前。
赛罗停顿一秒，迈出一大步跟了上去。温热的海水漫过膝盖，漫过大腿，一直逼近腰侧。他们在摔倒前互相亲吻，直到一同跌坐在海里，浑身湿漉漉地迎来破晓的日出——
从岛屿背后升起明亮的天体，把天空都一并染成温暖的橙色。

于是，年轻的战士们把下次再见的誓言藏在满潮的潮声里。
下次、下下次，还会在宇宙里的某个海边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