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罗刚听了郭浩的控诉，收了球，随便拉了把椅子坐下，想也不想地反驳道：“绝不可能，队长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怎么会像你说的那样。”

　　“你又不在场，凭什么这么笃定，”刘奇帮腔道。他走过来，右手绕过郭浩的脖子搭在他富有肉感的肩上，表情看起来特别不服气，“刚刚我们哥俩可是被马凯训了个狗血淋头。”

　　通常他们被罚的原因十次有九次是相同的，都是出在炫火队身上，这一次也不例外。　两人与江知亚等人偶然之下狭路相逢，不免要“撩”上几句，而此“撩”意为邀战，几个回合的嘴炮打下来，就变成了战场上见真章，几个人找了一片空旷的场地便你来我往地比拼起来。虽然最后小胜江海队，但最后还是被马凯知道并处罚了。

　　“要我说炫火队那帮人能扛事的一个都没有，开始一个个拍胸脯保证说不论输赢，概不外传，结果还不是告诉了欧阳岚，又让欧阳岚跑到马凯面前说什么‘队风不正，队员四处赌球败坏球坛风气’之类的话。不是他们嘴不严，哪来的这么些破事。”刘奇抿了抿唇，忿忿地说，忍不住捶了一下郭浩的肩，立即引来郭浩的抗议——“要捶捶你自己去！”

　　罗刚颇不以为然。作为对手，他太了解炫火队搞事情发展到最后的结果了，而马凯有时候虽无所谓郭浩他们的做法，但对外和欧阳岚正面刚完回来仍免不了敲打敲打给他找事的人。“谁让你们私底下对决的？回回都让那边的找队长不愉快。”

　　“诶——你可别说这话，我记得你好像也参与了吧？”郭浩一边眉毛挑得老高，夸张地喊起来，“不然最后打败震海的人是谁呢？”

　　他的确在场。那时在外跑步的他接到刘奇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语气很急，等他到了目的地搞清楚情况后，已经骑虎难下，又被郝军得意洋洋的表情一激，说不得要为落败的队友挣回场子。不过他理智尚存，胜利后并没有拿走对方的球，不然赌球之名既成事实，更令队长难做。

　　不等他回话，刘奇便接过话茬：“对，我说这话的依据就在这儿。当时我正奇怪呢，怎么就光叫我们来把你摘出去了，你猜队长怎么说？”

　　他清清嗓子，双臂环胸，摆出马凯的经典pose，惟妙惟肖地学起了他的语气：“哦，我倒忘了你们还把罗刚叫过去了，我还要感谢你们的英明决定，不然赌球加上战败，我在欧阳岚面前都要羞愧地找个地缝钻进去呢。都以为自己技术很好了是不是？那怎么还要别人来救场呢？好好向人家学学怎么提高技术再出去兴风作浪吧！”

　　“你听听这话，明明都是参与者，我们成了不自量力的惹祸精，而你是从天而降的救场王，这不是偏心是什么？嗯？是什么？”他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还有，他不是也拐别人球吗，和我们性质有什么不同？”

　　偏心偏心偏心偏心……

　　罗刚的内心完完全全地被这两个字给刷屏了。他知道他在马凯心中的评价应该不会低，但当他听到刘奇的复述时，还是被极大地震撼到了。他的心里有点小窃喜，又有种被夸的害羞与惶恐，竭力把快要克服地心引力的身体拉回地面，他理所当然地答道：“这怎么一样，赌球球的主人发生了变动，而拐球没有。队长拐的球，就等着球的主人快点赢回去的啊。”

　　可是，即使某人的球技在他的勤练下与当初已不可同日而语，至今也没能把他的球从那个最高的架子上拿下来。

　　两人惊讶地端详着罗刚，好像第一次看见他似的，他们没有想到，罗刚竟然不择手段得开始了诡辩。“这里还是电击俱乐部吗？不如改个名字叫偏心夏令营吧！”

　　“唉，我看我们还是去完成我们的处罚吧，一百遍啊一百遍……”

　　偏心？真的……有……吗？

　　没有在意二人离去前的调侃，罗刚回忆起与马凯的相处来。初次相识的时候，两人针锋相对，常常马凯几句话就能噎得罗刚气急败坏而又说不出半个字。到后面脾气互相磨合，争执少了许多，也免不了出错被他教训。而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马凯从来不会在众人面前让他下不来台，他提出的一些想法建议，虽总被指出冲突之处，在修修改改以后还是会被采纳；按照惯例，队长是独自练球的，而当他无意间撞见，马凯却并不回避他，反而有时用未成熟的招式和他对练，大剌剌地摊开图纸在桌上写写画画……

　　越来越坚定自己的想法，罗刚身体内产生的无尽的能量像是要冲出来。他沿着桌沿飞快地踱了几个来回，又拿出球来做招式。他随便选了还未完成的新绝招来练习，没想着能有多大进展，这次竟顺畅地完成了。

　　这一幕正巧被从外面回来的莉萨看见。“你怎么突破的？”她知道罗刚在这上面卡了很久，一直没能突破瓶颈期，因此十分好奇。

　　罗刚不置可否。刚才的成功或许有熟能生巧的原因，但更多只是运气使然。“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偏心？”他向莉萨问道。

　　从球技经验交流一下子到对情感的探讨，如此大的跳跃莉萨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疑惑地看了看罗刚，思忖片刻，道：“偏心？从解剖学来说，人的心有三分之二在左边呢，本就是偏着的。单单只是偏心一个人的话……说明对那个人十分信任和喜爱吧。”

　　“喜爱？”

　　“是啊，‘喜欢’给心加了重量，不就往一边偏了吗？”



　　马凯发现他的副队长最近有些不正常。

　　他发现罗刚总是在偷看他。虽然罗刚对他的关注度向来高于别人，时常能感受到他视线的热量，但这视线不会在他看过去时立刻回避，还带有一种隐隐的兴奋。而且，在处罚他时他并不表现得沮丧，反倒笑呵呵的，给的处罚比原来完成得快得多，这让马凯怀疑自己是不是罚得轻了。

　　最近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情吗？也好，总比整天垂头丧气的强。

　　很快就到了郊游的日子。几人在车前等了半个小时，才看到一个人影急匆匆从远处跑来。

　　马凯朝那个方向走了几步，等着那人跑过来在他面前站定，才看清他的狼狈模样：Ｔ恤皱巴巴的，袜子拉得一高一低，脸上还有席子印出的睡痕和没洗干净的眼屎。

　　“万众瞩目的感觉怎样？”马凯面无表情地问道。

　　“对……对不起，我迟到了……”罗刚跑得面红耳赤的，微微弯下腰来撑着膝盖喘气，气息不稳地道歉。

　　马凯动动嘴，看他喘得厉害，觉得说的有点重，便稍放缓了语气问他：“出了什么事？平常第一个到的人，今天怎么姗姗来迟？”

　　罗刚支支吾吾地，眼神也四处乱飘，不敢和马凯的对上。他能说昨天晚上玩得太晚，早上也没人叫起床，醒来一看发现离集合时间已经过了十五分钟吗？“嗯……那个……”他词穷了。

　　“去，最后一个到的把东西搬上车。今天不是训练日，但不管怎样也是社团活动，”马凯盯着他，抬起手把手表时间指给他看，“你看这都……”

　　他忽然愣住了。手表上显示的日期距离他的生日不到两周，不是今天偶然看见，连他自己都要忘记。所以说，这段时间的反常，今天的迟到，不说迟到的原因，都是因为……

　　他抬起手咳嗽了一下，想笑，又不好笑，语气严肃地，偏又带了些婉转的意思：“这都过了多久了。你要有时间观念，要……”

　　“好的，我以后会养成严格的时间观念，会注意管教队员，虽然我只是副队长，但是我也会具备一定的责任感。”罗刚赶忙接道。

　　他说这么一段，罕见地把马凯噎住了。马凯带着笑意瞪他一眼：“想不到你记得比我还熟。不过别以为这样我就饶了你，等回去我们再慢慢算。”

　　“好！那队长，我去搬东西了。”罗刚此时已经缓过来，回给他一个标准的露齿笑，便去搬运今天要用的行李去了。看背影，竟有些雀跃的意思。

　　领了处罚还这么开心？算了，傻点就傻点吧。

　　车子启动后，随着车身轻微的晃动，罗刚还是没能成功抵挡住困意。意识朦胧间还能听见刘奇与郭浩吵杂的讨论声，他感觉到坐在身边的马凯动了动，压低声音道：“安静点，其他时间怎么不见你们这么积极？”

　　“队长，你对罗刚这么好的哦？”

　　马凯哼了一声，没说话。

　　罗刚闭着眼睛翻了个身，窗户上倒映出他上扬的嘴角。

　　果然还是偏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