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宫城良田的NCAA首发时长在三月底八强赛下半场结束前的1分47秒被按下了暂停。
 
这是宫城的赛季首秀，也是第一次离开替补席进入首发名单。前半场结束前的高压逼抢多次将宫城碰撞倒地，起身时右半身传来的疼痛差点麻痹他的中枢神经。中场应急处置后绑着固定带的宫城坚持投入后半打完全程，为校队服务到将比分引出微弱优势之前，对手没有放过利用眼前形势的机会。突破双人包夹防线时挤压伤处的痛苦令宫城瞬间失衡，没来得及化解冲力就那么正面着地。
 
正输液等待手术的宫城拿着半小时前出来的x光检查结果，万幸只是锁骨骨折，不受力的地方，这点赛场上的常见伤还断送不了他尚未起步的职业生涯。
不过是锁骨碎成三截，只要手术钢钉固定休养8周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宫城想，不过是从刚挤进的首发掉到替补，不，二军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从全麻的迷幻梦境里醒来，宫城良田不确定自己的大脑是否完全清醒，因为他满脑子不是自己的伤势如何，手术结果，而是三井寿，那个受过伤的三井寿。
 
“傻逼，醒了。”抓着卷纸坐在陪客椅上的泽北冷笑一声，没有把东西砸到宫城脸上已经是他的最大仁慈。
 
同样结束比赛不久的泽北听闻宫城的场上噩耗，复盘之后回到合租公寓随便拿了点对方的衣物过来，顺便看看他瘫了没有。
“你他妈刚才跟鬼上身一样，”原本只打算放下东西看一眼就回去的泽北简直倒霉碰上麻药上头的宫城，说叫了护工帮忙才按住没让他从病床上连夜逃回日本找他那前辈，“不知道的当受伤的是那个谁，三井。眼泪鼻涕擦擦。”泽北从没想过给别人处理这些东西，扯团纸塞给宫城的善举已经足够给自己评为三好室友。
 
就说怎么胸口像被驴踢过，宫城躺着，脑袋还没结束发晕，弥蒙之间心口还紧绷得要命，缝了三层14针的伤口反而没这么难受。
“说出去就杀了你。”宫城单手给自己擤了鼻涕说。
 
三井的大学生活过得不如他在信中所说的那般充实快乐。
联赛内接连出现的混血和留学生球员对他这样身体素质一般的本土球员来说就是降维打击，没想到吧宫城，你拼命在外追赶的同时竟然也有人远渡重洋到这来虐菜。
 
尽管三井没有听宫城特意提过，但疯狂三月那样全球瞩目的赛事作为一名球员他不可能不关注。起初他的双眼不放过任何一个切换到场边替补席的镜头，从独自见证宫城第一次替补出场组织进攻得分，到对方的姓名出现在校队首发名单上三井的情绪并没有预想的那样出现什么剧烈起伏。他只是感到欣慰和一点点羡慕，这都是宫城应得的。
只是被繁重的课业和超负荷的联赛训练轮番捏圆搓扁的三井还是没熬住这十几小时的时差，好在他昏睡过去之前还能伸手按到录像键。
在他醒来之后录下的比赛录像已经循环播放了几次，他赶紧拿起遥控器想倒回他记忆中断之前的画面。
 
他没想到先看到的是宫城伏在地上表情像被蒸发，然后再是摇晃着回到空中，强忍着痛苦想要突破包夹的倒带回放。
 
三井松开了回放按钮，那片段就以正常的播放速度和顺序重现在他的眼前。
只能通过靠近电视用眼睛来了解宫城的状况，三井急忙起身跨过茶几，不知是睡眠不足还是心急如焚，他身形不稳，接着几乎是和荧幕里的宫城同时倒地。不同的是三井跪倒在不硬不软的地垫，宫城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冰冷光滑的地板上。
 
泪水砸在裤腿上的声音在凌晨四点还未彻底苏醒的东京听起来格外清晰。他顾不得自己的膝关节内部是否隐隐作痛，立刻抬手擦掉眼泪留出视线来关注场上的宫城。
看着宫城一动不动，然后被换下场用担架抬走，他抓紧了自己的左膝。自己之前到底在想什么，什么叫都是应得的？！铺天盖地的懊丧挤满了胸腔，三井的呜咽被吞没在球赛的背景声中。
好痛。
 
冷静下来的三井先去了一趟运动医学科。确认自己没有旧伤复发，也确认了今天感受到的剧痛不是源于他的腿，而是源于，其他的什么地方。
 
或许没那么严重，但愿不要那么严重。三井想劝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的心在日均拨通电话三次都没人接的第二天晚上被揪得完全变形。
 
能起身下床之后宫城在医院计算好时差给家人去了电话，只是肩膀脱臼，没有大碍不用担心。好在家里还没更换有来显的座机。
学校给他这种不算绝对出众的留学球员只缴了基础医疗保险，想着这份可怜的保额还得承担日后取出钢板的费用，宫城在术后三天选择了出院。
 
塞着耳塞的泽北才注意到头发乱糟面无血色的宫城已经吊着胳膊出现在玄关，吓得他赶紧放开伸进冰箱拿对方买的混合莓果的手，真是成天见鬼！
“有没有饭吃？”
“啊？”
“有没有饭！”
反应过来的泽北把耳塞取出，同时电话铃声不绝于耳。
“又来了，”泽北揉搓耳塞打算重新给自己塞上，想到现在情形不同了便对宫城露出纯真又恶劣的笑容，抬脸指了指响个不停的电话，“找你的。”
宫城想问你怎么知道但又怕应答超时自动挂断，只得先接完电话再问个清楚。
 
“宫城良田！！！”电话那头三井寿几近是怒吼的声音传来，穿过宫城良田的耳膜，他默默把听筒拿远了一些。
“为什么不接电话！”这说明三井应该不止打了一通，这也是泽北塞着耳塞的原因。
 
听起来三井调整了一下呼吸，语气相对平静了一些问他：“你还好吗？”
 
吊着的右手动弹不得发涨发酸，这种酸涩在三井发问时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他想问三井，你那时是怎么样的，是不是也这么失落，是不是也这么无助，是不是和现在的自己一样。
 
宫城缓慢又凶狠地回头确保泽北荣治不会看到听到之后，只是允许自己红了眼眶，将那些问题都烂在了肚里。
“怎么了三井桑，”宫城试图让自己的语气轻快些，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下还算连贯的笑声，“想我了？”
 
还在装蒜，三井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他也知道对方装蒜就是情况不妙，想起了几年前习惯性逞强的自己。现在的三井只是想要表达一些微不足道的关心和他能提供的最大限度的帮助，他只能从过去的自己身上判断宫城可能需要这些。
 
“我看了，那场比赛。”三井不知道自己简短的句子透过越洋电话的电波听起来像是审问。
“啊……我摔倒了脱了臼，仅此而已，”他不确定自己的声音是否能骗过对方，但是他还是要这么做，“三井桑这么紧张我，别是爱上我了吧，我可是会害怕的。”
大骗子，三井不理他后半句怎么说，只想大骂对方骗人。宫城良田你骗骗兄弟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
“第三天了，这是我打你电话的第三天，”三井换了只手拿电话，好抬起手腕确认时间，“就算你不是治疗了三天，那请问宫城选手我能不能在四强赛看到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害怕说出口。”
 
麻醉效果彻底消退的那晚，缝合后的伤口疼得宫城难以入睡。看着病房外走廊漏进来的白炽灯光，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乱飞。虽然不是能够断送前程的伤病，但恢复的时间足以使之前的努力白费，无法进入首发得不到全奖的留学生活以他来说无以为继。要恢复后重新申请其他学校吗，还是，还是干脆转回日本，以他的留美经历应该会有大学体育系要他。
然后他被这轻易萌生的退意吓得整夜没有阖眼。
 
“你想说什么。”宫城想起那晚自己恐怖的念头，不自觉地抵御任何让他想放弃的因素。
“我是想说，我可以帮你。”
宫城发出一声不知道是嗤笑还是啜泣的动静，不知道这句话踩到他哪根筋，只见他握着听筒的左手用力到发白。
“三井前辈，我们只是在高中的社团活动做了几个月队友而已，”宫城回想自己的艰难时刻都是独自抱着篮球度过的，“并不是什么亲近的朋友，”而三井寿，三井寿是在他的世界里出现过一阵，后来只存在于梦中的人。
“宫城……”过了良久三井方才开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自以为是，可为什么他先感到的不是内疚，而是刺痛。
“我只想说，”三井受伤的语气令宫城的态度松动下来，他知道不该对抱着好意的人口出狂言，何况那个人还是三井寿，“我只想说三井桑我没事，你别管我了。”
可他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没事，知道了，不跟你浪费钱了，挂了。”
宫城在挂断后的忙音里想把自己蜷成一团，但他被钢钉禁锢着的身体无法放任他这么做。
 
“你怎么知道打电话的是三井？”毫不讲理推开房门逆着光站在门口的宫城让泽北腹诽今天见一次鬼还他妈不够，竟然要他见两次。
“同学，这里是美国，进门前要敲门的。”
“我敲了，你自己听不见，回答我。”宫城满脸都写着我要找茬，不知道一个电话怎么把他打成了一个炮仗，泽北看在对方是伤患的份上懒得与他计较。
“这台电话打进来的号码就那么几个，分不清谁是谁才奇怪吧。”
“为什么不替我接？”
“接了你叫我怎么说，我暂时还不想死。哎，带上门。”
宫城自知理亏但还是把泽北的房门摔出一声平地惊雷。
 
晚些时候泽北出来觅食发现餐桌上背对着他的宫城因为冰箱里的能吃的食材都已经被他偷吃干净，剩下的都只配作为垃圾回收而把他最爱的家乐氏可可球吃了个精光。
你说他要吃就吃好了，毕竟自己先偷吃了对方的东西，但这是什么鬼表情啊，有好吃到哭得丑成这样的程度吗？
泽北决定以后不再买可可球了，他害怕以后吃这玩意的时候都会想起宫城那张吓人的丑脸。


02
泽北荣治在学校收到了来自日本的加急信件。
校工告诉他有信件时泽北睁大双眼指了指自己，像是不确定是在说他似的，毕竟在这边的亚洲脸孔被认错的事情屡见不鲜。
 
家人和山王的前后辈都会把信件寄到他的住址，这封寄来学校的加急信怎么看怎么可疑。
然后他把信封翻了过来，看到背面写着「From Hisashi Mitsui」，等等，三井寿寄？泽北来回把这可疑信件的信封翻看了几次，根本无法相信正面写着「To Eiji Sawakita」背面写着三井寿寄的东西会存在于这个世上。
 
深津一成看到气势汹汹杀到他专业课教室里嘴唇干裂面容憔悴的三井寿，常年稳定处变不惊的内心也会冒出一句活见鬼了。
三井开口就是你能不能打电话给泽北时帮我问一声，宫城那小子到底怎么样了。
同为关注NCAA赛事的深津了然，但他告诉三井他们通话时没多余时间来提起别人的后辈。
“也不会在信纸上写其他人的名字pyon。”在三井差点脱口而出那写信时，深津这么说。
 
怀疑归怀疑，泽北还是拆开了那封信。


「泽北荣治君，敬启。
于樱花绽放之时向你问好。
不知你还有无印象，我是深津一成的大学同窗三井寿，曾经的湘北14号，宫城良田的篮球部前辈。
请原谅突然的来信叨扰，是我向深津请求讨要到了你的学校地址和学号专业，再次表示抱歉。
由于和宫城闹了矛盾，我恐怕不能与你电话沟通，也不能直接将这封信寄到你们的住处，还望理解。
来信是因为我很关心宫城良田在前几日八强赛上受到的伤势究竟如何，麻烦你能将宫城不愿说的实情告知于我，感谢。
请务必使用信封内附的邮票回急件给我。
顺便向你请教，听闻你知道秋田有间神社的灵力非同一般，我想抽空前往拜访，我问深津，他说让我自己问你会比较灵，还请一并告知。
再次表示感谢，祝学业顺利。
深津一成托我在信中问你好。
三井寿」
 
泽北没想过那个球场上戏瘾大发演得后防线团团转还有传闻这人当过不良的远投手，求人办事是这个画风。不是你们湘北后卫都这样吗，说话不弯弯绕绕别人是不会帮你们吗，最后一句墨水深浅都和前文不一样，一看就是寄出前才加的。什么深津一成问他好啊，深津前辈才不会那样跟他说话呢pyon。
泽北只用一个课间的时间就写好了回信。宫城威胁他的内容是说出去就杀了他，也没规定不能说的范围是宫城受伤的事，还是宫城神志不清时哭喊着要三井寿的事。何况他是用写的，跟说完全不搭边。
最后在落款之前泽北挣扎着提笔写道，那间神社，我建议前辈您还是别去的好。
 
泽北理解三井自带邮票让他急件回信的焦躁不安，但他还是想耽误一个晚上给跟他同住的白痴一点点暗示，毕竟自己也不是什么魔鬼，谁叫他最近连续两次看到对方哭得跟条破抹布一样。
宫城被泽北问有没有信要寄，明天一起帮他投掉他回没有的时候觉得这个世界开始变得陌生了，平常收发信都是自己跑的腿，什么时候轮到这位强盗发善心。
宫城不给三井写信的原因是他还没有学会用左手模仿出自己从前那般的字迹。在他用左手练得汗如雨下的时候才知道写字这类的小幅度动作是在伤侧可活动范围内的。
 
又等了足足三天收到泽北回信的三井脸色没有变糟，但也不见转好。
他庆幸于宫城伤的部位不像他当年，不会动辄影响职业生涯，但他生气宫城凭什么一会儿佯装轻松，一会儿又不惜说出伤人的狠话来逼他骗他不要管自己。
三井的自以为是是从出生到死亡最后带进棺材板里的东西，他就是这样一人，本人对此不以为然。他认为该死的大骗子宫城良田的罪孽比他深重得多。
而他现在却想不出针对这个大骗子的惩罚手段。
 
三井寿的手上目前能和宫城良田扯上关系的东西只有眼前等待他书写的信纸。
 
在废纸篓被三井乱扔都能投中的纸团填满之前，左手握笔的三井趴在写字台上哀嚎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然后他把被自己揉成一团团的信纸一张张小心抻开，仔细抚平褶皱，毕竟他记忆力不好，重写怕是想不起来之前写过什么内容，只能照抄。
 
疯狂三月的余热消退，时间来到五月。只能看着校队进入常规联赛季的宫城得到了十分幸运的复查结果，他的骨头已经愈合，看不到骨折线了。他怀着好心情回到学校，而校工告诉他有粉丝来信的时候根本无法解读这些幸福扎堆来袭的合理性。
 
信中对方声称自己是湘北篮球部内与他素未谋面的后辈，自己要代领湘北站上顶点完成全国制霸，希望宫城队长能在美国勇往直前，自己因有他这样的OB而感到骄傲。
迫不及待在课间拆信阅读的宫城还在感叹今年的湘北也不错啊的时候，传达室又收到了一沓他的粉丝来信。
下了课准备加强康复训练的宫城被群鸟般朝他飞来的支持和鼓励包围。
有的是同为吃了身体素质的亏也不放弃和混血儿留学生较劲的本土球员，有的是曾经迷茫误入歧途但幡然醒悟奋起直追的回头浪子，有的是正在梦想道路上狂奔的中学生，有的是和他处境相似身受伤病隐忍蛰伏的折戟新秀。有的比他年龄大，有的比他年龄小，有的像是他的同龄人。有的字迹工整，有的杂乱无章，有的落笔稚嫩，有的力透纸背。这些没有姓名，没有性别，没有落款地址的人，不约而同地把自己最衷心的祝福都给了宫城良田。
不负责任的美国邮政，就因为这些信件没有发信人地址，迟迟堆叠了一个月才将这13封重重的祝福一股脑地砸到宫城脸上。
 
在接受记者关于备受期待的亚裔后卫之一即将伤愈首发联赛赛场的采访之前，包括宫城良田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他这样飞速的复出简直是个奇迹。
 
复出战之前宫城犹豫是否要和因为自己惹对方置气一个多月没有书信和电话往来的三井寿报一声喜讯。毫不意外，犹豫就会败北，活生生把计划内应该通话的时间拖到东九区已入深夜宫城都还没敢拨通那个电话号码。
出发前的宫城两眼一闭心一横，被骂也好被讽刺嫌弃也好，甚至不接听或者挂断他的电话也好，朝着那边正处在半夜三更的人炸响了电话铃。
等待接通的时间比他想象中短，好像对方并没有睡得多熟。
“干嘛？”黑夜中的三井不需要开灯确认来电号码，能在这三更半夜有胆子骚扰他的有且只有一个人。
与其担心对方还没消气，宫城更惊讶三井的声音没有一丝睡意，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回事。
“三井桑，你没睡吗？”
“你有事说事别套近乎，毕竟我们不熟。”
“哦，这位不熟的前辈。”果然还在生气，都这么久了，而且他那会儿是伤患，就不能体谅一下吗，宫城决定就只用生硬的口吻延续最后一次之前的无情骗子人设。
然后他立刻放软了语气喊对方哥哥，前辈，那时自己肯定是把脑子一起摔坏了，真的很痛，原谅我好不好，他小声祈求道，“答应我你会看今天的比赛好不好嘛，知道你在看我肯定会神勇百倍。”
“宫城选手要复出了？这么快？”三井是看了那篇采访笃定宫城会来电话，但不确定什么时候来才守到这个点的，明摆着明知故问。
“三井桑你绝对想不到，我有快速复出的秘密武器。”每次想到那些信件，宫城脸上的笑容大到都快挂不住了，泽北对此锐评好恶心你不要过来啊。
“是什么。”三井倒想真的听听他能扯出什么东西来。
“有粉丝给我来信，你猜猜多少，”宫城摆出那种猜谜节目故弄玄虚的语气，“整整13封！”
“那还差一封。”睡眠严重不足的三井脱口而出。
“啊？”
“啊……”三井突然灵光一现，开始为自己开脱，“我的意思是我是14号，14是我的幸运数字，所以碰到13这个数字我觉得再加1就完美了你懂不懂。”
“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傻逼。”宫城想起那些信的内容，他怎么被截然不同的各种笔迹蒙蔽，没有发觉这些信件字里行间其实都对他都十分了解，他怎么会没有发现那些信件身份不同处境不同的主人都是不同时期的三井寿自己。
“你他妈要骗我到几时？”
三井还没来得及解释便被挂断了电话。
别哭啊，宫城对自己说，一会儿还要见队友呢，不能哭。
 
这个骗子，大骗子，不仅在少年时代就骗走了自己的心，还要趁他病要他命地骗得自己三魂七魄都跟着他走，三井寿怎么这么会骗啊？！
 
面对久别重逢的球场，宫城如有神助，手感热得发烫。首战告捷的回程大巴上大家都在为胜利雀跃欢呼，宫城说感觉有些累了坐在后排角落盖着毛巾闭目养神，没人打扰。
实际上他的心脏从出门的那一刻起都在砰砰直跳，他知道自己这样的原因是什么，但再这样下去他就要心动过速了，他只想让自己尽快进入睡眠来缓解这蛮不讲理的心动。
梦中有许多人庆祝他的胜利，有的喊他宫城前辈，有的叫他宫城选手，有的叫他队长，也有的称呼他为同学，更奇怪的是还有叫他小学生的。但最后他听到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喊他，喂，宫城。
 
那是三井寿。


回到公寓的宫城看到茶几上放着给他的信，信封上只写了短短三个字「给宫城」。
泽北表示纯路过纯顺手，他只负责拿信，其他不关他事。
 
「给宫城，
这是第14封信。
 
装你粉丝真的好累，我这一个多月旁的什么都没干，就光给你写信了。
骗了你我承认，但是你骗我还说难听话在先，所以我不道歉。
还有不许因为这事骂泽北，他叮嘱我要把这点跟你说清楚。
 
祝你浴火重生，展翅高飞。
 
不是什么亲近的朋友的三井寿」
 
宫城良田已经没心情去感动到流泪了，自己现在只想冲到三井寿面前死死地抱紧他，直到把他揉进自己怀里为止。


03
说干就干，宫城立刻拨通了三井的电话。
这次三井接得很迟，但宫城一点也不介意等。
“……喂？”飘忽无力的语气是因为三井坚持蹲完了全场直播，被电话吵醒的时候才发现之前自己根本没爬上床。
“三井桑，见面吧！”宫城听到三井的声音就兴奋到大喊。
“啊？”
“我们俩！见面吧！”宫城没有用来见我，或者我来见你这种词，因为他明白他们双方都同样的想见彼此。
“你有病啊！”三井说出口的是骂人的话，但嘴角却止不住地往上扬，“宫城，见面吧！”
 
无论想要相见的心情如何急迫，是学生都要等到暑假才行。
来不及写信告诉三井自己航班号和抵达机场的宫城，在临走前通过电话让对方都记了下来。
但在他迷失在羽田机场之前，都不会意识到越洋电话的失真已经到了严重的程度。
 
起飞前宫城再次掏出了那封「给宫城」阅读了一遍，带着即将相见的甜蜜心情沉入梦乡。
宫城在飞机上梦回了三井高中毕业前的3月，白色情人节。
在2月14日收到一堆炎之男后援团本命巧克力的三井被吵着闹着在3月份的同一天必须回礼。
于是当天三井提着一书包巧克力，反正他的书包平常也不带书，早早来到部室准备向每个人进行分发。
“诶，三井桑这是义理啊还是本命啊？”第一个收到三井发的巧克力的宫城戏谑着开口。
“你说呢，当然是本命啊。”三井应答得太快，以至于宫城一点都不信。
“樱木，快来接受前辈的本命巧克力！我知道赤木妹妹只给你送了义理，不要伤心，前辈的本命等着你。”
看吧，这个骗子。就知道他在到处骗人。
 
数年前的记忆为什么到现在才清晰重演。当时的宫城只顾着暗自失望，没有发现给他的那块虽然和别人的包装口味全都一致，但只有他那一块上面写着不大不小的三个字「给宫城」。
 
走出散客通道迟迟未见那个长年累月在他梦中出现，记忆中的样子一点都不会模糊的人。
不过宫城急于确认的不是对方多久才来，是他梦见的东西是不是真的。
他找了个公用电话，找出来前两天对方告诉自己从德男那儿搞来方便他俩见面联系的寻呼机号码，插上电话卡拨到了传呼台，请call对方立刻回电。
过了几分钟，宫城守着的公用电话响起。
“宫城？你到了？你在哪啊？”三井摸不着头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先不说这些，三井桑，我问你，”宫城看着信封上的字反复确认自己的记忆，“你毕业那年的3月14号，送出去的巧克力，是不是只给我那块写了名字？”
“3月14号？”三井是真的一下被问蒙了，不是在装傻。
“白色情人节！本命巧克力！”
“啊……”刚才还在宫城脑海里回放的记忆，瞬间在三井这边重现，时隔多年依然使他面红耳赤，“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你就说是不是吧。”
“是！我写了，我骗了所有人，怎么样，你满意了吧！”
“你这个大骗子！”
他们俩到现在才完全确认，这场骗局没有输家，因为两位参与者都在行骗。
 
两人把眼角笑出的泪花擦掉之后才反应过来，对方到底在哪？
“羽田机场啊，我在羽田，”宫城特意再抬头确认了一次，然后听到了对方那边传来的机场广播，感觉两眼一黑。
“草。”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你真在羽田吗，ha-ne-da？”
“对啊，三井桑，我说过的啊，你听成na-ri-ta了？”
“我打车过来，马上。”要不是两个机场相距不算太远，不然三井直接就想在电话亭里把自己塞满浆糊的脑仁撞撞匀。
“你站住别动，三井桑，”宫城已经想好了惩罚这个骗得他好苦的大欺诈师的手段，“看到我时张开怀抱，我要把你揉进我的胸口然后，”电话亭外面排起了等待的队伍，因为别人会听到，接下来的话宫城害羞到只敢用英语开口。


"I'm going to kiss you in the middle of a crowded airport."
我要在人来人往的机场中央亲吻你。
 
宫城良田当然是坐电车过去的，对方是那个行骗多年的大欺诈师三井寿，叫他等个两小时怎么了？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