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终于到了。王耀走出机场，在莫斯科的冬日里哈出一口白气。本科四年毕业，最后他找了一份跨国导游的工作。很巧不巧，这座他供职的城市，同时也是那个人的城市。但是，即便如此，他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城市那么大，也不一定会碰见。
“嘿！王耀！”接机处有个干练的女孩子举着牌子，努力引起他的注意，她认出了他，王耀也快步上前走去。前来接机的是他的上司，娜塔莎。娜塔莎年龄跟王耀相仿，但是因为敢闯敢拼，已经是小有成就的女老板了，魄力也压王耀这个刚出社会的大学生一头。两人一碰头王耀身上的散包就被接了过去。王耀很不好意思让女孩子拎包，但斯拉夫女孩一马当先走在前，虎虎生风的步子也说服了王耀。
女孩没有表现的过分热情，但用实际行动证明着自己并不冷漠。王耀想，这样性格的上司也不错。
王耀毕业后，在年末才签到这份工作，便也不得不抛下春节，马上赶来就职。中国才要入冬了，但俄罗斯已经银装素裹，傍晚的街道一片萧瑟。但是即便寒冷，也有许多好奇的游客要来赴这一场北国之约，俄罗斯冬季旅游市场火爆，以致于旅行社十分缺人。
两人商量晚上吃什么，最后决定在公寓里面煮火锅。
“明天才能拿到员工宿舍钥匙，晚上先住我那，公寓有两间卧室，放了行李我们去超市买菜吧！”
娜塔莎紧凑又踏实地安排着，王耀只用点点头。接着又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起家人。
“你是家里的大哥啊，我也有个大哥，他读了十几年书又在大学教书，我爸爸呢有了哥哥这样一个好榜样也就不要求我了，我就跑出来自己干事业……”娜塔莎亲密地搂住王耀的肩，“旅行社才起步，你来的早，现在我们是合伙人啦。”
王耀有种被忽悠的感觉，不过毕竟才刚出社会，很容易就鼓起一种莫名的信心，前方前途似乎无限光明。
“嗯嗯，合伙人。”
晚上八点两人放下从超市买来的食材，一扭公寓的钥匙，发现房子里已经有人待着了，房主娜塔莎却并不意外，对王耀说：“我哥哥来了。”然后朝屋子里声情并茂地大喊一声“哥哥！”
那个坐在沙发上的高大男人回过头来，王耀看清了男人的脸之后脚步似乎被粘住了。
男人也看到了他，微笑或什么高兴的东西在脸上一扫而空。
“你有客人啊。”男人意味不明地说。
娜塔莎回道：“我的中国员工，小王，今天我去机场接回来的。”
两人的心情都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空白。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晚上，肆意展露心意，拥抱，亲吻的那个晚上。
娜塔莎只顾把手上的购物袋放到厨房里没有注意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看见王耀傻愣的样子招招手：“王耀，快进来，他就是我说起的哥哥，是太害羞了吗，真奇怪啊——”
终于，伊万也站起来，正式地：“好久不见，王耀。”
“好久不见，老师。”
娜塔莎咦一声，说：“你们原来认识啊……”
伊万松开手：“是的，我在中国任教那几年认识的，他是我教的学生。”他又看了看王耀，“——你不用再叫我老师”
“布拉金斯基先生。”
伊万不置可否。
王耀变得活像个鹌鹑，坐在沙发一角。
娜塔莎给两人倒热茶：“喝点热的，这对身体好呢。——哥哥你今天怎么不打招呼就来了，幸亏我和小王去买了一点菜。”
“来看看你，妈妈织的毯子你也落下了。”
他的公文包旁边是一个朴实的毛毡包，娜塔莎接过包包，打开：“啊，我怎么忘了，我的小毯子。”
娜塔莎把脸埋在小毯子里，接着就突然想起什么：“厨房里的水龙头没关！我去做饭了，你们休息一下，有需要我会叫人……”
小姑娘嗒嗒嗒跑进去，于是客厅里只剩下两个人。
“这几年，你还好吧。”
“嗯，我还好，现在找到了工作……布拉金斯基先生，您也还好吧？”
伊万点点头，喝了一口热茶。
“我其实一直想问您一个问题，您当年不辞而别是因为我吗？”
“只是工作调动，你不用多想。”
“好的，我知道了。”
是啊，他以为自己多么重要，只不过是普通的工作调动而已，虽然伊万避他如蛇蝎，但也不至于要弃工作于不顾，真正收敛的人应该是他自己。这就相当于要求正常人躲避怪胎，真是本末倒置。
“王耀，过来帮帮我——”娜塔莎叫他，如蒙大赦，他站起身朝厨房走去。“我去帮忙了。”
伊万垂眸，盯着茶杯里摇晃的灯影，思绪飘到三年前。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反常地给王耀一个吻。他明明讨厌同性之间做那些亲密的事，拥抱，吻，还有性爱，他极度讨厌这些，他认为，这是一种精神疾病。在王耀以前，他不是没收到其他人的追求和暗示。年轻时，大街上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人模狗样的中年男士和他搭话，结果不消片刻便上下其手起来，还邀请他去哪里坐坐，他会意到那是什么，暴起把人揍了个鼻青脸肿。同性间也有那些稍微客气的，他一律回绝，总之是做不成朋友的。不过不管是那些看起来猥琐还是实际上也恶心的家伙，他通通一路揍过去，包括骚扰他的上司，就写封检举信让他吃官司。
可是王耀呢，他是自己的学生啊，自己作为他的老师，他的长辈，是不是也应该承担一点责任。可伊万觉得自己没错，是这种无聊的心理健康调查太没有边界感，太无聊了。他原以为只是普通的心理问题，一次次把人叫来自己的办公室谈心，甚至招他来当助教，他已经很努力地观察和体贴学生了……
最后王耀说是因为他而心神不宁。伊万在派出所狭小的房间里审视着这个男孩。除了留着长发，他并没有其他能够让人察觉的一点令人感到反常的特质，一点也没有。那股学习的认真劲，倔强的样子其实还挺讨人喜欢，是个省心，可爱的学生。
所以是自己的错吗，他也忍不住看着惨白灯光下，玻璃窗里倒映的自己的影子。身形高大，衣着是古板的正装，他上班只穿这个，而且常年围着一条老土的白色长围巾，脸……或许来说好看，但上表情像见了鬼一样的诡异且严肃。这是他啊，无聊，严肃，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性格也一团糟，怎么王耀坦白时，他感到一种陌生。
王耀应该是鬼迷心窍了，他得出这样的结论。于是他忍着恶心耐心劝导，没想到王耀反而更加大胆，口不择言起来。“我喜欢你啊”这样的话像是复读机一样一遍又一遍冲刷自己的耳膜，也许是自己太放纵王耀了，自己忍不住骂他，忍不住数落他，但那个人仿佛没有感觉一样，还是固执地表明心意，最后还敢爬上自己的床。
自己偏爱他吗，也许吧，没有在他自以为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时踹他下去，然后凭借着力量和本能，就把那些预想了无数次的动作实施到他身上，轻松压住他的手脚，就像对付一只小猫那样，压得他动弹不得。正想给他一个教训，却顾忌到小猫的膝盖是破的。
王耀，为什么哭呢，我是什么很值得的人吗，想到我推开你会那样难受吗，可我没有觉得恶心，我只是可怜你。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没有给出答案，我却要疯了。

“娜塔莎，你准备怎么安排你的客人。”餐桌上，伊万突然发话。
“亲爱的哥哥，如果您没有突然不打招呼地到访，小王就住在你平常回来住的那间屋子。”
王耀想说话，但是说什么跟伊万挤一挤算了的话也没法说，总不可能跟娜塔莎挤一挤吧，总归怎么样他都是变态……让他体面一点的办法只有——
“我去外面住好了。”
“不行！”兄妹两人异口同声，回过头来严肃地看着他。
“那怎么行呢，”娜塔莎抱着手，“本来就是留给你的房间，而且也是为了方便明天的通勤，是哥哥不打招呼，哥哥你还是走吧。”
哪里有到自己妹妹的房子被赶出来的道理，而且天气那么冷——王耀紧张地看着伊万：“我找个酒店就好了。”
“不管怎样，娜塔莎你太轻浮了，怎么带陌生男人回家。”
王耀：“……”好吧我变态，我没有资格生气，你们高兴就行。
“小王是我的同事，又不是什么别的人，哥哥你真是封建惯了！”娜塔莎也没忍住脾气。
在外人前被妹妹下了面子伊万一定十分不好受，王耀夹在中间变得十分尴尬。
好在最后伊万还是打破了僵局：“我们回家。”
不得不说兄妹两人也是相当地执拗，晚餐后，娜塔莎收拾了一些东西，王耀则只需原封不动地搬动行李，三人就坐上了伊万的汽车。
此刻三人都不知道，这一去，就是在老宅子待上整个冬天。
王耀有点发懵，三人就为了房间安排，在寒冷的晚上驱车，从一个地方赶到另一个地方。
伊万打开了空调，车里还是有点冷，他和娜塔莎坐在后面，搭话时，女孩递过来一个开了口的瓶子：“喝点暖一暖，这里的晚上冻的吓人。”
“好。”也许是低温让王耀失去了嗅觉，瓶子递到跟前王耀都没发现那是酒，辛辣的液体入喉，王耀才苏醒了一切感官。“唔，咳……”
伊万开口：“娜塔莎，你给他喝了什么？”
“一点伏特加，那有什么，我都喝了半瓶了……你要么？”

喝的酒真的起了作用，晕乎乎，轻飘飘的感觉油然而生。直到娜塔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要到了。”他才感受到一种实感。
老房子在半郊区的地带，周围人居稀疏，修整的整齐的灌木和被雪覆盖的草地散落在其间，远处还有结着冰的湖泊和白冠的针叶森林。娜塔莎说，这里的夏日惬意极了，王耀能够想象得到。
停下车，伊万和王耀从后备箱拿上大包小包，娜塔莎上前去打开大门。房子里的家具都盖着防尘布，一股灰尘味从三人走进房子腾起。伊万让行李暂时都摆在客厅里：“太晚了，明天再收拾吧，你们先去收拾自己的床。”伊万就领着王耀去了客房，先是扫了扫浮灰，为他收拾出了被子。
王耀接过伊万递来的枕头道：“谢谢。”
“房间里有热水，水龙头拧开就是，今夜可能有点冷，因为事发突然，没来得及打电话开暖气。”
“这里很好，被子很厚，不会太冷的，您放心。”
伊万点点头，随之退了出去。

第二天早晨。两二楼走廊的巨大落地窗洒落下明媚的阳光，王耀站在窗前，在地板上投下一个巨大人影，一个影子渐渐由小变大，娜塔莎从背后拍了拍他。
“王耀，早上好！你在看什么？”
“早上好娜塔莎，我看到你哥哥在下面。”
窗子里可以看到楼下，伊万在院子里朝停车的地方走去，伊万穿着深色棉服，那条白色围巾在阳光下白的晃眼，像是土地盖上的白雪。在白色雪地里特别显眼。
娜塔莎喊道：“哥哥！”
伊万回头，似乎看到两个人站在窗前，挥了挥手。阳光的阴影打在他脸上，显得脸庞刀削般锋利，却不冷峻，他没笑，一种温和的气氛却萦绕在身边，如沐春风。男人赶去上班，汽车启动之后徐徐开出小院。
“哎呀，真是自律，今天其实没有他的早课，可以再待一会的，和我们一起吃早餐。”
“是熟悉的作风，布拉金斯基先生在我们那里上课时也是那样。”
娜塔莎伸了个懒腰：“在异国他乡也不肯松懈呢，不过我搞不懂他三年之前为什么突然毁了工作合同，匆匆回国。”
王耀心头一紧：“您是说布拉金斯基先生在三年前毁了工作合同提前回国？”
“是啊，可能是待不习惯吧，回来阴郁了一段时间——不说这个，我们去准备早餐吧。”
女孩率先走下了楼梯，王耀不禁吧目光再次投到窗外，雪地上是两道伊万开走的车痕，屏息看了一会，呼吸喷到玻璃上面，视线就变模糊了，他胡乱擦掉了水汽，想着，其实没有什么关系的。仅仅又要因为伊万说谎而猜疑多思，那不是又要进入当年那个状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然后自以为是地打乱别人生活节奏了吗。不要再这样了，王耀。

王耀和娜塔莎在上午十点之前赶到了旅行社，交待了一些工作要求后，王耀在活动合同上签字。娜塔莎拍拍手：“好啦，你现在是正式员工啦，欢迎你加入旅行社。”
“好的老板。”王耀腼腆地笑笑，为终于得到工作舒了一口气。
“好好干哦，我们争取在明年壮大旅行社，我在好多社交平台上还挂了招聘信息，等他们来了就都给你当小弟。”
“老板，我们旅行社目前又什么活吗？”
“两天后吧，按照行情，现在还不是最忙的时候啦，你今天明天可以找点别的活做，再过段时间就会忙了，我和一些国外的客源都对接好了，订单满到12月以后呢。”
王耀点头，说：“那既然今天下午没事了的话，我就把行李搬到员工宿舍好了。”
娜塔莎摆摆手：“抱歉没有和房东沟通好，，房东暂时离开了一段时间，钥匙他也没托别的人送来，你暂时还住我家里吧。”
“啊，这怎么行呢，太打扰了。”
“房子离工作的地方也近，有什么不好的嘛，其实快入冬时我都会搬到一起和哥哥一起住，房子虽然旧，但是人多了很暖和，怎么 你嫌弃这个住宿条件吗？”
“话倒不是那么说……娜塔莎，你还是问问你哥哥的意见吧。”
娜塔莎听王耀这么一说哈哈大笑：“我就说老是板着脸真的很可怕嘛！昨天我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还那样出言不逊……我说你怎么那么拘谨，原来你被哥哥吓到了啊，其实我们不用管他的意见啊，那里也是我家诶。”
“还是问问你哥哥的意见吧，娜塔莎，陌生人突然住到自己身边，太冒昧了。”
“我看他是会同意呢，哥哥不太会对人热情，他昨天给你搬上搬下可一句话没喊累，他还是很欢迎你的。”
“可能因为我曾经是老师的学生吧……”就是因为这点，伊万包容了他许多。
“那就更不用怕了，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的为人，不然他一定不会把你也迎进大门。”
“也许只是客套，我不能仗着布拉金斯基先生好说话就得寸进尺。”
娜塔莎眯了眼睛：“说来说去你怀疑我哥哥的为人喽！说他表里不一？”
王耀连忙摇头：“布拉金斯基先生他很好，可是我——”怎么说，他们之间有不愉快，而且是因为他骚扰过伊万？这怎么说的出口，伊万没说也是为了顾全两人的颜面吧。
“别那么多可是，我是他妹妹还不了解他吗，他讨厌一个人巴不得拒人千里之外，是会表现在脸上的，你根本不用担心他讨厌你这点。”
王耀只是讪笑。

下午，伊万下班回到家，娜塔莎发短讯告诉他要晚一点才能回家。伊万在打字框写下了一些话，但最终没有发出去。他想问王耀有没有搬走行李，需不需要帮忙。
片刻，教授抬脚走上楼。他只是想自己确认一下，但是第一次，布拉金斯基教授在自己家里感受到当贼的感觉。
窗帘虚掩，金灿灿的夕阳入射房间，行李照旧摆放在房间角落，规规矩矩的没人动过，床上的被子铺的平整。其他地方都没有动过的痕迹，昨夜他活动范围有限。伊万又走进卫生间，新的洗漱用品陈列在镜子前，毛巾，牙刷，牙杯……伊万都看过一遍，最后在床边坐下，直挺挺倒了下去。他抱过王耀昨晚的枕头，把脸埋进去，深吸了一口压抑又畅快的气。
真是奇怪，就因为昨晚碰到他，今天居然一天心神不宁，根本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工作。昨晚王耀和他道别时，眼神里那些动人的东西折磨了他一天。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样望着自己的？从派出所那天晚上吗，还是说从成为学生助理那时候的扭扭捏捏开始……还是更早呢？连他也浑然不觉。真是苦恼。困意袭来，伊万不禁闭上眼，睡了过去。
很久，娜塔莎的电话如同天外来物，把他轰醒：“哥哥，你在哪，我出门忘记带钥匙了，来开下门。”
伊万沉静地接起电话，从床上起身：“我马上来。”
平时他一定会责备妹妹的马虎，现在却救了他一命……被回来的王耀看见他这副样子，怕是根本解释不清了吧。
一开门，娜塔莎指着王耀对他道：“哥哥，王耀的宿舍出了一些问题，他先和我们住家里吧，你会同意的对不对？”
王耀笑道：“我可能要再打扰一段时间了，布拉金斯基先生。”
伊万点了点头，招呼他们：“方便那就住下吧，快进来吧。”
娜塔莎一副轻松的表情：“我就说要问什么，哥哥一定会答应的啦，我哥哥人那么好，善解人意。”
娜塔莎跑上去推着伊万后背往前走，伊万显然习惯了女孩的娇憨，无限包容。
王耀在背后笑了笑。

晚上，入睡的时候，王耀躺下后感到一阵不适，他以为是枕头摆放有问题，直到他从枕头底下翻出了一支钢笔。罪魁祸首是钢笔这个硬家伙没错，可是……王耀借着月光看清了，躺在手里这支钢笔是伊万日常别在胸前的那支。
一瞬间，他的呼吸都为之一窒。昨天伊万穿着常服，不是昨天落下的，而是今天，西装革履的他，胸前少了一支钢笔。他今天来过这里。
这个认知让王耀欣喜若狂，他像烫手山芋一样把钢笔丢进枕头底，一个翻身把枕头压下。但是他很快就变得忧愁。他来了，能代表什么呢，说不定只是随便来看看落下的。
钢笔该怎么处理啊。王耀又忍不住把钢笔从枕头底下掏了出来，对着月光看了又看。
开口还给他倒显得自己多想一样，又有借口撩拨伊万了？不不不……自己只大胆了一次就换来一生的内向，伊万那天晚上轻易就把他吻的不敢换气，谁比谁防线线更低还未可知。
要不偷偷藏着吧，王耀骤然捏紧了钢笔。
不行，不能这样做。这是伊万的常用物，肯定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如果突然丢失，他会找的，藏起来，太荒谬了，和小偷无异。
捏着钢笔思考几十秒后，王耀轻手轻脚下床，把钢笔放到旁边的柜子上，好像自己没看见，也没发觉。如果伊万发觉，他会找到的。
他躺了回去，一丝不易察觉的气味突然浮上来。他抱着被子小幅度地翻身，嗅了嗅。好像伊万身上的味道。接着就被自己的花痴惊呆了，也许只是他惯用的洗涤剂的味道。
王耀最终松开被子，闭上湿润的眼睛。可是真的好想好想被他的气味再次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