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电了。
粘腻的汗液让人浑身难受，房间里的氧气几乎要被热气流抽干，喻文州挣扎着睁开眼睛，觉得扑面而来的热浪死死抑制住了自己的呼吸。
隔壁床的王杰希似乎也感受到了热气，撒气一般地翻了个身。
喻文州顾不得多想，赶紧闭上了眼睛。他分明感受到在这个闷热逼仄的空间里，他和王杰希的汗液、呼出的水汽蒸发到空气里，连绵混合在了一起。
带着他呼之欲出的秘密。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来电了。天花板上的吊扇转速开到了最大，形成了圆形的残影。
王杰希已经起来了，在卫生间里刷牙。廉价电动牙刷启动的声音总是很大，喻文州曾经吐槽过那声音就像是在用电钻刷牙。王杰希虚心接受了这番批评，然而并没有换一把相对静音的电动牙刷。
“换你说的那种牙刷可以买四把我现在用的，效果其实没有差太多，太不划算。”王杰希说完还摇了摇头，同时用语言和动作表达了拒绝。
喻文州也不是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不用普通的软毛牙刷。
“电动牙刷的清洁效果是普通软毛牙刷的几千倍，”王杰希吐掉了嘴里的泡沫，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口腔，“我们的目标是没有蛀牙。”
刷牙的目的是没有蛀牙，和喻文州合租的目的是节省费用，当群演的目的是成为导演。
王杰希好像无论做什么都有自己的一番道理，他计划清晰目的明确，小到刷牙大到跑龙套，他总能说出自己的道理，是能够实现宏伟目标的一个步骤。
而自己，好像还不能够成为他的计划中的一环。
想到这里，喻文州踩上自己的拖鞋，堵在了卫生间的门口。
王杰希鼓起腮帮子用力漱了几下，嘴里“咕噜咕噜”的，他侧头看了喻文州一眼，才把漱口水吐出来：“干嘛？”
“借我五百块钱。”喻文州说。
“干嘛？”
“我报名了蓝雨的艺员培训班，”喻文州有点不大自然，还是硬着头皮解释，“我说过我是要拿影帝的，总不能一辈子耗在这里跑龙套。”
“你是对的，”王杰希把漱口杯放回台面，“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喻文州一只手扶在门框上，移开视线不去看他。
王杰希向前走了一步。他比喻文州高小半头，此时突然靠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喻文州赶紧放开手，让出门口的位置，让王杰希走出去。他的直觉告诉他，王杰希在生气。
手机突然响起来，被设定成广东话的女声机械地提示他支付宝到账五百元。
“谢谢！”喻文州说。
王杰希背对着他按手机，好像没有听到这声感谢。
等到他进到卫生间关上了门，才传来王杰希的声音。他好像已经不生气了。因为喻文州听见他说：
“祝你成功。”

也许是福楼拜说过的——借钱是能把爱情连根拔起的方式。这话也许是对的，也许不是对的，但是喻文州已经这样去做了，所以他认为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