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44743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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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异性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原型 原神 达达利亚 , 荧
标签 达荧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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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6-15 22:20
- 导读
- summary:达达利亚因救荧一时大意,意外身故。但是灵魂没有死掉,反而成了灵化为玉镯套在了荧的手上。荧从钟离口中了解到了给灵重铸肉身的办法,但代价是……
我知道实际上荧妹和达的战斗力不可能被一只遗迹猎者弄死,就当是剧情需要。
有灵异玄学要素,请不要代入三次。开篇有达死亡描写,接受不了的可以现在退出。HE。
顺便,请珍爱自己的角色,love & peace
直到感觉到嗓子里沁出腥甜的味道与空气中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撕裂般的疼痛从喉咙深处传导到脑部,荧才意识到这是她发出的尖叫声。
泪水一滴一滴地滚落到破碎的石制地面上,与渗透到缝隙当中的红色液体混合在一起,荧瘫软在那具正逐渐流逝掉生命力的躯壳旁边。胸口前的贯穿伤触目惊心,破开的大洞仿佛此时她的心上巨大的黑色空洞,事到如今怎样都已经于事无补了。
由于短期内失血量过大,达达利亚的面色苍白无比,她知道他的生命现在就像风中残烛,随时都可以熄灭。他想替哭泣的荧擦眼泪,手指却只是动了动,完全不受他的控制。达达利亚只得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真不……像样……”
胸口起伏的频率逐渐加快,然后再完全消失,荧就这么眼睁睁地注视着一条鲜活的生命逝去,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和这片大地上的所有生灵死去时一样,化作无数光点魂归高天。
“都是我的错……”荧自责地哽咽道。
如果刚才没受伤的话,达达利亚就不会因为看她躲不开遗迹猎者的攻击而扑过来推开她,也不会……
她不该掉以轻心,以至于被保护突变石的激光射中导致一条小腿骨折;再往前追溯的话,她不该只和达达利亚两个人不做任何功课就直挺挺地闯入古代遗迹;不不,或许从一开始,荧就不该告让他来帮忙。
夺走达达利亚的生命的直接凶手已经消失掉去滋养地脉了,只留下残破的零件和几滴暗红的痕迹,成为犯罪的证据。换作是以往荧会欣欣然地把掉落物作为战利品收集起来,可这次荧没有这么做。已经是一段如同梦魇般的经历了,荧实在不敢把梦魇实体化的东西带在身边,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堂堂至冬执行官竟为了救她殒命于破败的遗迹。
达达利亚的指尖开始变得透明,她知道消失的时间即将到来。细小如灰尘的光点一点点汇集到空中,随着遗迹内的阴风飘摇,似乎在和荧挥手告别。
“……对不起。”
然而这份没来得及送达的抱歉,又能传达出去多少呢?
泪水最终还是被哭干,翠玦坡的天空即使不下雨也是阴沉沉的,荧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空虚的胃囊完全没有饥饿感,也许只过了半天,也可能过了好几天。她十分清楚两座石像身后镇守着宝藏,然而只走了几步,就再也无力向前。
那几份宝藏是沾满鲜血的。换个角度来讲,荧其实也是共犯。
她不敢再停留于此了,于是跌跌撞撞地朝着出口奔去。达达利亚的身体已经消失不见,只有黯淡的神之眼留在原地。荧放慢脚步,粗略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折返,捡起神之眼的壳子。
……就当是作为念想。
不过……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荧的手指刚触碰到无光的神之眼,就感受到一阵奇怪的共鸣从指尖涌入,然后迅速扩散到全身。本该消散的灵魂光点如同落雪般纷纷扬扬地自空中飘落,却目标性极强地汇聚在荧的周身。无数渺小的光点汇聚成一个个较大的光球,亲昵地与荧的肌肤相贴,甚至有的光点和她的双唇微微相碰,就像是……就像是恋人之间宣泄爱意的吻。
荧感觉似有清凉的水流淌在整个身体表面,身上各处的擦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小腿处时不时传来的剧痛也销声匿迹。这份水元素力她十分熟悉。
毕竟谁会不把一个值得铭记的强敌的力量深深刻进骨子里呢?
失去了主人管控的水元素褪去曾经的锐利,回归到“水”在这个世界当中的本意。若非衣物的些许破损和嘴角擦不掉的血迹,刚才的命悬一线很容易就会被当做不曾存在过。
光球飘到荧的头顶,随意地擦了擦,恍惚间荧甚至以为是达达利亚在摸她的头。但是,是啊,这种事又怎么可能呢?
无数的光点萦绕在荧的身旁浮浮沉沉,像是只有在夜半时分才出没的萤火虫群。她伸手想要触碰光球,光球却忽地消散。
这是什么东西?
直觉却告诉她这东西很重要。单凭这些光点当中蕴含着的独属于达达利亚的那份元素力,荧就知道光点和达达利亚的关系匪浅。说不定……甚至能找到逆转他死亡结局的机会。
璃月这片土地时常发生一些神神鬼鬼的怪事,家喻户晓的传说神话也免不了鬼怪幽灵的存在。在璃月的这段日子里,荧也算处理过一些灵异事件,似乎这个国家里会发生什么怪事都不能算作奇怪。荧攥紧神之眼的空壳,对石像后方的宝藏不屑一顾,毅然决然地踏出遗迹,走上回璃月港的小路。
一定有办法找到转机,一定。
“谁?!”
到凯瑟琳那里提交过委托,又顺路去万民堂接回派蒙,刚下木桥荧就觉得有人在背后偷偷跟着她,她猛地转身,条件反射地拿出无锋剑做出防备姿势。
“哎呀呀~放松,旅行者,放松~”
听到还算熟悉的声音,荧这才慢慢放松紧绷的肌肉,剑被顺手化作金光收起来。往生堂当代堂主从一旁楼梯的阴影处显形,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走到荧身边。
“不得了不得了,旅行者,看你面有愁结印堂发黑心绪不宁,最近必有大祸降临呀~要不要来看看我们往生堂的最新商品?第二份半……”
向冒险家推销往生堂的服务是胡桃的日常,常驻璃月的冒险家差不多已经习惯了,即使荧只在璃月活动了没几个月,胡桃的上门推销也有个三四次了。然而今天的胡桃却很反常,按照荧的经验来说,离往生堂这么近,胡桃早就一边不停地阴间推销一边把她拉进去坐坐了,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荧,”胡桃难得这么正经地叫她名字,“你……今天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了?”
好像确实不能当作是无事发生,但是又不能全盘托出。愚人众末席执行官「公子」死在了璃月的土地上,也算是一种外交事故了。七星刚在与至冬的外交战场上取得大胜利,可不能让他们再次遭挫啊。
……毕竟,璃月古谚“隔墙有耳”,还是死掉的那位用亲身经历教给她的。这件事不能说出去,至少现在不能。
荧咬了咬下唇,无意间瞥见胡桃双手合十,低声念叨着什么东西。之前帮忙处理无妄坡的鬼魂的时候荧听过她念这个。荧记得很清楚,派蒙问过胡桃在说什么。
“这个啊,这个是「安魂咒」,用来超度对世间仍有留念的亡魂的~”
那么她周身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存在呢?荧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萦绕着自己的无数白色光点。
说起来……那些光点呢?
荧这时才意识到,在遗迹深处看见到的光点此刻尽数消失,哪怕连微弱的水元素力都感知不到。她看到胡桃掐了个往生诀,再睁眼时还是刚才那般严肃,“这东西我了解得不多……但是钟离应该知道。唉算了算了,我带你去找他吧。”
结果最后还是来了往生堂,荧喝着热茶想。派蒙已经先一步回到了客栈,胡桃也到了出门工作的时间,堂内一时只剩下几个仪倌和仍未谋面的客卿钟离。
直到喧闹的璃月港也陷入沉睡,壶里的热茶都续了两轮,钟离这才款款而来,坐在荧对面的木凳上,“何事能让堂主都应付不来,旅者?”
荧张了张嘴,话却湮没在喉头处。四周仍有仪倌在,她觉得还是有些不便开口。“钟离先生,那个……”
“无妨。随我来即可。”
二楼空无一人,只有钟离背后的神之眼在一片漆黑中散发着淡淡的微光。他打开走廊尽头的门,示意荧进来,然后轻车熟路地点亮桃木桌上的灯台。烛火并不明亮,只能照亮一小块区域,暖黄的光莫名让荧安定下来。
不过能让荧安定下来的,更多的是对面正襟危坐的那位通晓古今的钟离先生吧。
“二楼并没有人在,你我无需担心隔墙有耳。那么旅者,你想说与我的是什么事?”
荧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她想讲不该和达达利亚一起去探索遗迹导致他的殒命,想讲达达利亚死后没有消失反而化成无数光点萦绕在她身边,想讲带着微弱的达达利亚标志性的水元素的光点仿佛突然之间消失不见……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达达利亚……死了。”
“那位来自至冬的武人?”钟离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在璃月应该没有人或者魔物能置他于死地才对。不过如今的形式下,「执行官」的死的确会给两国的外交造成不小的麻烦。这也是你不愿让其他人听到的理由吧。”
荧不可置否地点点头,“不过达达利亚他……他死后没有像别人一样逐渐消失,而是变成了光点。只是现在那些光点不知道为什么不在了,我没办法让它们显形。”
钟离单手摩挲着下巴思考,没过一会便轻笑一声,说道:“旅者,若我说,我有一法能让公子重铸肉身,只不过需要你的帮助,你可愿意?”
达达利亚意外殒命这件事,荧觉得自己少说也要占百分之八十的责任。异乡人本就热心,自己应负的责任更不能避之不及,她点点头表示愿意,甚至急忙站起来准备马上就出发。
“先不要着急,等我讲完这个故事,你再去忙也不迟。”
安魂香已经燃了一半,窗外甚至连蝉鸣声都听不见,已经很晚了。白烛只燃了三分之一长,荧乖乖坐回椅子上,静静等待钟离的讲述。
“几千年前的魔神战争期间,不少普通人死于战乱,却有遗愿未了。那时的往生堂便负责把这些鬼魂了却执念,使其往生。但凡事总会有意外,偶尔会有执念深重的鬼魂,宁可灵魂破碎也要留在世间,见证自己的执念被了却的那一天,而这些鬼魂灵魂破碎后的产物,便是同你所见到的一样的光点,古璃月人称之为「灵」。
“后来有一方士悟出一法,能使阳寿未尽的灵重铸肉身,谓之「聚灵」。但由于过分泄露「天机」,某夜这位方士与其全族人被天雷劈为焦炭,但此法却埋在青墟浦,被有心人发掘并传承了下去。自魔神战争结束后,璃月再没有过大范围的天灾人祸,也很少有鬼魂带有强烈的执念,聚灵一法便逐渐失传。”
带有强烈执念吗……
会有什么事,能让他甘愿变成灵也在所不惜呢?荧第一次对达达利亚的所想产生极大的好奇。
“我恰巧了解一些关于聚灵的方法……”
“我需要去做什么?”荧急急忙忙地打断了他。
“不要着急,旅者。听我说完。”钟离清了清嗓子,“聚灵一法,最首要灵生前的遗物。若能寻得蕴含主人浓厚气息的物件,只消念出此咒:勤修大道法,精心感太冥,黄华真降;五脏结胎婴,幽魂生天堂,飞升朝上清;福慧无不遍,此食施众生。这样一来就可以使灵重聚肉身,获得新生。”
荧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在身上翻找一阵,最后掏出一块早已失去光泽的至冬款式神之眼。她充满期待地注视着钟离:“这是达达利亚的神之眼……可以吗?”
“ 主人死亡后,神之眼便不再属于任何人。所以这枚神之眼的空壳目前来说是没有主人的。”
“那……”荧想起当初达达利亚给她的那张百无禁忌箓,“这个东西可以吗?”
“虽然这张百无禁忌箓出自公子和他的手下没错,但终归其中蕴含的力量不是属于他的。”
“这个呢……”有些慌不择路的旅行者拿出不久前达达利亚送给她的装着作为和托克一同出行的游玩资金的摩拉袋。
她觉得钟离的脸色好像变黑了一些,可能是错觉吧。
“……以普遍理性而论,整个提瓦特大陆的摩拉的主人都是我。”
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没错……
钟离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旅者,你先暂且冷静一下。好好思考一下什么东西会蕴含公子强烈的气息。你现在的思绪过于繁杂,心乱,事情可是办不成的啊。”
听到这话,荧愣了一下。出于愧疚,在她听见可以通过聚灵帮助达达利亚重获新生的那一刻便有些高兴得得意忘形,却全然忘记需要一个缜密的计划来支撑起这次行动。也确实该冷静一下了。
去找达达利亚的遗物……嗯,首先应该去北国银行吧?达达利亚在璃月的暂时办公点设在那里,想必那里会有很多达达利亚的个人物件。如果找不到或者没有合适的物品的话……就去问叶卡捷琳娜小姐目前璃月有没有他的熟人。不过熟人又不一定会随身携带他人的东西,再不济还可以去黄金屋。黄金屋一战后留下的残局仍没有被处理,那里应该会有上次激战后的碎片一类的东西……
“谢谢你钟离先生,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荧向钟离告了别,准备回客栈稍事休息。这几天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不过最终还是为了早日重聚达达利亚的形体。那个时候……达达利亚冲上来推开自己的时候,他究竟在想什么呢?真的只是“保护伙伴”而已吗?
从往生堂走出的时候,天已经开始微微泛白。星子发出的光渐渐被太阳光所掩盖,唯有挂在东方的启明星还在散发着明亮的光。不是什么棘手的活,所以带着专业团队的胡桃顺顺利利地在日出前回来。一进门,她就见客卿坐在桌前喝着热茶,所以她免不得地说:“瞧钟离先生这副样子~旅行者的事,应该是解决了吧?”
钟离点了点头,不可置否。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让旅行者去不可呢?”
“因为,”钟离把冒着热气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堂主你也算过,这两人的命格紧紧纠缠在一起,他们之间的牵绊早已超越时间和空间。所以,聚公子的灵,蕴含他气息的遗物只是充分条件,旅者才是聚灵的必要。”
荧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为了防止达达利亚身亡这件事暴露,她必须尽可能快地成功聚灵。这样折算下来,留给荧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两三天。正当荧发愁带着派蒙这个嘴里没个把门的家伙不到半天全提瓦特的人都能知道达达利亚的死之时,香菱上门拜访,问派蒙能否过来稍微暂住几天试菜。小家伙一听有好几天免费的大餐可以吃,顿时乐得找不着北,只是匆匆忙忙地说了句“荧你先去忙吧过几天再见!”便流着口水和香菱一起去往位于吃虎岩的万民堂。
这下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荧长舒一口气,下意识地整理头上的白花,又仔细理了理身上的飘带和裙子,才下定决心准备推开北国银行的大门。旅行路上收入与支出勉强相平,即使身上有日积月累攒下的摩拉,放在银行里只怕是小题大做,所以平日里荧和派蒙是不会来到银行这种地方的。诚然奥塞尔一战后璃月居民不待见至冬国的人事物,但碍不住北国银行的高利息和高利贷业务,仍然会有人来办理业务。工作日上午的北国银行内部并没有多少人,接待员叶卡捷琳娜看到荧,露出一如既往的营业式笑容:“欢迎光临北国银……公子大人没有和您一起回来吗?”
出发之前达达利亚是邀请她到北国银行会合的,达达利亚还当着荧的面和叶卡捷琳娜说了自己要帮着荧去做一个差不多要花费掉一周左右的时间的委托,看到达达利亚没在荧的身边,她会问出这个问题也是在荧的意料之中的。
荧早在来的路上就编好了一套说辞,虽然叶卡捷琳娜的目光让她有些躲躲闪闪:“呃……那个……我们这两天已经找到了遗迹……但,但是,但是吧,公子他……”
一路上反复排练的借口荧完全可以倒背如流,此刻却随着大脑的宕机忘得一干二净。眼见着叶卡捷琳娜的眉头逐渐蹙起,荧知道她正在慢慢生疑,如果再不能想出合理的借口,所有的工作都要前功尽弃了。不能再犹豫下去了。
荧下意识地吞咽口水,大脑飞速运转,一个不成形的念头刚浮现在脑海里就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公子他突然想起来忘带了东西,让我回来取。"
叶卡捷琳娜脸上的怀疑消去半分,表情没有多大的改变。荧见状,立马乘胜追击道:"……他没和我说叫什么名字,只描绘了一下形状,所以我可以直接去他的办公室找吗?"
"好的,请随我来。"
这个反应倒是完全处于荧的意料之外了。她本以为以她与愚人众对立的经历会让这位接待员对她百般刁难,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放行。心中的疑问一旦萌芽就很难按捺得住,尽管一再忍耐,踏上最后几级台阶时荧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么轻易就让我进他的办公室了?真的不怕我窃取愚人众的情报吗?"
叶卡捷琳娜站定在沉重的红木门前,掏出一串钥匙慢慢拨到正确的那把,在插进钥匙孔之前瞥了一眼完全把疑惑写在脸上的荧,"公子大人吩咐过,您的话可以随便去往北国银行的任何一处。 "
门被轻轻推开,上午的阳光盈满了整个屋子,许久未曾有人踏足的房间里的微尘被清风卷起,漂浮在空中折射出光路的形状。叶卡捷琳娜把钥匙交到荧的手上便默不作声地回到自己的岗位,只留下荧独自一人呆在空荡的房间。然而真正来到这里时,荧反倒手足无措起来:整间屋子里全都是算得上"有达达利亚气息的东西",然而最合适的那一个,要找到什么时候呢?
达达利亚的办公室虽然很大,但因为没有摆上几件家具而显得空落落的。屏风遮住却沙木制的床铺,办公桌被摆在屏风之前,上面整齐地码着文书;书卷随意摆在书架上,绿植点缀着单调的木色,喜人的长势诉说着它被这里的主人照顾得很好。荧的手指抚过桌面,指尖沾染一层薄薄的灰。
这样随意翻动他人的私人物品,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她想,不过比起人命,隐私似乎算不得什么了。也许是从愚人众底层时期起养成的习惯,他的房间里的私人物品很少,只有一张有些年头的全家福被精心裱在相框里。玻璃上连指纹都没有,足以证明这张照片的重要。但可惜,令荧失望的是,她感受不到任何一点来自达达利亚的气息。她叹了口气,拭去相框上方的灰尘,把照片放回原处。
有时候荧搞不明白达达利亚他到底是涉世未深实在太单纯还是自信到根本不对他人设防,就比如现在。荧发现那家伙居然只给最下层的抽屉上了锁,想必里面的东西应该是重要得不能再重要了吧。虽然荧和愚人众不对付,但她对撬取愚人众高层的情报没有丝毫兴趣。于是她收回手,转而去静下心来捕捉空气中那一丝微弱的水元素气息。
直觉告诉她自己想找的东西就在这个办公桌里。手越靠近第一层的抽屉,荧越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消散到不知何处的破碎的灵此刻突然出现几颗,正平静地上下微微浮动,偶尔拂过桌面的相框,似眷恋,又似惋惜。风钻过窗子的缝隙,发出嘶嘶的声音,好像是来自天边的叹息。
荧拉开第一层的抽屉,却只见到几页写满了字的信纸。她拿起这一摞信纸,在看到开头的"亲爱的小妹"的那一刻就失去了偷窥的兴致。她接着往后翻,发现或有折痕或没有的信纸中间夹了一张满是黑线的草稿纸。荧本以为这只是写信时废掉的稿子,但仔细看看上面的字毫无章法地列在上面,就像是小孩子随性的信手涂鸦。荧贴近纸张,想努力在纷繁的线条中间分辨出上面的字迹。
写下的字迹本来就略显潦草,加上黑线的掩盖,她只能勉强分辨出几个字,方……者……火……而往往关键字上会被更严实的黑色掩盖,荧本来就对解密感到十分苦恼,这种暗号般的文字更加没有头绪去捋清逻辑。反正拿远了也没有感到元素力的气息,她干脆把纸放回抽屉。
手上拿着达达利亚的家信反倒能感受到那股微乎其微的元素力。荧终于想起这个世界还有元素视野这种东西,于是催动自己身体里的元素力,视野转换成洞察元素的状态。她本以为他这样的人会像自然界的所有雄性动物标记领地一样标记自己的战利品,却没想到居然会在寄给家人的信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元素力能在某种程度上实现定位的功能,这应该是他为了防止家信丢失的独特方法。
荧从信纸中间抽出元素气息最浓厚的那张,写成的时间应该没有过去多久。一颗灵贴近信纸,却由于没有实体穿过了信纸。它倒不恼,反而随遇而安地穿透几次纸张,一副十分开心的样子。出于尊重,荧模仿着记忆中胡桃掐手诀的样子捏了个应该差不多的往生诀,然后双手合十,信纸置于双手中间,低声念出钟离教给她的咒语:"勤修大道法……"
没有任何反应。
"……五脏结胎婴……"
连水元素流动的感觉都没有。
"……此食施众生。"
信纸只是轻微抖动两下,甚至分辨不出来是因为微风还是因为咒语有效。
大概……是失败了吧。荧想也是的。作为定位用的水元素强度比不上达达利亚在战斗中使用的万分之一,事实上她本来也没指望开始即为结束,早就做好了遇挫的准备。
……只不过,真到了那一刻,还是会有些失落感在的。
荧叹了口气,复原好办公室原先的模样,顺便用风吹掉物品表面粘着的薄薄一层灰尘。她轻关上木门,就好像避免打扰屋子里的人一样。钥匙逆时针旋转两圈,从锁孔传来“咔哒”声。荧不敢断定这次是暂时反锁还是永久尘封。
下楼的时候叶卡捷琳娜朝荧的方向看了一眼,点头示意她已经知道了。荧走到前台,把钥匙递给她,叶卡捷琳娜收好钥匙,看到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还有什么事能帮到您吗?”
“嗯……”荧斟酌了一下用词,“公子他,在璃月有什么熟人吗?”
叶卡捷琳娜稍作思考,“……公子大人作为新兵时期的战友目前驻扎在璃月。您问这个做什么?”
尽管心里其实十分慌乱,荧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她和公子的关系来讲……
“公子让我保密来着。”
叶卡捷琳娜未出口的话语哽在喉咙处。既然这位旅行者这么说了……管他是不是真的,如果真的是公子的命令的话,不遵守的后果可比现在追问到底得到的结果严重得多。给荧的地图做好标记,礼貌地目送她离开,在荧出了北国银行的门之后她长吁一口气。
旅行者和公子大人都喜欢给别人找事干,挺好的,下次别再来了。
遁玉陵的愚人众先遣队来了一批又一批,也被荧打跑了一批又一批,第一次来是为了私事而不是例行的驱逐任务,荧的心境还是很微妙的。在黄昏前终于看到了遗迹,她小心翼翼地朝岸上靠了靠,希望不要打扰到遗迹之中的愚人众。
可她忘记了山体遮掩着的残垣里面住着两三个丘丘人。愚人众虽然不会手下留情,但至少是人,起码还能沟通,丘丘人可不会管那些。放哨的丘丘人看见荧就像是饿了几天的狼看到肥美的羊羔一样,大叫一声挥舞着木棒朝荧的方向奔过来。
荧无奈,只好召出单手剑,解决掉张牙舞爪的丘丘人。哀嚎声响起的同时魔物也同样魂归地脉,荧习惯性地挽了个剑花,另一手却拍上额头,重重叹息——这么大的响动,那群愚人众想不注意到都难。她朝对岸望了一眼,先遣队看到大名鼎鼎的旅行者后,果不其然该拿火铳的拿起火铳该拿锤子的拿起锤子。
“呃,那个……”荧的剑消失在背后,“我,我没有恶意的……”
先遣队员们却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狐疑地对望,最后达成一致应该是听错了。火铳手甚至已经端起火铳瞄准,火元素在枪口处聚集,蓄势待发。
交涉无效,荧尝试使用别的手段:“你们的公子大人让我来的……诶?等、等一下??”
……
“这下总该信了吧,都说了我没有恶意的。”
荧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拍拍胳膊上沾染的灰烬,面无表情地盯着火铳手一边给雷锤手臂上的伤口淋上火水,一边忙不迭地点头。
虽然这两个家伙对她来说不算是什么棘手的敌人,但是荧还是免不得受了点小伤。神出鬼没的灵突然出现,轻轻掠过她右臂上的擦伤,伤口伴随着水流流过的清凉感逐渐消失。
雷锤被火水刺激得龇牙咧嘴,不时发出“嘶——”声。看起来……下手有点太重了?荧尴尬地提了提嘴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下颌角。
“——所以说,”帮忙包扎好伤口,火铳手站起身,单手叉着腰,看向荧的眼神里仍然存有戒备,“大名鼎鼎的旅行者屈尊来到我们愚人众驻扎的地方干什么?”
“不是说过了吗,你们公子大人让我来……呃……找东西的。”
“公子大人……呵,”火铳手冷笑一声,“我们这样的人,上哪儿去认识「公子」大人啊。”
奥赛尔一仗之后,荧很清楚愚人众内部不少人对于达达利亚的看法由很差转为更差,但没想到居然连非直属的下级都以这种态度看待他。看来说公子是行不通的,甚至还会招来反感。那……
“那,这里有阿贾克斯的东西吗?”
火铳手明显怔了一下,却紧咬着嘴唇,不说话。受了小伤的雷锤在这两个人僵持之前就灌下一大瓶火水,和着草盖沉沉睡去,不时发出轻微的鼾声。
荧并不着急,没有选择追问下去。从这种反应来看,他们绝对认识甚至十分熟悉,只是他不认识那个作为“公子”的达达利亚罢了。
“……我叫列昂尼德,”火铳手重重叹息,从地上捞起喝了一半的火水,狠狠地灌了一口,“阿贾克斯那小子,是我几年前刚参军时候同一小队的战友,后来他立了战功调到别的连队去了,从那之后我们就断了联系。不过在那之前,他的确留了件东西在我这。”
列昂尼德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白色的晶体,递给荧并示意她坐在篝火边。荧攥着晶石,凉凉的,好像在摸冰史莱姆的壳。他熟练地点好火,在帐篷里鼓鼓捣捣一阵后一手拿着喝过的火水,另一手拿了瓶未开封的火水,也坐在火堆边。他把新的那瓶递给荧,问道:“喝吗?”
荧摇了摇头。
“也是,你看起来应该还没成年,阿贾克斯那小子可真行啊……不对,那小子也没成年来着……十九?还是二十?”
列昂尼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跃动的火堆,可他视线的尽头根本没有落在那上边。他的眼神透过火光,在看着荧所不知道的、属于他们之间的过去。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这么多年没消息,我还以为他和叶夫根尼一样死在雪原上了。哈,这小子还先我一步找到了老婆……”
这人肯定喝多了,荧想,要不然她不可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什么老婆……?
列昂尼德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但还是能看出来荧的一脸迷惑:“咦,阿贾克斯那家伙没和你说吗?真是的……多大个人了,还像小姑娘一样害羞……”
在荧离开之前,列昂尼德讲了很多很多。
他讲了他、阿贾克斯,和叶夫根尼是怎么在连队相遇的,讲了阿贾克斯是怎么帮他教训了一顿对他口出狂言的人,讲了叶夫根尼是如何替他挨了一顿教官的打,讲了他们仨是怎么成为过命的好兄弟,讲了他永远也忘不了的那次雪山行军,讲了他们仨醉酒后的玩笑,讲了……叶夫根尼牺牲于他家乡旁的雪原,阿贾克斯因为这次战役当中立了大功被调往其他连,而列昂尼德自己却自请永不升官,甘愿活着退伍前只做一个最普通的火铳手。
他说那枚结晶其实是他们仨喝了火水之后,醉醺醺地开玩笑说拿出自己身上的东西,作为给未来的另一半的礼物,然后互相交换,让各自未来的老婆到他们手上来取,阿贾克斯的那份就是这枚在至冬宫边捡到的永远不会融化的冰晶。列昂尼德的那份在叶夫根尼手上,想必早就因为他的去世葬在了那片雪原里,而阿贾克斯把叶夫根尼亲手做的木雕放在他的尸体上,被纯白的飞雪掩盖。
至冬人不相信眼泪,但这不代表至冬人没有感情。尽管这个至冬军人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变化,但荧能感受到他的情绪逐渐低落。有些事情还是趁着夜色渐浓消散比较好。
列昂尼德盯着荧琥珀色的眼眸看了良久,才缓缓说道:“既然阿贾克斯想娶你,那你们俩就好好过日子,我可不管你是什么旅行者还是救世主。那家伙……人还是挺不错的。”
荧知道这句话是列昂尼德的逐客令,于是她很识趣地离开愚人众的驻扎地。夜已经很深了,提瓦特的星空比任何一个世界都要美丽,星座与星座纠缠,共同绘制出这片海一样的星空。
——至于他误以为达达利亚要娶她的误会……荧觉得还是不要不识气氛当即澄清的好。
走到璃沙郊,荧才有机会仔细观察这块冰晶。“永远不会融化”的冰晶历经几年的光阴仍然没有融化的迹象,镂空的冰块中间漂浮着一个微缩的类球体,荧知道这是达达利亚的水元素力,毕竟破碎的灵都浮现出来环绕着冰块上下浮动呢。她想她大概知道漂浮着的是什么东西……被巨大鲸鱼砸的记忆还鲜明地印在脑海中。
是微缩的独角鲸。达达利亚一边喊着“星海游鲸”一边唤出无名海兽携着怒涛砸向她仿佛发生在昨天。
那时的他们,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呢……?
居然记不太清了。
算了算了……干正事要紧。尽管小鲸鱼里面的水元素有很浓重的他的气息,但是毕竟量过少,荧是不报什么希望的。但事已至此,死马也要当做活马医。她双手合十,低声说出聚灵咒语:“勤修大道法……”
冰晶轻轻抖动一下,引得其中的小独角鲸也晃了两下,好像受到惊吓一般。
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地没有成功。荧叹了口气,收好冰晶,转了个方向,准备去往黄金屋。
虽然对荧来说其实没必要帮忙收好那件类似于……“定情信物”的东西,但毕竟是达达利亚十四五岁的时候怀揣着未知的未来的向往做出的东西……才不是私心呢,只是维护一下中二少年青春时期的梦罢了,才不是私心。
满月已经渐渐爬向西方,还有四五个小时就会迎来新的一天。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去了黄金屋还不能得到应有的结果,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荧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绕路。明明沿着大路走到分叉口时一直向东走,直线穿过璃月港,再从城东的小桥走到黄金屋才是最近的路线,可她在分叉口处却稀里糊涂地选择了西南方向。
说起来……
北方的星空原本常亮的那团星座不知是由于季节变迁还是因为些别的什么原因,亮度低得可怜,如果不是偶尔闪烁一下也许真的肉眼难以看见。飘忽的光芒在虚空中孤苦伶仃,犹如风中残烛,似乎只要风稍微大一点就会使其熄灭。
为什么会执着地想让公子复活呢?
至冬人向来以战死沙场为荣,某种程度上来说达达利亚也算是在外执行任务的途中牺牲。能力不足也好英勇就义也罢,死亡于他而言从来不是藕断丝连的省略号,而是果断决绝的句号。
荧突然怀疑起对从昨天开始就耿耿于怀的这件事的正确性。
不过……正解也好,错误也罢,荧逐渐加快先前由于迟疑而放缓的步伐,反正都是未来才能知晓的事。
她只知道,如果现在不去做的话,未来的她一定会后悔的。
璃月的气候向来温润,如果是在这样的夜里,偶尔再吹来几许清风,无论是意志多坚强的人也会犯困的吧。摩拉的铸造仍没有开始,黄金屋周围的守卫并不算多,长夜即将结束,只有几个千岩军能忍住困意不拄着白缨枪点头。
“请说明你的来意。”
荧的手刚放到黄金屋的大门上,就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啊,我……”
上次听了钟离的暗示急匆匆地赶到黄金屋之时并没有见到这么多的人驻守,大概是那时候缺人手紧急把这边的千岩军也调过去了。被这么一问,荧的脑子突然宕机,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啊,是旅行者啊。”那人似乎是才认出来荧的身份,“有什么事吗?因为黄金屋的性质过于特殊,就算是你的话也需要提防,还请原谅一下我的神经过敏。”
璃月人只知道是愚人众唤出了长眠于孤云阁之下的漩涡之魔神,却不知道是达达利亚干出了这些事,当初袭击黄金屋的是达达利亚也被愚人众很好地掩饰过去,现在如果贸然提起愚人众,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那个……群玉阁一战的时候,我来黄金屋赶走贼人的时候不小心把很重要的东西掉在里面了。”
荧觉得如果真的能让达达利亚成功聚灵的话,那时她的脸皮也差不多要和归离原的遗迹的墙一样厚了。
公明倒也没质疑荧话语的真实性,只是点点头,说了句“请您离开时和我报备一下”便放行。
虽然说经常会在脑海中回忆起和「公子」的那场战斗……荧的手覆上黄金屋大门上的铜环,下意识地咬住下唇,心脏不自觉地加快鼓动,但当即将踏上当时的那片战场,心情还是会变得微妙起来。但要是逐一给内心翻涌着的情绪命名,那绝对会像捋顺一团乱麻一样无从说起。
“吱嘎——”
厚重的大门发出嘶哑的声音。
荧对黄金屋的并不算有多熟悉,但经过那样的战斗之后,这处全提瓦特财富的发源地于她而言是刻骨铭心的战场。由于摩拉的铸造仍未开始,黄金屋内部被达达利亚毁坏的地板只是草草地堆到下层场地的空间。不同于上次的措手不及,荧纵身一跃,如同轻盈的猫咪一般稳稳落在下层的地板上,未完全消散的令人骨寒的水汽自地面爬到她的手指上。
她的心理和生理都觉得此处必定会有能让达达利亚成功聚灵的东西存在。
实力日益增强的旅行者可不能和当日只得苦苦拖延才能勉强赢了达达利亚的她相比。那日之后荧不止一次接到来自达达利亚的挑战书,尽管诸事缠身,但她还是会硬着头皮答应,抽出一点闲暇赴约。从一开始的五五开,到渐渐的六四分,再到最近的游刃有余结束战斗,达达利亚确实有在日益变强,但在逐渐恢复力量的旅行者面前还是显得有些登不上台面。
达达利亚眼睛里近乎疯狂的狂热至今仍令她记忆犹新。
那是他想与强者对决和想要变得更强的接近执念般的渴望。
利用元素力轻松移走大块的建筑碎片,当初的那场战斗留下的碎屑终于得以重见天日,由他的水雷元素构筑而成的装甲碎片经由深渊的污染莫名带有一种不详的气息。荧捡起较大的一块,她感觉这东西在她的手里正与她体内蕴含的力量强烈共鸣,一是她曾经净化特瓦林时候所展现的净化的能力,二是……
荧不由得咽了口口水。第二种引起共鸣的力量来源她不敢细想。
正事要紧正事要紧。荧使劲摇头,像是要把刚才的怀疑甩出脑壳,然后将残刃置于手心,轻声念出咒语。可能一会要对公明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凭空带了一个男人出来,但是那是之后要考虑的事了……
她似乎真的觉得这次真的要成功了,莫名的喜悦与悸动激荡在心房与心室之间,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不可见的灵逐渐在半空中被浅淡的灯光镀上色彩,这次似乎比之前那两次引出的灵来得都要多,纷纷扬扬的,如同春季四处飘落的柳絮。灵以荧为中心环绕,逐渐缩小半径,最终聚集到她的掌心上。
要成功了吗……?
然而想象当中的重逢并没有到来。
残片的深蓝色阴沉到仿佛能滴下墨来,但被无数的灵包围之后,表面的颜色先是褪成象征着邪眼给他带来的雷元素的紫色,随着灵的消失,紫色也逐渐褪去,最后化作流水般流动的物质,渗透进她的肌肤,顺着血流回游至心脏。
荧是被手腕处传来的暖意从愣怔与难以置信中唤醒的。低头一看,左手腕处凭空出现一只细细的玉镯,飘舞的灵落至她手腕周围时如同被磁铁吸附的磁子一样紧贴到初现雏形的玉镯上。灵被聚集的速度越来越快,玉镯也越来越粗。
大量不属于她的记忆与情绪冲破血脑屏障涌入她的脑中。
她看到深夜伏案工作的那人突发奇想抽出信纸,将最近发生的趣事写进家信里,字里行间无一不是在描述那个最近声名鹊起的旅行者。
她看到属下述职时百无聊赖的那人在随身携带的便签纸上涂涂画画,意识到写的尽是“旅行者”和“荧”时微红着脸慌忙胡乱用大团的墨迹掩盖住自己的小心思。
她感到黄金屋那一战时,见识到她展露的实力之后,那人内心的兴奋、狂喜和愈加粘稠的……恋慕。
无论是多么迟钝的人,到了这一刻,也该意识到达达利亚作为一个异性对她的感情其实多少是有点变质的了。
“找到了吗?”
从黄金屋出来后,荧没有忘记先前公明对她的要求。她来到公明面前刚想打个招呼就告辞,却没想到她还记得荧的借口。
荧扯出个牵强但坚定的微笑,给她看了眼左手腕上套着的玉镯,轻声说道:
“找到了。”
东方泛起鱼肚白,已经有早起的团雀聚在黄金屋的屋顶叽叽喳喳地唱着歌。新的一天也依旧如期而至。
走到翠玦坡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今天是当初一周之期的最后一天,如果回到璃月港的话,一定会有盯梢的悄悄跟踪她,然后报告给上层公子大人没有在旅行者身边,最后挖掘到……也不能称作是挖掘,最后发现达达利亚已死。虽说面对璃月当局,愚人众节节败退,但若是单独拿下她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旅行者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且,最后的那一刻……自从知晓达达利亚的感情之后,她就决定这样做了:最后的那刻到来之时,她想独自一人去见证。
一踏上翠玦坡的土地,天空就骤然变得阴沉,黑压压的天空好像千金重的铅块压在荧的心上。她不喜欢此地的氛围,一点也不。从遗迹深处溢散出的不祥气氛引得她蹙起眉头,如果可以的话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踏入这个地方,但此刻也不得不迈开步子朝尽头走去。于一切开始之处终结,除却心脏破开一道口子留下恒久的欠缺,也许这样就可以当做一切都从未发生。
脚步踏入无人涉足的密室,惊起一室灰尘。内部中心游曳着小鲸鱼的冰晶自荧从黄金屋启程时就被她挂在脖子上,随着逐渐靠近事发地,小鲸鱼的运动愈发烦躁起来,左手上的白色玉镯也像是附和前主人的元素力一样逐渐升温。
意识到时,咒语已经念到了“五脏结胎婴”。熟悉的元素力与玉镯共鸣,牵动荧的心,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顺其自然说完咒语。
无源的风剧烈吹拂,数以万计发着白光的灵自墙壁以铺天盖地的架势汇聚而来,像是无垠的旷野上满是萤火虫在飞舞。荧伸手去触碰漂浮着的光点,这次它们没有躲开,而是欣然接受她的触摸。
“咔。”
从何处传来的声音惊得荧一震,回头一看,竟是一只幼岩龙蜥。魔物的身影,地下的异响,无一不在唤起荧关于那日的梦魇。
——那一日,小腿受了伤的荧正是为了躲避幼岩龙蜥的攻击而忽略掉了遗迹猎者新一轮的攻击,才让达达利亚急于把她推开,却被遗迹猎者的尖刺贯穿,最后才……
然而这次,明明没有被突变石强化,面对那日梦魇的实形,跨越诸多星海的旅行者却如同被钉在原地一般动弹不得。
幼岩龙蜥即将突破地面进行旋转,荧认命般地闭上双眼。不该终结于此,她是知道的,但是如果在这里的话……是这样的结局的话,倒也没关系。
“伙伴,小心别动!”
利落的水箭自耳边呼啸而过,被一击贯穿的龙蜥痛苦地挣扎一番便不再动弹,留下收藏的骨片后归入地脉。泪水却不可抑制地夺眶而出。
“达达……利亚。”
荧转过身,朦胧泪眼中看见的是脸色苍白的达达利亚带着略带疲惫的笑容正望着她。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两步,而后是小跑,最后是跌跌撞撞地扑向他的怀里。
达达利亚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头,任凭荧在他怀里肆意啜泣。尽管荧什么也没说,但他知道,她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会成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在此刻恰巧终结了她的梦魇?
“因为……你叫了我的名字啊。”
“……呵,那可还真是谢谢钟离先生您了。”
荧是在压抑着怒火的与音量的争吵当中苏醒的。坐在床上完全清醒时,达达利亚正好揉着一头蓬乱的头发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眉眼间还带着些许未完全消散的怒气,却在对上荧视线的那一刹那被害羞所取代。
他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打着哈哈坐到荧床边临时加的椅子上,耳根处挂着难以消散的粉红色。
“哟,醒了啊伙伴。感觉怎么样?昨天你在我眼前晕过去可真把我吓得不轻……哦对了,”达达利亚端起床头柜上晾着的白粥,颇为自然地坐到她身边,“先吃一口。”
他甚至把瓷勺送到她嘴边,意图喂她喝掉。荧不由得愣住,头偏向一侧,一时忘记得先谢绝才行。达达利亚见状倒也不恼,反而把碗放回去,自言自语道:“也是,刚醒来应该没什么胃口才对。”
荧轻咳一下,嗓子干涸得厉害,仔细感受还会尝到股铁锈味。
“……水。”
达达利亚忙不迭地从外间倒了杯水回来递给荧。她大口喝着,没一会杯子就已见底。喉咙被清水滋润之后已经不再有撕裂的感觉,荧眨眨眼,紧盯着达达利亚:“怎么回事?”
“嗯?”达达利亚显而易见地被问住,不知是因为不知从何谈起还是根本无话可谈,“比如……?”
荧有好多好多东西想问,光这一个“比如”可能比不过来,例如说,他是怎么成功聚灵的?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失去意识?但是最后她还是选择了程度最轻的那个问了出来:“……为什么我会晕过去?”
“啊,那个啊,”达达利亚环抱起手臂,“白术大夫说你这是心力交瘁造成的。嗯……你不会直到昏过去之前都没有合过眼吧?”
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没错。先是因为愧疚感根本没心情去思考休息这种事,然后又因为得知了扭转结局的法子重燃起希望,最后单凭着执着与绝不服输的信念才得以撑到见到他的那一刻。
似乎很久都没有过那样一口气完成所有委托之后长舒一口气的松懈感了,但偏偏是在那一刻的一刹那间涌上来的放松击溃所有的紧张与提防,毫无防备地在某人怀里睡去。
荧点点头,表示她确实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尚未褪去稚气的执行官还不能做到从头到尾掩饰住自己的心思,于是眼中那点稍纵即逝的心疼被旅行者尽收眼底,荧不由得轻笑起来。
“笑、笑什么……”
“没有,”荧捂住嘴,掩盖住上扬的嘴角,然而未被遮挡的眼睛弯弯的,笑意完全掩饰不住,“下一个问题下一个问题。你的聚灵……怎么成功的?”
“这个嘛,其实……我听见有人在叫我,”达达利亚伸出右手,手掌上缠绕着荧金黄色的发丝,“确切地说是有一股力量在感召我,我顺着源头前去时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回过神来就已经重塑实体了。
“你瞧,伙伴,从这里发出……”
达达利亚很罕见地没有戴他那副黑色手套,微凉的指尖点上她的鼻尖,荧本能地闭上眼复又睁开,眼前是肆意笑着的达达利亚正用食指在空中划线,最后指到左胸处,在那之下的他的心脏正有节奏地搏动。
“牵出一条直线,连接到这里。”
荧的脸霎时羞得通红,然而面前那男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露骨的话,还一脸疑惑地看着荧,像是折磨完猎物的猫咪疑惑手里的战利品为什么不动了一样。
不过仔细想来有个疑惑没有解决。钟离不是说,蕴含着达达利亚气息的东西才是聚灵的引子吗?可当时荧是孤身空手前去遗迹的,又怎么会?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伙伴。”达达利亚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不是要谢谢那位退休岩神,又把我俩摆了一道。言而总之就是,蕴含我的气息最浓厚的东西,呃,人,其实是你。”
不属于自己的元素力在身体中心激烈地翻涌,最后不适感汇聚在下腹部。荧心下一沉,掀开被子,不详的蓝色印记隐隐浮现,透过衣物泛着幽幽的蓝光。
是断流标记。
达达利亚这时候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给强敌施加断流标记是我的习惯,伙伴你不是不知道的……在黄金屋那次施加的断流标记按道理来说早该散了才对,明明那之后的比试我再也没对你施加过断流。难道说……那次我用力过猛了?”
而且看起来也没有会消散的迹象。
“不过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吧,这下我们俩就算追平了,而且更头疼的是,”他苦笑着摆了摆手,然而心情愉悦到不像是发自内心的苦笑,“我们两个应该再也分不开了。”
“啊?”
荧瞪大眼睛,嘴惊讶地大张着,身旁的床单被攥紧成两团皱皱巴巴的东西,“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也对……这么说吧,我聚灵的力量来源是你,而你身上的这个断流标记我也没办法消除,应该是聚灵时的附加规则改变了标记的性质。而且被给予了你的力量的我,若是你离开这个世界或者去世,我也会跟着命陨;然而我的死对你来说毫无影响。也许无法消失的断流会帮我掰回一局?”达达利亚脸上的笑意变淡,“如果知道是这样的后果的话,你绝对不会帮我的吧。”
“会的。”
“……?”
“我说的是真的,达达利亚,”荧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这种代价根本算不上代价的吧?而且要不是因为帮你聚灵搜集东西,我还不知道你想着友谊变质呢,是吧,公子大人?”
看着荧一脸坦然地揭穿他深藏着的小心思,一向直来直往的执行官反而羞红了脸颊,“不、不是,我不是……”
“我不讨厌哦。”
荧露出温柔的微笑,声音低沉而温柔。她微微俯下身,凑到达达利亚的唇边。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彼此间的热气喷洒在对方的脸庞,让两个人不由自主地都微微红了脸颊。
这个吻来得太过突兀,荧却有十足的心理准备。血气方刚的少年笨拙地用吻来传达自己的心意,荧并没有回绝,而是选择顺从地接受,双手环抱住他的脖颈。
达达利亚只觉得稻妻盛夏的花火祭开在了他的脑子里,五彩斑斓的烟花噼里啪啦炸成一片。一吻终了,他盯着眼前脸颊通红的荧,不由得轻笑起来。
“那就约好了。”
达达利亚虚握住荧的手腕,将她的掌心贴在他的胸口上。这是她替他重铸的心脏,是她用她的发丝牵动着他,引导他重回此世。
他以来自异乡的旅者紧缚他心,并借此祈祷。
“这是你我之间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