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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很少叫我队长？”



刚从副驾驶滑下来的沈翊努力睁开睡眼，仰头望向杜城。虽然他听到了杜城的声音，但显然正在重新启动中的大脑尚未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杜城摇摇头，在心里撤回了半分钟前发出去的消息，伸手按在沈翊的背心，推着他靠近案发现场。



“聚众斗殴，报警的群众说得有二十来个，打到后来升级成了持刀伤人，一见血跑了一大半，我们的人赶来之后只扣住了那几个。”蒋峰朝停在阴影里的警车扬了扬下巴，“伤的已经送去医院了，扣下来的这几个说是互相不认识，只是来给兄弟撑场子。”

杜城点点头刚想接话，沈翊忽然“噗哧”笑出了声。蒋峰一脸纳闷儿地瞅他，沈翊赶紧摆手，“没什么，我想起了高兴的事。”带笑的眼睛还偷偷瞄了一眼杜城。

杜城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杜倾又在沈翊跟前管不住嘴，成天拿他小时候的黑历史当乐子讲。可沈翊分明已经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问事发经过，让他小小地报复一下都无从下手。

“有几个人持刀？什么样的刀？”杜城边问边扒拉开想蹲下研究血泊的沈翊，“又看不懂，快去找目击人问问情况，小画家。”

沈翊应了一声，小跑过去加入了李晗对围观群众的询问。

蒋峰摊开手，一脸无奈，“不知道，逮着的几个说挤在人群里，什么也没看着，就听见有人喊捅死人了。”

现场没有监控，偶尔有人经过，不过还是比较偏僻的地方。杜城来来回回看了几圈，没发现什么比较明显的线索。

“先带回去，让何溶月去趟医院，看能不能从刀伤看出点什么，”杜城扭头找了找他们的画像师，提高了声音，“沈翊人呢？”

李晗闻声从人群里跳起来招手，“这儿呢城队！沈老师在这儿呢！”

沈翊坐在花坛边缘，专注地盯着画板，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拨开人群挤进来的杜城。

李晗把已经完成的几张画像递给杜城，杜城快速扫了一遍，问：“还差多少？”

“围观群众还挺热情的。”李晗委婉地回答。

“……行，你和他一起，完事早点回局里。”

“保证完成任务！”

见沈翊还是没有理他的意思，杜城只好重新拨开人群挤了出去。



直到太阳落山，沈翊和李晗才不紧不慢地回到分局办公室。杜城和蒋峰什么都没问明白，正相对无言，瞧见另两人有说有笑地进门，立刻互相看对方不顺眼起来。

“老大，领走，速速领走。”蒋峰的白眼几乎翻上了天，“有家有室的人，还成天跟年轻女孩混在一块，影响多不好。”

“吃不着葡萄嫌葡萄架子高，追不到姑娘嫌人同事比你好是吧？”杜城假装怜爱地拍拍蒋峰的肩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蒋峰无声地冲杜城的背影“呸”了一下。



本来答应了杜倾今晚一定回家吃饭，两人刚进门没几分钟，杜城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虽说警察加班是常态，但是你们俩这几周加班也太频繁了吧，饭都吃不上几口，等会，带上，”杜倾赶紧把刚做好的菜装进保温桶递给杜城，又给沈翊塞了一瓶热牛奶，“小翊，没你的事儿了就回来，听见没？阿城皮糙肉厚的，熬几天没事，你可不行。”

沈翊挠挠脸，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没事，姐，结束了我俩一块回来，不然还得吵醒你两回。”

杜城匆忙咽下刚塞进嘴里的肉，拽着沈翊嘟嘟囔囔地出门，“就偏心吧。”



这会儿正好碰上晚高峰，主干道堵得动都动不了，沈翊捧着玻璃瓶慢慢喝着牛奶，少见地没有睡着。

“何溶月刚才打电话说，其中一个伤者有凝血功能障碍，失血过多，没抢救过来。换药的时候她看了其他几个伤者的创口，和这个死者的不一样，显然是不同致伤工具，我们得赶紧问出来持刀的到底是哪几个人。”杜城拿胳膊肘捅了捅沈翊，“红烧肉，再给我吃一块。”

沈翊拧开保温桶的盖子，捏起一块喂到杜城嘴边，“开车要专心，明天交警的同事就来抓你。”

“排这么长队摄像头拍不到，我要饿死啦。”

杜城的余光瞥见沈翊十分自然地舔掉指尖的酱汁，不由得噎了一下。

姐姐说的没错，他们最近加班是有点太频繁了。同为公职人员，还在同一单位，意味着我加班你也跑不了。一天结束精疲力竭，回家基本是倒头就睡。即便是睡同一张床，互相清醒着盖被子单纯聊天的机会都少之又少，更不用说其他不单纯的事情。

沈翊像是完全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趁着车流的速度缓慢，挑挑拣拣吃了些东西，时不时喂给杜城一口，快到路口跟前才停下重新盖好盖子。

“你瞪我干什么？还想吃？再吃明天真来抓你，我是不会给你做伪证的。”沈翊把牛奶喝完，出于习惯舔了下嘴角，十分不解杜城为什么瞪他更凶了。



刑警队办公室又是一夜灯火通明，沈翊在两个审讯室之间来回跑，画笔几乎没停过。白天在场参与斗殴的，可能参与的，好像见过的，甚至一些围观看热闹的，沈翊全部画了下来。毕竟有可能是有预谋的故意伤人，他希望能给侦查员尽量多提供一些帮助。

凌晨四点，画像终于全部完成。沈翊拖着步子走到洗手间，把手伸到热水流下冲了好一会，才恢复一些正常知觉。

不知道谁走前顺手关了406和门口走廊的灯，沈翊也懒得再打开，摸黑进去准备收拾背包，没走两步就一头撞上什么东西。



杜城确实是在等他，却没料到这人竟主动投怀送抱。

“你怎么把灯关了？”沈翊闻到熟悉的味道，干脆闭上眼停止思考，火速卸掉浑身的力气，要不是杜城搂着他的腰，他下一秒就得滑到地上。

“沈老师辛苦了，我背你下去？”

“歇会儿，歇会儿。”

画室里唯一的软椅显然不够两个成年男性并排坐下，沈翊此刻也没心思抱怨什么，跨坐在杜城大腿上靠着他的肩膀，几乎要睡过去。

“沈老师，你这，你这就有点考验人了吧？”杜城瞪着天花板，这会儿不仅不困，反而越来越清醒。

“杜警官，我干什么了……”

就在杜城快把法条背完一遍的时候，沈翊忽然抬起头，“你白天是不是问我，为什么很少叫你队长？”

“你听见了啊？”

“刚才做梦梦到了，原来是真的。”

“……”

“那样好像是在叫领导，和领导谈恋爱，我感觉我好吃亏哎。”沈翊摆出一副认真思考过的苦恼样子。

杜城一时气结，居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你想我叫你队长吗？”沈翊露出明显是准备捉弄他的笑，“队长？领导？城队？老大？”

“……行行好，收收神通吧，咱们也该回家了。”

杜城想起身，却被沈翊按住肩膀。



“那你想我叫你什么？”

即使是在一片黑暗的房间里，沈翊的眼睛依旧很亮，现在，这对漂亮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杜城，只看着杜城。

杜城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好让心脏不要再跳得那么剧烈。

他们正十指相扣，正呼吸交缠，他的爱人正弯着眼角，小小声地叫他：

“哥哥？”



坏了，杜城心想，坏了坏了。

要是我在办公室干死他，明天是会被开除还是拘留？

杜城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