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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卡曼橘·其一

作者 : 银白GinShiroi

类型 常规 , 现代 , 日常

分级 大众 无倾向

标签 boy meet girl

文集 落书ki

99 0 2020-9-20 18:16

*

清澈纯净的笑容,既冷且热
像烈日当空的天气里的
一杯冰镇卡曼橘苏打水

陈室透讨厌夏天。
夏天总是会让人出汗,她不喜欢衣衫粘在身上的感觉,那种黏糊糊的感觉是她最讨厌的。因此,即使她不起痱子,还是会随身携带爽身粉,那是她的夏日超人。
日本啊,高中老师有讲过,温带海洋气候,有一部分亚热带。
她不习惯这里,有些水土不服。
但怎么办呢,来都来了。室透这样安慰自己。
“哪里是温带啊,全日本都是亚热带吧?!”
即便如此,偶尔还是会这样抱怨。
是今天去学校吗?室透有些忘记了,窗外已经几近黄昏时。她掏出手机看了看备忘录。
“八月三十一日,星期一,月曜日去艺术系报道。”
一行简短的宋体小字有序地排列着。今天是周六,土曜日,还早。
没有用日文写,即便考过日本语能力测试一级,她依旧不习惯日文,大事小事还是用中文记述。
不止一遍又一遍地听人讲过,生活在异地他乡、语言能力尚且稚嫩的时候要多给自己创造语言环境,但她就是不想这样做,她是惯性的人,会让她头疼的事很少做。虽然日文在室透眼里是温柔的语言,但冗长、杂碎的语式就跟夏天一样让人头疼。学过日文才觉得中文的简短原来也是一种遒劲、有力的美。
室透挺佩服自己的。虽然语言能力考试已经考过很久了,但听力和口语都不太自信,听日本人讲正宗的方言依旧吃力,自己的口语也不地道,一听就知道是外人口语。可即便如此,一个女生依旧敢冒着人生地不熟的风险远道而来。
只为求学,或者开启新的生活。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那么符合条件的地方有很多。国内远一点的地方也是不错的选择,大可不必费此周折,远洋日本。
而自己又是因为什么而来到这个国家的呢?
想要远离东北、想要远离父母、想要去自己喜欢的地方。
好像也就仅此而已了,没有更多强烈的欲望想要与这个名为日本的国家挂钩。
她却来了,两周前提着大包小包地来了,虽然不太像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但也没有丝毫犹豫。
破而后立嘛,既然要开始新的生活,为什么不彻底一点呢?就让自己与从前离得再远一点吧。
先做事,然后再找理由和借口为此背书。室透这招驾轻就熟。
好热啊。透又看了眼手机,土曜日,房间的空调要明天才来师傅维修。
刚搬来的时候,房东去机场接她的时候一脸堆笑,跟她说抱歉。空调因为线路老化需要维修,暂时用不了,而维修师傅的预约排在了两周后,也就是明天。资本主义国家效率真底下。
天晓得室透是怎么忍受两个星期里没有空调的日子。
室透被炽意打消思绪,手边电话却亮起了屏幕。
是父亲的电话,室透有些烦躁。
再三呼吸之下,还是接通了电话,她不想让家里人多担心。她已经是个大人了,要学会为什么东西负起责任才行,比如承担一份沉甸甸的爱,或者不厌其烦地接纳些什么。
“喂,爸爸。”
“什么时候去学校啊。”
“后天,还早,不急。”
“都准备好了吗?上学需要的东西。”
“都准备好了,也不需要什么,我只是去学画。”
“那就好。”
“嗯呐,你和妈妈还好吗?”
“我和你妈都挺好的,咪咪和嘟嘟也很好,没有打架了。”
咪咪和嘟嘟是透养的两只猫,咪咪是一只纯血蓝猫,嘟嘟是她在楼下捡的小狸花。
听到自己的猫的近况,室透顿了下。
尽管不想麻烦他,但室透左思右想,还是摇摇头,决定讲出来。
“爸爸,你要多给嘟嘟喂水,它以前在外面流浪很缺水的,它不喝你也要多喂些。”
室透扶着额,回味刚才的话,确认自己有没有过界的地方。
“好的女儿,爸爸知道了。”
“每月一次的驱虫有在做吗?”
“有的。”
还好,没有不情愿。
话说到这里,电话两端沉默,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现在没什么心情同父亲讲话。
很早之前,父亲打了她。而她没有忘记,这不是一件能够轻松忘记的事情。尽管父亲早已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做到连她母亲都看不下去。
“你父亲都这样道歉了,你还想要什么?有恃无恐也要有个限度。”
母亲是高中语文老师,总是习惯说教,透很厌烦这一点,她最讨厌有人教她做事。
做父母的似乎永远不懂,明明是他们更加有恃无恐,贼喊捉贼的话术并不高明。
所谓家庭,不就是一个父母对你做了什么,都要你原谅的地方吗?
那天,她把这句话完完整整地讲给了父亲,正是因此,透挨了一巴掌。颇有些因言获罪的意味。
而说出这些话的缘由,是父亲不经她同意,要把咪咪送人。
本来是占理的事情,因为自己的“逾矩”与“冒犯”,反而自己成为了不对的一方。真奇怪,明明是他们先做错了事,他们永远有这样的本事,叫自己的孩子认错。
“我不会原谅你们。”
但她是受够了的,丢下这句话便摔门而去。
三天后父亲求她回家。
之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父亲自知不对,一遍又一遍地道歉,母亲看不下去,又换她跟室透吵,又是一地狼藉、鸡飞狗跳。
直到临走前,两方才好好吃了一顿送别饭,颇有些“人之将死”般的洒脱。天知道吃过饭后室透有多自在。
至于道歉与原谅,那不是该在饭桌上讲的话题。大家都要撑起伪善的面孔,假惺惺地咧开嘴吃饭、说笑、制造气氛。
况且一家人哪里有谁真对不起谁的事呀,生你养你的恩你都报不完呢。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我错了,你就没有一点错吗?而且没有能怎样?我不是你妈吗?至于这么较真吗。
良久,还是父亲先张开了嘴。
“女儿,在外面有什么需要的都跟爸爸说,不用——”
父亲在这里顿了一下,像是时间在此按下快门,底片拍完的老式相机没有书写的纸,留下一张漆黑的、暂停的画面。相机成了哑巴。
室透太了解她父亲了,她知道他要说什么,她在等,在等待他说完那句话之后自己的厌恶。
不用担心钱——父亲要说的绝对是这个,而且他一定会把“钱”这个字有意无意地读得很重。是暗示,室透太了解父亲。这个小家子气的男人。
不就是让我在外面少花钱吗?够了够了,我知道你们挣钱辛苦,我以后会一笔一笔还给你们的。
“不用太给自己压力。”
意料之外的回答,室透一时间有些无措。
原本以为,父亲又要大谈特谈钱啊、报恩啊、奖学金啊之类的东西。
她原本以为这个家里最缺少的就是无偿的付出,因为父亲总拿钱说事,明明是一场超脱自己意愿的单向付出,虽然感激,但也讨厌付出者对此喋喋不休。
她又能怎么办,又不是她叫他们生下她的,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吃谁的软饭。
她总会这么想的,父亲也总会这么做。但今天却是意料之外。
没有话术之外的把戏和暗示,只有一句措手不及的安慰。尽管并不清爽,但足够真挚。
也足够让室透酸了下鼻子。
这样质朴的、原始的话原来那么有力。她本以为自己更喜欢穿花般的工笔说辞。
“好的,爸爸,你们也多保重,不用担心我。”
随后电话很快挂断,几句无聊的寒暄没能淡化父亲带来的感伤。
夏天真讨厌啊,室透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人生真长,一眼望不到尽头。
望到尽头也不是什么好事吧——对冲随之而来,两个小人开始打架。
好烦,不想思考。
为什么你不按套路出牌?为什么不能让我再厌恶你们一些?
为什么要用亲情捆绑我?你明知道现代家庭的组构不需要这些的。
“父母在,不远游”什么的最讨厌了,凭什么家庭该是束缚一个人的枷锁?我只要爱与尊重,什么“长幼尊卑有序”全都随着孔老二去死吧,你不可以拿这些压着我。
为什么不放我走呢?
好烦
好烦
好烦
好烦
好烦
人生真长。
“人生は嫌い、大嫌い。”
总觉得这样的心情,还是日语更裹切。
“大嫌い”
真讨厌啊。
“梦を见たんだ、远い昔に见たような......”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谁啊?!”
好烦啊。
她摸过手机,点亮屏幕,瞥了眼来电人的名字后直呼“完蛋了,完蛋了”,然后飞快下楼穿衣打扮,草草地描了下眉毛、涂了口红就推门而出。
今天是新生入学的前两天,有一个小会议要举行。虽然规模不大,但也是有校长出面致辞的。然而这些全被室透忘得一干二净。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来不及了,透拦了一辆出租车。又是双手空抓又是拿地图比对坐标的,姑且算是描述对了学校的位置。
东京的出租车可是出了名的昂贵,室透看着计价器每公里八十日元的计费价格眼皮直跳,目的地距离她的所在地十一公里,室透不无肉疼地看着自己的钱包。
好在现在是晚高峰前一个小时,路况余裕,出租车师傅一路七拐八拐算是及时把她送到了学校。
“总共4280日元。”
这个月算是要吃几天茶泡饭了。
室透忍痛翻开皮夹子,昏了眼——她出门急,现金没带够,手头上只有可怜的三千日元。
这一天怎么那么倒霉啊!
司机师傅似乎察觉到室透的窘境,他转过身从自己左手侧掏出一块蓝白彩印的打印纸,室透定睛一看发现那是支付宝的付款码。
“alipayいいよ、wechatもいい。”
转眼间,司机师傅又从右手掏出一块绿色的付款码,他表情似乎早有预料一样。
国家真是强大了,原来移动支付已经这么普及了吗?
室透颇为无奈地瘪瘪嘴,老老实实地付款。
补齐尾款后,室透下车,夕阳最后一点余热洒在她脸上。失去车载空调后,阳光与热气双重夹击,又让室透出了一身汗。
要死。
真的好烦啊...
夏天真的是太讨厌了。
出门着急又忘记涂防晒,也忘记拿阳伞,本来就对紫外线过敏的皮肤已经开始暗暗叫痛了。
因为出租车不能进学校大门,所以距离学生处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室透要晕过去了,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去向学生处的道路要被太阳晒软沥青。透的这双鞋鞋底很薄,感觉自己几近赤脚走在午后的沙滩上。离她最近的树荫要走十多步,透拖着脚步向前迈去。
离此处不远似乎有个塑胶篮球场,人声鼎沸。几个皮肤黝黑、汗流浃背的高个男生嘴里嘟囔着什么,一手拍着皮球一手指着上方,像是在暗示什么。
这么热的天气还在打球?
透有时候挺难理解男孩子的。这种天气在有空调的室内打篮球也就算了,三十八摄氏度的天气实属不必,这和回到原始社会又有什么区别呢?
皮肤会晒裂开吧?
透一会没涂防晒都懊悔得要死,而那些热气腾腾、浑身大汗的男孩子却兴致盎然地与同样冒着热气的男孩子进行几乎肉搏般的身体接触,实在是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无法理解。
无聊。
驻足旁观了一会之后,透撇撇嘴。光是看着他们都觉得自己也要被汗水淹死。
就在室透正准备转身离去之时,身后那群男生却躁动起来。
原来注意到自己了。不意外,但还是不得不说,男生有的时候还真的是会伪装啊,明明察觉了却要假装没看到,还非要摆出不在意的模样。可他们还是太嫩了,他们往往不会发现这个时候的自己,会比平常更认真,他们的肌肉和动作也会更加僵硬。
察觉了你的察觉,看破了你的看破。
室透看人很准,这招屡试不鲜。
不过其实很讨厌这样的人。相对来说,室透更喜欢比较容易脸红的男生,会傻傻地出糗的那种。
但也只是相对而已,无论如何室透都不会喜欢运动系的男生。太臭了。
室透放缓脚步,天气太热她不想走得太快。
一颗篮球匀速地滚过,超越了室透,紧随其后的是一个男生。
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室透的小雷达鸣起了警报。
当那个男生经过室透身边的时候,她差点被男生身上的热气和狐臭杀掉。
什么啊?!居然有这么过分的?
要赶紧回家洗个澡,室透扶额,光是沾染到这身气味都无法忍受。
那男生似乎察觉到室透的反应,他转身朝室透笑了一下,土里土气的,像是乡巴佬。
他应该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略黄的牙齿整齐地一字排列着,透隔着老远都要闻到他的口臭了。
天啊,让那些不关注现代科技的人去死吧,明明已经有人研制出狐臭喷剂和消汗石了,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只是做到没有气味很难吗?
篮球滚到灰尘里去了,那个男生犹疑着要不要捡起球,他望了望篮球场,又望了望室透,挠了挠头。
喂喂喂,那算什么啊?莫非你是在做什么取舍吗?我应该不在你的选项范围内吧?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的眼神。
再三犹疑下,男生最终决定捡起球,他拍了拍球和自己身上的灰尘,一步一步地向室透走来。
不是吧?!还全都要?
室透难掩厌恶,她想朝反方向躲开,可身后是篮球场,那群男生。
他们围在一起看向室透这里,看样子应该是商量好的,从一堆矮子里拔了个将军出来,假装球飞出场外。
简单的剧本,蹩脚的戏码,能吃这套的女生不多,都是傻子。
蠢到家了。
平时里,室透很愿意承认自己长得好看,是纤细的美,很少有女生比她更具纤细感。比她更瘦的,就像用过半年缩水变形的木筷,又黑又瘦,风一吹就要折断。而二十出头的室透,一只脚还踏在名为洛丽塔的岛屿上。
但这个时候她宁愿自己是某个黄脸婆,或者钻到地里去。
男生一步一步走到室透面前,室透也皱起眉头看着他,
“私は中国人、日本語がわからない。”
还不等男生张嘴,室透便先发制人,留下了一句“我不懂日语”便扬长而去,还有半张着嘴、一脸尴尬的男生。
烦死了。
确认自己离开老远后,透翻开手机,看了看地图,确认学生处的位置不远了。
两只狗引来她的注意,室透的眼神看向夕阳反光处。
一只土狗正在逐另一只土狗,两只小狗都丑丑的,沾了一身尘埃。
室透不算是讨厌狗,但她更喜欢会自理排泄的猫咪。而且她喜欢属于猫的、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她也同样喜欢有距离感的人类。
如果咪咪不在凌晨三点准时无障碍越野就更好了。嘟嘟到还好,流浪猫性子都谨小慎微,说过一次后就老老实实地趴在猫窝里。
一声狗吠。
翻飞的蝴蝶瞬间消失不见,组成它的思绪如流质般倾倒回来。
看来那只被追的一方在这场速度的较量下败下阵脚,被那只凶神恶煞的土狗扑在地上。
紧接着,宛如胜王败寇一般,胜出的土狗含下腰来,腰腹像是装了电动马达一样,一下又一下地穿刺胯下之物。舌头长长地啷下来,猩红的条带状物甩着不可名状的口水,点点滴滴的晶莹在烈日下飞出老远。
室透扶额,大热天的自己居然在看两只土狗交配,她的胃抽搐了一下。
想吐。这都什么啊。
她讨厌粗暴的性,讨厌胜利者,讨厌一切高高在上。
而且这般温度做这样的事,她宁愿去死。
不知为何,流汗的男生和交配的土狗在脑海里被联系在一起,虽然这么想不道德,但意外的般配。
室透扯了扯左腕上的黑色皮筋,学生处离她不远了。
再见了公狗与臭男人,下地狱去吧。
迈进一座矮脚小楼,里面不出意外的狭窄,而且闷热。
没有空调吗?室透想吹吹冷风,室内没有了阳光,但感觉比外面更热,大概是空气不流通造成的闷。
室透又烦躁了起来。日本的电很贵吗?开一会空调又不会死人,不开反而要死人了。
一个矮小且胖的女人叫住了她,戴着眼镜,皮肤像是写满了字且揉皱的纸。女人大概矮室透一头多,室透心想自己一米六八的身高,她大概只有一米五。与亭亭的室透相较,她简直像土豆。
可能是室内过于闷热,眼前女人的妆容也花了许多,斑驳的腮红和暗黄的眉线被汗水濡湿,简直要随着汗液一同流到地上。室透想起了小时候同班的男孩子跌破的膝盖,几天没有好好处理,伤口化了脓,殷红的血和破败的脓混在一起污染伤口。
室透眼角抽搐了下。
她低头聆听,眼前这人称自己是她的导员,就是刚才给自己打电话的那个来电者。室透听闻,立马换上敬语并微微颔首。基本的礼仪还是要的,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
好在自己的导员还算好说话,只是稍稍责备了下迟到,便领着室透进教室一同等校长出席。
狭窄的小楼里居然有一间阶梯教室,这是室透没想到的。里面密集地坐着男男女女,都在辛苦地流着汗。
好一个大蒸笼。一屉人皮包子,馅料口味皆齐全。
“为什么不开空调呢?”室透低声询问着。
女导员有些赔笑地看着室透,她见过那个表情,很熟悉,这是一个人为难但不得不说的表情。
“空调最近坏了。”
又来。室透心头升起一阵无力感。
她想去买瓶冰饮喝,因为还没有开始,室透跟导员请了个假,说要去卫生间。在日本不能讲去厕所,这么讲不文雅。
还是东北好。
导员犹疑了下,看了看手表点了点头。她看表的姿势真像男人。
室透推门出去,带走了好多炽热的目光,和外面的落日一样热。他们也应该去东北上厕所。
来时的路很好认,室透东瞅瞅西看看,算是把回教室的路记住了。她七扭八拐,在一个走廊的尽头找到了饮料自动贩售机。
喝什么好呢?
可乐?太甜了。室透摸了摸脸颊,来日本的几天吃得太精细了,她没法继续忍受碳水炸弹的轰炸了。
纯水?好像没有凉的。离例假还有好多天,她想喝点刺激的。
咦?这是?
室透在饮料机右下方的一个不怎么起眼的格子看见了一瓶很眼熟的饮料,是她经常在国内喝的无糖苏打水饮料。
好像叫元气森林,只不过气字是日本汉字,底下多了一个叉叉。
那就这个吧,室透满意地确认了“冰镇”的两个字,找了几枚硬币塞了进去。
“梦を见たんだ、远い昔に见たような......”
就在室透准备扭开瓶盖的时候,电话又响了起来。
是导员,她接起电话听了一下,对方语速很快,不过她还是搞明白了大意。
大概是叫她快点回去,教室里要开始了。
来不及喝水了,室透只得拔起脚往回跑。
透这双鞋虽然鞋底很薄,但还是带了点跟的,跑在空旷的走廊里会发出“咣咣咣”的声音。
虽然这声音很让她在意,但此刻顾不上形象了。
室透在门外已经听到了扩声器的试麦音,当她推开门的时候,几乎是全班人都在看向她的方向。火辣辣的炽意爬上面颊,她羞红了脸,低着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室透看向导员的方向,她没有看自己,而是低头摆弄着手机,看起来像是与谁聊天。不过导员还能和谁聊天呢?学生?室透觉得最麻烦的学生大概也就是她自己了,比她更麻烦的人大概不存在。所以是家里人吗?说不准,在这样有上级讲话的公共场合,应该没有谁心大到给自己上级上眼药。
那是同谁讲话呢?算了,不重要了,导员没理她已经是万幸了。室透现在可不想看见谁对她瞪眼。
好热。身体刚刚结束运动状态,开始出汗了,那股粘腻的窒息又爬上了透的脖子。
好在今天出门急,没有化全妆,要不然可就惨了。
不对,这似乎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吧?!
室透粗略地扫了扫离她最近的几个女生,好多人都全妆出阵,虽然有几个看起来已经一塌糊涂了,但没有一个人像她一样草草了事。室透甚至还看见一个女生正在偷偷补口红。
要知道,日本女性只要是出门,就会带全妆,要不然会抬不起头的。
那股火辣辣的炽意更甚了,希望没人把注意力放在一个小小的中国留学生身上。
还好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没几个人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稍稍安心后,室透终于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她轻轻扭开瓶盖,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
一口冰凉的代糖苏打水灌了下去,碳酸爬过食道,酥麻的快感遍布全身,凉意叠加的回甘也足够美妙。透感觉自己的头皮也放松了下来。身上的汗消了大半。
那股轻松的感觉真好啊,夏天里的所有不幸似乎都要插上翅膀飞走了。
碳酸和代糖是人类步入现代文明以来最伟大的发明。透在心里单方面宣布了这一事实。
只是校长的发言能赶上碳酸饮料的一半精彩就好了。原来天底下所有的校长发言都是那么枯燥。
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室透甚至感觉全天下的校长都用这样一样的稿子讲话,毕竟他们的地中海发型还是挺像的。这大概是某种身份的象征,还有啤酒肚也是。
男人真无聊,和夏天一样无聊。
透撇撇嘴,她四下望着。
这间教室的审美也没什么可圈可点的,应该就是类似于国内“小礼堂”的设施。气派不足,威严有余,不说鸡肋,但也不怎么实用,拿去给话剧当做舞台还蛮合适,反正二者都很无聊。
正当室透倍觉百无聊赖之际,一道倩影闯入眼帘。
突然,那扇五分钟前被室透摸过的大门进来了一个女生。室透注意到,原本摆弄手机的导员松了口气,示意她坐到自己这边来。
室透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就和大多数学生一样。
很清爽的女孩子,上半身穿着类似搭配在小西服里面的白衬衫,领口扎了一条同样很随意的领带,袖口平整地挽到小臂上方。下半身意外地没有穿裙子,而是九分长裤。
有点类似女子高中生的打扮,也就是俗称的JK制服,只不过那个长裤有点不合时宜的令人在意。
眼睛很大,像是小鹿。鼻子也很挺翘,角度、大小都是透喜欢的样子,嘴巴很好看,唇红齿白。
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透羞红了脸,不知为何这么想到。
头发有点短,没有染过。前面梳得像是男生一样的三七分,稍微长的一部分被仔细地拢在了耳后,放下来大概也就是盖住半个耳朵的模样。看卷曲程度和走势不像是自然卷,应该是某种很细腻的纹理烫。其他的地方也差不多长度,只不过在脑后的一点头发被刻意地留长了,应该也烫了一下。拿黑色头绳扎出一个花朵般的小辫子。
好酷的女生,挺好看的。室透很少见到头发剪得这么短的女孩子。
她的皮肤也很白,看起来应该是有仔细呵护过,脸上没有汗,这样热的天气应该是在进门之前擦了一下,要么就是全程吹冷风来的,不过显然不会是后者。
心好细哦,或者说是更在意自己的外表?不过无论哪种都是室透很喜欢的类型。
那孩子和室透一样没有带妆,大概就描了眼线,这就很让室透意外。
虽然素颜已经很好看了,会是那种稍稍让室透嫉妒的女生。但怎么看,那孩子给人的第一印象都是很认真的类型。出门没有化妆反而会令人摸不到头脑。
难道实际里是和她一样糊里糊涂的女生?或者事出有因?
不重要了,好看的女生做什么都是对的。
透很喜欢她,不自觉地想要接近她。
不过和人家连话都没有讲过,这样想会不会很失礼?
室透不敢太放肆地用自己的眼神打量人家,生怕那孩子会露出厌恶的神情,那可就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对,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怎么突然就卑微起来了?这种心态她看自己的闺蜜谈恋爱的时候有过,她当时不怎么能理解那种心情,但现在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室透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看待。
难道自己对女孩子起了感觉?
室透的脸再次红了起来,同性恋对她来说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只是她现在也很意外。
以前没有过这种感觉啊,无论是和哪个女生朋友都没有这种感觉,哪怕是开玩笑般地亲过嘴巴,甚至在一床上睡过觉的女生都没有让她小鹿乱撞。
那这算什么?难不成自己其实是个男生?
更扯淡了。
她会喜欢吃甜食吗?那样的女孩子应该不会喜欢的吧。
已经开始在意人家的个人喜好了。
没救了。室透这样想。
那孩子坐在离室透不远的位置,大概前方一排,左边两格,正好看得见下颚线条的位置。
等一下,那下巴的线条,不像是女孩子的下巴。就算是再瘦、再纤细的女孩子,也不会有那种线条的。
女孩子的皮下脂肪要比男生的丰满很多,很骨感的脸部线条是不可能出现在女生脸上的。
可是她怎么看都是女孩子吧?
室透眼睛瞪大了,也顾不上人家喜欢或讨厌。
那孩子坐在导员身边,也不知在和导员聊些什么,气氛看起来很活跃。没有察觉到室透冒犯的目光。
就在室透为那孩子的性别疑惑时,似乎有阿瓦隆的小精灵在她耳旁低语,叫她注意抓拍即将发生的画面。那之后,她谨遵意旨,室透的眼睛就像是几千万卖价的专业相机一样敏锐,捕捉到了一个只会出现在银幕上的特写镜头。
那个迟到得比她还晚的女生,在她面前笑了。
犯规了,太犯规了,心要化了,心房里种下的白色雏菊盛开了。
那个珍贵的特写镜头在心底里被重放了一万次,她是那场电影里唯一的观众。
也不知道她在和导员聊些什么,虽然被头发挡住只能看到三分之二侧脸,但她还是看得见那孩子的笑容,室透的耳旁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微微咧开的嘴角,没有涂过口红的唇是石榴般的晶红色,露出了几颗牙齿,很让人舒服的莹白色。嘴巴不会说话,眼睛却满含笑意,弯成一道月亮,勾走了室透的全部心绪。
清澈纯净的笑容,既冷且热。像烈日当空的天气里的一杯冰镇卡曼橘苏打水。
这是在哪里看到的形容?室透记不起来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饮料,找到了答案。
“綺麗な......”
在中文里,这个词的意思是“绮丽的”“漂亮的”,在日文里,这个词还可以描述一个人很清爽、很整洁。
那孩子,简直是两个语境里的天使,她是最贴切的喻体,是被中文和日文偏爱的唯一。
她就是透行走在潮湿闷热的夏天里,一杯清爽透亮的卡曼橘苏打水,会消解所有不幸的炎热。
盛夏白瓷梅子汤,冰块触壁当啷响。
室透看着她笑,自己也跟着笑了。
头一次觉得这样糟糕的夏天也很美好。
远方吹来了风,浩浩汤汤。室透嗅了嗅,满是潮湿的味道。
她抬头望了一眼窗外,似乎要下雨了。
她喜欢即将到来的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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