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电击，15mA”

   “执行确认”

   “......”

    “第十次电击，50mA”

   “执行确认”

   “实验体1113无反应，实验体0319已昏迷，暂无死亡可能。”

   “第049号实验结束。把他们带走。”

   1113号好奇的看向了另一边，好奇的甩着尾巴。这间实验室被人为分成了两边，特制的墙体连它都无法破坏。它吐了吐芯子，似乎在辨别着什么。恐惧，绝望，贪婪......它侧过头，仔细嗅着空气中的各种情绪的气息，那是属于0319的味道，苦涩，辛辣。

   玻璃另一边死一般的寂静。它曾经在进入房间的时候瞥见过0319，那是一个蜷缩在墙角的阴影，瑟瑟发抖，神经质而胆怯。它闻到了恐惧，还有一丝仇恨。但彼时的它并不懂这种味道的含义，它被深深吸引了，像是陈旧橡木的苦涩，带给嗅觉深深刺激的辛辣，这是自诞生以来1113从未体验过的情绪。它抬起了头，幽蓝色的尾部高高翘起，这是进攻的信号，它感觉到了一种，不，不是威胁，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它的领域突然闯入的入侵者。它无意识地摇动着头部，这种情绪的味道并不好，不知道为什么，它感觉自己心脏有些窒息的闷涩感。

   1113号是由人类的基因与爬行动物相结合的禁忌产物，项目名“窃梦行者”。那是梦境中窃取梦境的怪物，不眠不休，追逐死亡与永寂。相对应的，1113号能通过舌尖分辨出人类的情绪，拥有惊人的爆发力，智慧，甚至没有痛感。

   但命运慷慨的馈赠，早就暗中标好了价格。1113无痛的代价是0319为它承受两倍的痛感。这是1113被安排到和0319一个观察室得出的结论。它疑惑地注视着0319，试图去安抚他，但被后者狠狠地拍开了爪，他饱含着愤怒与仇恨的眼神让1113不解，它试探性地用尾巴戳了戳面前的人类，换来对方憎恨的一声“怪物”。怪物是什么呢？它歪着头，打量着0319，它呈现出完全放松的状态，这是天生捕猎者的傲慢。它并不惧怕面前精神状态并不稳定的人类，1113甚至好奇的进行了观察与学习。

   “怪...物？”它完美复刻了这个单词的发音。它发现这个人类的情绪发生了某种它所不知的变化。是与那种苦涩味道相对的气息，夹杂着令它莫名高兴的东西。

   人类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一开始的极尽排斥到后来堪称诱拐的语气，但那股气息却没有变，在1113尝试靠近的时候尤甚。

   在那个男人的教导下1113很快就掌握了日常词汇的理解，尽管爬行生物的声带并不适于发声，但1113似乎爱上了这项活动，“诺，顿”。它乐此不疲的叫着0319的名字，“为什么，你，不高兴？”它专注地注视着同伴，“你又，痛了吗？”1113想到了什么，笨拙地用尾巴把一块块状的物体递了过去。它没有用爪，它知道0319不喜欢它的接触。1113对于人类的情感有着近乎恐怖的敏锐直觉，它清楚的知道，这个人类的情绪是苦涩的。

   “没有毒，”它磕磕绊绊地解释道，清澈的眼睛带了点小心翼翼的希冀，“诺顿，高兴点。”

   为了研究1113的饮食架构，研究院试过了各种组合，偶尔有些东西会被它偷偷藏起来。虽然它不懂得甜味的含义，但它知道吃了这个会让人心情愉快，它希望0319能够高兴。

   很难说为什么1113会对0319如此上心。但对于0319来说，1113的存在只是一个痛苦的梦魇，囚禁他的噩梦。每个晚上他都渴望划破1113的喉管，剖开他毫无戒备心而暴露出来的柔软的肚子。不到时候，他焦虑地咬着指甲，目光神经质地在沉睡的1113身上游动，不到时候。

   “怎样成为人类？”0319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出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人类会有感情，会有名字证明他的存在。”他漫不经心的抬起1113的下颚，亲昵地贴了上去，像是情人间的蜜语，蛊惑道“你想成为人类吗？我可以给你一个名字，独属于你，1113。”多么可笑，一个想要成为人类的怪物，他冷冷的想着，一种疼痛在他胸口蔓延开来，这怪物甚至都不知道他有多恨它，“我为你想了个名字，卢基诺。卢基诺•迪鲁西。”

   两个实验体交换了独属他们的名字，1113，不现在应该是卢基诺了，他高兴的笑了起来，宝石般耀眼的蓝色在他眼中闪烁着。

   卢基诺很好哄，坎贝尔甚至不需要用什么力气或手段就轻易取得了他的信任。甚至，在一次实验过后，他和卢基诺来了一场性|爱。卢基诺从来不会拒绝他，顺理成章的，他将疼痛发泄在了卢基诺身上。尽管卢基诺不会痛。

   他没有亲吻卢基诺，他只是机械地抓住了卢基诺的肩膀，甚至没有充分的扩|张他就插了进去。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承受这份痛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濒临崩溃地掐住了卢基诺的脖子，“我恨你，我恨你，卢基诺。”他落泪了，简直荒唐地可笑。而对方只是温驯地看着他，努力地从被压迫的喉管中发出破碎的音调，“不要，哭。”它挣扎着抱住了坎贝尔，气息逐渐微弱了下去，但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却依然闪着温柔的光。

   说不出为什么，坎贝尔松了手。明明是杀了1113最好的机会，但他犹豫了。他呆呆地看着卢基诺，随后一把推开他，冲到了角落干呕起来。真恶心，坎贝尔捂住了嘴，绝望地想着，到底谁才像个怪物？嘴里的腥涩味久久不散，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动手？他从卢基诺的眼睛中看到了狼狈又可笑的自己，一个神经质，胆小，愚蠢的人。

   但卢基诺什么也没说，他轻轻地揽住坎贝尔，像是照顾一个迷失的幼崽，尽管他下半身一片狼藉，“睡吧，诺顿。”

   在黑夜里，窃梦行者会偷走他的梦魇，换给他一片宁静的黑暗。

   但终究会有一个结果。坎贝尔的身体已经到了支离破碎的边缘，他拒绝了卢基诺的靠近，实验结束后就呆在角落里安静的不发一言。他曾经是个有洁癖的人，但他现在任凭自己衣衫凌乱，像个游荡的亡魂。直到有一天他一反常态地叫住了卢基诺，他轻轻低头，望向了卢基诺尾尖尖锐的鳞片，“我要死了，卢基诺。”他主动地抱住了对方，像是哀求，“卢基诺，我不想死。你会帮我的，对吗？”

   卢基诺低头看了他很久，久到坎贝尔以为他会拒绝，他的眼神中有很多坎贝尔看不懂的东西。“诺顿，高兴点。”他温柔地低头，突然发力，狠狠将自己尾部的鳞片拔了下来，递到了坎贝尔的手中。

   这时候不应该高兴吗？坎贝尔茫然地看着手中仍然淌着鲜血的鳞片。原来怪物的血也是红色的吗？卢基诺握住了坎贝尔的手，缓慢而坚定地将鳞片刺向了自己的心脏。坎贝尔能清晰听到锐器划破表皮，组织，血管的声音，直到没入心脏那沉重的一声闷响。世界仿佛静止在这一刻，只有那一处是惊心动魄的红色在滴落。

   啪嗒，啪嗒。那是卢基诺的血液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这是卢基诺第一次握住坎贝尔的手而没被拒绝，也会是最后一次。

   “诺顿，这样，你会高兴.....吗”卢基诺因为失血过多的身体摇摇欲坠，被坎贝尔死死地揽住，力道之大似乎要将卢基诺揉入身体之中。他似乎在笑，似乎又在哭，两种矛盾的情绪相互扭曲着他的脸庞，他捧起了卢基诺的脸，露出一个比哭还狼狈的笑容，他颤抖着，像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道别“晚安，卢基诺。”

   骗子。卢基诺闭上了眼睛，手里的东西也悄无声息地滑落。到最后，诺顿的味道还是没有变啊。

   到底是怪物成为了人，还是人变成了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