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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荧】晚熟

作者 : 似然置信

十一月末,荧在图书馆里和学弟一起做期末项目,一边想着按下Tab键,几个缩进过去了,一旁的学弟看不下去压着声音提醒:“学姐这不是for循环吗......”



回过神的荧抬头看了眼屏幕,佯作揉揉眉心,无力地回答:“嗯对。”



荧最近的精神状态很是堪忧,甚至到了周围人都深有体会的程度。



写语句忘记打大括号,编程开发环境的程序内设是有提示的,注释前没加符号会标警告,不写头文件代码完全运行不了,可是帮舍友打饭忘记要米饭拿筷子,下雨天嘴里念着要带把伞然后手里却领着垃圾袋走出宿舍楼......这可没有改写一说。



这要是夏天,遇上小雨,淋上一场都会不可避免地着凉感冒生一场大病,就更别提现在正是深秋的冷雨。荧是很独立的性格,表满上看着轻盈却在心中有自己的坚守,加上自尊心又强,她这样子被身边人看了难受,却又不敢开口劝解。



学弟小心翼翼地提,怕她不高兴,可一直这样下去毕竟不行。



“荧学姐......那个,我不是有意要打探你的私生活啊。就是......你和......那位,是不是吵架了?”



谁?荧疑惑不解。



“咳,之前和您一起做生物统计模型的那位。”学弟压着声音靠近她说。



她闻言愣了一下,紧接着无所谓地笑,继续打代码,心中暗道阿贝多这家伙名声真是不小,都过去多久了,这些传闲话的怎么还揪着这点八卦不放。追他的姑娘一抓一大把,难道这么久过去了还没有新的绯闻对象?



是了,之前嘴上不是还说什么“只退到这里”云云,以为他还能有什么大动作,不过就是渐渐忘掉她罢了。



反观荧这阵子却总觉得心里好像空了一块地方。去天台一个人吸烟的时候总还觉得有人在背后偷偷盯着自己,实际上谁也没有。手机上的消息来来回回点开了无数遍,就始终停留在那一句。明明还是一样的教学楼,他们在此往复与停留,走自己要走的路,做自己计划里的事,却再也没有打过照面。



她守着她的图书馆和天台,日复一日,日复一日地做项目。那么多人来了又走,她觉得孤单极了。不是有人说喜欢上一个人就像同时有了坚硬的铠甲和软肋,为什么她只有软肋,没有别的。



这一天她又忘记带伞,直等到和学弟一起走出图书馆的时候才发现。



“学姐,我确实想和你一起,但是阿贝多学长会不会介意啊?”小学弟抓了抓脑袋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随即把手中的伞摊开。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荧第一次作出解释,“但你们似乎很多人都这么觉得。”



“可是学姐你从来没否认过!而且还有阿贝多学长,我听我在生科的高中同学说,他……”



“没有关系就是没有关系。”荧不知怎么有些不耐烦:“从前没关系,现在也没有关系。不然你最近为什么看不到我跟他见面?我们看起来真有那么熟吗?”



她说的在理。因为这两天有关小组作业的事情项目组的几个人都在加班加点,荧和学弟都还算擅长设计绘图,两个人于是被安排到了一起,做前端相关的工作,也方便最后对接。而这两天他也算真正和荧做到朝夕相处,传闻的阿贝多确实连个影也没见着。



学弟其实心里清楚,荧做前端着实有些大材小用。但是小组作业只要结果,最后成绩都是大家分摊,那她绝对会主动请缨做没人愿意做的。



荧什么狠角色?放眼整个软件工程,绝对的top1系花,才貌双全,她称第二必定无人敢称第一。但她似乎真的不在乎这个,每天几乎是素面朝天,也不像文学院的女孩子们那样喜欢打扮自己。



系里的师兄师姐都说荧好相处,真实不虚。她确实很容易就和男孩子们打成一片,代码技术过硬超过很多男生,同时也是重度游戏玩家,手游端游上至射击动作下至休闲解密几乎都能玩个大差不差。总之真是受到了全学院相熟教授和学生们的一致好评。



所以几乎是个长眼睛的软件工程人都会喜欢荧学姐吧?他又哪能例外。



“呃……好吧。”委屈巴巴的学弟咬咬嘴:“那么,学姐你喜欢阿贝多学长吗?”



荧以为他马上就同意带她走,没想到又是一个新问题。



“怎么?现在下这么大的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你跟我问起这种事情问个没完了?难道我说喜欢阿贝多你就准备把我一个人丢在这自己回宿舍了?”荧忍不住吐槽,语气稍有些不客气,摆了点学姐的架子,但怎么听也是实话实说。



“抱歉,学姐。我是有点唐突了。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和你接触的方式了。那么多人喜欢你,应该也不差我这一个。我不想给你留下很差的印象,但是明年我就要作为交换生去国外读书了。荧学姐是我第一个觉得非常特别的女孩子,所以哪怕被拒绝的话也没关系。即便现在不是最合适的时机,这句话我也一定要说出口,不然之后我是不会安心出国的。”



荧盯着眼前神情认真的男孩子一口气说完了这样很长很长的一段话,用温柔的语气斩钉截铁地拒绝:“谢谢你的喜欢,我很抱歉不能够给你回应。我目前没有谈恋爱的想法。祝你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



她说没有谈恋爱的想法,这是真的。哪怕心脏怦怦跳,隐忍的欲望想要突破边际,将心中的执念宣之于口时,她也未曾想过要谈一场恋爱。



“没关系没关系。”学弟紧绷的神经仿佛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宿舍学姐。”



说实话,有点羡慕。羡慕这种明目张胆地表达自己的喜欢,不计较成败,仅仅是表达自己纯粹的心情。荧在某一刻觉得自己比学弟还要胆小得多。



倾盆大雨落下,小小的伞根本盖不住两个人,她看见学弟尽量地将电脑包往伞的中间靠,但伞的整体朝向却越来越向她这边靠。



雨水这么大,两个人鞋子都被灌得半湿,她这边还好,可男孩的衣服湿了大半,滴滴哒哒都泡透了。荧有些不忍心,但她不愿意说出那种看似客气却着实无用的废话。于是她开口:“把你的电脑交给我吧。”



“没事的,不沉的。你好好打伞就行了。”荧补充。





最后还是病倒了。不怪那天的雨,也不关熬夜写代码的事。她就是觉得自己的心也很累很累。好像总是绷着一根弦,从来没有放松过。



接连三天卧床不起,这感冒确实来势汹汹。可无论怎么来势汹汹,小组作业还是要按时完成,之前报名的数学竞赛也得硬着头皮参加。



荧和邻舍的一个女生作伴,还有一个男生代表他们院系参加联校的数学竞赛。



这样阴沉的天气让她想到初三中考的那一天。她参加完考试,交了试卷赶忙回家,就是高高兴兴地想要和哥哥一起庆祝。直至等到深夜,她四处打听也没有任何消息。荧那一天之后再也没见到哥哥,他好像把她丢下,凭空消失了。



在那之后又一个雷雨交加的一个夜晚,她照例服好药之后却从沉眠中惊醒。



好想哥哥……



六年过去了,他到底去哪了?为什么他和爸爸妈妈一样,都不要自己了?为什么留下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到现在?



……



学校给大家订了酒店,荧和另一个女孩子一起合住,却又担心这几天待在一起会把感冒传染给她。



可是担心有什么用,她又没钱自己付账再租一间。而且,她不就是为了这个赚奖学金去吗?



昏昏沉沉地坐车、搬行李,听着指导老师的安排,集训然后比赛。这就是她的生活,她本该有的不是多么多姿多彩,却一直都是脚踏实地的生活。



来到集训室不出三分钟,荧的意识迷离,黑板上数学教授的影子晃成了十个。真的不妙,没想到这感冒药这么大效力,困得她根本睁不开眼睛,这下还听什么高数啊。



旁边的同学使劲叫她也没个反应,直到举手跟老师反馈情况,全班的注意力才都朝着这里看去。



应该找个人陪她去看医生的。可是距离比赛没多长时间了,集训的课程本来就非常紧张,题目难得不行,谁又会拿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名额开玩笑。女生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帮一下,谁知道这时候却有一道清凉的声音划破寂静。



“教授,我陪她去吧。我和她……是很好的朋友。”



荧恍惚听见有人这么说。



“……荧?还有意识吗?是睡着了还是……怎么这么烫?”



对,已经离她很近了,好像就在耳边一样。



是男生的声音,是哥哥吗?哥哥回来见她了吗?



“哥哥……”将荧的胳膊搭上他的肩膀,听到她在睡梦中嘟囔:“我好想你啊。”



阿贝多第一次感觉到心脏漏掉了一拍。



三瓶吊针。足足两个小时。



才几天不见,怎么把自己弄这么狼狈。这还是那个凭实力自信不可一世的荧吗?



回想起上一次在医院陪床,还是可莉突发急性阑尾炎。小姑娘疼得头顶冒着黄豆打的汗水,凌晨三点钟,阿贝多抱着她去医院做手术。



听见可莉在自己怀里一声声叫着“哥哥我疼”,没有力气讲话只发出一点点微弱的声响,他一整颗心都碎掉了。



真是没完没了地在操心。



偏她想尽了法子,连一个说明的机会都不肯给自己,现在反倒乖乖躺在自己面前,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荧再睡醒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她努力睁开眼睛却看见一片漆黑中有人窝在自己的身侧,尝试用鼻子呼吸,隐约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消毒水味。



眼前的身影有点熟悉,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后半夜似乎是为了照顾她的睡眠,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要不是还有透光的门玻璃,楼道的小灯还亮着,她现在眼前肯定是一片漆黑的了。



沉默了好久,正当荧准备继续睡下去时,旁边的人似乎有了动静。



“哥哥,”荧还有些分不清那段记忆,只好试探性问:“是你吗?”



没有回应。



病人总是娇气的。他这样荧就有点着急起来,说话时甚至带了哭腔。她抓住阿贝多的衣服不肯放手:“哥哥?我知道是你。你终于回来了是不是?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阿贝多只好牵住荧的手以示安慰,哪知荧却直接扑了上来,起身抱住他。他愣了一下,但带小孩带久了,下意识的动作就是抚摸小孩的后背。



阿贝多条件反射地安抚着荧,一下一下,聆听那些琐碎的不成文的抱怨和抽噎。漂亮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一滴滴滑落,把他肩膀处的衣料打湿。



荧在半梦半醒中挨到天亮。但彻底清醒后,根本没有哥哥的影子。



她向护士小姐求证,但似乎只得到一些已知的验证。对没错,是有个男的带她来这里。可他长什么样子什么打扮从哪来的,或许曾有人注意但绝对没有人知晓。



他连味道也没留下。荧刚巧重感冒,除了医院的消毒水以外是什么都闻不见一点。



……不对,他还留下了医药费。



你最好是我哥。荧咬牙切齿,千万别是哪个暗恋她的学弟学长。不然这笔账早晚要算个清楚。







就在她满脑子抱怨之时,数学竞赛就这样开始了。真是如教授所言:“一点点矩阵、一点点线性空间,还有一点点微积分”。啊对对对,也就是这些。



天杀的行列式、泰勒展开和洛必达法则!!!



无所谓,下考场前她对着试卷说,拜拜了您内,下学期我又是一条好汉。



……然后出门就看见一个,有些日子没见的熟人。



荧看到他考试并不惊讶,且毕竟考完试心里一阵轻松,许久不见,她哑着嗓子只准备跟阿贝多摆摆手。事已至此我既往不咎,你看在我这么难受的份上给点面子咱们都客客气气就完事。



阿贝多:“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把这事说清楚。”



荧想了想学弟那天的表白,似乎在那之后,她对这事想得开明了很多。不就是出趟国,说得好像不出国两个人就能真有什么结果。



天如果早晚要塌下来一块,就赶紧塌下来。她眨眼睛,反正砸不死她。行可以,如果你非得跟我掰扯。



“首先,那些谣言不是我传的。”阿贝多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请她喝热水。“你不需要考虑别人怎么想。”



“只需要考虑我。我想请你知晓,是我在喜欢你,是我想请你做我的女朋友。不是别人口中阿贝多,而是你这些天来从相遇到相识的这个阿贝多,是你面前的这个人。”



“荧,一直以来我并非放任流言,而是某种意义上出于私心,我也在期待你的回应。我有足够的耐心,甚至敢说我有一定程度的信心,但我不希望你对此感到困扰。”



阿贝多说:“你或许完全不知道我是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知道你。五年前的中考考场,蒙德一中,我就坐在你相邻的位置。最后一天,最后一门考化学,不知道你是什么原因提前半小时交卷。但我知道那张卷子你填得满满当当。如果你足够优秀,就一定会有人关注你,知晓你的名字。”



“你交卷那一刻,我的卷子还没有答完。”他坦诚道:“你身上的校服印着星海中学,那年全市只有你一个人拿了化学满分。”



荧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能听到阿贝多这样的人说出这样的话。



“确实是很别致的故事。但显然我们能够走到今天,还有更多原因。”阿贝多继续讲:“因此如果你也对我也抱以同样的情感和想法,我并不希望那些故事都只囿于时间。”



“如果今天走到你面前可以称得上是披荆斩棘,那么我想我从不介意荆棘。你大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开我,如若你不愿意。”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是平和而坚定的,以至于荧觉得那种目光有点发烫,似乎多看一会就要把她灼伤。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荧支支吾吾,只好发自内心地说了句表白现场的高频台词。



“无所谓什么项目和考试,无所谓辉煌或者黯淡的前程。因为是你,才是最好的。”他掏出一盒水果糖摆在桌上:“要不要来一颗?”



“……你贿赂我?!”荧吸了吸鼻子,声音嘶哑地发出质疑,像只小鸭子。



“贿赂?”阿贝多轻笑:“你是说我还能通过非正面手段来博取你的注意和关心,争取你同意的更多可能性?”



荧深感不妙,这话题听起来好像越来越偏向他那一边。随后就听见阿贝多说:“你身旁一个个的学弟和学长都好粘人,可他们哪有我聪明漂亮,体贴乖巧?”



稀里糊涂被骗的七荤八素之后荧整个人都仿佛被扔进了蒸箱,浑身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什么,热得发烫。



偏偏阿贝多就像哄骗一只小猫一样,搓搓揉揉,循序渐进地让她上套。



原先的计划全被打乱了。明明走进这间咖啡厅以前她不是这么想的。可现在她真的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毕竟是那样真诚的语气。她早该想到拒绝阿贝多是那么困难的事情,当初的逃避现在看起来就是先见之明,如果对上了简直就是毫无招架之力。



但当事人却竟然表示:“那是因为我前阵子确实有些事情要处理因此才耽搁了。”



于是阿贝多喜欢荧这件事情,整个计算机学院都知道了。同门师兄都是一副“我早看透了”的表情,仿佛早已经窥得天机。



荧的喷嚏一连好几个地打,也不知道和这个有没有关系。



对对对,可不是吗,她最近喜提一个数竞一等奖——的男朋友。



“只是谈个恋爱而已,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什么赔本生意。”荧想。



再然后,很多事情都变得清晰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谈恋爱,难免谈得磕磕绊绊,可阿贝多似乎也是半斤八两的水平。





“阿贝多,我饭卡呢?”



“……不知道。”他摆摆手,无所谓地提议:“没关系,和我一起吃,今天中午请你。”



“那我饭卡呢?”荧觉得他怎么所答非所问起来了。



“可能,吃完饭就有了吧。”阿贝多回答。





“阿贝多……醒醒,下午你有个会的。”荧一爪子把对面还在睡梦中迷糊的青年拍醒七分。



“没事。他们不在意我缺席……”阿贝多揉揉惺忪的睡眼,又趴下去继续睡。



“可是我在意!你是不是又跟他们说你陪女朋友泡图书馆?这样是不行的……你快去解释!”



“可这明明是事实啊。”他抬起眼皮,水青色的眸子里有点藏不住的戏谑。荧知道他又在捉弄她,搞得好像她是什么罪人一样,可她却拿他没什么办法。





可是也有些时候,男朋友会靠谱起来,导致荧有点摸不清他的路数。



“下周的面试吗?我可以帮你看一下。”阿贝多眯起眼睛,不出一会儿就一针见血道:“你邮箱地址好像填错了。”



“……”



“但是其他真的都挺好的。”阿贝多笑着说,“放轻松,面试就是双向选择,他们不欣赏你是他们的问题。噢,如果硬要说的话,还有一点就是,这个项目最好把过程写清楚点。对,是这样……”





除了情绪稳定,专业能力还过硬这两项,阿贝多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优点。虽然这方面荧确实缺乏经验无从对比,可是实操过程里,荧觉得他真的很会亲人。



和他有时候搞冷幽默的时候不太一样,阿贝多接吻的时候很认真。手指捧着她的脸颊,然后侧着头一点点靠近,像蜻蜓点水一样试探性地贴一下就松开,然后再来一次。好像在说:“准备好了?那么我要开始了。”



绵软的舌头抵进来,往口腔的一侧靠,荧的身子紧张而微微发颤,呼吸加快,下意识地想要合上嘴巴。这时候鼻尖的轻柔触感传过,缠绵的气息包裹着她的意识,明明已经退出却让她反而生出几分留恋。



这时候再靠过来,在耳边发出两句让她脑袋都发蒙的蛊人的声音。荧只好眨着柔水似的眼睛,任由他的舌尖重新进来搅扰,抵着上颚滑动,勾勒出弧线。



休息的间隙,青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直到荧本就发红的脸颊变得越来越烫,越来越烫。她只好伸出手指盖住那两只让她心里发慌的眼睛,阿贝多的睫毛轻轻扫过,手掌于是变得很痒。



“要来我家一起跨年吗?”他好像随口提出了一个还挺严肃的话题,“我的家里人,应该会很高兴见到你。”



“去你家?会不会不大方便?”家人团圆的日子,不论怎么说带上她也会挺不自在的吧,荧不想凑这个热闹。



“不会。”阿贝多捏了捏她的脸颊,“长辈们都不在,只有我的一个妹妹。她今年还在上小学。”



“你家里人,连跨年也不在家一起过吗?”



“唔……因为各自都有事情要忙。”他对此似乎习以为常。



“那你不会感到孤单吗,我是说,一个人在家的时候。”



“不会。可莉性格天真活泼,甚至偶尔还会给我找些事做。所以要不要考虑一下,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哦?”温热的气流从耳边传过来,荧来不及回应下一秒嘴巴就被堵住。



哇,真过分。从来没想过这个人会屑到这种程度。



……



毕业设计做完开题报告,大概就要步入学期的期末了。荧答应了阿贝多和他一起过节,两个人期末考前就已经在做准备。



换洗的衣物和生活必备品,各种参考书目……荧的目光揽过储物柜,看到在角落里的一盒烟。和阿贝多在一起以后好像把这个习惯彻底戒掉了,她现在不吃什么糖果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他们在一起已经两个月,出国的那件事本该在刚开始那会儿就亟待和他确认的,可她却从未开口提及。荧似乎有点害怕确认,这场恋爱谈久了让她觉得不现实,所以干脆就糊弄起自己来。



她甚至觉得如果有一天真的异地,那么他要提分手也没关系。现在的她只是渴望能够久一点再久点地和他相处,仅此而已。



但是,真的真的不想和他分手。



阿贝多没有挣脱,任由荧紧紧抱着不松手,两分钟过去了,他也没做任何提醒。



那样的怀抱温暖又可靠,但最后还是荧自己先收手的。她觉得有点尴尬,清了清嗓子先发制人地问他为什么不提醒自己。



阿贝多笑着帮她拨了一下凌乱的头发:“难得见你这么粘人,怎么舍得推开。”



荧有点气鼓鼓,因为这话她又没法接了。今天下午她还有个会,只好让阿贝多送自己的行李箱先行抵达。



“记得帮我和可莉问好。”她摆摆手,目送车子离开,后知后觉:所以这算不算同居啊。





时间很快来到出发前的那一天,荧上午考完试直接就原地解放。午餐时间就接到阿贝多的电话,对方很真挚地发出邀请:“下午要不要过来?”



什么,难道不是明天一早出发?



电话对面又在低低地笑,但是有点顾左右而言他的意思:“可莉说很想早点见到你。”



荧顺着话茬接,然后怼回去,原来只有可莉想见我。



阿贝多:“谁说只有可莉想见你?”



哇,这个人!!!





于是真的来接她了,阿贝多开了一个多小时的高速来学校。地下停车场四下无人,荧于是放松了些,问说可莉不是放假了,怎么你不带她一起来玩。



阿贝多打开车门看着荧在副驾驶位坐好,一本正经地回答说说骗你的,可莉明天才放假。突如其来的一个吻落在侧脸,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他若无其事地关上了车门。



回到驾驶位,阿贝多发动车子边提醒,语气平静得令人诧异:“安全带。”



这人再不管管就要无法无天了。荧暗暗憋劲,找到安全带的一头,瞬间便萌生了坏主意。



随着几声窸窣,铁片与塑料不断摩擦,她皱起眉头看向阿贝多,然后无声地眨巴着眼睛,请求帮助。



他解开安全带,又好心地侧身过来帮她扣好,却早被算计好了扯住了胸前的领口。荧从来不是吓大的,作为小时候的孩子王,她明明也是有威严在。



就是现在!必须向他宣布自己的主动性!荧的心中叫嚣着呐喊着,马上就要采取行动。



哪知道阿贝多先发制人,仅仅是问了一句“怎么了”,就把她吓了一跳。



冷静,冷静。荧一边调节着自己稍微有些不太稳定的呼吸,一边顺势扣住阿贝多向后支撑的那只手。她的脸凑他更近,同时在心中暗暗感慨,几乎是无人来往的停车场里,想要做点什么真是轻而易举。



轻柔的一个吻印在嘴巴上,因为有些昏暗的环境而无法判断对方是否也为这样的互动贡献了一点……努力。可随着荧的另一只手勾住了阿贝多的腰间,她意识到对方显然倒吸一口气,倍感雀跃。



这样更不可能放手了。未曾相见的日子里,名为想念的情感暗自滋长,像雨后春笋般破出湿润的泥土,为一次期待已久的面见。



荧的进攻得了势,便不顾自身已经开始发烫的脸颊,手臂锁紧,主动吻他更深。而后的舌尖只是在外微微试探了一下,就马上被发现。



口齿被挑开,头脑中预备的恶劣情节便被冲散了七分。阿贝多轻笑了一下,只要稍稍加了力度,她的注意力就被转移到别处去。更别提这时候她早已经忘记自己的手臂原本在何处,甚至连气息都有些调不太稳健。



原本并不算多温暖的空间,她却因为长久的依偎缠绵而体温升高不少。金色的碎发盖住染了红晕的耳廓,却无法掩盖她因情动而生的表情。



一段长吻结束,主动权仿佛颠倒了一样,阿贝多像个没事人一样,用很真诚的目光看着眸中泛着水光、正调整呼吸的荧:“我的适应能力向来很好,因此如果不是习惯性的亲密接触,不太建议你这样纵容我。”



时至今日,关于两个人关系中的主导性,早已经出现端倪。这么看起来,毫无经验是她,不够勇敢坚定的似乎也是她。可明明在谈这场恋爱之前,她都觉得是自己喜欢阿贝多更多,至少也该更主动才对。



最终还是荧先放弃对视。或许是因为多年前的变故,又或者只是因为面前的人是那个众星捧月的阿贝多,她知道自己不该自卑、至少没理由看轻自己。可她始终还是无法那样、那样大方坦白地迎着他的目光——即便这是在他们已经确认关系以后,即便刚刚他们曾那样亲密地接吻。



虽然把握主动权的感觉很好,阿贝多想,但她似乎还在心里有所避让。恋人之间最为重要的不是浪漫倾向,或者说至少不仅仅是浪漫倾向,还有彼此的信任。



荧自始至终都在逃避些什么。他知道和他相处时她并不像平常那样自在。或许是他此前逼她太紧,但他毕竟不想放弃。



两人在车上默契地没再讨论这些问题,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学校的事情,一路畅通无阻,最终抵达目的地。



一进门就看到可莉穿着精致的红裙子迎上来,扑闪着大眼睛,声音还未脱去奶气,脆生生地叫了“阿贝多哥哥”,随后又大大方方和自己打招呼。荧一听就感觉自己的心先融化了一大半,有这么可爱又水灵的小妹妹,哪还记得刚刚那些心中的那些阴翳。



或许是为了给自己和可莉更好地营造熟悉的环境,又或许只是想提前为晚餐做准备,阿贝多主动提出要一个人去买菜,吩咐可莉带她熟悉家里的房间。可莉随即带着兴奋和开心点头应下,和荧手拉着手去看自己房间的嘟嘟可。



复式的二楼小别墅,从上到下,转眼几乎每个房间都看了个遍。可莉邀请荧和她一起玩捉迷藏的游戏。



第一局是荧来找,她是第一次来这里,即便都转了一圈难免也有些不熟悉。最终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在厨房冰箱与餐桌间的死角处发现了可莉红色的衣角。



接下来轮到她来躲。荧按照刚刚的记忆走上二楼,左手边是可莉的卧室没错,走廊的尽头是公共浴室,那么右手边的三间房应该是两间备用客房和阿贝多的房间。



呃……这会记不太清了,自己的那间在哪里来着?



随着哒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荧意识到时间已经不够,于是在混乱中随便选了一间。进门之后被一整面墙大小的实木书架所震慑还不到一秒钟,她条件反射地往蓝白色单人床一旁的衣柜里钻去。



小时候的记忆深深印在脑海里,和空一起躲猫猫那家伙就喜欢往父母卧室里的衣柜里钻,因为不敢随便走进大人的房间,哥哥每次害得她好一通乱找。



现在的这间……一定是阿贝多的没错。



荧并不是有意进来,但很显然这里是他的领地,好像每一件衣服都挂满了他的气息,在衣柜里呼吸就能闻到属于他的味道。



这次不是薄荷和雪松。荧放任自己贪婪的嗅觉,将整个人都浸泡在他的呼吸里,昏暗而狭小的空间,氧气似乎也开始变得稀薄。才大病初愈,她觉得自己的头晕目眩仿佛又回来了。



如落雪一样冰冷又安静,一片片落在她身上。荧曾在无数次的梦回时分见到过的,他薄荷绿色的眼睛清冷又疏离,在远处在众人的围绕间依稀远去,一个眼神都不曾留给她。



比梦要遥远,是现实,是洗衣液和樟脑丸,是丁香和苦艾草。尽头是分手。



从第一眼见到他,在天台听到他拒绝别人的表白的那一瞬她就知道那样的危险,可为什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荧从阿贝多的房间走出来,无异于代表主动放弃这场游戏。她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哪出了问题,甚至有些生理性地排斥起有关阿贝多的一切。



她很喜欢他……但却又开始害怕他。



晚饭自然是平静地吃完了。荧不会主动提起这样的事情,更何况还有可莉在。但她一直在闷头喝低度数的酒精饮料,聪明如阿贝多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的心不在焉。



风平浪静之下必有暗潮汹涌。



凌晨一点钟,可莉已经早早睡下。阿贝多听到敲门声,开门后发现是荧出现在门口。



“阿贝多。”荧念他的名字,一字一顿,不满情绪明显溢出。



“这个时间你为什么在这?”他问。



“……和你一样。”荧无凭无据地胡说八道。



阿贝多心知她听不进去,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熬夜对身体不好,你是知道的。在学校的时候就提过你,可是那时候因为学业压力没有办法,现在……唔……”



她像是春夜里突然盛放的一束花,迎面扑到他身上来。一时间芬芳落了满地,阿贝多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看。



荧穿着的衬衫里面根本没有内衬,只是松松垮垮地在洗过澡之后套上去。另外……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那件衣服明明是他的,阿贝多在她刚进来的时候就一眼看出。



荧什么都知道,但是她却好像又什么也不知道。



但她的吻显然快过了所有应知应尽的思考。阿贝多想要稳住身形不被荧扑倒很容易,可想要拒绝荧却很难。



浑然天成的柔软抵在怀里,她松开他的嘴唇,攀上他的脖颈,又故意靠他耳朵很近:“我想和你一起睡。”



“荧?你还清醒着?”阿贝多皱眉,晚上明明还算正常,怎么一到半夜完全换了个人一样。



“废话,我当然很清醒。”她不满地锤他肩膀,然后声音沉下去,哑哑的,好像还很委屈:“我只是有点难过……”



“难过什么?”他轻轻地问,习惯性还没搞明白缘由就开始做安慰的准备。



荧似乎总是这样,好像怀着什么心事,却又不肯和他说。即便已经在一起了也是一样,他不理解他们的时间明明有那么多,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她并不直接回答,只是把他抱得更紧,然后又说了一遍:“我想和你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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