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不得不承认凌晨两点还睁开眼睛纯粹是因为脖子疼，她在困和实在睡不着之间徘徊半晌才终于决定纡尊降贵地坐起来去阳台透透气。
马超坐起来摸出小灯，借着微光试图轻手轻脚下床。空调早在十二点多就被统一掐断了电，第二天是宝贵的单休，舍友都回家去了，她一时只能听见自己和赵云的吐息在微微闷的空气里呼应。她不是很确定赵云会不会因此惊醒。本质上她们都是一样的人，浅眠、梦长、冷汗、心悸、隐而不发，在熄灯两小时后试探着彼此凑近接一个吻。
但是赵云刚刚考了一整天外语，临睡时才从市中心赶回来。赵云翻了个身，马超差点屏上呼吸按灭小灯，提心吊胆地保持坐起来的姿势希望她能继续睡下去。不过事与愿违。她好像总是事与愿违。
赵云很快清醒过来。她抹了把脸，看到马超坐着，也没有抱怨或者叹气，相当自然地问了一句怎么了。马超抿抿唇，含含糊糊说脖子疼。
“本来不想吵醒你的，实在睡不着……抱歉。”马超下床去，低声说了句你先睡不用管我。
赵云沉默了一下。她隐约地感到被褥翻动的声响，断断续续。
月光过分皎洁，穿透极薄的窗帘描出对床人影轮廓绰绰。过度的紧绷后骤然松弛，精神活跃而过度亢奋，赵云反复徘徊在波澜不安的浅睡眠。赵云猜大约马超干瞪眼躺到了现在才终于爬起来，沉默而精疲力尽。
马超惧怕黑暗里长久的沉默。这一点两人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原因也许与她已经归西的原装爹有关，也可能与某个毫无自觉的抚养人有关。其实到这一步事况不至于严重，可惜赵云早些时候就发觉马超同她一样，屡屡辗转，睡眠寥寥。“又脖子痛了——下课怎么不站起来走走？”
马超的疼痛时而来袭，像一条鲤鱼偶尔浮上湖面。那是一种来自身体的报复，酸胀甚于疼痛，从左肩胛骨一路爬上脖颈脑后。 夜里它没由来地造访，静静停留，直到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和她一起躺着听窗外蝉鸣，树影太稀疏，光影太聒噪。她说不清楚赵云每个课间把她拉到走廊站着的举动到底有没有生效，因为她总疑心赵云的侧脸比所谓肩颈活动更有效。
夏夜苦短，马超觉得自己兴许躺迷糊了，因为她当真说出来了。对面的人沉默着也坐起来，表情和反应在阴影里难以看清。
“抱歉……”马超声音低低的，“只是今天实在有点糟。”
片刻之后蚊帐被拉开，一条筋脉明晰流畅的手臂冲她招一招，示意马超到她床上去。马超照做，因为赵云体温蒸腾起沐浴露的浅浅香气咽了口水，有点愧疚。
赵云从枕头后面摸出mp3和耳机，开机，切歌，然后小小一粒耳机贴上马超耳廓。
给人戴耳机是个技术活。马超耳朵小耳道窄而难度尤甚，她自己也时常戴不稳，偏偏赵云却相当精于此道。耳垂被轻轻一拉，温度略高于耳垂的两指摸上耳骨，抵着耳机推进来。最后不重不轻的力道转着又往里送一把，赵云轻轻敲一下耳机外壳发出咔嗒微响，合成电子乐和鼓点就响起来。马超简直感觉耳朵要被一粒小东西弄得烧起来，赵云的手指都显出几分凉意。偏生赵云进一步动作，故意从耳底碾下去，刮了一把她的脸侧。她勉强压着声音，“够了……真要睡不着了。”
赵云不怎么听mp3，歌单却更新得很勤，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该人乐品极好，马超相当喜欢。女孩子把脸转过去，嘴唇稍微有点干燥，变成赵云颈侧一点暖烘烘的温度。
赵云摩挲一下马超发顶，一路捋下去把掌心贴上人肩头。耸起的地方着力一捏，马超登时被激得肩胛一抖，缩着的脊背摊开来，显得躯骨很单薄。赵云像早料到一样轻轻笑了一声。马超羞得险些赌气非暴力不合作。
……但是赵云的力道实在太舒服了。马超不自禁被揉软了骨头。从肩胛骨侧薄薄一层皮肉往上按，一点点打转，到太酸的地方她简直要发抖，又被赵云按住扳正了肩头朝肩峰往里的地方细细地揉，一点一点揉过脖子按到发根。马超摊在赵云怀里，眼睛要涌起浅浅的水雾，昏昏欲睡。
过了好久赵云去看马超的神情，她垂着头看起来将睡未睡。赵云把手往她肩上搭，马超却猛地一动作差点把赵云的手肘拧过去。赵云嘶了一声吸口气。
马超缓过神来。“抱歉。”
赵云叹了口气。断电三四个小时后宿舍热起来，背上薄薄一层汗。
只是实在有点糟。
赵云坐了起来。马超蹙一下眉，“你不睡吗。”
“明天单休，陪我补觉。”赵云的声音带着笑意凑到马超耳边。
“我们还没试过在凌晨四点接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