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从第一次望进彼此眼睛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知道，他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
 
一个是天真善良、连一只蚂蚁都无法杀死、却被判定为反社会人格的执行官。
 
一个是离经叛道、将社会的运行规则视为无物、却拥有纯白色相的监视官。
 
明明是全然相反的两人。
 
可是他们的心脏，却在以同样的频率跳动。
 
 
 
01
 
雨夜。武装运输车行驶在路上。
 
车里是封闭的，没有光源，也没有窗户，看不到外面的灯火通明的夜景，只有一片黑暗。
 
“新监视官是今天上任，对吧？”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道清润的少年音色。
 
他语气轻快，满怀期待：“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人呢？如果能相处得来就好了。”
 
“你是中学生吗？来这里玩过家家游戏的？”另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
 
“管他什么样，只要能当好他的官大爷，别来妨碍办案就行。”
 
“Xanxus……虽然你愿意跟我说话我是很开心，但能不能稍微讲点好听的……”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笑。
 
“做梦去吧大垃圾。”
 
“…………”
 
又过了段时间，运输车停下，沉重的铁门打开，光照进车厢中。
 
车厢外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现场被闪烁的红光笼罩，映照在被雨淋湿的地面上，说不出的森然诡异。围观人群被隔离带和警用无人机拦截，机械性的提示音响彻整个街区。
 
“各位市民请注意，由于紧急情况，公安局对附近的区域采取封锁处理，请注意避让和绕行。”
 
“重复一遍。各位市民请注意，由于紧急情况，公安局对附近的区域采取封锁处理，请注意避让和绕行。”
 
……
 
街边的雨棚下站着一男一女，都是西装西裤的打扮。
 
其中的女性身材高挑，五官成熟艳丽，不施粉黛，黑发高高束成单马尾，气质干练利落。
 
她正抬着手，把腕子上的通讯手环举到方便观看的高度。
 
通讯手环自带虚拟屏幕，上面是一则人事档案。
 
半晌，她掀起眼帘，视线在面前的年轻男子脸上停留了几秒，又低下去。
 
“云雀恭弥。确认。”说着，她在虚拟屏幕上点了几下。
 
“真不走运啊，入职第一天就碰到这么棘手的案件。但是很遗憾，刑事课目前警力不足，没有时间给你一一适应了。”
 
随着从运输车方向传来的脚步声，女人动作利落地穿好靛蓝色的监视官外套。
 
“接下来出现的家伙们，别把他们当人看。”
 
“他们的犯罪系数超过了规定值，本来应该被关进隔离设施，终生不得释放。但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西比拉系统赐予了他们重新做人的机会。”
 
“直面犯罪，理解犯罪，预测犯罪，并且抓捕那些跟自己一样的‘潜在犯’——这就是这些人格不健全者被允许进行的、唯一合法的社会活动。”
 
“他们是执行官，是猎犬，是为了对抗‘恶’而存在的‘恶’。”
 
“而我们监视官的任务，就是看管他们，防止他们在办案过程中做出对社会不利的举动。明白了吗？”
 
年轻男人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女监视官眉头轻皱，刚想说什么，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嘻嘻嘻……连介绍词都一字不改，我说监视官大人，你就不能有点新意吗？”
 
逆着光，一名金发青年踏着大步走来。他头戴银色小皇冠，微翘的中长发遮住眼睛，笑起来呲出满口白牙，叫人一时分不清是打趣还是奚落。
 
“嗯？”对女监视官的低气压毫不在意，他歪了歪脑袋，上下打量起她身旁的陌生面孔。
 
“这家伙就是新来的监视官？什么啊，看起来很普通嘛，小豆丁你快来看——”
 
从车上下来的一共有四人，金发青年一把薅过最矮的那个搂进怀里，勒得后者发出惨叫：“…………轻点！轻点啦！贝尔前辈！勒死我了……救命啊！！！”
 
眼看“小豆丁”就要被蹂躏得口吐白沫，一声凶悍的怒吼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喂——贝尔！还不快住手！！！”
 
“切，开个玩笑而已，真没意思……”金发青年不情不愿地松手，顺便做了个鬼脸，徒留受害者咳嗽个不停。
 
“…………”女监视官深吸一口气，强忍怒火。
 
“如你们所见，这位是云雀恭弥，从今天开始就是你们的第二位饲主了。”
 
顷刻间，四名执行官的目光集中到年轻男人身上。
 
只不过有的漫不经心，有的提防审视，而有的，则是不带任何预设的好奇。
 
被叫做“小豆丁”的棕发青年属于最后一种。他像是一只误入野兽种群的小型食草动物，棕褐色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努力把新上司的面容刻进自己的记忆。
 
黑色碎发。瓷器一样光滑细腻的冷白皮。上挑的堇色凤眼。精致的鼻梁。薄唇。
 
感觉……是很漂亮的人呢。
 
他愣愣地想着。猝不及防地跟人对上了目光。
 
只一瞬间。眼神相遇，再错开。
 
想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血液加速流动的感觉却怎么也忘不掉了。
 
另一边，女监视对部下内心的动摇全然不知，她调出了涉案人员的档案，于是其他人也纷纷举起通讯器。
 
“资料应该都看过了吧？犯人名叫相田雄大，49岁，就职于一家体育用品商店。”
 
“他的犯罪系数为213，色相为森林绿，系统判定其具有较强的暴力冲动和被害妄想倾向。”
 
“监控显示，今天下午5：27时，犯人进入精神护理中心，向工作人员索要一种叫做‘费洛宁’的药物，失败后劫持人质。目前事发地已被封锁，群众也被疏散。”
 
“犯罪系数升到235了……这家伙的色相简直像烂泥一样啊！！！”大嗓门喊道。
 
“这么高的犯罪系数到底是怎么进到护理中心的？！警卫无人机不管吗！！！”
 
“不知道。根据声波扫描仪测出的数据，直到劫持人质之前，他的犯罪系数都还是正常的，”女监视官说，“……包括砸毁警卫无人机的时候，也是正常的。”
 
“……”众人不约而同地沉默。
 
大约60年前，科学的睿智和技术的飞跃孕育出巨大的变革，“西比拉系统”诞生了。
 
在由街头声波扫描仪构成的强大监视网络下，人类的所有心理状态、性格趋向都被数值化管理，色相浑浊的潜在犯们在实施犯罪前就会被逮捕、隔离——“西比拉”的神谕为犯罪的防患于未然提供了可能。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系统投入使用的60年间，日本的犯罪率大幅下降，恶性犯罪更是几乎绝迹。
 
在色相清澈的条件下犯罪？这在当今的社会是可能实现的事情吗？
 
众人脑海中或多或少地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一阵冷场。
 
潜在犯们心思各异。新人监视官讳莫如深。
 
最终还是女监视官打破了沉寂。
 
“现在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时间拖得越久，人质就越危险——不只是人身安全受到威胁，色相也有被污染的可能。”
 
“我们需要突入事发地，营救人质。至于其他的，就交给西比拉系统判断。”
 
她关掉通讯手环，环视一周。
 
“斯库瓦罗和贝尔菲戈尔跟我一组。沢田，Xanxus，你们听云雀的指挥。”
 
金发青年立刻跳脚：“哎——可是王子想跟小豆丁一组——”
 
“啊哈哈哈哈……”棕发青年干笑着目送对方被大嗓门拖走。女监视官紧随其后，很快也已离开。
 
现在这里就只剩下他们组三人，淅淅沥沥的雨声立即像被扩音器放大了数倍，围观群众的议论声像蚊虫般在耳边嗡嗡作响。
 
虽然不用再被恶趣味的“王子”捉弄是很好，但是……
 
他瞄了一眼左边的云雀恭弥，又瞄了一眼右边的Xanxus，感觉多少有点汗流浃背了。
 
两张生人勿进的冰块脸……自己究竟会生存在怎样地狱般的职场啊！
 
不对不对！沢田纲吉，你好歹也是前辈，怎么能被后辈吓到？说不定对方就是比较内向，或者刚到新环境太紧张……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展现出友善的一面，才能帮新人融入！
 
没错！拿出前辈的风范来！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沢田纲吉。”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松弛，随后指了指另一名执行官，“他叫Xanxus。今后就请多关照了，云雀监视官。”
 
“嗯。”云雀恭弥表现得兴趣缺缺，直到一辆运输无人机嗖嗖地跑到跟前。
 
“嗡”地一声，安全拴解除，运输机开盖。
 
数把棕色木柄、枪体漆黑、侧面闪着蓝绿色光芒的大型枪械从保存装置中自动弹出。
 
云雀恭弥随便挑中一把，握住木质的枪柄，手心一沉，将它拔了出来。
 
下一个瞬间，他堇色的虹膜变成了蓝绿色。
 
“携带型心理诊断·镇压执法系统·支配者，启动。”
 
“用户认证，云雀恭弥监视官，公安局刑事课所属，使用许可确认，正当使用者。”
 
“现在的模式是非致命·麻醉枪，请小心地瞄准目标，使对象无力化。”
 
视线中是一连串初始化弹窗，无机质的冰冷女声仿佛潜入了大脑最深层，和人的灵魂直接对话。
 
“这枪是不是挺话唠的？”见云雀恭弥拿着枪闷声不吭，沢田纲吉半开玩笑地说道。
 
同样的语音导航他已经听过无数遍，所以没等那女声念完，他就把支配者塞进了背后的枪套。Xanxus也是如此。
 
“那个画面，还有声音，都是定向的。只有握着它的人——也就是你，才能看到或者听到。”沢田纲吉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解释道。
 
“主宰者和西比拉系统连通，只要把枪口对准嫌疑人，就能测定犯罪系数，并且显示在使用者的视网膜上。”
 
“执行模式根据犯罪系数而变化。如果犯罪系数在100以下，会扳机锁定；如果在100以上、300以下，会变成麻醉枪；300以上，会变成消除枪；如果是无人机或者爆炸物之类的，则会变成分解枪。”
 
“所以，你只要瞄准嫌疑人，然后扣动扳机就好了。不过这种事情基本都是我们执行官冲在前面，很少需要监视官亲自动手的。放轻松啦。”
 
沢田纲吉笑眯眯地扮演着关爱新人的好前辈，却发现对方的表情有些古怪。
 
云雀恭弥几乎是在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这还用你教？研修的时候早就学过了。”
 
沢田纲吉：“…………”
 
一直冷眼旁观的Xanxus：“噗。”
 
沢田纲吉：“…………”
 
“Xanxus……你笑了吧？！你不要在那里绷着脸耍酷！你刚刚偷笑！你笑话我！我听到了！！！”
 
啊啊啊啊！！！
 
这破班是一天也上不下去了！！！
 
===== to be continued =====
 
没想到吧，赛博朋克也能被我写成沙雕文学（）
 
稍微交代一下主角团的构成：
艾黛尔海德组的执行官：S和B（怎么听起来像是在骂人
云雀恭弥组的执行官：X和27
很快会出场的分析官：51
   
===== 一些可以帮助理解的注释 =====
 
[1] 西比拉系统（Sibyl System）：Sibyl有“女先知”或“女预言家”之意，因此西比拉系统也被称为“先知系统”。将人类的心理状态数值化管理，能够预测人们的性格趋势、犯罪倾向、以及职业适应能力的市民终生福祉保障系统。“为最多数人类来带最大幸福”是其运行理念。
 
[2] 色相：心理诊断结果的视觉化体现。心理状态越好，色相越接近白色（清澈）；心理状态越差，色相越接近黑色（浑浊）。
 
[3] 犯罪系数：用于衡量一个人成为犯罪者可能性的参数。犯罪系数超过100，且治疗后无好转迹象的，即为“潜在犯”，会被送进隔离设施，终生监禁。超过300则会被直接击毙。
 
[4] 执行官：以刑警为职业的潜在犯。由于其自身的高危性，只能在办公区或宿舍楼活动，外出必须要有监视官陪同。
 
[5] 监视官：刑警中的精英，负责监督和指挥执行官在搜查中的行动。工作中时常要面对残酷的案发现场和危险的执行官下属，对判断力、领导力、情绪管理能力的要求都很高。
 
以上注释来源于wiki百科+《心理测量者舞台剧 道德与罪恶》+我自己内化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