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432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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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诡秘之主 克莱恩·莫雷蒂 , 伦纳德·米切尔
标签 伦克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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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2-5 18:36
l *bgm: 《保持你的热情》-无望春
伦纳德推开门的时候些黑色的发梢还带着些凝结的碎雪,他裹着毛绒绒的厚围巾,浅驼色的格子让他的落拓诗人气质更甚了些。伦纳德掸去雪粒,言简意赅地向撑着脑袋打量他的克莱恩抱怨:“去凛冬郡的临时任务,女神在上——积雪已经到了我的膝盖。”
伦纳德是借助魔术师小姐的笔记直接赶过来的,他知道克莱恩的历史投影在贝克兰德呆不了多久,所以连停下来整理形象的时间都没给自己留下。他想见到克莱恩,不仅仅是灰雾之上的灵体,更是真实的,鲜活的,皮肤之下的血管里有温热的血液稳定流淌的克莱恩——只是克莱恩。
壁炉里的火焰安静地燃烧,驱散了这个房间里的大部分黑暗,干燥的木炭偶尔会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响,诗人解下围巾和风衣,以一贯的随意姿势拉开椅子,顺便还舒适地伸了个懒腰,熟稔地开始和克莱恩分享起最近的见闻来。
火不要熄灭。
没由头的,克莱恩的脑海里突然蹦出这句歌词,这是他在还大学时,被舍友拽去听某个乐队的livehouse的时候听到的,握着麦克风的主唱闭着眼睛投入地唱,火不要熄灭,火不要熄灭。首音的咬字很轻,几乎要被旋律淹没,他又刚好被人群挤在最中央,隔着乌泱泱人群传到他耳朵里的歌词,反而更像是“我不要熄灭”。我不要熄灭,克莱恩想,多好的愿望。他忽然动了一个念头,很微末的念头,却打败所有的反对念头,占据了上风。伦纳德,他轻轻地喊,褐瞳里跳跃的火光染着揶揄的亮色,我教你一句咒语吧。
好啊,皇后区开了一家新的酒吧,那儿的特色鸡尾酒味道不错,我猜你会喜欢…等等,克莱恩,你刚才说什么?黑发绿瞳的诗人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他差点栽下椅子去,幸亏他反应及时抓住了桌沿,这才以一个不太狼狈的姿势停了下来——这让他有些不满地瞪了一眼疯狂冒险家模样的前同事:“克莱恩,我以前可不知道你的思维这么跳跃。”他咕哝着抱怨了一句,这才整整衬衫领口,伸手拿过桌上的桌上的圆腹钢笔。
不,不需要纸和笔。事实上,你只需要跟着我念——克莱恩放缓了声音,但又不由自主地觉得好笑:这让他想起了教贝尔纳黛念“故乡”二字的罗塞尔。唉,不过怎么别人是父慈女孝,到了他这就变成了诱骗前同事?他翘起嘴角,摇了摇脑袋,把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丢出脑海,这才面向了伦纳德,一字一句道:“火、不、要、熄、灭。”
那是伦纳德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语言种类,按照非凡者的常识来说他不应该立刻就念诵出口——谁也不知道这句神秘的咒语会指向什么样的存在,但是他足够相信克莱恩。我不要熄灭?他问,鲁恩特有的腔调含蓄又柔和,咬字也轻盈,克莱恩丝毫不意味他会得到这样的教学反馈,他只是突然地笑起来,微笑,然后弯下身去,无声地大笑,笑到肩膀颤动,笑到颤抖着的气声逐渐转变为呜咽的泣音。克莱恩其实不太清楚这份情绪从何而来,为何而起,也许是神弃之地终年不见天日的灰暗天空,也许是风沙肆虐的贫瘠大地,也许是他了解到的、愈发沉重的历史与未来。他总觉得他就像是自己手里那一盏兽皮灯,火芯不断地缩小、微弱,然后在即将泯灭之际强行被拔亮光芒。最后呢?他罕见地有点茫然。
对面的诗人沉默了片刻,抬手环住了克莱恩,给了他一个沉甸甸的拥抱,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克莱恩抬头望,撞进他碧绿的眼睛里。那双眼睛沉沉的,像是一片没有被豢养起来的湖泊,泛滥着克莱恩也看不懂的情绪。
“…我这算不算是谨遵医嘱?”半晌,克莱恩主动打破了沉默,他翘起唇角自嘲式地提问,“正义小姐知道了也许会很高兴。”
他头顶的呼吸明显地变沉了些,看上去伦纳德想要说些什么,但在几个呼吸之后,他最终还是以鲁恩式的含蓄转移了话题:“那句咒语是什么意思?”
秘密。克莱恩难得愉悦地笑起来,装神弄鬼地吓唬伦纳德:“知道了寓意可就不灵验了。”
“好吧,”诗人潇洒地耸耸肩,放弃了无谓的询问,只是轻轻敞开了双臂,让两人的距离不再显得那么亲密无间——然后他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斟酌着开口:“克莱恩,呃…实际上,你不是一个人。”
当然,他想说的是,你还有我,我会随时在你身后。可是,该怎么说出口?在他一次又一次因为弱小而闭目的时候,克莱恩已经独行了太远太远。该如何才能追上他的步伐,该怎样才能毫无顾忌地拥抱他,安抚他,甚至…亲吻他?这个念头把伦纳德吓了一跳,逼得他不得不严肃地审视起自己来:他是否对克莱恩怀有一种不合时宜的绮念?
他不知道,他没有答案。
也许拥有绮念是成为诗人的第一步,就像是罗塞尔之于苹果花,那首、那首——鳟鱼变成了一位隐约的少女,发髻上还簪着苹果花蕾,她喊着我的名字然后跑走,在亮堂堂的空气里消失了踪迹*……伦纳德及时止住了对情诗的联想,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怎么轮到我们的诗人同学惆怅起来了?克莱恩自然没有放过这声微弱的叹息,处理好心情的他半是好笑地想,摩挲了一阵白瓷杯的把手,把之前就泡好的热可可推到伦纳德那边去——克莱恩早已熟练掌控诗人同学家的厨房,也估摸着伦纳德的到达时间替他提前备下了热饮。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他状若无意地问,作为——咳,刚才那个拥抱的回礼,我会想办法给你解决的。
伦纳德下意识地蹙起眉头——他不喜欢克莱恩带有安抚性质的做法,他知道也许这只是克莱恩挑起话题的一个由头,但他就是下意识地排斥这个说法,就像是要…划清界限。他愤愤地想,克莱恩总是这样,看似和谁都关系良好,却隐隐约约把所有人都划在了他的安全区以外,然后突然有一天他猝不及防地死掉,然后在某一天猝不及防地复活,不声不响地告别所有人,编织一层又一层身份,只身赴往一个又一个危险的漩涡,仿佛他一个人就能匹敌百万雄兵。可是——可是——他丢失的那颗心脏,那颗属于克莱恩·莫雷蒂的心脏,不也是会痛的吗,他,克莱恩,不也还是会感受到那种近乎空洞的失落的吗?就像自己在那段时间所感同身受的一样?
我——他听见自己张口,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更不知道该在哪里结束,所以他只是临场拐了个弯:我有一位朋友,他的,呃…你知道的,就是…好吧,诗人无奈地放弃了临场发挥的做法,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不太擅长编织谎言(他最成功的欺瞒也许就是掩盖老头的存在了,他想。)所以伦纳德干脆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抬头望向笑得眉眼弯弯的莫雷蒂先生。你的历史投影还能维持多久?他问。
能维持到天亮以前——我的意思是,大约还有五分钟。克莱恩望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贝克兰德的凌晨已有早起的仆人点亮下人房的灯光,橘黄色的煤气灯泛着温暖的光芒,在渐起的大雾里模模糊糊映出一团迷蒙的光晕。好了,他转过身,打了个哈欠,面向看上去终于下了决心的伦纳德:“还有四分钟,再不说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伦纳德深呼吸。
伦纳德迈步。
伦纳德低头在他嘴角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如果说,这就是我的烦心事呢?克莱恩听见诗人诚恳地问,向来清澈的绿眼睛一片幽深,像是马上要从里面探出一只尼斯湖水怪——克莱恩被自己的比喻逗得有点想笑,但碍及诗人同学还在等待答复,他不方便笑得太大声。很奇怪,他笑眯眯地想,他居然一点都不排斥这个吻,他的灵感甚至有些翻涌的喜悦感——就像是冻结的河流在春水的作用下缓慢地融化,出现裂隙,最后在沉重的轰鸣声里崩解,巨大的浮冰随着湍流向着下游涌去,传达的是春天的讯息。
伦纳德。克莱恩再一次喊他的同伴,这次没有揶揄和戏谑,他郑重其事地重复了同伴的名字。他的同伴应声,专注地望向他,双唇随即被两片柔软覆盖。疯狂冒险家身上既没有传闻中缭绕不去的血腥味道,也没有久被海风侵蚀的海洋气息,相反的,除开风衣上浅淡的皂香和深眠花的气息以外,这位冒险家几乎是干净又柔软的——他是不是第一个敢往格尔曼腰上伸手的人?诗人在喘息的间歇恍惚地想,然后被新晋的伴侣捏了一把虎口,用劲不大,单纯是警示意味。接吻还敢乱想?冒险家觉得这太坏了,他决定用眼睛去瞪,于是诗人不太好意思地眨眨眼睛:下次不敢了。他们继续缱绻地吻在一起,诗人无师自通地舔开他的牙关,同他的舌头热情地搅弄——也仅限于此,伦纳德在这方面显然也是个没多少经验的新手,要看还是得看你理论经验丰富(虚拟)阅历多彩的周叔叔——哦,不过看上去,周叔叔也不太行。
他也许会是第一个因为接吻而得口腔溃疡的非凡者,克莱恩想。伦纳德的温热气息在克莱恩的鼻尖萦绕,带着香甜的热可可气息——几乎蒸得克莱恩耳尖发烫,他侧过头去,以轻咳掩盖失态,窗外是雾色愈发浓重的贝克兰德,黎明的光线使然,东方已经隐隐地泛起了鱼肚白。
我要走了。他今天第二次重复这句话,带着不同的语气和不同的身份,然后他冲伦纳德眨了眨眼睛:“下次再见。”
伦纳德没有接话,在历史投影消失在窗边以后,他甚至没有挪动过一步,他只是捧着那杯冒着热气的可可站在原地,直到壁炉里的木炭燃烧殆尽,直到这杯热饮的冰凉温度顺着指尖和血管,传递到他的心脏。
窗外,天光大亮。
*出自叶芝的《漫游的安格斯之歌》 简宁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