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4311611
-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偶像梦幻祭 朱樱司,樱河琥珀
标签 司琥珀 偶像梦幻祭
状态 已完结
-
799
7
2021-8-6 12:44
summary:因为害怕被遗忘,所以干脆先消失。樱河琥珀弄丢了的月亮,不过朱樱司愿意伸手去将它重新聚起。
————
十月。
樱河琥珀在宿舍的床上来回翻身打滚,砰的一下在床头柜上砸了手腕,他立刻像虾一样缩成一团,把手腕抵在小腹上沉默了一会。纯是个好人,虽然他这个时候大概在用担心傻子的眼神看自己,他想。
手腕上痛不痛他已经不知道了,相比之下脑袋里一片浆糊的状态才是他要担心的,他刚刚就发现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他忘记了练习课的时间,虽然看一眼line群就知道其他三个人也根本没去;他接了一个纯买的苹果,吃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自己平常吃的时候必须要削皮……
眼看着他的某件烦心事要发酵成微波炉里的大面团了,樱河琥珀伸手拍倒床头柜上的红色小闹钟,又是“啪”的一下,闹钟低头趴了下去。
红色,对。樱河琥珀注视这罪魁祸首的红色。
这件事大概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扎根了。去年春天樱河琥珀与朱樱司再遇了。老实说他其实已经不太记得朱樱司的一切,毕竟两人交情甚好的日子早离他远去许久,没见上面的日子里他从来没联系过朱樱司。但等他一见到那头红发飘过去,一颗徘徊的心突然平安降落,好像自己又记起了从前的事,甚至又重新认识了现在的朱樱司。相比于小时候,17岁的朱樱司更加大胆无畏,看上去他有了点家主该有的意识,平添一份针对樱河琥珀的爱管闲事。早些时间樱河琥珀为适应他那样的风格咽下不少气,后来打打闹闹之间也就习惯了,恐怕这就是我们相处的方式吧,他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情好像不听话的朝无可挽回的地步演化了?朱樱司都认为再正常不过的举动接触也让他心跳漏拍,他再也不接受朱樱司邀请他品尝的已经动过的甜点,更可怕的是当他晚上睡觉前反复咀嚼这一天的种种经历,感觉自己简直像笨蛋恋爱漫画的女主角。
八个月了,樱河琥珀掰着手指头算。不长不短,八个月足够一对陌生人告白、热恋,再许下白头偕老的诺言。他和朱樱司也相处了八个月了,却连告白的勇气都没有。
倒也是,樱河琥珀想。他本来就背负了监督朱樱司的任务来了这里,要是让家里人知道他非但没好好工作,几次明知故犯的护着朱樱司做在本家“黑名单”上的那些事情,还要整出个更大的胡闹事件,想想他就头疼。比起烂摊子一堆的麻烦境况,他宁愿把暗恋埋进土里,最好永远不让朱樱司发现。
他忘了自己是个在家里锁了十几年的无社会经验人士,也低估了朱樱司对他的了解。樱河琥珀是没有得到过爱的孩子,不知道当他向一颗种子倾注爱的河水时,种子也会因他而积攒力量,终有一日会破土而出回答他的爱意。朱樱司与他截然相反,所以在朱樱司揭穿他、先他一步告白时,樱河琥珀脑子里只有又输给对方了这一个念头。
————
总是单方面的付出或亏欠着什么的恋爱很脆弱,这种事如果自己当时能意识到就好了。
何必呢。樱河琥珀将杯中的的可可牛奶一饮而尽,他为了醒神喝的是冰牛奶,没有打热它,可可粉在杯底沉淀,泥泞一片的样子好像被海水打湿的沙滩。他把日历翻篇,才发现这个月已经过去四天。
他自欺欺人的又把日历翻回放了许久的那一页。
在那个初恋的冬夜,樱河琥珀和朱樱司共享了一个梦。
他们在宿舍楼底下散步,向路过的许多开着窗的宿舍问好。空气又冷又干,樱河琥珀伸手把朱樱司落下一半的围巾搭回去,一片暗色的夜晚阻碍了他的动作,围巾包住了朱樱司的脸。司用手向下拉扯,而琥珀以为他任性的不想围上,他记得司说过这条围巾是纯羊毛的,有些扎皮肤。于是就在司身后反抗着他的动作,逐渐的成了打闹。樱河琥珀还以为对方没事找茬,他从朱樱司身后绕到前面,然后被司把头按在围巾里。
纯羊毛确实很扎皮肤,他想。朱樱司只想小小的压制他一下,两人却都喜欢这样意外的拥抱。围巾毛茸茸的感觉包裹了他们,衣物柔顺剂的气味暖融融的,整个冬天的冷干空气流进肺里变成了蜜。掌心贴住后脑勺的感觉也很温暖,一瞬间樱河琥珀觉得自己快溺死在这样的氛围中了。
如果没有靠一个吻来打断,他怕自己会就此陷入梦里。他下意识躲开了朱樱司,那一刻他脑子里闪过很多电影和小说的片段,其实在他做出这个动作的前一刻他就已经想到这样不好,并不是他不想接吻,只是他还没能理解自己此时已经在和朱樱司,和自己的本家主人、总是照拂自己的远亲哥哥交往。那一刻突然唤起了他骨子里的恐惧。现在不行,他对朱樱司说,他不能失去最后的余地。
“假如有一天,是说假如啊,你从这个梦里醒过来,不再想跟我在一起了。我是在为你的那一天做准备。” 睡在温暖的羊毛毯子里,再温暖也无法忽视毛刺给皮肤带来的刺痛。
朱樱司没有接受樱河琥珀的说法,但他也不再继续坚持。这种事总归还是要看琥珀的意见,你不想我就不会做下去。朱樱司看上去是真的很坦诚,这也是樱河琥珀喜欢的优点,但樱河琥珀知道司的内心绝不是真的没有半点思虑,两人牵着手走在回去的路上,炽热的温度从手心传遍全身,却让这个冬日的夜晚阴云密布。
之后的事也像老套的爱情电影。
樱河琥珀痛苦的想给自己和朱樱司寻找一个温和的解决方式,最终还是失败了。他浑身冒着虚汗地对朱樱司说算了吧,还是算了吧。心脏的钝痛无情地嘲笑他,让他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毫不留恋。他才发现做这种令人心碎的事是真的会带动生理上的心痛,心脏好像平白的被人挖走一块,以至于鼓动的动作牵动整个腹腔流下鲜血。
樱河琥珀不是没有期待朱樱司像以前一样企图绑住他,不留余地的说要把他牢牢的拥在手中。然而朱樱司只是沉默了一会,说好,脸上的表情是樱河琥珀再熟悉不过的——那不是司平常看他的眼神。
但我们以后还是和以前一样吧。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这种傻话,也许恋与恨发生的化学反应在他身体里爆裂沸腾,烧得他意识不清。
那当然,你一直是我最珍爱的分家的弟弟。朱樱司说完轻轻地拥抱了他一下,眯着眼睛朝他微笑。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樱河琥珀回到宿舍就倒头睡下,没给自己留哪怕一秒钟回想的机会。这也许是人类应激反应的一种,他用近乎装傻的方式逼自己遗忘。遗忘就好,遗忘可以给他们更安稳的未来。
他思考过很多次自己的未来,事实上他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他是一只蜜蜂,松脂在他还小的时候就已经把他包裹,所有人都对他挣扎的姿态不管不顾。挣扎会让他越陷越深,离令人恐惧的死亡就越来越近,所以他干脆安静下来,随着古老的命运摆布,把自己打理成他们爱看的样子,等待成为展品柜里的琥珀——至少是美丽的、拿得出手的。
睫毛打湿了,接下来是枕巾和压在耳边的头发。
樱河琥珀把手机从枕头底下拿出来,手指颤抖地在聊天栏里打下长篇的文字,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最后删到只留下“对不起”三个字。直接把这发给他好奇怪,樱河琥珀锁定了文字,将它们丢进草稿箱。
对不起,樱河琥珀把最后一点勇气也丢进草稿箱,迟早有一天会跟你好好说的。
————
“樱河,樱河?”
樱河琥珀睁大半垂的眼睛,HiMERU在叫他。
“小琥珀昨晚熬夜了?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啊。”
“啊,没……刚刚说到哪了?”樱河琥珀很不好意思地把额前的碎发顺了顺,让眼睛暴露在光亮中。
“啊,这不是马上到MERUMERU的生日了吗,我们准备去烟火祭给他庆祝。”
“HiMERU觉得你还是说清楚的好。”HiMERU转身面对樱河琥珀,“7月7日,ES在市内承包主办了小型的烟火祭,参加的人除了隶属各个事务所的偶像之外还有一些工作人员,总之是安全合理的放松机会。”
“感觉琥珀最近很疲惫,大家一起去好好的放松一下吧。”
“烟火祭吗……我以前从来没看过……”樱河琥珀趴在桌子上,声音顺着大理石桌面爬走,“等等,你是说ES的所有人都会去吗?”
“是啊。樱河会去吧?”
HiMERU真可靠啊,一下就命中了他内心最不想知道的事。樱河琥珀拍开燐音正在玩他毛躁的发尾的手,抬头说去,我为什么不去。
什么时候能改掉这毛病,太冲动了。樱河琥珀想,但凡是牵扯到朱樱司的事,他就不能像平常一样静下心来处理。因为家里那些破事而选择遗忘朱樱司的是他自己,现在放不下对方,总是妄图再去触摸的也是他自己。虽然当初是他对朱樱司说继续回到以前的关系,结束他们的幼稚恋爱至今,他没再跟朱樱司联系过,line里置顶的那一栏也停留在初春三月他约朱樱司出来谈时,朱樱司回复的那一句“来了”。
“来了。”
隔着屏幕他都能想象到司的样子。一定是活力十足地朝他定的咖啡店跑来,或许还有一丝紧张,因为樱河琥珀几乎没有主动问朱樱司出来约会过,那一次大概让朱樱司怀抱了很大的期待吧。好可怜,樱河琥珀想,是自己残忍的毁了春天的开幕式,即使司眼中为他而燃的火焰熄灭了也是他活该,而且那其实是樱河琥珀愿意看到的现实。
到了祭典的前一天晚上,因为第二天的时间得留给为活动做准备,正好纯去跟他的队友外出挑浴衣,Crazy:B四个人就在樱河琥珀的二人寝宿舍里小小的庆祝了一下HiMERU的生日,顺便试第二天要穿的浴衣。樱河琥珀倒了四杯橙汁,拿过去的时候踢到了放在床边的木屐,木头碰撞的声响让其他人朝这边看过来。是我以前在家里穿的木屐,我刚来的时候还穿着它呢,樱河琥珀放下不锈钢的托盘,介绍了木屐的来历。
燐音看了眼木屐。那双木屐款式很老,绑绳也是纯色的,款式普通却做工精细,一眼就可以看出不是影楼体验馆里出租的劣质道具。小琥珀是专门拿出来明天穿吗?他问。
是啊,所以明天我就不拿统一给的木屐了。樱河琥珀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总归还是个怀旧的人。
三个人走的时候樱河琥珀站起来送他们到门口,觉得这样也不错,他还有很多同伴,他会逐渐回到自己的生活里,继续做那个“樱河琥珀”,从和朱樱司并肩的地方退回来。或许他应该满足于做司的影子,那个时候他可以肆无忌惮的爱恋对方,不怕司讨厌自己的自作多情。
时间还很早,纯发消息说还要段时间才能回来,樱河琥珀决定洗个澡再睡觉。
他站在花洒底下,打开了新买的浴盐。柠檬味大粒的浴盐被他捧在手心,头发和脖颈上滴下的水将那一小撮金黄的晶体打湿,一汪清水被染成黄色,在他手心里铺成小小的月亮。他想起买下浴盐时导购小姐保证的“百分百纯天然成分”,觉得好笑。骗子,他想,不过是香精和色素伪造的柠檬与月亮。胃部无端的开始痉挛疼痛,随之而来的还有呕吐的冲动,樱河琥珀感到疼痛开始啃噬他的四肢,他捂着额头蹲下,热水从头顶开始包裹了他,像母亲拥抱幼子一样安抚他疼痛的肌肉。
不知道过了多久樱河琥珀听到门锁咔哒响了一声,他站起来关掉热水,扶着墙缓解久蹲起身的头晕,穿上睡衣,一边擦头发一边朝晚归的舍友打了个招呼。
不幸的是,樱河琥珀失眠了。
像出远门来市区的前一天晚上一样,樱河琥珀好像回到了暗恋朱樱司的那个秋天。明天是四五十个人的集会,两个人相遇的几率会更大吗?但真的见面了他又该怎么办呢?三月以来,每次见到朱樱司,他都局促得要命。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呢?他想。公开的看,我们是同事,是竞争对手,按私事来看,我们是远房亲戚,是命运注定的同代兄弟,我算是他未来要使用的利刃,我们原来算这种从属关系。
发自内心的恨自己的姓氏,要是和他们一样能站在阳光下长大就好了,我不是那种攀比的孩子啊,他想。可是太阳一样自信美好的朱樱司抛给他微笑和几句寒暄的时候,樱河琥珀还是还是控制不住的想把自己藏起来。
眼睛因为睁得太久变得十分干涩,没有液体可以流出来了,樱河琥珀听着窗外夏虫的鸣声入睡了。
————
祭典的安排比他想的盛大许多。虽然只是一条邻湖的商业街,小吃摊上亮着的挂灯和可以玩捞金鱼的气垫大水盆将这个偏僻的落败商业街装点得焕然一新。樱河琥珀提着个金鱼袋,看着他的队友跟小孩子一样还在和奔逃的金鱼智斗。隐隐泛着蓝色的塑料袋装着金鱼,朱色和金茶色的鱼尾摇摆,光线的折射让它们看起来像一团彩墨扩散在水中,构成虚假的美丽。
如HiMERU所说,所有人都来参加了,但和樱河琥珀在电脑网页上看到的那些人挤人的照片相比,这确实是一个适合放松的晚上,因为人少,稀稀拉拉的,除了和平常工作重合度不高的朋友们聊聊,有些开朗控场的人已经准备在湖边开即兴演唱会了。
“你在等人?”HiMERU刚刚在门口跟朋友说话,然后才来找三个人汇合。
“啊,没有……嗯,也可以说是在等……”樱河琥珀往里站,让HiMERU能站进街边来,“HiMERUはん呢,今晚要玩什么游戏吗?”
“HiMERU对这种吵闹的游戏没什么兴趣,或许会去许愿树帮大家挂许愿用的纸笺。”顺着HiMERU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摆着一盆很大的婆娑翠竹。
“嗯,七夕节必不可少的许愿环节啊。”
“你想去写纸笺吗?樱河有什么愿望?”
我的愿望是什么呢。琥珀捻起袖子,他们的袖口都是山吹色的,收紧的部分在灯光里熠熠发光,虽然是他们去事务所随便定的,看上去还挺像回事。
“我的愿望……真的还没有想好……”
身后有一个声音靠过来,由远渐近,渗透进樱河琥珀的大脑。
“こはくん。”
我要等的人等到了。
樱河琥珀垂下眼,然后转身去看他。他用眼神把站在面前的朱樱司从下向上仔细的描摹一遍,确保当他直视对方的双眼时已然恢复如常。樱河琥珀没怎么见过朱樱司穿传统服饰的样子,很明显长成青年的朱樱司与小时候是截然不同的,藏蓝色的布料从两肩垂下来,整洁硬挺,装饰了茶色横纹的腰带系的很靠上,束起衣服宽大的腰线,这穿法让朱樱司看上去像穿了套西装。
倒有他的风格。樱河琥珀忍不住笑了笑。
“怎么啦,为什么笑?”
为什么还真的能和以前一样呢?不快点划清的话又要溺死其中了,樱河琥珀侧过身面向湖畔,眼神无意识的摆向远处。
“要问你怎么了吧,怎么来找我……你们其他人呢?”
“你也知道我们这边的前辈们嘛……”朱樱司举起左手,樱河琥珀这才发现他手上也提着一个金鱼袋,塑料抽绳把他的手机勒的有点发白,“玩了捞金鱼的游戏之后大家都各玩各的去了。”
“哦……”
樱河琥珀跟队友们打了个招呼,向前走了几步,回头说要去走走吗。
他其实是怕两人傻站在那里让人尴尬,并且他不想妨碍队友们享受祭典,虽然天城燐音提出和HiMERU赌一赌谁捞的金鱼多,中途又拉着椎名二对一,三人和平时一样闹腾腾地吵嘴,此时在金鱼池旁玩得有些忘乎所以,捞起的金鱼都被琥珀给拿着。
现在他离开了那安全舒适的乐园地带,跟在朱樱司身后顺着靠湖边的那一片店铺散步。朱樱司的藏蓝色浴衣上有很低调的暗纹,被小铺上的挂灯照得反射暖暖的光晕。樱河琥珀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臂,袖子是半袖的长度,让蓝色把他的小臂衬得白皙,也笼罩在一片暖暖的光晕里。人少也不是好事,樱河琥珀想。如果是人挤人的盛况,他就可以借口不要走丢拉住朱樱司的手。
就算是袖子也行。
“你想吃什么吗?”
“不了……”短暂的幻想被打破,樱河琥珀心里升腾起莫名的尴尬,趁朱樱司东张西望的时候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脸,把妄想从脑子里驱赶出去。
“啊,买那个吧!”
朱樱司看上去好像没有在等他的回答,自顾自朝对面跑去了,薄底的木屐在地面上拍打,扬起小小的灰尘风暴。
回来的时候,两人手里都多了一只苹果糖。
“哼哼,祭典之类的场合还是要吃这个啊。啊,还有现做章鱼小丸子的,你看那个章鱼还在动诶……”
“行了,已经九点了吧,你不是还说要坚持睡前三小时不吃东西吗?”
“我确实……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决定要养成这个习惯呀,好巧好巧……”
“和以前一样嘛……你的事我都得知道啊……”
他们顺着靠湖的那一边走,停在两家铺子之间,从这里可以看到完整的湖泊。
沉默开始代替空气占据了两人间的距离。为了从这种窒息一样的感觉中逃离,樱河琥珀开口:
“所以苹果糖就够了吧,已经犯规一次了……”
“嘘——”司难得打断了他的话,看上去很兴奋,“还有十二秒到九点整,要放烟花了。”
“啊——”
一瞬间,工作人员放在湖畔的地灯、身边小铺的挂灯还有商业街背后的公路上的路灯全部熄灭了,好像整个世界会发光的东西都消失了,只剩下朔月高挂夜幕。远处,城市群还在忙碌的工作运转中,周身一圈毛茸茸的灯光。没人知道他们,这一群城市所追捧的偶像,此时正在这个离月亮最近的地方,等待打开夏日的礼物。
在被剥夺了基本视觉的一片黑暗中,人的听力和嗅觉就变得无比敏锐。樱河琥珀听到了草丛中蟋蟀鸣叫的声音,听到了风吹过来时湖面泛起波浪的声音以及衣服下摆被吹起的窸窣声。远方传来了花香,好像是野茉莉,又或许是百合花,混合着夏季的泥土味道和湖水的淡淡腥味。
最后他闻到了苹果糖甜香的味道。
大家一起大喊的十秒倒数,停在了最后一秒,烟火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提前一秒升空了。
烟火“吱”的升空时,樱河琥珀感觉心也像停住一秒,有什么东西极速地流走了。
啪。烟花点亮很大一片天空,那些燃烧的火药拖着长长的尾巴,坠向地平线,五彩的颜色在黑暗中勾出彩绘,一齐落下的样子很像一场流星雨。
“许愿啊大家,这个时候要许愿!”第一朵烟火落下的时间间隙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随后整条街的照明恢复,烟火开始齐声绽放,好像春天的樱吹雪。
樱河琥珀环顾四周,沐浴在来自天边的闪烁的火光中,每个人都闭上眼扣住双手默念着什么。在许愿吧,他下意识的转头看朱樱司,对方却没有闭眼许愿,察觉到他的动作,朱樱司也转头,两人意外地对视。樱河琥珀马上左手握右手低头许愿。
放烟火的时间很长,他睁开眼,低头避开朱樱司看他的眼神,低头说真刺眼啊。看着烟花燃烧的烟雾和光点并行,好像编出一个微型的银河系,樱河琥珀默默许下了真正的愿望,他们无言的看完整场烟火。
结束的时候,本说好的顺着公司安排好的路线一路走回去,其他人因为很少穿木屐,脚上已经累得不行了,决定还是搭车回去。
最后一辆车走的时候,岚提起放在地上的木屐坐上车。“小司……?”他惊讶地看着把车门帮他关上的司。
“樱河,还有朱樱……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HiMERU摇下前车窗问。
“嗯,我们想走一走。”
“哎呀,那样很危险吧?”岚又重新把车门打开,示意他们上车。
“这里离市区很近呀,大约30分钟的脚程,而且回去的路都可以走比较繁华的街道,鸣上前辈不用担心的。而且还有……琥珀可以陪我吗?”
“啊、啊?”其他三个人都盯着自己,开车的司机明显有些着急,不知道是不是还急着下班回家。
“……好吧。”想起三月份时他说的会和以前一样,以「樱河」的身份待在司身边,大概这种要求也包含在内,不容拒绝吧,何况他也有私心呢。
如果能让这个晚上告解自己的痛苦,让他的苦恋与烟火一同结束,樱河琥珀愿意陪朱樱司在今夜任性一回。
“樱河把手机定位打开吧,HiMERU会看着你们安全回来的。”
“嗯,麻烦HiMERUはん了。”
汽车顺着公路开走,发动机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走远后,世界彻底寂静下来,静到朱樱司叹了口长气都被樱河琥珀听得一清二楚。
“那我们走吧,走过这条路之后就直接进到市区了,到时候走大路,怎么也不会迷路啦。”
“嗯……”
“如果真的被疯狂的粉丝或者anti袭击了,こはくん能应付吗?不过我作为哥哥还是会率先保护你的,哼哼。”
“……别开不好笑的玩笑了,一点都不适合你……小少爷……”樱河琥珀扯松腰带让浴衣下摆松了点,他迈开腿的时候踢开了一粒小小的石子。“怎么突然这样,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说的,只是因为真的很久没有这样聊天了……”
他们顺着外环小路走上被两条绿化带夹住的步行道,穿过去就是他们熟悉的市区。
路边种着的白兰正在进入第一轮花期,微风传送来温柔的清香,吸入肺里又变得馥郁。
“こはくん刚刚许了什么愿望?”
“……”
“你刚刚说话了吗?我好像没听清。”
“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朱樱司停下脚步,樱河琥珀猝不及防,止住了脚步,从他身边又站回他身后。
“你想知道我许下了什么愿望吗?”司转过来对琥珀说。
“真的要说出来?”
“你猜猜吧,我不在意许愿灵不灵,愿望还是要靠自己努力才能够到。”
“偶像生涯长远?”
“这种事我有自信做好,不会靠许愿啦。”
“嗯……给家人祈福……?”
“那也是在新年祈福的时候做过了。”
“总不会是世界和平吧…………”
“也不是。”
樱河琥珀困惑的思考起来,过了一会意识到自己又开始了神游,重点根本不在他到底许了什么愿望吧?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就告诉我吧,我真的不知道。”
“こはくん觉得我奇怪吗?虽然答应你我们会和以前一样,但是我完全没有做到……见面的时候也是,背地里也是,说实话根本不能回到最早和你再遇时的心态……”
樱河琥珀感到一阵心空,除了那个苹果糖,他并没有吃什么别的东西,此时却开始反胃,喉咙泛起干呕的欲望。
“我以前太理想化了,我跟你说交往的时候也很急,对吧。连我自己都没有做好准备就直接说了,也许当时你根本不想,是我的自作多情。”
“不对,交往的事情我早就……反正你别把我看低了。”樱河琥珀看着朱樱司的脚底,闷闷的插了一句。
“其实我也知道你为什么害怕,本来我想说把一切交给我吧,但是思考之后,至少目前的我还没有这个能力打消你所有的顾虑,想来既然已经让你不安,还是给我们都留一点时间……”
夏夜燥热,上空的自然风抵消了热气,把他们的发丝吹得像两只在黑夜中起飞的雏鸟。脚底还是被闷热覆盖的,土地蒸腾出泥土和青草的味道,把司的声音也打得湿湿的,黏住了樱河琥珀反常悸动的心。
樱河琥珀彻底受不了了,感觉到昨天晚上胃痉挛的疼痛又一次重演,他扶着胃部缓慢地蹲下,想起草稿箱里还在呻吟的“对不起”,想起手心那一捧虚假的月亮,想起那些长辈老人打量猎犬一样打量他的眼神,想起那个老式宅子里的夏天。那里的夏天也是泥土与青草味的,只是在那里,夏天的新陈代谢格外快,成熟的植物腐烂后又立刻冒出新芽,植物根茎的腐烂气息充斥在空气中,摘下一朵荼蘼花,会在花心发现一只小虫的尸体。
夏虫不可语冰,我们怎么能懂彼此的痛苦。
温热的眼泪吧嗒吧嗒滴在衣袖上,把山吹色的袖口打湿,透进去沾湿了皮肤。憋了7个月的纠结烦闷就此决堤,眼泪也跟着一起发展成洪水,喉咙不听话的放出哽咽的声音,最后他干脆放声哭出来。纯属是放肆,樱河琥珀的脑子里已经乱了,于是懒懒的对身体说:纯属是完蛋了。这个晚上也跟梦一样,是他做过最恐怖的噩梦。
等樱河琥珀逐渐安静下来,朱樱司伸手想把他拉起来。他第一次伸手,被樱河琥珀拍开,第二次换了个位置去扶他,又被他拍开。以为对方真的生气了,朱樱司有点不知所措,蹲下来说我是不是不应该跟你说这些的……
“不是……”
“那为什么……”
“朱樱司……你起来吧……”
“?为什么?”
“我腿麻了……”
真的太丢人了,樱河琥珀想,在司面前哭了一场,还因为腿麻了站不起来,没告诉对方原因让对方摸不着头脑,自己实在是不合格的保护者。
樱河琥珀扶着憋笑的司的手和身边的树站了起来,把身体的重心靠在树上,恶狠狠的瞪了朱樱司一眼。朱樱司在等他开口,琥珀低头把玩冰冰凉凉的金鱼袋,想来有些事情还是得由他来说。
“我许的愿望是,如果有这样的机会,但愿我们从未开始。”
“比起小少爷你来说,虽然我从小就见过很多残忍的事,可是我比你胆小多了。我并不害怕失去爱,因为我以前从来没有过爱的经历。但是你不一样,如果最后你终于想清楚了我们之间不是那种关系,我希望到那一天可以让你直接忘记这件事,这样就不会受伤,因为你天生就适合被爱。”
“虽然不想认输,但是你确实是我第一个做失败的任务。所以我决定先一步抽身,那样才更像「樱河」吧?”
“还有下辈子的话,一定会向神明大人求一个好身世的。”
因为害怕被你遗忘,所以我干脆先消失。
昏黄的灯光洒在他们头顶,樱河琥珀看着朱樱司脚底植物的影子,那里被风吹得摇摆不定,遮住又放开了地上少年的人影。
“可是人没有下辈子,世上也没有神明大人。”
摇摆的影子朝樱河琥珀靠近,朱樱司紫罗兰色的眼睛又充溢了那个冬日里暖阳般的温度,眼底被灯光照耀,泛起金色的波光。
“こはくん也应该知道,所谓愿望,只有靠自己的努力才可以实现。”司把被风吹乱的刘海摆回去,他的头发也被风吹乱,后脑勺的发丝都被静电贴在头顶。
“你还有很多要努力的地方呢,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分不清亲情友情和爱情的呆瓜吗?”
“不是说呆瓜是粗俗的词吗,居然也能从你的嘴里听到,”樱河琥珀站直身体,“别说的好像你比我聪明多少一样。”
但我确实是笨蛋,笨到没有问过你的心情就和你走丢了。
“是你小看朱樱司了,”朱樱司学关西方言的语气,“我是说真的,一起解决问题吧,一个人做不到的就两个人来做。”
“你还真是天真……我就是不想让你处于这种境地才……”
“不对,不是为了你我才要做这件事,和你一样,这本来就是我必须要做的事,”他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可以请你做我的帮手吗?”
“我还真不习惯被人这样说。落后于你或者跑得超前,我总是抓不住你,”樱河琥珀微微把双臂举起外翻,“现在还能抓到你吗。”
朱樱司身上还是那个衣物柔顺剂的淡淡香味,好像有安息香的魔力,拥抱的时候就会让人想要收紧,就像夏天要待在空调房里喝汽水,冬天要缩在被炉里剥橘子,是没有不安的避风港。
冬天的时候可以抱很久,但是夏天的拥抱多少算一种扫兴,樱河琥珀感觉到贴在一起的衣物开始升温,身上汗湿粘腻,实在不适合这种气氛。
“刚刚放烟火的时候。”
“嗯。”
“那十二秒里你是想吻我吗。”
“……什、什么……”
换樱河琥珀来揭穿说谎的人,他就是这样的人,占理时斗志比任何人都旺盛的孩子气的人。樱河琥珀抬起头平视朱樱司,乐在其中。
“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靠感官了,傻瓜。靠那么近怎么可能没感觉。而且我闻到了,”他指一下嘴角的位置,“苹果糖的味道。那时候我的还没吃呢。”
“……虽然我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对不起……”
“哼哼,就算是我抓到当家大人的把柄了吧。”
至此,这个梦一般的夜晚已经从噩梦转化成美梦了,樱河琥珀很满意这个梦。朱樱司像戴着防护镜的实验员一样,把甜蜜的溶液倒在敏感的心研成的固体上,一点点让他融化其中。
“那么现在可以吗?”朱樱司的声音也是烟花一样砸下来。黄色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让樱河琥珀想起那些柠檬味的浴盐,想起捧起的月亮,但今晚不是那种劣质的伪造月亮了,天空与大地之间,他看见一轮朔月,他拥有一湾月光。
于是樱河琥珀把手搭在司的后脖颈,温热粘稠的空气在他上前的动作中胶体一般被划开又逐渐黏合起来,把他们锁在这寂静的一刻动弹不得。他去主动吻司,让两人的唇都沾的湿湿的。他觉得他们间的亲吻潮湿却不暧昧,有点像在下着毛毛雨的农场上玩耍的两只小羊。
祭典的场合还是要吃这个吧,樱河琥珀笑着说,苹果糖好甜。
是小时候任务做的好的日子或过节的时候才能吃的东西,如今因为这轮他所爱的月亮变得触手可得。那么那些在夜晚纠缠他的苦痛和忧伤也都将逐渐消失在清甜湿润的苹果味中吧。
笨蛋。因为害怕被遗忘,所以干脆先消失。如果对方完全不想忘记你呢?
樱河琥珀接过朱樱司手里的金鱼,和自己手中的拿在一起。蓝色的塑料袋子贴在一起,两条金鱼隔着这一方蓝色的天空缱绻。
“你想吃什么吗?”
“不了,不饿……说过了三小时……”
“我不了解便利店诶,会是罗森的新品果汁更好喝吗。”
“…………那还是,去711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