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42814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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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无倾向
原型 废墟图书馆 菲利普
标签 废墟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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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9-7 16:20
- 导读
- 筹划了蛮久的聚餐梗,结果在月亮的更新下直接变成了奇怪的东西,我人麻了.jpg
内含极其极其大量的个人理解和个人经历投射,随心地写了想写的,写了我想的关于利普的一部分。角色属于月亮,ooc属于我。
此处感谢克拉老师、九章老师、焰铭老师、靠老师忍受我的丢人刀子的实时轰炸,呜呜。尤其感谢九章老师给我的建议以及修改上的帮助。
我真的是利普的妈粉,真的!!!
餐厅里面装满了食物的香气、人、还有说话的声音。
菲利普坐在尤娜的对面,她正和萨尔瓦多的妻子谈论近来广告里经常出现的那台新款料理机,超市里近来打折的咖啡和茶,还有最近的剪报杂志,他的视线总不经意地落在她们张合的嘴唇上,在她们发出笑音的时候跟着抽动嘴角,然后越过尤娜停留在背后的彩电屏幕。正在播放的是两场节目的间隙里填充用的天气预报,被挡住脸的主持人说明日都市会有阴雨,房间里的其他人看起来更在意将要端上桌的那些菜肴。
“受强风影响,明天白天南部地区将会有小雨转暴雨,北部地区会有阵雨,预报显示……。”
高挑的女性撬开啤酒瓶盖,噗噜噜地往玻璃杯中满上,溢满的泡沫在杯沿处呈出略微浮动的弧度,上下界是无可挑剔的三七比例。尤娜的机械手卡住把手,低下头去呷了一口,菲利普好奇她是如何优雅地不让啤酒花沾上脸颊的,正打算别开目光的时候,对方问他要不要也来一杯。
他摇摇头、抬手扶住眼镜,又忍不住点点头,在尤娜抓过他的杯子倒酒的时候略微侧过脸去,注意到师傅并没有对他的座位发表意见,于是菲利普稍稍放松紧绷的双肩。
他的座位和萨尔瓦多之间空着一张椅子。或许他最初只是想坐在尤娜对面,或许只是和萨尔瓦多坐在一起会让他比现在更加局促,然而现在他感到些许的格格不入。菲利普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扎住餐刀餐叉和纸巾的纸带封条,在把胶口弄松之后快速地扫视过其他所有人面前放着的餐具。他的手掌被刀叉的冰冷刺了一下,菲利普隐秘地将那露出的金属部分重新包回餐巾,然后把松动的封条接头压在下面——这时没有人在碰他们的餐具。如果师傅让他往那边坐一坐的话,那他会那么做的,而且得带上被他拆开的这套刀叉,他暗自记下。但是萨尔瓦多什么都没有说。
被推来的酒杯撞到他的手指,溅出数滴,他下意识地把那凑近嘴唇抿去,脸颊在反应过来的瞬间开始发热,垂下目光,面前的这杯却让他怎么看都觉得不如尤娜面前放着的那一杯要美味,说不定颜色都没有那杯澄澈。入手的一瞬间,冲鼻的麦芽味道让菲利普紧了眉头,不过,在晚餐结束前,他肯定会把这一杯全部放进胃里。
萨尔瓦多的孩子近日里在忙,因而没有参加今天的聚餐,此时,所属黎明事务所的两位年轻收尾人和管理人夫妇正等待着晚餐。虽然师傅家里准备的饭菜和过去几次的聚餐并无太大区别,但他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即便他并不能准确说出他在思考什么,兴许是作为这里的新晋收尾人的紧张——以至于他在师母端上来汤的时候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迟疑之后才堪堪地用不知有没有人听见的致谢,然后抽开了那张他早就拆去了的封条,将勺子沉入汤内。
盛满了汤的碟子放置在面前,白色水雾和浓重的奶味往上升腾起来,触碰着菲利普的脸,凝结成水珠湿润了他的面颊、熏住他的眼睛。菲利普感到眼睛酸涩,镜腿磨蹭耳根的瘙痒此刻不知为何变得难耐起来,他探手到鬓角里去抓,意识到那里正渗出虚汗,忍不住就取下了眼镜搁置在一旁,在意识到自己正将镜片向下压在桌面上的时候再次把它翻转过来,又叠起镜腿,只说是被热气迷糊了视线。
他想去够放在桌中的胡椒,探到半途的手却和尤娜的碰在了一起。女性正忙着和旁人说话,没注意到菲利普这边的情况,感到触碰便抬眼来对他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先用,可菲利普看不清她的表情,仓皇如触电般缩到桌子下面,待到对方把玻璃瓶朝他这里放了些才堪堪意识到。他捏着手往汤里面倒,然而目光早就飘到尤娜的身上去,待到注意回到盘子当中,那儿已然飘了一层黑色的屑,散发出呛人的气味,送进嘴里的时候甚至盖过了其他鲜美的饭菜香味。
菲利普抿着嘴唇,把勺子从汤里面提拉出来,重新放进餐巾里面。虽然正常流程应当是汤做第一道菜,不过这里并无这样那样的规矩。他等着做那个最后从篮子里拿走面包的人。至少,把蒜蓉面包浸进汤里面,让菲利普更能够不去在意那些不该存在的胡椒,或许他最开始就不应该往里面加胡椒,他转动手腕,把面包片上的那个尖角浸入奶油浓汤,挑起来切块的西兰花,然后放进嘴里。
他们在聊些什么?他听不清——他坐的这个位置和谁都不挨着,餐桌上不应当喧哗,菲利普听见的不过是絮絮的碎语,投去目光又看不清他们的口型,他本不想为了这种事情去观察,他对于那些话题不算非常有兴趣,却忍不住地想那里面会不会掺杂了对他的些许想法。他捏了捏手里的面包,咬了一口,后槽牙将它研碎。从气孔里面溢出的带着蒜香的油腻沾了他满手,盐粒和被烤到酥脆的外皮被咀嚼着咯吱作响,在寡淡的口腔里挥发出带着香料味道的咸苦,叫他嘴唇干涩。
用并不能说是完全喜欢的啤酒润喉,菲利普瞥见尤娜正往她的盘中添置略有些堆起的肉和其他食物,她总在食欲的方面格外直率,牵动起师傅充满笑意的注释。他挨个看着他们面前的盘,意识到只有自己没有喝汤,而他们都快要吃完。他为这种事情莫名地羞耻,若是有人问汤是否不合口味,菲利普大抵会直接捧起那片扁平的白瓷往嘴里倒去,即便那多半会弄得他满身都是。
会不会太冷?而在他表现出急切的兴趣的时候,他的师母问他。
菲利普呵出一口气,左手扶住碟子的侧面试探着——已经全然没有热度了,甚至和他的手掌相比,有些微凉——右手的勺子沉进汤里面搅动,掀破了凝固的表层的那层油脂,挖出来下面软烂的芦笋、蘑菇和胡萝卜。菲利普看着盛在勺中盖满了酸奶油的蔬菜,别开目光,回绝了她的好意。灰白色头发的中年女性脸上闪过一丝迷惑,没有多说什么,不过,没有戴着眼镜的菲利普得以回避那些表情,却还是忍不住抬手摸向鼻梁。这动作让他险些把汤扬到脸上,所幸手腕一摆,转而将勺子放进了口中。不热、相当凉,食材和土豆泥黏糊糊地粘在舌头表面,放了太多刺他鼻头的胡椒,还有一股奶制品冷却后的腥味,不好吃、确切来说,难吃到他想吐。
他不想要麻烦老人跨过一张餐桌,站起来去给他重新加热他本来就没有太多兴趣吃掉的汤;他也不想要浪费面前的食物,虽然他们都在说,不想吃可以不用勉强自己。
这还算不上勉强,菲利普从胸膛里发出一阵咕哝,他费了很大劲才把那些食物咽下去,没有经过咀嚼而直接要让它们顺着滚进胃袋,喉头鼓动着,快要把舌头直接吞掉,逼出来眼泪。他连忙垂下头,又多舀了几勺往嘴里送,想把那些味道冲掉,可那些气味反而在舌根处逐渐淤积起来,最终迫使菲利普呛出一阵咳嗽,嗓子酸疼起来,手里的金属餐具和白瓷碰撞发出足以打断对话的突兀响声——至少,他那一刻只能听见那一声。
在有任何人发出询问之前,他捧起啤酒杯狠狠灌下小半。菲利普喝的很急,酒液趁着他的呼吸呛进气管,喉咙里登时是要被扯开的火辣的酸疼,酒精刺激着脆弱的部分,像是小时候被泳池里的水末过头顶的窒息,分不清鼻腔里的味道到底是麦芽的香气还是消毒水的苦涩。他眨着眼睛,极力地想要憋回在眼角蓄积起来的一两颗水珠,用杯盘掩住下半张脸,快速地用袖口把泪滴拭去了。
但直到菲利普放下酒杯,也没有谁对他刚刚的那一串动作里的任何一节发出评论。
他勉强把那些东西塞进肚子,一直到汤剩下可以看见盘子底部的印花、不至于会扔掉太多的程度,不想要师傅知道他对那些被精心烹煮准备过的食物产生的厌恶心理。菲利普猜测尤娜一定在大快朵颐,而她看着他的脸,抬起手碰了碰嘴唇。他起初不懂对方的意思,但还是跟着抬起了手,触碰到的时候才意识到,奶油粘在他的唇角,很快就干了,变成成块的、像是未烧干的蜡一样的污渍。当菲利普急切地抹去的时候,尤娜好像压低声音笑了,他惶恐地把那以为是对他不甚成熟的讽刺,埋着头叉过牛肉放在自己的面前。
菲利普切割的动作下意识地用了很大的力气,以至于餐刀吱吱地从碟中剌过,连同酱汁也一起划开,再将刀具小心地搁置在不会掉落到桌上程度的边缘,以叉子刺入三分,不带多余动作地把那放进嘴里,又舔舐去了可能残留下来的酱汁,自以为这次处理得相当利落,虽然刻意地移开了视线但还忍不住用余光瞄向他在意的女性——尤娜自萨尔瓦多的妻子背后绕过去,正和他的师傅耳语着什么。他下意识地生出一股怪异感,甚至来不及想那感觉是哪里生来又是否合理,模糊的视野里两人的脸挨得很近,菲利普回过头,看到电视机中正放映着痴男怨女的故事。他过去对那些狗血的东西从不感兴趣。
他们……。
……不是那样的、不可能,为什么会那么想?
菲利普被自己的猜测吓坏了,肉块卡在食道里不上不下,两肋中间由内而外的钝痛令他肩膀缩紧,菲利普自问不是那种会以恶意揣测他人的人,这种龌龊的幻想让他不知所措,更不想这副模样这种想法被仰慕的人和师傅知晓,恨不得立刻起身离席。尤娜却见他脸色发白,权当菲利普吃的太急被哽住,为他取来白水的时候,菲利普连句像样的道谢都吐露不出,半晌才恢复了些许精神。
切开剩下的半块牛排则近要花光了他的所有力气,吃下的仿佛裹满干涸酱汁的橡胶,腹中早没了饥饿的感觉,内容物上下翻腾,酸、涩、腥、苦,像是有什么在他的内里腐烂着溶解,令他心神不宁。菲利普小声地道了谢,把刀叉胡乱地堆进盘子,再将黏糊的餐具投入水池,拧开龙头,庆幸着没有手忙脚乱到推倒座椅。水流打湿他的手腕,指尖和耳后都洗不去的发烫,菲利普弯腰拢起水往面颊上扑去,垂下头的瞬间却快要把吞下的东西全都倾覆出来。
他几乎可以算是把自己摔进了沙发。
菲利普蜷在沙发的靠背后,侧过脸,盯着铺盖上一个翘起的线头,企盼着柔软的海绵能够阻隔全部的视线。然后,一只手越过靠背搁在了他的后背上。尤娜没有说话,绕过来坐在他的身旁,让他的头能略微地枕在她的腿上,只一下就快令他化开。菲利普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可眼泪先一步开始顺着眼角溢出,掺杂着些微的不甘、些微的愧疚,然后,她的手抚了抚他的额发,轻轻从他的背后拍打到肩膀。
尤娜的手是金属的冰冷,力道顺着肩膀像是直接拍在他的胸口,碰到了他的心。菲利普想看着她的脸,他有那么多话想要说,却只能哆嗦着嘴唇往下掉眼泪,身体仿佛被注入酒精、石膏一般的沉重,脑袋里嗡嗡作响地闪过那些他曾说过做过想过的蠢事,只教他抬不起头来。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见。菲利普哽咽着去摸尤娜的手,可能触碰的只有深邃的黑和从指缝里窜过去的风。
——远处传来看客无尽的嗤笑。
注:
Water Under the Bridge译为桥下的水,意思像桥下的水一样流走;不可改变的既成事实; 无法挽回的过去;覆水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