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瑞的时来运转


周明瑞最近睡得不好，具体来说就是会做噩梦，导致他每天睡了和没睡一样，比失眠糟糕十倍。他试过看心理医生，但似乎没什么效果，他试着睡前给自己施加暗示，也失败了，噩梦追逐着他，倒下的白骨抓着他的腿，他想逃开，身前却是尸山血海。
应该是他近期搜了很多助眠办法的原因，某天他的购物网站首页弹出一条新推荐：“猜你喜欢——梦境守卫者驱散噩梦助眠玩偶趴趴狼”，他点进去，眉头一皱。
“价格99999999”
“月销0”
“纯手工定制限量版，需要请联系客服改价”
现在的商家越来越爱搞噱头，周明瑞嘀咕着，看了看助眠玩偶的照片，暗暗吐槽自己单身久了看只狼都眉清目秀的。
周明瑞试着联系客服：“你好”
对面秒回。
客服－午夜诗人：“需要趴趴狼吗”
周明瑞心生疑窦，这个语气不太像客服，但转念一想大概是老板自己来兼职，他礼貌地反问：“手工定制限量版？请问有库存吗？”
不会是现订现做吧？
客服－午夜诗人：“有”
周明瑞：“我看您这个月销是零呢”
客服－午夜诗人：“也许他一直在等真正的伙伴”
周明瑞：“他？”
客服－午夜诗人：“趴趴狼”
周明瑞想笑：“您这个毛绒玩具还有人设”
客服－午夜诗人：“小兔子生气跺脚.gif”
草，还挺萌的。
周明瑞：“我需要这个，梦境守卫者驱散噩梦助眠玩偶趴趴狼，真价是多少？”
客服－午夜诗人：“998”
只要998，只要998，纯手工定制限量版趴趴狼带回家！周明瑞脑子里响起声音。反正所有办法都试过了，再花点钱买个毛绒玩具也无所谓，想着他下单了。
客服－午夜诗人：“多谢惠顾”
客服－午夜诗人：“已发货，你今晚睡觉前就能到”
周明瑞：“这么快？”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快递都下班了！
客服－午夜诗人：“都是好兄弟，我怎么会骗你呢.jpg”
说完这句话，客服就下线了。
周明瑞猛然清醒过来，怀疑自己遭遇了电信诈骗，但又没有确凿证据。他坐立不安地等了两个小时，直到听见敲门声，他慢慢打开门——寂静的走廊里空无一人，他门前站着一个大纸箱。
周明瑞左右看了看，心里直犯嘀咕，小心地拆开纸箱，里面确实是他下单的“助眠玩偶趴趴狼”。
加上尾巴，趴趴狼身长至少一米，黑色长绒毛，宝石绿眼睛，两只伸出的前爪套着红色皮手套……或许应该叫爪套？仿真风格，做工非常精致，周明瑞翻来覆去地看也没找到它的接缝，而且它还有一股清淡的香味，让人联想到静谧夜色。周明瑞猛吸一大口，光是抱着它就已经昏昏欲睡。
当晚周明瑞的梦里多了一个伙伴，噩梦也没那么可怕了，他睡得非常香。
次日清晨的他感觉自己猛然年轻了二十岁，回到有毛绒玩具陪睡的童年，他用脸蹭了蹭趴趴狼软绒的颈毛，现在趴趴狼没那么香香，但趴趴狼沾了他的味道，他更喜欢了。
某些早上会有的生理反应让他小腹微微发涨，他看着趴趴狼的绿眼睛，觉得当着玩偶的面打手枪有点奇怪，于是他把它转过去，屁股冲着自己，然后褪下裤子缩在被窝里撸了一发。
吃早餐的时候，周明瑞也忍不住像小孩子一样抱着趴趴狼，它太可爱了，而且还真的解决了噩梦，周明瑞边咬着包子边掏出手机准备给店家五星好评，可是那家店和他的订单，浏览记录全都消失了……周明瑞瞬间头皮发麻，急忙去找付款记录，查钱包余额，和订单一样，和订购玩偶有关的记录都消失了，好像这件事从未发生。
那他现在抱着的玩偶是从哪里来的？周明瑞嘴里的小半个包子掉了下去，砸到趴趴狼的背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明瑞总觉得趴趴狼的绿眼睛好像要喷火。
“对不起，我马上给你洗干净。”周明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玩偶道歉。
下班回家的时候，原来晾晒在阳台的趴趴狼回到了床上。
周明瑞虽早有“此狼并非凡物”的预感，但看到赤裸裸的证据还是有些震惊，他想到客服的话，于是主动跟玩偶打招呼：
“你好？”
趴趴狼没有任何反应，看起来就是普通玩偶。周明瑞有点尴尬，又隐约松了一口气，如果趴趴狼真的有意识，那早上他的手艺活岂不是被发现了？
周明瑞捏捏狼的前爪，不小心把对方的红爪套撸了下来，他假装无事发生地给戴回去，清了清嗓子：
“我是你真正的伙伴，我叫周明瑞。你有名字吗？你叫什么？”
趴趴狼一动不动。
周明瑞装模装样地点点头：“很高兴认识你。”
这晚趴趴狼依旧发挥了作用，周明瑞睡得非常好，清晨他醒来时想抱住趴趴狼吸一吸，结果摸到温热的人体——周明瑞一个激灵，差点吓到掉下床。
黑色长发的绿眼睛帅哥侧躺在他身边，与他同一个被窝，撑着脑袋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你是……”周明瑞又惊又疑。
绿眼睛帅哥梳了下长长的黑色卷发，对他勾起嘴角：“你猜对了，我就是你的梦境守卫者。”
周明瑞的脸慢慢红了。

已经知道了趴趴狼的真身，入睡前再让人变回毛绒玩具有点奇怪，周明瑞准备给伦纳德拿一床被子。
伦纳德眨眨单纯的眼睛，“为什么要分开睡？怕挤的话，我可以继续变成毛绒玩具。”
“呃，这样对你不礼貌。”
“但是你的床太小了，两床被子很挤。”
“……”
“别想让我睡沙发，我要靠近你才能保护你。”
“……”
总之还是一个被窝睡了，周明瑞热得发汗，躺了十分钟就掀被而起：“我们要不换轻薄一点的被子？”
伦纳德没有意见。
换好之后温度正合适，周明瑞躺回去，跟伦纳德聊天：“你白天在家里会不会很无聊？”
伦纳德：“我又不用上班。”
这话没法接，周明瑞被呛得彻底，伦纳德整天看看电影打打游戏，窝在家里连睡衣都不用换，午饭也是他提前做好的。他想了又想，问道：“要不周末带你出门逛逛？”
“逛多久？”伦纳德反问，打算伸个懒腰，但头发被周明瑞压住了。
周明瑞手忙脚乱地起身将柔滑的发丝拂开，“不会太久吧，就是，我想你可能需要出门透透气。”
伦纳德把长至大腿的头发捞到枕头上，翻身面对周明瑞问他要去哪里。周明瑞没料到他这么认真，支吾着说看电影、逛博物馆、密室逃脱之类的，临近圣诞节，晚上在挂满彩灯飘着小雪的街道走走也挺不错。伦纳德没有表现出来，但周明瑞知道他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于是周明瑞开玩笑道：“那我们去看看家具？”
伦纳德眼睛亮了，“这倒是比较新奇。好啊，我们去看看这里的家具！”他支起脑袋看看四周，“那你的家具很少。”
“因为房子很小。”周明瑞有点羞愧，为自己没有给两人创造更好的生活环境。
“和你在一起住山洞都很开心。”伦纳德说。
周明瑞感动得一塌糊涂，然后他琢磨出伦纳德说的是字面意思。他又羞愧了，这次为自己的胡思乱想心猿意马。
清晨醒来时，周明瑞发现自己像抱玩偶一样紧紧抱着伦纳德。
“被子太薄了，后半夜你很冷，使劲往我身上钻。”伦纳德露出揶揄的笑容，用腿碰了碰周明瑞某个部位，“这么精神，应该是没有冻到感冒。”
周明瑞内心已经是火山爆发了，他弹起身掀开被子冲进卫生间，身后还传来伦纳德的笑声：“反正你都在床上撸过一次，用不着不好意思，我还可以帮你递纸巾。”
“……”周明瑞一边静待生理反应消退一边攥紧了拳头。

气温一天比一天低，很快就到了深冬。
周明瑞没法把伦纳德留下，而是带他一起回老家过年。伦纳德没坐过飞机，途中好奇地看窗外的云。
老家还是和周明瑞记忆里一样，他领着伦纳德走进熟悉的小区，上了三楼，在一扇老式的灰蓝色防盗门前停住，不知为何眼眶有点发酸。
“这个你提着，待会给我妈。”周明瑞把手里的纸袋递给伦纳德。
“哦……”伦纳德本来无所谓的，现在却突然意识到空手上门做客的失礼，他耳朵有点红，退到周明瑞身后。
周明瑞敲了门，里面传来一道方言女声：“来了！”
防盗门很快打开，一个五官与周明瑞有五六成相似，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妇女看见周明瑞，神色大喜，但紧接着她又看见周明瑞身后的伦纳德，喜色中添了一丝迟疑，一种早有预感的厄运终于降临的悲哀：“明明，你朋友？”
周明瑞反手握住伦纳德的手，对母亲笑了笑：“嗯。”
“还是国际友人啊。”周母将儿子的小动作默默收入眼中，抬起头笑着看向伦纳德，用局促的英语打招呼，“Hello，N,Nice to meet you?”
伦纳德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耳朵更烫了，“阿姨好！”声音没太控制住，把楼道灯喊亮了。他慌慌张张地把礼物递过去，才想起补充一句：
“Nice to meet you too.”
周母没想到伦纳德会说中文，瞪了儿子一眼——周明瑞偷偷把脸转到一边去偷笑——她接过纸袋，招呼两人进门换拖鞋。
屋子里很暖和，周父在厨房忙碌，大哥周班森给他打下手，进出厨房与饭厅传菜，见到周明瑞二人便让他们洗手准备吃饭，大嫂在帮忙布置餐桌，带着香味的热菜蒸汽袅袅飘散。妹妹周丽莎盘腿坐在地毯上修理机械，面前的茶几摆着许多拆开的电器零件，听见两人回家了，莎莎转过身来看，一下子笑了。莎莎旁边的转角沙发上放着周母正在织的毛衣，沙发对面的液晶电视正在播放新闻，“全国各地喜迎春节，祝大家阖家团圆，幸福美满”。
周母找来两件家居服让周明瑞和伦纳德换，伦纳德摘掉围巾，脱下黑色大衣后，周母皱起了眉：
“小伙子要风度不要温度不得行，冻坏了咋办哦？”
她看着他乖乖穿上憨实但暖和的大脸猫家居服，不动声色地帮他扣好里面的衬衫扣子，又握住他的手，确认是暖的就放心多了，还不忘戳戳周明瑞痛脚：“你看明明穿那么多，左一层右一层的。”
周明瑞表情僵住，本来被叫小名已经很羞耻了，老妈还揭他的短。
开饭前伦纳德又被套上避免弄脏家居服的粉红色猫咪罩衣，头发因为太多太长，没法用抓夹，于是周母给他编了精致的鱼骨辫，这下就方便吃饭了。伦纳德任由摆布，满脸都写着“高兴”，嘎嘎偷乐的周明瑞掏出手机狂拍。
班森端出最后的硬菜——嫩豌豆做底的香煎小羊排。
周父用毛巾慢慢擦手，视线在屋子里寻索一圈，对伦纳德微笑着点头，对周明瑞却狠狠地皱了皱眉。从外表看，他与周明瑞不怎么相似，但微笑时那种礼貌而疏离的感觉如出一辙。
“新年快乐！”大家举起杯子相碰，庆祝春节的第一道家宴。
伦纳德左边是莎莎，她也穿着家居服和罩衣，款式新颖可爱得多，正夹了一块油汁浓郁肥而不腻的小羊排斯文地啃着。伦纳德右边是周明瑞，正在偷喝他杯子里的鲜榨花生浆——餐桌上有两种饮料，鲜榨花生浆和加枸杞煮过的啤酒，都热乎乎的——于是伦纳德也不客气地尝了尝周明瑞杯子里的枸杞啤酒。
周父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继续聊国际局势。周母给大嫂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又问伦纳德：
“你吃不吃得辣？”
“还行。”伦纳德点点头，但他很快就会后悔自己没有多思考再回答。
“那你要尝一下叔叔做的鲜椒鱼，”周母给伦纳德夹了一块鱼肚子肉，撇去鱼皮，从大梳刺上完整剥离出来，又鲜又嫩，“这是他的拿手菜。”
这下周父的话题立即从国际局势转向怎样选鱼、买鱼、做鱼，看起来是真的想把可以媲美餐馆的手艺教给小辈们。
而伦纳德的舌头已经辣得要燃起来了。虽然好吃，但太辣了，比周明瑞做的菜要辣许多。
鱼鲜嫩美味，是在舌尖绽开的青涩的辣，清新辣味没有掩盖鱼肉的回甘；辣子兔是字面意思上的辣，浸足了辣油，但彻底煎炸得酥香，伦纳德一边辣到泪汪汪一边又忍不住伸筷子；仔姜牛肉用的是在藏区工作的亲戚邮来的牦牛肉，滋味更醇厚，将草原的味道搬上了餐桌，但要小心仔姜辣喉咙；鱼香肉丝甜酸开胃，等到放松警惕吃下不少以后，潜伏的辣就会从舌根蔓延到整个口腔。伦纳德下意识舔嘴唇，弄得嘴唇也辣起来了，他端起杯子想喝水，结果花生浆还没有放凉，灌进嘴里还没尝到甜味就先感受到嘴巴窜起火焰，他辣得飙泪，鼻头撸得发红，忍不住拼命跺脚。周明瑞看起来比较镇定，但额头全是汗，眼睛湿漉漉，鼻子和嘴巴红通通，悲壮地向他传递情报：“回锅肉是安全的。”
周母给伦纳德盛了一碗鸡汤，叮嘱他放凉再喝。周父把周明瑞两人面前的辣菜搬走，换成甜的番茄炖牛尾、夹沙肉、红糖糍粑，叹了口气对儿子说：
“你在外面吃惯了，舌头不适应家乡的味道了。”
周明瑞吸了吸鼻子，含泪往嘴里塞了一块酥肉，咬到了埋伏在里面的花椒。他的眼泪掉了下来。

饭后周明瑞主动和班森一起收拾餐桌，伦纳德也想帮忙洗洗碗，但周明瑞说厨房的人手够多了，伦纳德只好莫名尴尬地坐到沙发上陪周家父母看电视。
莎莎把拆开的收音机搬回房间去修，大嫂习惯午睡，只剩下伦纳德独自面对两位长辈，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坐。周母让他不要拘束，然后拿起未织完的毛衣编织起来，她的随意让伦纳德没那么局促了。
“你喝竹叶青还是茉莉花茶？”周父问伦纳德。
伦纳德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什么？哦，抱歉，花茶吧。谢谢。”
“不客气，我才是不好意思呢，家里没有咖啡。”周父一边用玻璃盖碗冲泡茶水一边温和地说。
伦纳德也跟着放松下来，“我喜欢尝试新东西。”
“这样很好。”说着，周父把掀开的玻璃盖碗推到伦纳德面前，随口问道，“你是哪里人？”
“肯定是盛产美女帅哥的地方。”周母开玩笑说。
伦纳德思考了一下，“凛冬郡，在英国。”
周父点点头，“福尔摩斯的国家。听说你们全民爱阅读，坐地铁的时候都在看书。”
“嗯，可能是因为地铁没有网络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母又问道：“你好多岁了？”
伦纳德答得很快：“37。”
“三十七了？”周家父母非常震惊，对伦纳德仔细打量了番，齐声感叹，“看不出来，我们以为你刚参加工作呢。”
伦纳德只是笑笑。现在的他几乎不会老，和28岁那年的脸毫无差别。
他和两位长辈聊了一会儿，直到周家兄弟洗好碗筷出了厨房。班森很用功，跟爸妈打了声招呼就回房间看书备考去了。周明瑞慢吞吞地擦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伦纳德打了个夸张的哈欠，周母停下手里的活，侧过头关切地问：“小伦，是不是困了？去明明的房间睡会儿吧，我都收拾好了的。”
伦纳德点点头，周母便牵着他到周明瑞的房间，顺便帮他拆散头发，充好热水袋，掖了被角。伦纳德乖乖躺在被窝里，待周母一走就睁开眼睛起身下床，他翻看了周明瑞的房间，接着悄悄打开房门溜出来，让自己的身影一寸寸地淡化消失……他维持着“隐秘”状态回到客厅，看见周明瑞正坐在父母中间挨骂。
“你是啥子意思，嗯？你今天跟我说清楚，大过年的我不想滔（骂）你，你也不要惹些事情来找滔（骂）。”周父压着声音和怒火，逼问周明瑞。
周明瑞梗着脖子，“我没有惹事，我就是想带人回家吃饭，给你们看看。”
这几乎把话挑明了，两位长辈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周父气得发抖，瞬间苍老了很多，“你晓不晓得你在做啥子糊涂事？周明瑞，你咋子活了二十多年还跟个梦虫一样喔！（你怎么活了二十多年还像在做梦）”
“我们这些年也没紧催你，但我们还是盼你找个女朋友正常结婚，结果你跟我们带个男朋友回来，这叫啥子话嘛这个。”周母看上去快哭了。
周明瑞同样鼻尖发红，委屈而不甘地说：“反正我已经找到伴儿了，你们不用担心我了，是男的是女的有啥子关系嘛！”
“关系大了！”周父吼了回去，“难道你就不生儿育女？”
周明瑞背挺得笔直，“为啥子要生？你们想待（养）孙儿我大不了领养一个，世界上还少了一个孤儿，我还为社会做贡献。”
他的态度彻底引爆了周父的怒火，举起巴掌就要扇他，但被周母拽住了，“你还有理了！啊？！你还为社会做贡献了你还？！老子是不是还要给你颁个奖？！”
“周老头！”周母厉声喝止道，“娃儿都在休息，你小声点。”
周父勉强坐了回去，气得发颤的手拿起盖碗喝了一口放凉的竹叶青。周母懒得重泡，顺手把伦纳德喝过的茉莉花茶递给周明瑞，然后强自冷静地问：
“耍好久了，你跟小伦两个？（谈了多久恋爱）”
“好久好久了喔。”周明瑞喝了口茶，“一直没跟你们说，就晓得你们会是这个反应。”
周父险些又要打他，还是努力忍了下来，“你侬么大了，该懂事了，明明。”
“既然给不了一生的承诺，就不要一直拖到人家。”周母接着劝道，“小伦都三十七了，拖不起了，你把人家放了……”
“不可能！我哪里给不起？”周明瑞蹭地站起来，脸气得通红，“放了？放个屁！”
周母的眉头皱了起来：“坐到！文雅点，哪个教的你骂脏话？”
周父清清嗓子，语重心长道：“你让别个（伦纳德）去找个条件更好的不得行吗？”
周明瑞眼眶红了：“我是不是你们亲生的？你们居然说我配不上小伦？”
“不是老汉（爸爸）打击你，小伦如果是个女娃儿，你这个条件想追别个怕是只有猫儿向火——望到！（向火＝烤火，望到＝望着）”
“啥子嘛，你们咋子能这样子说我……（你们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说得不对？不可能是你猫儿抓糍粑——脱不到zaozao嘛？（zaozao枣枣＝爪爪，猫抓了糍粑被黏住想甩却甩不掉的意思）”
“小伦又不是糍粑。”
“我们都晓得了，小伦是个孤儿，”周母眨掉眼泪，用手指拭了拭，“吃了很多苦，跟搬家落了的狗一样，你忍心让别个跟到你受苦嘛？”
“什么搬家落下的小狗啊，我去哪都不会丢下他的。”说完，周明瑞苦笑着看向母亲，“爸刚才物理攻击，妈您又来魔法攻击。”
这段争吵算是无果地落幕了，伦纳德安静等待了一会儿，解除“隐秘”走出去，对周明瑞说：
“要不要出去走走？”
周明瑞眼睛红红的，望着他笑了笑，“好啊。”

两人来到外面街道上，沿来时的路慢慢走着。正值春节，天气也难得放晴，到处都是出游玩乐的一家人。
“他们会妥协的，但那是因为他们爱我，我已经在他们心里留下了伤疤。”周明瑞说。
伦纳德没有接话，只是陪着他并肩走过在记忆里变得无比珍贵的街道，不知从遥远的何处传来歌声，听来有些悲伤。
“大过年的，为什么不放开心点的音乐呢。”周明瑞嘀咕着看向伦纳德，像是征询他的意见。但他的手被伦纳德猛然握住。
“这是一个美好的世界。”伦纳德停住脚步，看着周明瑞，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他终于下定了决心，“美好得让人心痛——因为我不得不把你从这个世界带走。”
周明瑞微微一怔，这时伦纳德捧着他的脸吻了他。

——“请醒来吧，克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