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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之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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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异性
警示 亲子关系
原型 名侦探柯南 白马探,宫野志保,灰原哀
标签 白马探,宫野志保,灰原哀,探志,探哀,名侦探柯南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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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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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2-21 11:19
Chapter 1
他的班机抵达羽田机场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刚关掉飞行模式就收到了父亲的短信。
“我下午有个讲座,没法来接你。司机已在停车场等候,晚些见。”
后面附了司机的姓名电话和车牌号。
他回了个好,面无表情地锁屏,继续随着汹涌的人流朝前走。
到了停车场司机果不其然地恭候在那里,唤了一声“少爷”,利落地上来帮他把行李箱安放好。
他已经记不清眼前这个司机是不是小时候那位了,时隔太过久远,彼时他还不到上学的年纪。
小学念到一半他便随母亲去了亚欧大陆的另一端,母亲尊奉精英教育模式,她也的确有承担的资本。
后来他在Eton念书,继而上了帝国理工,一切按照她期待的人生轨迹进行。他举止雍容谈吐风雅,有着挺拔的身姿和白皙的面庞,绩点优越好学上进,还十分擅长网球。
暑假的时候他向学院递交了交换留学的表格。他的专业是生物工程,而白马教授——也就是他父亲——就职的大学有着世界顶尖的生命科学研究中心,他很难不心动。
平稳行驶的黑色奔驰从树影下穿行而过,他透过车窗望见了幼时父母经常带他光顾的银座。白马探有些怅然地收回思绪,拿起手机点开了邮箱。
又开了七八分钟,司机把车泊到六本木Hills的地下车库,白马不等他前来拉开车门便下了车,按照父亲给的地址前往餐厅。
他约莫有十几年没见过父亲了,虽然这些年偶尔能在媒体和学术杂志上见到,但当真的坐下来面对面打量彼此,还是不由喟叹时光流逝的惊人。
诚然,他的父亲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大学教授:做工不菲的西装马甲,一尘不染的金边眼镜,目光锐利,面容严肃,但说起话来的时候却有着与静态端详时不同的生动和感染力。
虽然已经不复白马探离开时他方三十许的年轻模样,但岁月沉淀与经年阅历为他细致地镀上了一层别样的风华。
父亲为他斟了一点酒,在等菜的间隙询问了他的生活和学业,他一一回答,从容却透着疏离。
在他专心致志地切着布雷斯鸡的时候,冷不丁听到父亲迟疑地发问:
“你母亲……还好么?”
他停下动作,轻轻点头:“嗯,过得还不错。”
他七岁的时候父母离异,母亲带着他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从此天各一方,同眼前这人也无甚交集,甚至没有一个电话或者一封邮件,来询问年少的自己在异国他乡是否一切顺利。
也曾经纠结过是因为父亲的内敛性格,还是对于这个儿子本身就不甚在意,但随着年岁更迭,他也逐渐淡忘了这些。
他终究还是长成了一个过于独立的人。
“她的丈夫,听说是个德国人?”
白马有些困惑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如实道:“对,一个建筑商。”
父亲闻言点头,仿佛踟蹰了片刻,方才缓声道:
“我几个月以前……也结婚了。”
说完似乎有点紧张于儿子的反应,掩饰性地抿了一口酒。
“噢,”白马探感觉到自己脑袋停止运转了一秒,不过幸好马上就恢复如初,“行,挺好的。”
父亲似乎松了半口气,又说:
“对方很年轻,是我的助教……还在读硕。”
再匪夷所思的信息也无法阻止他大脑流畅自如地运转了,他一瞬间惊觉残酷,但又不无快意地想着,面上甚至露出一丝笑意:
“多大?”
“比你大一岁。”
“行。”
父亲显然对于他过于平静的反应相当意外,可能他印象中的自己,还是那个养尊处优、任何愿望都能得到满足的七岁孩童吧。
但昔年无忧无虑的孩童已经长成了心怀城府的青年,这么多年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放低寄托在他人身上的期待值,甚至包括自己的双亲。
特别是自己的双亲。
这样的话,落差值也相应地降低,甚至会在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时,还能被命名为“惊喜”。
虽然眼前这桩显然不是。
“你……”父亲征询性地看向他,“是不是不太高兴?”
“没有,”他大大方方地回答,举起酒杯,“我真心祝福你们。”
两人应声碰杯,却在仰头饮酒的瞬间各怀心思。
“本来想安排你和她见一面,大家一起吃个饭;但这两天她去横滨出差了,很是不巧。”
“没关系,”他把最后一块鸡肉送入口中,饮尽杯中残酒,“我想先去学校附近看看,熟悉一下路线。能不能借我一辆车?”
“送你来的那辆可以么?”
“太高调了,”他笑了笑,“你开的还是那辆雪佛兰么?要不就那辆吧。”
白马教授镜片后的眸光一动,最后还是平静地说:“行。”
他独自开车穿梭在东京的灯红酒绿中,陌生的夜色,相似的靠左行驶。他把车停在江边,漫无目标地望向对岸隐没在夜幕中的各色建筑。
终于可以在漫长的独处中缓慢地消化父亲再婚这个消息。
说实话,他并不反对父亲再婚,毕竟母亲在他十三岁那年就率先再嫁,也不存在谁背叛谁的保守观念问题。
只是,娶了自己的助教——什么助教,还不是曾经的学生——他有点刻薄地想到,无意识地嗤笑出来。
反正也没人听见。
司机已经把自己的行李搬回了家里,而他甚至不知道父亲现在的新家在哪里。
回国之后的每件事看起来都是如此荒谬。
他决定明天办完入学手续之后就住校,免得和父亲的新婚妻子共处一室,徒生尴尬。
心意已定,他回身朝路边走去,一边掏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
Chapter 2
距白马开学以来已过去了半个月,期间他除了归国当天再也没回过家。
他很快适应了全新的校园环境和生活节奏:他的日语基础很好,不存在对留学生来说因为语言问题听不懂授课的最大难关;住在舒适宽敞的留学生公寓里,学校餐厅提供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食,也不存在吃不惯的问题。
总而言之,这半个月他过得专注又充实。
直到十月下旬,突如其来的冷空气一夜之间席卷关东平原,他宿舍里只备了夏季的轻便服装,只能回家去拿。
为了避开父亲和他的新婚妻子,白马思忖再三,挑选了周二下午——一个看起来应该会很忙碌的工作日——驱车前往家中。
房子位于郊区联排别墅中的一栋,毗邻国家公园,环绕着一个巨大的人工湖,位置隐秘,风景怡人。
但白马显然无心欣赏风景,只想尽快整理了秋装走人。
他开了门进去,先环视了一圈没看到人,便放心地在玄关换鞋。
正弯腰把皮鞋放入鞋柜里,他就听到了一个女声:
“你这么早回来了?不是下午有课么?”
只闻其声,便如同极北之地垂落檐下的冰凌在日光中应声碎裂,晶莹,清冽,虚冷。
他惊愕之下转头看去,而那人也正好从书房出来,与他狭路相逢。
对方俨然是欧美女性的长相,皮肤白皙五官深邃,最耀眼的是她的瞳色。
白马极少见到茶棕色头发的人有着湛蓝瞳孔,往往灿烂的金发才会伴随着这海水一般的眼瞳,而她,确确实实是这么一个罕见的存在。
无可辩驳的美人。
他不无讽刺地想,父亲的审美真是十年如一日地专一。
两人隔了一整个玄关的距离僵持在原地。
白马探是不想说,而她显然是不知该说什么。
最终在他直起身来的瞬间,她裹紧了一下披肩,轻声开口道:
“你就是探君吧。”
他点了一下头。虽然很失礼——不符合他为人处世的原则——但还是径自同她擦肩而过,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半分钟后终于听到她轻缓地走回书房的脚步声。
把秋装都塞进行李箱,他拖着拉杆走到玄关,思忖了几秒钟还是果断关门离开。
在之后的几个月里他还是会偶尔之间想起那个女子。
拜万能的Google所赐,他知道了她的名字。
宫野志保。
之前父亲对他说自己再婚时,自己脑海里只是一个虚化的年轻妻子形象,他料想她必定是盲目冲动、缺乏主见、疏于理性思考的外向情感性人格,能够罔顾世俗舆论与一个比自己大上二十几岁的师长相恋结婚。
但那天的见面粉碎了他的固有成见,她显然是个理智又沉静的人。能促使她做出这种行为的,必然是经过了长久的深思熟虑和对今后即将面临境遇的十足准备。
他该是对她有成见的,毕竟这么荒谬的事情——他的同龄人成了自己的继母;但她周身从容不迫的气质、恰到好处的分寸感让他挑不出任何毛病。
挑不出任何毛病……他继而对这个事实感到阻塞的气闷和恼怒。
但这也只是忙碌学业之中一个只在少得可怜的碎片时间里放空大脑胡乱思考的产物,整个十一月他在宿舍楼、实验室和教学楼之间三点一线地奔波,连周末都无暇去超市采购必要的生活品。
总算熬到了十二月,还有半个月就要放冬假了。
不过在冬假到来之前,是令人心梗的考试周。
比考试周更令人心梗的一件事是,他的室友把房间点着了。
隔壁房间的俄罗斯留学生深夜复习时把插线板放在了床边,电线短路引发了火灾,所幸疏散及时没有人员伤亡,但是白马所在这层的所有房间基本上是报废了,需要重新粉刷装修之后才能继续住人。
于是,一群穿着各色睡衣的留学生们站在底楼大厅中央,听候紧急赶来的国际交流中心负责人安排。
负责人巡视了一圈肤色各异的外国学生,无奈地表示这学期留学生公寓几乎住满,所以没有足够的房间供一整层楼的留学生们居住,希望在市内有亲友的学生可以力所能及地暂时搬出去住一阵子,直到本学期结束——反正也就一个多星期了。
白马探站在人群里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头,心头漫起不祥的预感。
果然负责人在众人散去之后过来亲切地叫住了他。
“白马同学,你是可以回家住的吧?”
他在心里默默地翻白眼,这个人显然和父亲私交甚笃,否则也不会这么不见外地过来拍他的肩。
“刚刚发生的事情,吓到你了吧?要我说,还是回家住安全……”他絮絮地说着,掏出手机,“我给白马教授打个电话,给他赔个不是。你先上去整理一下,等会我派车送你回去。”
他刚想开口拒绝,对方已经手速飞快地拨通了电话,短暂地交流完毕之后负责人说白马教授去迪拜开会了,要一周后才能回来。
“我自己有车,不麻烦您了。”他趁对方还没来得及帮他叫车之前,果断地快步走开。
在发动汽车、等待空调提升车内温度的短暂间隙里,他摁亮了手机屏幕,上面除了时间空空如也。
他的父亲甚至忙碌到忘记,给方才经历了突发事故的儿子一个安慰性质的关切电话。
真的,好忙呢。
Chapter 3
他没有立即开车回家,而是去附近的酒吧喝了几杯。谈不上借酒消愁,只是有种久违的颓丧感,席卷了身体的每一寸角落。
加冰的白兰地,他眯着眼睛旋转手里的玻璃杯,折射出各种好看的线条和光泽;杯壁上倒映头顶上的一排昏黄小灯,一时分不清杯中的光线出自哪里。
当然……也不重要了。
他饮尽余酒,走到门口叫了代驾。
钥匙插进门锁转动,却意料之外地卡住。
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神思混沌没找到正确的开锁方式;而在试了三次后,最终确认是被反锁了。
凌晨一点,他拖着巨大的行李箱站在门廊外,环顾四周,代驾已经不见踪影。
于是他只能无奈地按了门铃。
等了将近五分钟,就在他不抱希望地以为宫野志保也随父亲一起去迪拜了之后,门上的副窗被拉开,露出年轻女子素净的面容。
她微蹙了眉打量着他。白马探知道自己此刻一定很狼狈,脸上残留着烟熏的痕迹,衬衫的衣领被他方才拉扯的动作引得凌乱,因为寒冷还微微缩着肩,他发现自己此刻连视线都很难对焦了。
“抱歉这么晚打扰您休息,不知方不方便让我进去?”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宫野最终还是给他开了门。
他站在玄关换鞋,她就站在一边,沉默地看着他,却一句话也没有问。
她自然是没有什么立场去问他为什么突然深夜回家,又满身酒气的。
直到白马拎着行李箱走到客厅,看上去还有点头重脚轻,但还是朝她微微躬身,再次说了一句“抱歉”。
青年俯身的时候她清晰地看到对方耳下一道黑灰色的痕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你受伤了么?”
他摇摇头,转身步伐迟缓地走向自己的房间,脱了大衣仰面躺倒在床上,想先等清醒一点再去洗澡,不曾想睡意越发汹涌地袭来,最终还是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白马探是被胃部一阵剧烈的钝痛弄醒的。他侧睡着,不适感自下而上沿着食道漫涌上来,阻塞在喉间,伴随着持续性的翻搅状疼痛。
他闭着眼嘶了一声,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连晚饭都没吃,又空腹喝了不少酒。他跌跌撞撞地直起身来,走到客厅试图翻找胃药,睁着惺忪的睡眼环顾四周却是显而易见的陌生。
他茫然地站在客厅中央,视线里唯一的光亮来自不远处的书房。
白马宅的书房有两间,他的父亲和新婚妻子拥有着各自的书房,完美地避免了互相打扰和使用冲突。
她居然还没有睡。
白马走到书房门口,扶着门框激烈地自我斗争了半分钟,最后是愈演愈烈的胃痛令他短暂地丧失了思考能力。
“宫野さん,”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叩响只留了一线的房门。
宫野开门的瞬间就看到青年发白惨淡的脸色,额角沁出的汗水甚至打湿了额发。
“对不起——请问家里有胃药么?”他因为疼痛微微弓起脊背,抬起眼虚泛地看向她。
她简短地回答“有”,便想越过他的身侧去拿,下一秒余光里那人却踉跄着倒了下去。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却还是被成年男子的重量迫得微晃了一下,方才稳住身形。
“不要紧……”他撑住门框挣扎着站起来,尽量不露痕迹地离开了她的手臂。
宫野拿好药和水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埋首坐在床边,双肘抵在膝盖上。见她进来下意识地要站起,被后者按住肩膀阻止了。
青年安静地吃了药,宫野递上毛巾,他把脑袋裹在里面闷闷地擦着,仿佛这样就能感觉不到眼前人的存在。
“你先休息,有事喊我。”她说完就转身离开,白马探在后面咕哝了一句“谢谢”。
后来药力起效,他沉沉睡去,醒来已是天光大亮。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复又闭上。几个小时前的情形如同无数面破碎的锋锐镜片,在脑海中崩裂复又拼合:她面对自己的求助时略显惊异的神色,递上毛巾时交触而过的指尖,临走前帮他拉上的天鹅绒窗帘,以及勃艮第色睡袍的背影。
他叹了口气,起床洗澡换衣服。
等一切收拾妥当,他走出房间,有些意外地看到宫野背对着自己坐在起居室的桌边工作。察觉到他的出现,抬起头来问:
“感觉好些了么?”
语声平淡,仿佛冰湖起雾,下一秒就会消散在空气里。
“已经恢复了,昨晚的事……非常感谢。”温雅的青年,换了一身米白的亚麻衬衣,有种与昨夜判若两人的清爽利落。
“我做了茶泡饭,要不要吃点?”她起身朝自己走过来。
“那便麻烦了。”他微微颔首。
他坐在餐桌的一侧安静地吃饭,宫野在他斜对面的单座上,目光若有若无地在对面墙上的壁画和继子之间游走。
“昨晚……”他吃到一半,放下筷箸,有些艰难地开口,“学校的留学生公寓起火了。”
他尽量简洁地复述了一遍来龙去脉,省略了喝酒那部分——不说她也能猜到。
“所以,您今天不用去学校么?”
她迟疑了半瞬才说:“我在家也可以办公。”
白马心中的愧疚和不安愈发强烈,但对方身上从容不迫和沉静自若的气质,又仿佛在无声地安慰自己,这是再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过了。
Chapter 4
接下来的一天半,他们就这么客气有度地相处,除了吃饭时不可避免又纯属礼貌地交谈上几句,其他时间基本上是在各自的房间内工作或复习。
14日晚间,日本气象厅发布了今冬首个暴风雪警报,说由于受到强冷空气和低气压的影响,接下来的几天沿太平洋海岸地区都会有大雪,并伴有暴风,请市民谨慎出行。
反正他这几天也不用去学校,暴风雪对自己的影响并不大;不过宫野因此也被迫推迟回校,只能靠邮件来交流工作。
记事起他从未在东京见过这么大的雪,地下室的气窗被积雪完全遮挡住,连出门扔垃圾都几乎成了一项颇有难度的任务。
两人只能靠冰箱里剩余的食材捉襟见肘地度过这场突如其来的气象灾害。但似乎末日般的极端天气容易让人不自觉地产生交流欲和依赖感,他们餐桌上的话题变得多了一些,甚至会交流一些彼此专业上的内容——他俩是相邻专业——白马也负责了餐后的洗碗工作。
宫野的厨艺只能说中规中矩,能利用的食材也是相当有限,在他们连吃了好几顿拉面和咖喱盖浇饭之后,白马在晚餐前试探性地提出能否让他做一顿传统的英式餐点。
“‘仰望星空’么?”她脱口而出。
“什么?”他在筷子搅动蛋清的清脆声响里问道。
她抿了嘴摇摇头,眼底似乎闪过一丝好笑。
他不确定对方是否在嘲笑自己,但,她自己又好得到哪里去呢,还不是用的酱料包。
除了第一餐的茶泡饭,味道是真的不错。
当他把忙活了一阵的成果端上桌后,满意地看到宫野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苏格兰蛋,”青年指指对半切开的溏心蛋,鸡蛋外侧裹上了肉糜和面包屑,看起来金黄酥脆极富食欲,“猪肉馅饼,还有火腿芝士三明治。”
“挺不错的。”在两人几乎消灭了餐桌上的所有食物之后,她中肯地评价道。
他内心不由雀跃,连洗碗的动作也变得轻快。
洗碗的时候宫野会坐在沙发一角看书,算是礼节性的陪伴。角几上一盏台灯,暖黄光线照亮她线轮廓优美的侧脸。
处久了白马逐渐发现,她应该不是纯白种人,五官细看偏向柔和,眼角眉梢也带了东方女性特有的内敛和巧致,更像是亚欧混血的结果。
——和自己一样。
但这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回过神,方才惊觉草稿纸上全是方才漫想时无意识划就的线条;而这道题目,他应该在半个小时之前就解出来的。
暴风雪在肆虐了东京几天之后终于销声匿迹,冬日的晴空碧蓝如洗,气温也短暂回升到了十几度。
周六的早晨白马从地下室里翻出了一堆积灰的钓鱼工具,蹲在院落里组装修缮一番之后就去湖边钓鱼了。
宫野坐在秋千架下看书,远远地看着他专注垂钓的身影。她总感觉这个年轻人身上经常不自觉地浮现出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老成。
他今年大三,比自己还小上一岁,应该是最热衷玩乐的年纪,又有着显而易见的本钱和能力。
那天他酒醉夜归,似乎向她坐实了一个养尊处优纨绔子弟的形象,但后来的相处证明,那次才是一个小概率事件。
她从丈夫那里陆续听说过一些关于白马探的事情:年少遭遇家庭变故,远赴异国,母亲另嫁,成绩优越。但他在中学时期就独自住在伦敦市区的一幢旧宅内,不与母亲和继父同住。
在他身上她能鲜明地看到一个被迫过早成长的聪慧少年该演变成的模样,但又不尽然。
还是有一些剑走偏锋的东西,缓慢无声地滋生在他的血脉里。她无法评价好或不好,但不可否认,很吸引人。
他没有俗套桥段里司空见惯的对她这个外来者的敌意和作对,或许起先更多的是别扭和尴尬,但他懂得感恩、就事论事,他们的相处哪怕谈不上愉悦,却也是融洽的。这一点让她长舒一口气,并感到了一丝庆幸。
日光下的树木倒影逐渐变得窄短,她合上书,起身走过栈桥,来到他身边。
“钓了几条了?”
“钓鱼的乐趣在于享受过程,重要的不是结果。”他半侧过头来看她,颇为认真地回答。为了更加佐证自己的观点,他指指身边的鱼箱,“我走之前都会把鱼放回湖里去的。”
宫野肉眼可见地无法理解,但还是说了句“这样啊”,白马察觉出她语句里的敷衍,闷闷地转回头继续在钓鱼中思考人生了。
他一米八的个子,缩着身子坐在一方窄小的帆布折叠凳上,长腿被迫屈折相抵,组成一幅令人愉悦的诙谐画面;但本人却丝毫不觉地凝视着水面,看起来可以保持这个动作到天荒地老。
“如果钓到湖鲶,可以考虑带两条回家么?”她一本正经地问道。
他没有回头,比了个OK的手势,显然还是对于她方才的不置可否耿耿于怀。
周一上午白马有门课要考试,她也要回学校一趟递交新课题的开题报告。
前一天晚餐结束的时候他建议可以一起出发,由他来开车。宫野想不到拒绝的理由,便点头应允;临出门前两人在玄关里换鞋,气氛自然得有些古怪。
他开着那辆深灰色的雪佛兰,宫野坐在后座上,两人透过后视镜对望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移开视线。
这辆车是他所能记起的,关于东京的童年时代唯一完整的见证者了。彼时父亲刚评上副教授,自己也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为了方便接送就买了这辆车。
普通到不起眼的车,但时隔多年他仍能清晰地记得,年幼的自己费力地爬上后座并趴在窗沿朝外看时,那无与伦比的新奇体验。
他伸手打开车载音响,有些失神地发现是远古的读碟设备,而不是现在司空见惯的蓝牙播放器。
耳熟能详的九十年代欧美流行金曲,经由略显老旧的音箱环绕在车厢内部。他心不在焉地开着车,抬头瞥见宫野正在笔记本上敲敲打打,不由旋低了音量问:
“会打扰到你么?”
“没事,还挺好听的。”她答道。
一路上两人基本无话,却也不显得尴尬。开到宫野就职的生命科学研究中心,她道了声谢便先行下车,白马兜兜转转总算觅得一个空车位。
候考的时候同班的美国男生嬉笑着过来问他是不是新交了女朋友,他觉得莫名其妙,对方说别装了刚看到她从你车上下来,非常漂亮,白马你眼光可真不错。
他僵在原地,微妙难言的怒气升腾叫嚣,但叫他怎么解释?
“她是我父亲的新婚妻子”?
而此刻更令他慌神的,是另一种隐秘滋生的情绪,如同强硫酸缓慢地腐蚀心智,但他却无能为力。
他不愿去正视,也不敢。
Chapter 5
第二天清晨吃过早饭,他又提了鱼箱和钓竿准备去钓鱼。宫野忍不住问他:“你应该还有一门没考吧?”
“啊,”他半转过身来,露出轻松的表情,“这门课我一向是高分,十拿九稳。”
白马在湖边垂钓了半个小时左右,无意间回头,看到她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支起画板写生。
她穿着针织外套和半身裙,画板挡住了下半张脸,光看细碎刘海和舒展眉眼便让人觉得意犹未尽。而她的眼神在画板上游走不定,忽而仿佛察觉到他的注视,毫无预兆地望过来。
他掩饰性地笑了一笑,很快地回过身去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她看到白马返回了屋里,过了一会又出现在门口。青年信步朝自己走过来。阳光落在他的头顶,纯白色高领毛衣让他看起来温和又真诚。他手里端了一盘刚切好的三明治站定在她面前,宫野把目光从画布上移开,抬头看向他。
“该吃午饭了。”他把盘子递到自己面前。
她握着画笔和调色盘的手将将展开,示意自己此刻不方便拿。手指上斑驳沾染了各色调料,却愈发显得莹白。
他便自然而然地拿了一块,俨然是要递到她的嘴边。却在下一秒僵住,电光火石间意识到僭越。
她仿佛也被这个动作惊到,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没动,也没有看他。
为了掩饰尴尬,白马半侧过身,顺势将目光落在画布上。
是一幅寻常不过的写生,用色也很清淡。非常还原场景地画了山岚湖泊、天上的风筝和远处次第的联排木屋,甚至连湖边的栈桥都画进去了,但唯独没有他。
“我是隐形了么?”他语声夸张地笑问。
她闻言只是微微抿嘴,就在他以为等不到回答的间隙轻声说:
“我只是……比较喜欢画长久的景物。”
那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里他身处一间陌生的生物实验室,四周俱是白色背景。他沿着过道一路走来,两侧是排列紧密的实验台和各色设备,三三两两身着防护服的身影或坐或行,皆戴着无菌帽和口罩,看不出差别。他走了很久都是相似的陈列,那扇洁净门明明就在眼前,却始终无法到达。
他有些急躁地加快了脚步,出口越来越近,终于成功触到了把手,却仿佛早已预料到般被锁上了。他回头向周围人员求助,却无人理会——确切地说,根本没有人看到他——因为下一秒那人就穿过了自己的身体走向了对面的实验台。
他只得回到门边,祈祷此刻能有人进来,让他能够从这个诡异的场合顺利脱身。
按住的把手被外力向下弯曲,他后知后觉地抬起头,视线透过门上的玻璃框,看到了来人。
她也戴着口罩,却在对视的瞬间,被捕捉到一双湖水蓝的眼。她的眼角微微扬起来,伴随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他悚然惊醒,顿觉背后被汗水沁透。窗户没关,夜风吹在身上阵阵发凉,不知道是由于寒冷还是慌乱,他无意识地轻轻颤抖起来。
他知道,他是不对了。
次日他要返校完成最后一门考试,在吃早餐的时候宫野才同他讲今天她有点事也要回学校一趟。
路上他还在回想昨晚的梦境,连着对她的态度无可避免地带了一些刻意的生疏和距离感。车内没有播放音乐,透出一种荒芜的静默,只能听到车轮碾过积雪和枯枝的沙沙声响。
监考老师姗姗来迟,进门的时候引发了整齐划一的吸气声,前座的男生发出清晰的wow,他漫不经心地抬头,却是呆愣当场。
竟然是她。
他见惯了她穿家居风格服饰的样子,悠闲,慵懒,大半个手掌被略显宽松的衣袖遮住,只露出细白的指去翻动书页;或是坐在起居室的桌边工作,会无意识地转笔,把滑落下来的散发别到耳后,显得放松又专注;她身形高挑,第一晚着勃艮第色的睡袍显得端庄而宁静,还生生拔高了年龄感,惊鸿一瞥,自此难忘。
而此刻讲台上的她,黑色正装凸显了她与生俱来的距离和淡漠感,高跟鞋踩在木质讲台上的声音沉稳又笃定。
直到试卷发到自己手中,宫野也没有朝自己的方向看过一眼。
不愧是你。
前一日的毫无征兆,早餐时的含糊其辞,皆在这一刻有了完美的答案。
他显然对她过于谨慎的行为有些生气,但梦境揭示的个中意味又令他的生气带了一丝心虚。白马探强定心神,开始答题。
宫野站在讲台上方,此刻终于可以开始光明正大地打量他。
在一众留学生里,他依旧是个在容貌身形上出类拔萃的男生。她必须公允地承认。
他还装模作样地戴了一副眼镜——或许不是装模作样,没准他是真的近视呢?她这么想着,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来一些,却又在意识到的下一秒调整了表情。
原来监考这门课的老师临时有事,央着请求她替一下自己。两人平时私交不错,又是同一个办公室的,尽管宫野清楚地知道他也是考生之一,但她还是答应下来。
况且她有些意外又微妙地发现,自己似乎对他平时上课考试是什么样的状态,不由自主地产生着兴趣。
头顶的时钟在一分一秒地行走,她望见他奋笔疾书的样子,却依旧是矜贵优雅的。
坐姿挺拔,神情严肃却不沉重。
……反观邻座的男生咬紧了后槽牙,几乎要把草稿纸戳破了。
她对于自己不自觉地把他与其他同龄人比较,并心安理得地收获满意度这件事感到难以言说的羞愧,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过于微妙了。
她深吸了口气,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注意力重新放到面前的考场上。
然后她发现白马桌子的左上角还搁了一块镀金怀表。
……绝了。
看得出他的“十拿九稳”不是说大话,因为到考试后半段时男生明显已经做完了题目,看神情和笔触是在专心涂鸦。
这门课不许提前交卷,她只能继续在百无聊赖的观察里消磨时间;环视了一圈把目光再次转回去时,有些意外发现他抬了头,发怔地看着自己。
那眼神很复杂,同她之前见过的都不一样。她读不太懂,但又不能长久地同他胶着视线,终究还是率先移开了目光。
考试结束后留学生们陆续出了教室,白马在门口同走下讲台去收试卷的宫野擦肩而过,他没有表露出任何相识的神情,微低下头快步离去。
收到白马桌上的时候,她特地拿起他的试卷来看。的确答得很好,连难度极高、大部分人都没做出来的最后一道大题,他也完整地解出来了。
她又俯身去收他的草稿纸,顺便想看看他到底画了些什么。纸上除了数字计算和公式配平之外,就只写了许多个MS,突兀纵横,大小不一。
宫野一开始以为是代谢综合征的缩写,但试卷里并没有涉及,况且一个普通的病症缩写有必要用漂亮的花体字精心勾勒么?她的瞳孔微缩,反应过来的刹那一股电流从脊背窜涌而过,那个答案却在展现的瞬间便被她下意识地否决了。
不可能,不可以,不会的。
但她的理智如同尘埃落定的法槌敲在心上,已然推导出一个呼之欲出的真相。
Chapter 6
吃过晚餐之后依旧是白马洗碗,她坐在沙发上看他挺拔的背影,纠结莫名的情绪在几个小时后依然难以纾解。
如果以此结论倒推的话,他早上一反常态的沉默和考试途中晦涩难言的眼神都有了解释,尽管她并不愿正视这个事实。
他洗了碗出来,自然而然地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打开电视开始看NHK的国际新闻。
她甚至能闻到洗洁精残余在他指尖的隐约柑橘香气。
“圣诞节快到了。”他没头没脑地说。
“是啊。”她回答。
电话就在此刻略显突兀地响起。
她起身去接,过了几分钟走回来,语声轻快地对他说:
“你父亲明天就回来了。”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末了轻飘飘地说:
“你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她怔了一秒,周围的空气仿佛一瞬间被抽光了,感到窒息性的头晕。
他怎么能讲这种话?他怎么敢?
她难道不应该感到高兴么?等她的丈夫回来,一切都可以回到正轨,那些散落在深夜和风雪里的记忆,早餐旁的交谈,阳光下的相望,车厢里的音乐,教室门口的擦身,都将一去不复返了。连带着那些隐秘微妙的情绪,欲言又止的眼神,就像最汹涌的天文大潮,终会在朔望之后彻底退去,露出光秃泥泞的滩涂。
而他方才的语气,就好像她不应该这么想一样。何况他又有什么资格来窥察点破她的情绪了?
“对啊,我是很高兴。”她几乎要被气笑了,眼神冰冷地停留在他脸上,“难道你不应该高兴么?”
青年显而易见地噎住。他今天穿了一件焦糖色的毛衣,很衬他的眼睛,看起来像一只徘徊在树林里缓慢地寻找食物过冬的高大动物。但此刻这只动物垂下目光,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
她还在生气,还是不想理他,转身就打算回书房。忽觉手腕被扣住,不用回头就知道他近在咫尺。
“我想请教一下今天考试最后一题的解法。”他固执地说。
她目光复杂地看向他,仿佛过了许久才说:“我看过你的试卷,你解出来了的。”
他仍旧低着头,不知是羞愧于自己蹩脚的借口,还是懊恼于无法再抓住一个留她的理由。
几秒钟的僵持之后,他颓然松开了手指。
第二天下午父亲风尘仆仆地从机场返回家中,给他们俩都带了礼物。
晚餐格外地丰盛,父亲和宫野坐在餐桌一侧,白马坐在另一边。
席间基本是他俩在交谈,从迪拜的学术会议聊到她的开题报告,夹杂着陌生的名字和术语,白马探低着头吃饭,也没有要加入谈话的意思。
无趣得很。
这场迟到了三个月的阖家聚餐,不过和之前脑补的一样尴尬而索然。
后来父亲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主动另起话题:“探,想好假期去哪里玩了么?”
一个下到四岁孩童上到如今的他都适用的问题。
他在心里冷笑,但面上还是轻描淡写道:“我打算下周就回英国了。”
甫一出口,他满意地看到了对面两人脸上几乎同步的意外神情。
父亲显然还想追问什么,但碍于宫野在场,勺柄在手中摩挲了一阵,终究还是点头喝汤。
而他的儿子则显得泰然自若,白马教授甚至听到了他破天荒对自己的妻子说:
“宮野さん,麻烦把盐罐递给我一下。”
她挺翘的睫毛受惊般轻颤,交递的瞬间指节相碰,分不清谁的更凉。
Chapter 7
晚餐结束后他在房间里看书,感觉门口的光线被挡住,转头便看到父亲走了进来。
“怎么突然要回国?”他拉过一把扶手椅,坐下来问白马探。
“反正考试都结束了,本来也就是一个学期的交换生而已。”青年避开父亲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膝盖,“母亲之前也有打电话来,希望我能回去陪她过新年。”
“这样么……”父亲缓慢地吐出一口气,“既然是你母亲的意思,我也不好留你。只是你看,你就搬回来一周多,我刚回来,没想到你就要走了。”
“是啊。”他不咸不淡地附和。
“打算什么时候走?”
“订了明天下午的飞机。”
“那我送你去机场吧。”
他闻言沉默了一瞬,继而道:“好。”
父亲看出他情绪不高,整个人显得恹恹,便起身来:“那你早点休息。”顿了顿,“如果有空的话,也去和志保道个别吧。”
他居然可以这么自然而然地叫她的名字。在心中积郁了一天一夜的无名火瞬间又有升腾滔天的迹象,白马探生硬地应了一声,起身目送父亲离开。
他走到宫野的书房前,她依旧背对着自己在伏案工作,如同他初来乍到时那般。
白马示意性地轻叩房门,她闻声回头,起身朝他走来。
两人站在书房门口,有着完美无瑕的避嫌意味。
“父亲让我来同您告别。”他微低了头,沉声道。
她一瞬间有些失神地张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白马最终只听到她的叹息,绵长而温柔地横亘在他们之间。
“以后如无意外,应该是不会再回日本了,”他顿了顿,“希望您今后一切都好。”
“谢谢你。”
两人都垂下目光,没有看向彼此,似乎像两尾深海中的鱼,只能靠气息和声响感知互相的存在。
“那我先回房间了。”
“好。”她浅浅吸了口气,忽然想到什么般抬头看他,那双与梦境里一般无二的眼,雾气弥漫在青池上方,“麻烦你等一下。”
白马接过来,是一个纯黑色的画筒。
他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那是什么,但终究只是道谢离开。
一个多小时之后宫野结束工作走出书房,猝不及防地看到不远处青年的身影。
他站在门廊里,廊灯没开,只能借着客厅的枝形吊灯望见他额前深棕的发。他的眼眶很深,此时眉骨下便只余两团浅影,意味不明地隐没在黑暗里。
即便是这样,他的五官依旧透出一股摄人心魄的俊美。
她迟疑片刻,走近了看他。白马探的神情一动不动,视线也没有随着她的行走移动分毫,依旧停留在虚空的焦点里,仿佛一尊被石化的雕像。
宫野缓慢地,最后一次这么迫近地端详他,而他甚至不愿再营造一场对视。
这次换她固执地等,直到他缓慢地将瞳孔偏过来几分,定格在她脸上。
漫长的对视燃起温度,却熏烫了他的眼。棕赭的底色亮得出奇,似乎是水光太盛。
最终她踮起脚,轻轻在他左颊落下一吻。
“晚安,探君。”
飞机进入平流层后白马从行李架上取出那个画筒,厚重粗粝的水彩纸在他眼前徐徐铺陈开来。
如同他猜测的那般,正是考试前一天宫野画的那幅。当时他还偏了身子去看,笑问道画上为什么偏偏没有自己。
他看到了淡色晴空,斑斓风筝,层叠山峦,然后应该是空荡的湖面——
此刻的湖边却凭空添就一道白色身影,坐在窄小的方凳上,虽然只是个后脑勺,还是被细致地涂上了茶棕色的发。
他较劲般地盯着那道背影,她的话语仿佛犹在耳边。
她说更喜欢长久的事物;而他们的相遇,甚至比血红细胞的生长周期更为短暂。
白马探一直看着,直到眼睛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