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西式文化的风靡,圣诞季也成为大城市中的一个常规节日,教堂里“张灯结彩”,很多人虔诚地祈祷,南京作为盛极一时的首府,在这一天自然不会冷清,除了不少政府要员信仰基督教,连委员长和夫人都是基督教的忠实信徒。往年圣诞时夫人总会在宅邸举行盛大的舞会,邀请各行各业的杰出人士赴会,向来都是灯火通明,直至天亮。
可惜今年夫人到处奔波顾不上这个节日,委员长到西安督战时大概也没想到不久之后会由他的嫡系发动“兵变”逼他抗日,西安事变的发生震惊中外,占了报纸堪堪两天的头条,各种指责声不绝于耳,各界人士都持续关注着事情进展。
王耀也是在这儿第一次见到中/共的最高领导人,两党的态度大相径庭,这是他从两年前就看出来的事情,委员长坚持攘外必先安内拒不承认红色政权,中/共为了避免再一次围剿和担忧民族安危要求联合抗日,矛盾看似已经达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了,纵是外界一片否认质疑,也不能否认这次“兵谏”的重要性,如果没有西安事变,委员长和武汉那位怕不是还要继续忍让日本多久。
纵使知道期望国联主持公道根本就是幻想,国民政府的高层仍然把希望全都寄托给西方,六月份德国和意大利逐渐靠拢,签署了《柏林协定》,英法非常默契地选择袖手旁观,在不危及自身利益前提下将绥靖政策进行到底,那奥地利还是英法的盟友都沦落至此,换做另一个非亲非故的国家,怕是早被吃干抹净不吐骨头了。资本主义的本质就是剥削和掠夺,指望他们主持公道的结果,不是早在巴黎和会就验证过了。
好在经过两天艰难的谈判,在这危急存亡之秋,终于达成了共识:停止内战,一致抗日。
圣诞节过后的第二天,委员长安全返回南京,并未发生战争,也算是给这次事件画上了圆满的句号,所以在接到大洋彼岸的电话时,王耀多少有点惊讶,虽说这事儿在国际上闹得也大,但他都不知道美利坚从前有这么关心他的国事。
“Hi! Merry Christmas.”
电话那头年轻人活力四射的声音让王耀也忍不住笑出声,“谢谢,不过圣诞节早过去了。”
“没关系,我这边儿还是圣诞节呢。”阿尔弗雷德倒也无所谓,“本来是打算慰问一下你的上司,不过看你的心情,他现在情况应该还不错?”
王耀一时间无话,他只是还沉浸在兵变的恐慌中没反应过来,谁知道那些发动兵谏的人未来面对的会是什么,暴怒和仇恨,都不奇怪。
“well,我明白了。”听着沉默,阿尔弗雷德心里多少也有数了,“日本军部势力逐渐壮大,恐怕最近会有大动作。”他皱着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你——”
他该以什么立场来说这些劝告,是因为当年对九一八坐视不管而感到愧疚?可他知道自己不会的,先欧后亚是他一向贯彻的方针,他不能容忍日本的壮大,可也不能容忍在中国活动的另一个政权,合纵连横、借刀杀人,这才是基本生存之道。
那又为什么要说这些废话,他对中国的局势总是比他想象中更关注了些,他才不相信亚瑟所说的什么神秘东方的梦中情人,如若东方没有那么大的利益,值得他花费那么多年吗。说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自己的目的掩饰得光鲜亮丽,美人有谁不爱,又有何不敢面对。
“我知道。”王耀接过他的话,“多谢你的忠告,顺便代我向亚瑟和弗朗西斯问好。”
阿尔弗雷德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王耀哪里是真的要他代为问好,分明是在讽刺英法的绥靖政策,若不是英法在欧洲无底线地纵容德意让日本看到了甜头,也不会在亚洲更为猖狂,扶持伪满洲国成立,就差把野心昭告天下。
“我会的。”阿尔弗雷德笑着附和,他最近越来越觉得和王耀说话真是太有趣了,“我也一样想知道他们现在是不是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还没祝贺罗斯福先生再选成功,恭喜。”
“收到你的祝贺我相信他会很开心的。”
王耀笑了两声便借口挂断了电话,脸上却没有任何笑意,这小子虽然年纪轻轻但却最为难缠,持中立立场想坐山观虎斗,倒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他记得在上次世界大战中美利坚就是这样发展起来的,真是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策略。
王耀只是感慨一下,他也没空去管美欧那边的事情,正如阿尔弗雷德所说,日本虎视眈眈,小动作不断,国民政府这几年不抵抗的态度无疑是火上浇油,更给了他们莫须有的自信。
时代的巨轮推动大战爆发也仅仅需要半年的时间,卢沟桥事变的第二天,中共中央向全国发布通电,指出中华民族已到危急关头,疾呼全国同胞实行全民族抗战,委员长也在十七号发表了“庐山谈话”:“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中国全民族抗战开始了。
日后王耀关于那些年的回忆里,总是充满了硝烟和鲜血的味道,轰隆的战机和无休止的空袭是午夜梦回也忘不掉的场景,这是一个民族的回忆,一个国家的回忆,一段屈辱和历史的回忆。
淞沪会战打破了日本三个月灭亡中国的妄言,三十万人血战守住了上海三个月,随着上海失守、南京沦陷、武汉会战爆发,为阻止日军西进南下,炸毁花园口,黄河改道,所到之处,房倒屋塌,饥民遍野。
中国水深火热的局势完全没有让西方有任何反思,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这臭名远扬的绥靖政策,损人未必会利己,英法岂会不知,无非是用他国利益换取自己和平,多高枕无忧几年。
在慕尼黑会议上看清英法的本质不止捷克斯洛伐克,还有那个让西方处处防范的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比起绥靖政策,苏维埃显然更怕法/西/斯“祸水东流”,苏维埃曾经多次提出和英法结盟建立欧洲共同防御体系均因这两位欧陆大国的傲慢与防范未果,而德国却频频示好希望改善彼此关系,两相权衡,苏维埃会怎么选择已经不言而喻。
与其说欧洲的局势风云诡谲,倒不如说整个世界都将被带入战争的旋涡。1939年9月1日,德国闪击波兰,英、法对德宣战,至此,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无人能独善其身。
1940对亚瑟来说肯定是最焦头烂额的一年:敦刻尔克撤退、马奇诺防线失守法国投降、不列颠空战伦敦被狂轰滥炸,噩耗在短短几个月内接二连三传来,他想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条约既然能签订,那当然也能撕毁,无底线地纵容与安抚只会换来得寸进尺的扩张和侵略。
“听着,把你的长篇大论给我缩短成一句话,”亚瑟有些烦躁地接起响个不停的电话,“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饶是阿尔弗雷德也被他这不客气的语气吓了一跳,飞机的轰鸣不绝于耳,倒显得华盛顿歌舞升平,阿尔弗雷德也急着辩解,“我已经给了弗朗西斯上万架战斗机,可谁能知道法国沦陷那么快。”
“你真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是吗。”亚瑟厉声呵斥,“长沙久攻不下,日本已经看上东南亚了,你知道那里有什么。”
“亚蒂。”阿尔弗雷德皱紧了眉,“我已经在断了给日本的资源供应,给中国的支援我也没落下。”他无奈地叹着气,“你总得给我一点时间。”
“阿尔弗,你还没搞明白现状吗,苏德战争是无法避免的,世界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不知是不是亚瑟着急时语速太快,说得他脑子乱成一团,日本已经在亚洲取得了极大的胜利,中国的国民政府危在旦夕,而东南亚是英美势力范围内重要的石油产区,绝不容有失。欧洲局势更不明朗,如果英国投降,德国也许会染指美洲大陆,如果苏德开战,这时欧洲将会重演一战时德国两线作战的情况,那他必须介入其中,坐收渔翁之利。
说来说去,全世界都盼着他参战,德意日已经组成轴心,欧洲大陆第一强国法国仅仅抵抗了不到两个月时间就投降,这可跟一战的情况不太一样,西欧只剩下英国苟延残喘,整个东欧、南欧都是德军的天下,如果其他国家相继沦陷,战争迟早也会来到美洲,眼下形势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参战,唇亡齿寒的道理阿尔弗雷德还是懂的,但孤立主义影响了美利坚这么多年,国会议员各个都想着独善其身,即使是总统也不敢贸然宣战,他需要在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才能参战。
阿尔弗雷德将笔一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样子是他前些年对德日的资源供给太过了,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问问亚瑟,一万架飞机和70亿美元能不能撑过空袭。”阿尔弗雷德冷着脸和助理说道,“我可不想这么快就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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