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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原型 镜音双子 镜音铃,镜音连
标签 镜音双子 蕉橘
状态 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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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
3
2020-9-10 22:08
不熟
文/社长
*
潮湿的夏夜,黑黝黝的天空飘着细碎的雨,路灯晃着不太明亮的黄光,水坑泛起不平静的涟漪。
海山街道临街的商铺大都关了门,只剩下烧烤摊和便利店还有人头攒动,酒吧门口的马路牙子上坐着几个在抽烟的年轻人,脚边的酒瓶一个接一个倒,嘴里谩骂世界谩骂宇宙。
镜音铃抬头看着店门招牌,灯光颜色慢慢从蓝色渐变至黄色,电话才接通,杂音太多,对方的那声应答像是过了电。
“喂您好,请问是林初的朋友么,我已经到酒……”
“你好,不好意思,林初她……”
听见对面的语气略带一些揶揄,镜音铃无奈道:“……耍酒疯是么。”
“可以这么说,麻烦你进来接一下她吧,我们在B62,进来左转一直走就是。”
“行,麻烦帮我看好她,谢谢。”
女生透过重叠人影和冗长的回廊,刺耳的鼓点和音浪交织在一起,极其不情愿地钻进酒吧里。进来左转是舞池,人群像是被无限缝合的怪物,三头六臂交缠在一起,前胸贴着后背,扭动着疲惫的身体,重新抽条出疯狂与极乐,摩擦后抚摸、缠绵、亲吻,最后沉没在毫无美感的激光灯束中。
镜音铃不想像舞池里的傻逼一样用头写粪字,出了门又往酒吧后门走。
等她找到林初的时候,她看上去还挺正常的,至少没有抱着谁讲海绵宝宝和派大星,嘴里还喊着四个四飞,骰子摇得响亮。
“赶紧回去。”镜音铃十分自觉地挎上她的小挎包,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走到林初面前拍了拍她驼红的脸,妆花得一言难尽,但系花就是系花,花了也该死的好看。
“为——什——么——呀——”林初用牙签戳了一个炸物,往她嘴里送。
听见这个调调,镜音铃就知道她醉的不省人事,吃掉送到嘴边的炸丸子,发现丸子沾了番茄酱,好像耐心又回来了一点点,坐下来和她打商量:“玩完这一局再回去行不行。”
“三——局——可——以——吗——”
女生干脆道:“行,说话算话,玩完就走。”
“姐——你、你能不能——帮帮我——”林初将骰盅往她眼前挪,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小朋友在邀功似的。
镜音铃接过骰盅,抬起眼,酒吧的光束偶尔掠过对方的金发,草草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生——金发蓝瞳,衣品不错,长得还行吧。
“输了要喝酒的哦。”男生拿了一个新杯子给她,预备给她满上。
“几杯?”镜音铃将杯子反扣,她刷过牙了,除了刚刚那个炸丸子,其他的她根本不想入口。
“一杯。”
“别玩不起,吹一瓶。”
“行啊。”镜音连来了兴致,拿了两支还没开的雪花。
女生实在是耗尽了耐心,尽管对方长得很符合当代审美标准,但好像是个不懂绅士礼仪的臭屁小孩,贯彻淑女礼仪的镜音铃还是对他笑了一下,比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顺势摇起了骰盅。
“两个四,飞。”
镜音铃看了看骰盅里的骰子,指尖摩挲,开口:“五个四,斋。”
“真的假的?”镜音连不信,看她像是扮猪吃老虎,伸手想去开她的骰盅,却被女生按住了手。
“劈?”她挑着眉笑得很贼,胸有成竹的模样,想加倍。
“行啊,劈。”
“两瓶,喝完。”揭开骰盅,五个骰子清一色的四点,转头又去忽悠林初,“走吧。”
“哎哎……不才一局吗……?”坐在一边脑子单机循环苦情歌的林初回过神来,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
“你喝多了吧,都好几局了,他都吹两瓶了。”
“是……吗?”她看向镜音连,男生瘫在沙发上,对着瓶口吹那瓶雪花,蓝眸子里都是笑意。
镜音铃继续忽悠道:“不是吗?你们不是一局一杯吗?我都玩了好久了,走吧。”
“好吧,拜拜——”林初只好和狐朋狗友们挥挥手,像个幼儿园小朋友放学一样乖乖地和镜音铃走。
“分手就分手,分手喝什么酒,下次分手去吃东西,别喝酒。”镜音铃一边教训着,一边回味着刚刚那个炸丸子。
“噢……”
说什么来什么,镜音铃觉得自己说得很对,分手不应该喝酒,酒精使人上头。这个破学校在经开区,方圆十里就那么一家酒吧搞垄断产业,分手的情侣如果喝酒那必会在此地相遇,早该去吃东西,火锅小龙虾日料泰国菜顺德双皮奶吃什么都好,肚子饱了人就不想动,不想动就不会产生不必要的冲突。
“呀,这不是小初姐嘛,怎么喝得醉醺醺的?”一个妆容精致的女生挎着小包挽着男朋友,这男的镜音铃认识,林初前任,那么这女的,镜音铃本来是不认识,但现在认识了。
啧啧,小三、出轨男、不死心的前任、以及不死心的前任的朋友凑在一块,镜音连喝着手里那瓶雪花,觉得自己好像可以勇闯天涯。
“怎么妆都哭花了呀,哎呀没事儿,不就是保研没保上嘛,我都说要多跑跑辅导员那边,你又不听。”
是真没耐心了,恶心透了,镜音铃看着旁边的林初,眼泪流得堪比青春伤痛电影教科书,看到她这个样子就烦得要命。
“岳鹏,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心!!”林初抓着揉着自己的衬衫,拼命把戴着情侣表的左手往身后藏。
镜音铃在一旁提醒林初:“出轨男哪来的心啊,林初你醒醒,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陈薇眼睛一剜,表情一看就是来劲儿了,立刻大声质问:“你骂谁呢?!”
“就骂的你,怎么了,还觉得自己是干净白莲花?不是吧??”
“林初,你和你朋友,嘴巴都放干净点,别以为我不敢打女的,我和你是和平分手,我岳鹏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老天爷,我他妈凌晨一点半被吵醒来接林初已经够烦的了,明天我还要做实验,现在让我看琼瑶狗血泡沫剧,就这?我告诉你,你他妈的就是个绿茶小三,撬别人墙角你撬就完事了,你别他妈跑出来在这里炫耀你手里这个出轨男,滚他妈的蛋,婊子还想立牌坊,呕。”
镜音铃拉着林初想走,顺手推开陈薇,镜音铃发誓只是轻轻推了一下,这个女的竟直接假装摔倒后开始流眼泪,碰瓷技术比不上楼下要钱的乞丐。
白眼翻上天,谁知道岳鹏直接掰过镜音铃的肩膀,伸手给了她一耳光。
“岳鹏你有病啊!”林初酒醒了一大半,立刻去推岳鹏,张秦和几个朋友这才着急忙慌跑上去拉开两人。
镜音铃站直了身体,用舌头顶了顶被打的那半边脸,心想着力道挺大,把林初拎到一边,再次对镜音连说看好她。接着往岳鹏面前走,将淑女礼仪贯彻到最后一秒,给了岳鹏一个又大又灿烂的笑容,笑得岳鹏心里发毛。
镜音铃觉得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上来直接捉住男生的右手,顺着筋骨道往外拧,力度大到作为体育生的岳鹏根本没办法挣脱,直到他觉得自己的手要废了,想也不想左手握拳直接往镜音铃脸上招呼,女生早有预料似的,反应迅速接住他的拳头,一样的往外拧,直到骨骼发出什么摩擦的声音。
还没等岳鹏嚎上两声,她便抓住对方的胳膊,迅速切入对方身体,再以右腿为轴,将其背负在右肩,直接将对方摔倒在地,又往他横膈膜和两肋处以及裆部来了几拳,拳拳到位。
林初的几个朋友和镜音连一开始想上来劝架,女生直接砸了脚边的空酒瓶,吼道:“都他妈的滚!没看到老子教训渣男呢!?”
接着镜音铃又从桌上拿了一瓶酒,牙齿咬开瓶盖,看他摸摸索索想爬起来,女生又结结实实往肚子上踹了两脚,而后整个人坐在岳鹏身上,捏着他的嘴把剩下的酒往他脸上嘴里倒,心里想着呛死他最好。
“啧,人林初问你话呢。”
“咳……咳咳!!”
她眨着眼睛,漫不经心地问他:“人家问你有没有心,回答呢?”
“咳咳……!!咳咳咳!!”岳鹏喘不上气,鼻孔嘴里呛着酒,只知道拼命点头。
“傻逼,你有个几把的心,渣男少他妈掺和老子和老子朋友的生活,给老子添堵,吵老子睡觉。”
DJ换了一首偏摇滚的曲子,鼓点密集快速,很衬她的破洞裤和黑色马丁靴,黑蓝色的运动外套有一个小小的卡比兽刺绣。绚烂的激光灯束飘忽不定,蓝眼睛叫嚣着不屑与嘲讽,整个人像是高傲的猞猁,利爪划过蓝水,捉不住,又好像很容易捉住,却摸不清捕猎的轨迹,影影绰绰。
镜音铃觉得差不多了,起身抖了抖外套,背好林初的小挎包,顺走了桌上那一盒炸丸子,拉着林初往酒吧后门走了。
“……连哥,这、这女的野人啊?”张秦赶紧将岳鹏扶起来,不停地帮他顺气,“哎连哥你去哪啊!”
“抓猫仔。”
*
镜音连在海山街道口的全家便利店里找到了镜音铃,她鼻子流了些血,运动外套下的白t沾了些血渍,一只手拿着冰淇淋在冰敷有点肿的脸,一边吃着从他们桌上顺来的炸丸子,腮帮子鼓鼓的,像花栗鼠。
“饿了?”男生顺势往她旁边的位置坐,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指了指她的鼻子。
镜音铃有点惊讶对方的出现,但忽然也觉得无所谓,回答道:“嗯,打架很累,谢谢。”
“那还动手?”他伸手按过她的额头,让她先将头仰起,“抬头。”
“教训渣男相当于拯救宇宙,分秒必争,刻不容缓。”
“林初人呢?”
“对面药店,给我买一些有的没的。”伸手一指,确实能看见马路对面的女生跟着一位白大褂走来走去的。
“哎你是Z大的吗?哪个系的?”
“别跟我搞人口普查局那一套。”
“没,交个朋友呗。”男生单手支棱着脑袋,觉得前不久喝下去的龙舌兰有点上头了,正搭讪呢,鬼使神差对着她笑了一下,蓝眸子略有深情。
镜音铃看着这个笑,很艰难地吞下嘴里的炸丸子,尴尬道:“……你好油腻。”
“……”
一阵无声的沉默,男生看着她把那盒炸丸子都吃完了,单方面觉得她好像还没吃饱,随口问她:“还要吃点别的不?我去帮你买。”
“饱了。林初保研没保上的事情,和那个女的有关系么?”
“她们两个都在保研名单上。”镜音连看她无意识地捏着手里的竹签,没有规律地戳着被油浸过的纸盒子,像是要戳烂似的。
“那个女生什么专业的?”
镜音连有样学样道:“哟~人口普查呢?”
“……镜音铃,研二,理学系,化学生物学专业。那个女的什么专业的?”竹签将纸盒戳开了一个洞,女生像是找到什么诀窍似的,开始有技巧地用竹签剐擦着纸盒。
男生摊手:“我不知道。”
“……演我??”她猛地歪下头,皱眉盯着他看,几滴殷红滴在T恤上,又被男生强制性摁住脑门扬起了脖颈。最后,像是当作出气筒似的,纸盒确确实实地,被她戳了个稀巴烂。
“哎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和林初一个社团的,只是刚刚喝酒的时候听她讲了一下而已。”其实男生心里门儿清,陈薇,大三,艺术系视觉传达,游泳队经理,但刚刚看见她打架的样子,一看就是惯犯,赶紧选择性失忆。
林初这时候急急忙忙拎着医疗用品回来,脑门跑得都是汗,看她衣服上的血渍又多了几团,深深浅浅的,被迫仰着头,蓝眼睛装着不高兴。林初一下子脸皱成了一团,吧嗒吧嗒开始掉眼泪,又被镜音铃骂骂咧咧怼回去。最后还是男生拿着酒精和棉签棒帮她把鼻子里的血块都处理干净,上了云南白药粉,鼻血才止住,顺手还帮她把冒在额头的青春痘消了消毒。
处理伤口的时候,镜音连有意无意地打量起女生,蓝眸子浅浅淡淡,睫毛短短的,凛冽的短发很衬她现在的厌世脸,但其实五官很精致,偏浓颜系那一挂,笑起来应该很可爱。
直到对方眉头不可觉察地皱了几下,他发觉自己应该是不小心弄疼她了,她眼角有点红,蓝眼睛抹了一层水雾,但又在顷刻间冰消气化。现在看来,岳鹏那一下很重,镜音铃左边的脸已经肿得很明显了,她还时不时用舌头去顶,显得很不在意,但又撅着小嘴很不开心的样子。
但在镜音连眼里看来,不过是只高傲的猫仔,昂首挺胸的,爪子蓄着力,就想着挠别人。
“疼吗?给你吹吹?”
“吹你妈。”
“咋又骂骂咧咧呢。”镜音连逗她,觉得好玩,还是给她吹了吹。
“林初,我饿了,我要吃鱼蛋鱼豆腐魔芋丝海带肉轮鱼饼福袋吞拿鱼味的三角饭团还有茉莉花茶味的茶冻。”
“我刚刚问你你又说不饿?”一盒炸丸子都不够你吃吗??
镜音铃切了一声,傲然道:“和你不熟。”
不熟的镜音连依然将两个女生护送回家,镜音铃家距离学校和酒吧都很近,走过海山街口一段距离再绕进左手边的小巷子就是。老小区单元楼,但老得气派规矩,院门口左右分别放置着石狮子和小乔木,石柱上对联刻字漆青,院子里有一个小凉亭,守夜的保安拿着保温瓶帮他们开院门,钥匙叮当响,掺和着虫鸣。
“你等下去哪?”林初偏过头问旁边的男生,宿舍有门禁,现下这个情况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我在外面租了房,但是有点远,这个点又打不到车,网吧麦当劳大马路随便对付对付吧,天亮了再说。”
“沙发睡不睡。”走到单元楼下,镜音铃拿出门卡开门,抬起头,那双蓝眼睛就这样看着他,不是询问句,是陈述句,颇有一种爱睡睡不睡滚的调调,拽得要命。
“哎——不是说不熟嘛?”他调侃,但还是跟着她俩往单元楼里面走,毕竟他不想去网吧,也不想去麦当劳,更不想睡大马路。
“是啊,没说很熟。”镜音铃往楼道里走,额头的青春痘热热的。
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开门后玄关顶却亮着一盏黄灯,门内侧贴着课表和元素周期表,玄关是下沉式的,旁边的鞋子乱七八糟地摆着。等开了大灯,镜音连一眼看到木质餐桌上的样式各异的玻璃器皿和铁架台以及一些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餐桌后面的书柜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塞满了书和化学试剂还有一些小玩意儿,书柜旁是一架钢琴,钢琴上的乐高放得乱七八糟的,叠叠乐似的堆在一起。
“铃,我可以不洗澡吗?”林初轻车熟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瘫在沙发上恳求她。
女生立刻拒绝:“不行,你闻起来好糟糕。”
“是吗?”林初嗅了嗅自己的领子,没觉得很糟糕。
镜音铃走上前,伸出右手,使用了初中化学课本中的扇闻法,而后十分肯定地下结论:“是的,十分糟糕,堪比氨气。”
林初被她这个动作气笑了:“你真的很过分。”
“衣柜里有一次性内裤和毛巾,你自己收拾自己,我好累。”
料理完林初,镜音铃先给男生拿了一双粉色拖鞋,再将霸占了长沙发的衣服都铲到客厅的窗台上,又拿了干净的枕头和毯子,好像觉得还差了些什么,而后丢了个毛绒公仔给男生,齐活。镜音连着实被逗笑了,捏了捏手里的鳄鱼公仔,看她把从全家打包来的夜宵一样一样地摆在茶几上,给自己腾好地方,开始吭哧吭哧的当起花栗鼠。
家不大,两房一厅,格局通透,但主人看上去并不喜欢收拾,除了餐桌以外的地方都乱得要命——衣服丢得到处都是,外卖盒子没有扔,空了的饮料瓶和啤酒罐子,书本和零食还有一些小玩具东放一点西放一点。男生坐下后,觉得有些硌,又从沙发缝里面刨出一根试管……
镜音连拿着那根试管,放到她面前晃了晃,笑道:“你家有点乱,但是挺好的。”
“谢谢,你给出的评价已经是所有人中最温和的了。”女生接过试管收好,给镜音连拿了新的牙刷和毛巾,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有空可以收拾一下。”
“没空。”
“这天真的要聊不下去了啊。”
“不熟聊什么天。”
“铃,有卸妆水吗?”林初看着镜子里吊死鬼一样的脸,又想起刚刚酒吧的对峙,顿时觉得自己输得彻彻底底,“啊……喝什么酒啊……”
“镜子后面,卸妆巾在第三层,卸妆乳也有。你的牙刷也在镜子后面,蓝色的那个!”
“啊真的好烦啊——谁来发明一下自动卸妆机啊!我林初第一个买!!”
“这里就你一个人住吗?”
“嗯。”
“一个人住为什么要租两房一厅?”
“这是我奶奶家,不过她去世了,就把老房子留给我了。”
此时镜音连注意到电视柜上面的一个相框,老人拿着纸风车,小小的镜音铃偎在她怀里,一老一小笑得开心,相框旁边放着一个小烧杯,插着几朵不知道哪里摘的野花。
“你家乱了快两个月了,还没找到新租客吗?”林初敷着卸妆巾凑过来,蹭了一颗鱼蛋后帮她开始叠窗台那堆衣服。
“别叠了,那些都是脏衣服。”
林初看着小山高的脏衣服,忍不住骂她:“你洗衣机都不会用吗?!”
“别骂了别骂了,我都快被实验室那群傻逼榨干了,堆的差不多的时候我会去洗的,已经很有规律了。”好像是遇到什么很难解决的事情,头往后仰靠着沙发垫,干巴巴地嚼着嘴里的魔芋丝:“而且新租客好难找,本来有一个师妹想租,因为她和宿友关系闹僵了,她说她不包饭但是可以收拾卫生,我说没问题,后面租了一周后开始和我闹,说她不是我的洗衣婆,我很无语,真的。”
镜音连从来没听说租客还要管饭管卫生的,咂舌道:“你找租客的条件也太苛刻了吧。”
林初解释道:“她不收租金的,还倒贴钱,就平时帮她收拾收拾卫生,做个早饭晚饭啥的,她不爱吃食堂。”
“就这样?”
“嗯,就这样。”
“我可以租吗?”
林初、镜音铃:“???”
镜音连十分认真地想了想自己的拿手菜,给出一个招牌微笑:“我做饭还挺好吃的。”
*
手机在震,第三个闹钟响了,镜音铃在床上卷着被子滚了两圈,干巴巴嚎了几声,最后还是认命地起床了。
头疼,脸疼,鼻子也疼,困得要命。她照了照镜子,脸还没消肿,黑眼圈很重,看上去像是医院跑出来的神经病,开始后悔今天凌晨怎么没有把岳鹏打进人民医院,一边换衣服一边思索着等下是吃速食饼干还是泡麦片,越想越没胃口。
打开房间门,食物的气味扑面而来,香的馋的,勾人食欲。
镜音铃眨眨眼,突然间发现自己家变得很干净——
窗帘被拉开,早晨的金色洒了满怀,客厅亮堂堂的,窗外偶有飞鸟路过,在窗框上留下剪影。外卖盒子和可乐瓶啤酒罐都不见了,乐高和小玩具被分门别类放置好,乱丢的书本整整齐齐归在书柜上,杂物也收拾得妥当,电视柜上的小烧杯插着几朵小雏菊。走神间,滴的一声长响,女生顺着声音望向阳台,洗衣机在压水,她不记得多久没用过洗衣机了。
厨房亮着一抹暖黄色,她猫着腰走过去,歪着头往里看,男生正围着小熊围裙、踩着粉色拖鞋在煮早餐,骨感的手拿着菜刀,十分熟练地在切葱花。灯光在他的发顶上打磨着细细的光圈,几缕碎发随着他下刀的动作晃动着,看水烧开了,镜音连又将蒸熟的黄豆放进榨汁机里,倒入开水开始榨豆浆。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家本来就是这样的——干净整洁、亮堂堂的,阳台晾着洗好的衣服,飘着一点点百合香。厨房的小黄灯永远都亮着,旧房子里飘着食物的香气,餐桌上放着的也不是她那些化学实验器具,而是奶奶做的饭,总是用一个白色花边的小罩子罩着,等她放学回来,喊她洗手吃饭。
镜音连正准备去冰箱拿鸡蛋,转过头就看见她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头发睡得乱七八糟,扒拉着门框正盯着他看,一开始他是想笑着说些什么,比如早上好之类的,但是看见她的眼神,倏然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像是很久没吃糖的小孩子,忽然又有糖吃了,又像是很久没人管的小朋友,忽然间又有人管她了。
镜音连把煮粥的火调小了一点,偏过头问她:“洗脸刷牙了吗?”
“还、还没。”镜音铃一下子不敢看他,说话都结巴。
“那快去,荷包蛋要流心还是不流心的?”
“流心的。”
“好。”
“为什么要……”
镜音连靠在门框上,歪着头对她笑,不正经道:“我都说啦,租给我吧,我做饭很好吃的。”
“不要,不熟。”女生丢下拒绝的话,头也不回转身走进厕所。
“哎——拒绝的也太快了吧。”镜音连朝她的背影感叹着,又从冰箱拿了三个鸡蛋,开始煎他很拿手的溏心蛋。
早餐很丰富,皮蛋瘦肉粥、溏心煎蛋和豆浆,是热乎的、冒着香气的、真实的。男生把早餐一样一样放在茶几上,学着她的样子坐在木地板上,发现高度刚刚好,也难怪她不坐小板凳,便坐下来和她一起吃早餐。镜音铃拿过电视遥控,换了几个台都没换到满意的,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去看早间新闻。
“好吃吗?”
“还行。”女生又喝了一口豆浆,发现是甜的,她喜欢甜的。
镜音连看她攥着勺子埋头苦吃的样子,笑她:“夸我一句不会出人命的。”
“你上午没课吗?”
“和林初一样,十点半的课,等下我和她一起出门。”
两人不咸不淡地吃着早餐,偶尔就着早间新闻点评一番,大到国家政策变动,小到孩子头卡在窗框上,女生发现男生虽然看着不正经,但是给出评价都一针见血,话糙理不糙。吃完早餐,镜音铃收拾好书包,揪着被子里的林初交代了几句后准备出门上课。出门前又不死心去厕所看了看自己的脸,最后还是拿了个口罩戴上,坐在玄关上皱着眉头穿鞋,忽然间觉得怀里一热,镜音连站在她身后,往她怀里塞了个袋子,暖暖的。
“午饭,看见你餐柜里有这个饭盒和保温袋,应该是你以前带饭用的。”
“……”女生偏过头看,正正对上他的笑眼,透过缝隙,能窥见一点深邃的蓝,像海面的漩涡,卷着纯粹至极的温柔,再跌入海底深处。
“怎么了?改变心意想租给我了?”镜音连望着她的侧脸,一点点婴儿肥,忽然很想拿手戳一戳。
“不租。”
男生撑着脑袋,像是习惯了她的拒绝似的:“里面还有榨橙汁哦。”
“嗯……谢谢。”
像是羞于启齿似的,女生丢下一句毫无感情起伏的感谢,逃跑似得出了门,把镜音连的不客气留在屋子里,下楼梯的时候三步跳两步,青春痘红红的,脸也红红的,顺着早上八点十五的阳光走进风里。
第二天,镜音连趁着大课间的时间,无比精准地在理工楼三楼的阶梯教室找到镜音铃,很好找,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到坐在倒数第三排的一团金色在啃什么东西,走近了发现是在吃旺旺雪饼,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显示的页面是4399的黄金矿工,桌上的笔记本倒是记得满满当当的,对比鲜明又好笑。
镜音铃看着眼前人穿得花里胡哨的,花衬衫配沙滩裤,脖颈下的狗链子叮叮当当,踩着一双VANS拎着一个花袋子招摇过市,半长的金发束在脑后,小鸟辫上还系了根红绳儿,隔着一段距离就能闻见香水味,骚得要命,忽然间女生很想把他也揍进人民医院。
“林初告诉你我课表的?”
“你自己告诉我的。”镜音连捡了她右边的位置坐下,又看了看讲台后面写的满满当当的大黑板,看得直牙疼。
“我什么时候………啧,我课表贴在门上了。”
“昨天海鲜炒饭好吃吗?”
镜音铃哼哼:“还行。”
“那至少微信通过一下吧?”
“跟你不熟。”
“考虑一下嘛,你现在旁边这位是千年难遇的中国好室友,我觉得我除了生理上不是女性这个条件以外,其他都很符合你选择室友的标准。”
“你不是自己租房住吗?”
“嗯,我住学校北门附近。”
女生觉得烦了,皱着眉问他:“那我租个什么劲儿呢?你又租个什么劲儿??”
镜音连忽然间板着脸,十分正经又言之凿凿道:“因为我租了个寂寞。”
听完镜音铃便毫不客气拿脚去踹他,直接骂道:“???快滚,不要打扰我课间休息时间。”
“休息时间就是吃旺旺雪饼然后玩挖矿?”
“是的,你打扰我发财了,而且你坐着我朋友的位置了,她眼巴巴看着呢,快滚。”
“今天下午你五点没课了吧,我在北门等你。”男生往上看,对着一个褐发女生笑了笑,说了句不好意思,而后把那个花袋子放到镜音铃怀里,便起身准备离开。
“干嘛啊?”花袋子热乎乎的,镜音铃的脸一下子也热乎乎的。
“让你看看我的寂寞——”
“到底是哪里来的神经病啊??”
镜音铃对着那个还在招手的背影骂骂咧咧,手指却攥紧了神经病的花袋子,里面装着温泉蛋紫菜肥牛饭,装着洗干净的小番茄,装着冰过的百合绿豆汤。
顾欣坐下后扭着身子来八卦:“铃,刚刚那帅哥谁啊?”
“我妹的朋友。”
“我还以为是你亲戚。”顾欣坐下后抓过她的笔记本开始狂抄一气,又把电脑换到文档页面,开始研究刚刚布置的课题作业。
“我亲戚要骚成这样我打断他的腿,哎不是说好和我玩双人版矿工吗?”
“您行行好,全薛班的只有你和隔壁陈班那几个变态能跟得上这老头的速度,回头,回头我和你玩。”
“那你快点抄。”等啃完了旺旺雪饼,镜音铃才回过神来,把笔记本扯进自己怀里,“顾欣,你骂我变态呢?”
顾欣厚着脸皮又把笔记本挪回来,就差喊镜音铃一声爸爸:“嘿,瞧您说的,我哪敢呢!”
中午镜音铃和顾欣吃饱喝足后,想着下午的实验是个量特别小的反应,不过分要求产率,最多几百毫克,便先去实验室过柱子。但过柱子总是无聊又枯燥的,耗时间不说,一旦翻车都要重新来过。以前大一镜音铃过柱子过得烦了就想直接抽干爱谁谁,更不用说后面的点板、旋蒸和跑胶等等操作,一套搞下来镜音铃经常对天长啸,见着谁都想按在地上摩擦几下,很多时候都是顾欣哄顺毛的,孩子难带,柱子难过。
研二的镜音铃,现在过柱子过得很佛系很养生很平和,就算是柱子干了也能笑笑重来,旋蒸漏了也能从容应对,顾欣看在眼里暖在心里,颇有养成的快感,手里的柱子过得更香了。
时间在实验室里总是抓不住的,空调的冷风吹干了湿濡的发梢,窗外的光线渐渐从热烈变得柔和,散云千变万化,蝉鸣透过窗隙丝丝涌进,走廊外响起吵闹声又归于平静,等回过神来,才发觉下课铃早就打过了。镜音铃趴在试验台上,盯着慢慢析出来的淡蓝色晶体,眉开眼笑的,很有成就感。
“你们几点下课啊?”女生太过专注,并没有发觉从后门溜进来的镜音连。
“你怎么阴魂不散的。”虽然这么说,但镜音铃还是从抽屉里找了个护目镜给男生戴上。
镜音连十分自觉地给自己搬了个椅子坐下,委屈道:“五点半了我都没等到你,以为你自己先走了,问林初才知道你们实验课下课没个定数。晚上吃火锅,林初也在,你去不去?”
“去。你看这个,牛逼吧,我搞了一下午呢。”
男生看着她眼里那点快要溢出来的小开心,笑她:“要是有尾巴你是不是得摇上天了?”
女生得意洋洋又臭屁道:“那必须的。”
待器皿中的淡蓝色晶体全部解析完后,镜音铃正准备把实验产物交给薛教授然后签字走人,谁能想讲台旁边一师兄却不小心打了个喷嚏,把镜音铃的实验产物都吹到了地上……最后还是薛教授着急忙慌地钳着镜音铃,免得她把师兄按在地上摩擦,期间她脏话频出金句不断,同时问候师兄祖宗十八代,顾欣哄顺毛哄得很艰辛,再次感叹孩子难带,柱子难过。
“师姐,她以前也这样?”镜音连看着讲台上的鸡飞狗跳,问旁边的女生。
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放下手里的试剂,乐道:“铃师妹嘛,咱们薛老头的关门弟子,薛班出了名的小炮仗,可爱吧。”
“嗯……”
可爱。好可爱。打架的样子很可爱。吃东西的时候很可爱。骂骂咧咧的样子很可爱。刚起床的样子很可爱。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的时候很可爱。趴在桌子上盯实验的时候很可爱。臭屁地介绍实验步骤的样子很可爱。被教授钳着还在呲牙咧嘴的样子也很可爱。
镜音连不自觉地咧着嘴笑,他自己都不知道,那种像冰镇可乐的气泡滋滋作响的情绪,顺着他的指尖他的眸子,卷着爽朗又柔软的夏风穿堂而过。而后,他自觉地背好她的书包,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单手揽过镜音铃的腰,像是拎猫仔一样,直接将她拎出了实验室。
“火锅想吃什么菜?”
“肉!很多很多的肉!!气死我了!!!没钱搞什么科研啊连个ISCO都买不起!还有你他妈的赶紧放我下来!!”
“哎呀,莫欺少年穷嘛。”
*
“你不是说你住学校北门附近吗?”镜音铃提着两大袋鲜切雪花牛肉,看着眼前气派的公寓楼,“Z大附近什么时候有这么贵的楼了?”
镜音连收好车钥匙,刷了门卡摁了顶楼,淡然道:“只要开发商爸爸有钱,多贵的楼都能造。再说了,这难道不是学校北门附近吗?从北门开车过来只用十多分钟耶。”
“……行,你说附近就附近吧,为什么不去外面吃?”
“因为林初说你喜欢吃寿喜锅,但是学校附近没有寿喜锅,自己做总行吧。”男生背着她的双肩书包,还想伸手把她手上的袋子拎过来,谁知她却把袋子往身后拎。
“不重,我提就行。你还会做寿喜锅?”她抬起头,尾音都带着雀跃,眼里却又是不可置信。
“我说会的话,是不是可以租给我了?”
“你到底想干嘛啊……这种一户一梯的房子,还不够你住吗?”
男生露出一个很无奈的笑,回答她:“就是因为太大啦。”
谈话间,电梯门打开了,按理说通常一梯一户的房子住户都会在外面堆放很多杂物,她自己家以前就是,但是眼前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男生摁了指纹开锁,给镜音铃拿了一双白色棉拖,最后还是伸手把她手上的袋子拎了过来。
“铃!快来快来!斗地主差一个!!”林初坐在客厅里和张秦玩抽乌龟,听见开门声倒是窜得比兔子还快,“张秦学心理学的,我抽乌龟根本玩不过他!!”
“你先去洗个手再玩。洗手间往左边走,走到尽头后右拐第三个房间。”
女生不满地哼哼:“你管得好宽。”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最后她还是乖乖去洗手了,一边走,一边有意无意地观察着这个房子——
整洁、干净,装修风格偏现代北欧风,房间多的像迷宫,空荡荡的,就住了镜音连一个人。
家具一应俱全,装饰摆件该有的都有,却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像是单调的样板间,又像是豪华的总统套房,根本看不到生活的痕迹,从电梯门打开到现在,一丝一毫都看不到。镜音铃推开洗手间的门,盥洗台上的洗漱用品皆有条不紊地摆放着,和空间的整体色调也一致,很整齐,但整齐得过头了。洗完手出去后,女生存着心里那点疑问,路过一间房间便打开一条缝瞅瞅,确定没有人,才大着胆子往里面走。
空的。很空的房间。
和客厅、走廊还有洗手间一样,该有的都有,床、被子、枕头、桌子、椅子、地毯、窗帘、衣柜……但却是冷的,没有痕迹的,干巴巴的。
下一间房间也是如此,下一间也一样,再下一间……。
空荡荡的,但桌子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厚重的窗帘被拉开,床上撂着一件扎染T恤,是他昨天穿的那件。
镜音铃往里走,落地窗边上的地毯上放着一个马克杯,小小的三角茶包溺毙在里面。女生往窗外看,一下子,心口像是被什么抓得紧紧的,五味杂陈,又酸又涩,喉咙泛着许多苦,也许是关于他的,也许又是关于她自己的。
窗外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景色,天边的火烧云和东边的一隅大海,落地窗对面还能看到下一楼的人家在吃饭。灯是暖色调的,一家五口其乐融融的围坐在一张大桌子上,老人给小孩夹菜,大人端着热腾腾的菜上桌,另一个小孩像是讲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引得全家人开口大笑。房间没开灯,暗下来的光影将落寞与寂寥拉得绵长,镜音铃就坐在地毯上,看着这空荡荡又没有人味的房子,更衬得对面那户人家是幸福又快乐。
——因为我租了个寂寞。
——就是因为太大了。
很多事情,倏然间清晰可见,混沌中剖出许多快要忘记的细节。
酒吧夜店,金发垂垂勾勒着他的颌骨,深海蓝的眼睛又邪又魅,香水像是化了形的手,勾人痴迷酣醉,抬眼间,他仰头灌酒,却睨着看她,几滴水渍顺着他的脖颈下坠。便利店里,他急急忙忙闯进来,看见她后又故作镇定的坐下,拿出纸巾,微微湿热的大手盖过额头,血液回流,待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是他斯文败类的笑。处理伤口时,她毫无顾忌的盯着他看,好看的指腹捏着棉签,香水味太冲,她下意识的皱眉,他却即刻停了手上的动作,甚至哄小孩似的给她吹了吹。
皮蛋瘦肉粥很好吃,流心蛋真的有流心,甜豆浆很好喝,海鲜炒饭很香,橙汁有点酸但是很喜欢,温泉肥牛饭很入味也很好吃,百合绿豆汤又甜又沙还是冰过的。
那个穿得花里胡哨的男生,蓝眸子里洇满了不正经和温柔,总是笑着的,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梨涡,半长的碎发是耀目金黄,回过神来,好似十里桃花笑春风,自己不知觉间扑了一身的花香。
可一旦回到这个没有人味的房子,是不是会像现在这样,坐在地毯上,泡一杯破茶,悄悄地看着对面的热闹,像个没有人管的小朋友,一边难过又一边羡慕,满心满眼都是别人家的好。
那个时候,还是笑着的吗?
那个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呢?
“你在干嘛?”镜音连将灯打开,房间一下子变得死白又空洞。
“……没干嘛。”她起身走到他面前,发现他穿着围裙还拿着个木勺,挺搞笑的。
男生不好意思地挠挠脖子,说道:“……噢,林初喊你打牌呢,你寿喜锅平时沾生鸡蛋吃吗?家里鸡蛋没了,沾的话我下楼买。”
等不到回答,沉默了几秒后,镜音铃“啪”地关上了灯,抬起眼看他,看他的眉峰,看他的鼻骨,看他的薄唇,最后再看他的眼。视线在昏暗的距离中胶着着,相互背离又相互吸引,没有熟悉的不正经或温柔,也没有平时的凛冽与不屑,不过都沉溺着少许孤寂与苍白,再一点一点地,细细密密地,最后翻涌成眼里熟悉的那抹蓝。
“镜音连。”她皱着眉头,有点不耐烦,又有点生气,但又不知道是为什么。
“怎么了?”男生极快地察觉到她的不开心,曲着腿仰起头问她。
“从今天开始你负责我的一日三餐。”
“啊……?”
“你得收拾我家卫生,帮我洗衣服晾衣服叠衣服,收拾屋子,你有空还得帮我拼乐高,还得定期联系调音师调钢琴,还得给我奶奶摘花。”她噼里啪啦的讲着,像个小炮仗。
“你……”
镜音铃咄咄逼人道:“我们搞科研的,经常没日没夜的,租给你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行!!!”男生激动得抓着木勺子挥了几下,笑着道:“我一定会作为优秀的后勤人员,协助你早日夺得诺贝尔化学奖!”
“这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像我家的小媳妇?”
他靠着门框傻乐,开始不正经:“当你家媳妇那我得入赘,我还得给你攒聘礼。”
“那你什么时候搬?”
“今晚可以吗?但是我东西有点多,不过这么多人,应该能收拾完。”
“行。寿喜锅我要沾鸡蛋吃。”
“好!”
寿喜锅热腾腾的,锅里摆满了雪花牛肉片和一些配菜,四人围坐在一起,氤氲的蒸汽下是朋友间的吵闹与笑脸,美食总是让人心情愉悦。镜音连拿着漏勺下了一碗乌冬面,他眨巴眨巴眼睛,忽然觉得这个房子一下子亮堂堂的,好像比对面楼下那家人,还要再热闹一点。
“连狗你笑啥?”张秦去捞乌冬,偏头看见他笑得像个花季少女,浑身都难受,咂舌道:“还笑,面都糊了。”
“糊了你也给我吃下去。”说罢便将那一勺子面糊丢进张秦的碗里,又拆了包新的煮。
林初当场摘了左手那块情侣表,就着几口可乐便开始嚷嚷“月老不愧是月老,垃圾分类做得好”、“花有百样红,狗与人不同”、“陈薇脸之大,不知几千里也”。镜音铃和张秦一边听林初嘚吧嘚吧,一边在暗自对线抢肉吃,有时候筷子打架,女生撇他一眼,张秦被看得一哆嗦,又想起昨天她收拾岳鹏的场景,只能怂怂地去夹蘑菇吃。新晋入赘小媳妇镜音连十分自觉,特别上道,特别给劲儿,自己涮好的肉全往镜音铃的碗里放,还帮她把魔芋丝都挑出来给她。
张秦眼红还馋,恳求道:“哎连狗,你也给兄弟我夹几块肉啊。”
镜音连微笑道:“你是搞科研的吗?你发过几篇SCI啊?你啃过几本大部头啊?你平时脑子用过吗??”
平日大学里划水当饭吃的张秦此时无比愤然:“行,你牛,你就差拿个小喇叭喊你从今天开始是人家小入赘的!”
“我是啊,我太是了。”镜音连大大方方承认完,又把煮好的乌冬面放进她碗里。
酒足饭饱后,张秦建议划拳来决定谁洗碗。镜音连说他是开火煮饭的不该洗碗,林初说她刚失恋不适合洗碗,镜音铃……镜音铃比较不要脸,她说她不会洗碗。张秦觉得这事儿太没道理了,最后没办法,平头男生端着油碟脏盘往厨房走,林初不好意思,又跟过去洗了抹布收拾桌子。
镜音连从储物室拉了三个大箱子开始收东西,镜音铃没事干,跟过去蹲在一旁看,一边看还一边有事没事聊天,显然是吃饱了撑的。
“你衣服好多。”
“还好吧,我是我们院颜值排名第一的靓仔,总得有几身像样的行头吧?”
镜音铃随便挑起一件衣服,评价道:“这个渔网格衬衫有点鸭店那味儿了。”
“……你没事干是不是,帮我把柜子里的香水都拿过来行吗?”
“行。”女生从展示柜搬了两三个来回,才把里面的香水搬完,又看到柜子下面一个小格放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问他:“这些东西需要吗?”
“要的,那些是我的耳夹和项链,旁边有个小袋子,你可以拿那个装起来。”
“镜音连……”
“干嘛?”
“你好骚啊。”
“……我爱美,但我钢铁直,行吗?”
“行行行。这个给你。”镜音铃揣了揣口袋,拿出一个小玩意儿丢给他,一抹银色顺着抛物线飞起又落下在他手心里。
“你……一直揣在身上?”镜音连看着手里那把钥匙,挂着一个圣诞老人的钥匙扣和蓝色的开门卡,他昨天早上出门买菜拿了镜音铃的钥匙,上面挂着一个小麋鹿,但谁平时出门带两把钥匙呢,他低着头浅浅地笑,不正经地调侃道:“果然,想要勾住女孩儿,得先勾住女孩儿的胃。哎,不是说不熟不愿意租给我吗?”
“话真多啊。”镜音铃扭过头不去看他,但男生满足又珍惜的笑容在她眼前挥之不去,像是没有家的小朋友,终于有家了,又像是没人理的小朋友,又有人和他玩了。倏然间,镜音铃心跳得很快。
咚咚、咚咚、咚咚。
一下子,女生的耳尖和脸颊还有额头那颗青春痘,都红红的。
她摸了把脸,觉得是夏天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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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分过去,这个沿海的小城依旧炎热,夏天冗长至极,正午是眩晕的热光,闷热又让人喘不上气,天空时而阴沉,却总不见雨。清晨傍晚,风却有了凉意,士多店旁满头大汗的小孩吵着要吃冰棍,大人又拽着说天冷了不允许。
周末早上,镜音连送走少年宫琴行的调音师傅后,趿拉着拖鞋去楼下的菜市场买了菜,寻思着家里的酸奶快喝完了,又闲逛到海边的小超市去找草莓味的酸奶,酸奶还没买着,却瞧见杂货店老板那一筐椰青漂亮,掂量几下又买了几个小椰青,打算回家做椰子冻。
等镜音连回到家,洗菜摘菜,饭都煲上了,椰子冻也做好放进冰箱了,镜音铃才起床。
刚好十二点。
合租一月有余了,对方的生活习性也摸了个大概,刚开始的第一周二人就着新鲜劲和客气,即便是踩了对方雷也能挥挥手一笑而过,礼貌地回应着没关系。到了第二周,滤镜掉了一大半,镜音连先忍不住了,开始当面质疑她作为科研人员的生活习惯,镜音铃也不是吃素的,制作了一份长达八十页的PPT来和男生展示她优秀的科研成果和烂泥一样的生活作风。
镜音连吃了文化亏,只能绷着个脸听她滔滔不绝,PPT一页精彩过一页,每一页对他来说都是天书和歪理,可他还时不时要点头称赞、拍手鼓励。第二天男生趁着有空做了芒果慕斯蛋糕,把果肉最多的那一块切下来给她,看着她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吃得欢喜,便就着这份甜,开始温柔地和这个小朋友讲道理。
穿过的衣服不能乱丢啦,吃完的碗要泡起来啦,在家里做实验要有头有尾收拾好呀,用完的书本要放回原位呀……
后来镜音连发现,对方就像个小孩儿,喜甜厌苦,吃软不吃硬,好好哄跟她讲道理,语气放温柔一些,给些小奖励,她肯定听得进去。
“锅里有个菜包子,我给你热热吃了?还是等下和午饭一起吃?”男生从厨房出来,看着她坐在地板上玩他新买的3D拼图,头发乱糟糟的像鸡窝。
“现在吧。”镜音铃起身准备往厨房窜,她有点馋菜包子。
镜音连伸手横在厨房门上,歪着头,仗着身高优势不让她过去,问她:“你洗脸刷牙了吗?”
“……还没。”
“快去,今天做了椰子冻。”
门内侧贴了两张课表,玄关的AJ和板鞋都摆得整齐,书柜里摆着他看不懂的天书和她不感兴趣的书籍杂志,钢琴上放着拼好的乐高和他带来的蓝牙音箱,阳台门外,几件花里胡哨的夏威夷衬衫和纯色T恤随风飘着,总能闻见一点百合香。
一点一点地、不知不觉地,像是倒入锥形瓶里的两种溶剂,发生反应后吞噬氧气,互相融进对方的生活里。在夏季末尾,也许有两颗孤独行星在追逐在吸引,在一次红巨星的爆炸中,化为一片混沌碎屑,又在宇宙引力中重新拼凑出新的星体。
周一到周五,如果镜音连有早课,他会起床做早餐,通常前一天晚上会做好镜音铃第二天的午饭让她带着去学校。下午镜音铃多数时间要泡在实验室里,到了饭点她一般会去便利店买蔬菜沙拉或者去水果店买一份水果拼盘,但是晚上从实验室回到家里男生总喜欢搞一些热量很高的宵夜——炒牛河、香煎猪颈肉、捞云吞面、煎饺……便顺其自然,就着时下大火的美剧,填饱了略感饥饿的胃。
周末,镜音铃一般会宅在家里睡觉,从床躺到沙发再躺到阳台的榻榻米上,但镜音连会拱她起来,拉着她一起去海边的超市买东西,她力气大,总能提很多东西回去。又或者在家里洗洗晒晒、搞搞卫生做做饭,饭后再拉着镜音铃去海边溜达,偶尔遇到卖烟花的阿姨,腥咸的海风卷着水汽,脚印深深浅浅踩在沙滩上,烟花扑棱的光点落在对方的笑眼里,影影绰绰,像深海中游曳的光。
回到家洗个澡,偶尔也和她玩一些电视游戏,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有时候镜音连的狐朋狗友电话打过来,对面是吵杂大叫的声音,约他蹦迪喝酒,约他去网吧打游戏,约他去大马路飙车,他以前总是喜欢在这些地方流连,但现在,他并不想去。
回过神来,男生将调好味的排骨放进锅里开始蒸,又拌了个青瓜皮蛋,炒了一个通心菜,把煲汤的火调小了些,洗了手喊镜音铃来端菜端饭。
“你今天有空吗?”镜音铃坐下,她脸上还滴着水,几缕金发黏在脑门上,镜音连想抽张纸巾给她,谁知道她又拿衣领擦脸。
“我哪天没空呢?”镜音连端来排骨,又从冰箱拿了昨天吃剩的腌萝卜。
“那帮我个忙……”女生挠了挠自己的鸡窝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对方每天金闪闪孔雀开屏的样子,以及书架上的一些时尚杂志,只能无奈道:“你能不能帮我挑下衣服。”
下午三点,两人踏进购物中心大门,开始帮镜音铃挑选礼服,一周后泰达科技会和理科院联合举办一个发布会,说是发布会但其实形式类似于宴会,主要是介绍新研发的技术或科研成果以及实验设备的更新换代,同时进行学术交流。
得知去年林初为她选了一件肉粉色的泡泡裙,而这件裙子永远被镜音铃封尘压在箱底,而好友顾欣的风格偏轻熟风,给她选的礼服不是大V领就是商务套装,镜音连下意识地去看她的事业线,老父亲似的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往哪看呢?”女生一把抓过他的头发,一边走一边拐着手臂让他弯下腰。
镜音连急道:“哎哎,别拽了别拽了,要秃了!”
“你觉得,这些裙子适合我吗?”
男生翻看着她手机相册里的图片,评价道:“太成熟了,你才几岁啊。”
“我比你大呢。”她偏过头撇他一眼。
“你气质不到位。”
“诚实点,你想说胸围不到位吧。”这么说着,她又看着近处橱窗里的模特穿着深绿色的深V连衣裙,装饰着流苏和碎钻,假发上别着一朵山茶花,但确实不适合自己。
“……这个是客观因素。先逛吧,都进去看看,有适合的就试试。”
逛了好几家,裙子试了一件又一件,却并没有合适的,不是款式太老气,就是颜色不衬她,又或者她不喜欢。逛到三楼,电梯上来就是翻斗乐园,镜音铃破罐子破摔不想买了,拉着镜音连买了币,坐在长板凳上玩起了太鼓达人,拳皇和暴力摩托玩了好几局也分不出高下,跳舞机上两个人像是没有协调能力的脑瘫还互相嘲笑对方,眨眼间又溜到儿童区和小朋友挤着一起钓鱼,鱼没钓到,最后两人赖在娃娃机面前,十几个币砸进去也抓不到她想要的玩偶猫。
镜音铃瘫坐在溜冰场二楼的看台上,吃着手里的抹茶雪糕,认命道:“要不就顾欣的商务套装吧。”
“楼上还没逛呢。”男生咬了一口红豆饼,看着她后脑勺翘起的几撮金发,“这才试了三件,而且你的头发好出戏”
“我老了,逛不动了。二十多岁的年龄,有着五十岁的体力,六十岁的颈椎,七十岁的腰,以及十岁的情绪管理能力。”
“哎,走吧,这购物中心没几个大牌,服务还跟不上,我们换个地方逛。”他吃完红豆饼,把包装纸揉成一个团,对准了不远处的垃圾桶丢过去,却并没有丢中。
女生嘲道:“你好菜啊,这么近都丢不中。”
“行啊那你来。”他指了指她手里的纸巾。
镜音铃将纸巾揉成团,像是吹纸飞机那样哈了一口气,自信满满道:“现在和你展示一下,什么叫做科学的光,物理的美。”
不知道是纸巾太轻还是他们的位置正对着中央空调的风口,那团纸巾最终也没有丢进垃圾桶里,倒像是有磁性一般,落在那团包装纸的旁边。
男生一边拍手,一边嘲讽道:“科学的光——物理的美——”
三十分钟后,镜音连驱车到市中心的长街,高楼鳞次栉比,路边的法国梧桐在大理石地板上投下层叠的阴影,树叶随凉风窸窣地响着,旁边的小广场围了很多小朋友在看鸽子,临街的咖啡店座无虚席。男生拉着镜音铃七拐八拐走进一家店,拉开门,店员便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
他领着镜音铃轻车熟路走到店内,对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店员道:“Maggie,麻烦你帮她挑一下裙子,晚宴穿的,年轻一点的款,别选黑白色,她穿黑白像黑白无常来索命的。”
“哎呀,小连今天怎么有空来玩?”她倒了两杯水,又拿了一些点心出来。
男生抓了抓头发,像是在撒娇:“上学已经很累了,周末总得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吧?你别管我了你管管她吧你看看她那个头发——”
“镜音连我的头发有自己的想法不行吗?”
“有哪个女孩子头发跟你一样乱的?”
Maggie笑盈盈地看着他俩拌嘴,问道:“那这位小姐有喜欢的颜色或者款式么?最近我们店里轻法式的裙子很受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欢迎哦。”
“那就……红色吧,深一点的那种红,款式,简单一点的就行。”
“朱红吗?”男生心想,还挺高级的。
镜音铃讶异道:“你怎么知道是猪血红的!我最近写关于猪血红蛋白粉的实验论文,上周我才去市场买了新鲜猪血!”
“……对你的审美抱有期待是我的愚昧。”
“那小姐您跟我来,女装在这边。”
等镜音铃换好衣服,又画了点淡妆,拉开帘子走到男生面前问他如何,镜音连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平时惯用的那些糖衣炮弹全都忘了干净,只是支支吾吾扔下一句“还行”,无意间瞟过身旁的镜子,才发现自己脸红得要命。
宽大的T恤和厚厚的牛仔裤换成了深酒红的吊带露背连衣裙,她踩着黑色的一字扣高跟鞋不太稳地走过来,弯腰扣紧鞋带的时候,背部凸起的骨骼一寸一寸尽收眼底。金发被卷发棒打理得利落干净,耳后是黑色的碎钻发夹。额头上的青春痘被遮瑕膏遮住,杂乱无章的眉毛修理后显得精神了许多,眼影腮红口红香水,都是女孩子的看家本领,可是镜音铃并不感兴趣,却也抵不过Maggie的好意。
后知后觉,二十四岁的年纪,是女孩儿正在抽条的美好肢体,修身的红裙包裹着她纤瘦的身体,是春日的花,是湍急的水,是振翅的鸟,是蛰伏的鱼,是永恒的美好和不灭的美丽。
“要不换一条?”镜音铃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捋过耳后的金发。
镜音连立刻丢掉自己的羞赧,诚实道:“不用,你好漂亮。”
听到如此直白的夸赞,她忍不住笑:“……谢谢,我感觉已经很久没人夸过我漂亮了。”
“鞋子要不换一双短跟的吧,我看你站都站不稳。”
“可是Maggie说高一点好看。”她又尝试着走了两步,小心翼翼地,搞笑又可爱。
“你也不想上台发表的时候不小心摔跤吧?”
“嗯……确实。”
“总感觉差点什么。”
镜音连这么说着,又从旁边的饰品柜拿了一条黑色的Chocker,走到她面前,双手环绕过她的脖颈,再侧过头帮她扣住。距离倏然间拉得很近,能无意间感受到他鼻尖喷洒的热气,温热的指尖偶尔掠过冰凉的肌肤,搅乱了一池平静。走神间,苦涩的葡萄柚和檀香木的气味互相缠绕着,镜音铃偏过头,看他金黄的碎发耷拉在肩膀,没有像平时全部束起,鬼使神差,伸出手,穿过他细软的金发,去碰他的脖子。
男生觉得有些痒,缩了缩脖子道:“别闹。”
“没闹呢。”像是觉得好玩,又挠了挠。
“会紧吗?”
女生低着头扯了扯,说道:“好像有点松。”
“等等。”
稍作调整后,男生拢起她的头发放好,看着眼前人,满意了许多。
男生咳了几声,轻声道:“Maggie,帮她找一块黑色的中古表,再找一对黑色的耳环,最好是细长链的那种,改成耳夹式的,她没有耳洞,再拿个黑皮手包给她,找一双短跟的鞋。”
“你好专业。”等镜音铃将这些小饰品戴好后,换了一双鞋子,对着镜子走来走去,好像很满意。
男生趁着这点时间,将一张卡递给Maggie,眯着眼对她笑了笑,伸出手指比了个“嘘”。
Maggie没接那张卡,探过身子问他:“所以是女朋友?”
“哎哎哎不是不是噗噗噗噗噜噜噜噜不是!”男生着急忙慌想去捂Maggie的嘴,唯恐被谁听见似的。
“你急什么啊?问一下不至于像小时候那样吐口水吧!”
他把腿拱在椅子上,双手抱着膝盖,讷讷道:“我没急……”
纪颖然笑他:“你都大二了,又不是初二,不至于喜欢个女孩子都不好意思告诉小姨。”
“三年级,我告诉你你转眼就告诉我妈了!”
“哎呀以前是小姨的不对啦,所以是喜欢的女孩子?”
镜音连皱眉,直言道:“你好八卦啊——”
纪颖然伸手比划着:“拜托,我从你那么一丁点儿就看着你长大,那到底喜不喜欢嘛!”
男生看着前面的人,深红包裹,黑色点缀,漂亮得像是山野间的蔷薇,但一下子却又涌出许多画面,一帧帧一幕幕,全都藏进了这个闷热的季节。
她是带刺的,酒吧初见,她像是香港警匪片里巷尾的小混混,用自己的方式主持正义;她是逞强的,便利店里,处理伤口时拧着眉头不在意,但那双蓝眸子却湿漉漉的装满了委屈;她是善良的,把自己带回家里,给自己拿暖和的毯子和玩偶,枕头也松软无比;她是可爱的,无理取闹第一名,但也会撅着嘴说对不起,饭碗总是吃得很干净。
他顿了顿,抬头看纪颖然,像是三年级那会儿,耳朵红红的,金色的睫毛颤抖着,蓝眸子里藏着被发现的无奈和快要溢出的欢喜,夹杂着一点少年人的尊严,一下一下眨巴着眼睛。
“喜欢。”
纪颖然逗他:“哪种喜欢?”
“想要入赘当人家媳妇儿那种。”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