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无人的空教室亲吻的时候，连素日口无遮拦的凛月都在颤抖。

不知是什么促成了这场意外，等回神时两个人已经凑得极近了。黄昏熏染下，双方脸颊都发烫到可以预料的红。意识到距离跟可能的后续，真绪攥住凛月春季灰衫的手又紧了些，造出了更深的褶皱。明明是那样熟悉的脸，翠眸却忽然躲闪着不知将视线往哪摆才好。世界静到只剩彼此呼吸，真绪觉得心跳得好嚣张，似乎顷刻间就要撞出胸腔。

「该怎么办、要闭眼吗、是要亲吻吗…」

诸如此类羞耻的疑问在真绪的心底盘旋反复着，他毫无头绪，脑子跟浆糊一样无法思考。像得了什么认知上的障碍，如同功课上遇到难题似的，虽然能看懂题目中的每一个字，可连起来却根本无法参透其中含义。直到最后才恍然扣题，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要害。

「等、等，亲吻对象是…我跟凛月？」

脸上的温度蹭得冒更高了，真绪垂睑抿嘴、桎梏唇瓣，喉结耸动吞了口唾沫，新一轮的提问在心头轰炸。

「我们不是幼驯染吗、幼驯染之间能做这种事吗…漫画书上不是恋人才？」

他的双眼为困惑而阴翳，又透出了几分迷离。真绪觉得此刻的自己，好像被清风吹扬而起的蒲公英，白绒毛飞舞在澄澈的空中。轻飘飘盘旋着、惶惑不安又无法立刻着落。直到为对方的失神而发恼，已经无法再忍耐下去的凛月率先靠近。掌撑在真绪与课桌之间，将内心早已越界、思慕许久的儿时玩伴禁于这一小方天地下，伏低身子，体温更偏低的湿润薄唇与之轻触。

这株随风摇曳的无助蒲公英花种，终于觅得栖息之所。真绪脑袋一空，回想起第一次和凛月搭话的时候，白皙、安静而好看的孩子。是他把在暗处抱膝瞌睡的凛月拉了出来，推着不情不愿的他在公园里玩。又擅自拉勾，同已经知道姓名的小凛约好了明天见、放学一起回家。然后怀着期待辗转了一夜，熬过一天的课程，放学后如约看到了在校门口等待着的、他的小凛。

虽然之后才知道那家伙其实是刚醒、放学后才来的，根本没有上课。所以自己之后才自告奋勇的担起了，每天早上喊比自己高一年级的他一起上学的，这种奇怪的职业。并绵延至今。

总之，这个意外的亲吻让真绪回想起了儿时那份如约而至的心安。

「但明明都是第一次…为什么啊，小凛。」

从小就相识，关于彼此的事都知道得很清楚。虽然没有正式交谈过这类话题，但对于恋爱、亲吻这种事、这种让人害羞的事情。明明大家都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明明是这样的。

真绪觉得自己被吻得脑袋发晕，但仍迷迷糊糊的想着各种问题。关于凛月为什么能那么熟练，亲得他好舒服、关于当亲吻对象是小凛时，自己为什么能那么适应。连从嗓底溢出的轻吟都那么自然，甚至于，在凛月探舌撬过来想深入的时候，将唇线微张放纵他侵进翻搅的时候，都感到了不可思议的熟稔。

呼吸声变得愈发沉重，细胞的供血愈发不足，真绪拼了命去汲氧也无法扼制这种眩晕感。这下是连思考都不能够了，于是他逐渐专心了起来，只有对方的名字烫金着深留在心底，千百遍地唤。

「朔间凛月、凛月、小凛。」

「热、好躁…」

硬撑着挺直腰板，吞咽着彼此津液，真绪感到有些发软，而凛月却越发起劲了地吮吸。抬起手腕欲推阻，回馈而来的却是扣腕牵制后愈发猛烈地掠夺。

“唔……嗯、凛。”

一阵天旋地转，真绪被摁倒在课桌上。不知何时闭上的眼变得湿漉，再睁开看对方时，视野内一片氤氲模糊。

真是一发不可收拾的状态，凛月屈起膝挤进对方大腿间，手不知觉间已摸向了腰际。弹奏钢琴的漂亮而修长的手指弯扣了下，探进衣摆。平常也不是没见过，感知却完全不同。贴上真绪因练舞跟篮球而格外精壮窄腰时，凛月感到自己的指腹在发烫。十指连心的温度自触碰处传递，过饱满的幸福感同血液的迸发一道流淌，蔓延到全身，又汇集到心房晕开。

「…真绪。」

凛月心中也只剩下了这唯一而笃定的名字。这样的亲吻已经过于漫长了，但他仍不知足，甚至想要更多。血眸暗鸦着，凛月以种族的力道优势，用另只手擒住对方的双手，摁着交叠的腕部，于课桌上高抵过头顶，并倾首将脑袋埋进真绪的脖颈。细软的黑发滑落，酥酥痒痒地蹭着身下的青涩的璞玉。

刚从绵长的亲吻中释放的真绪大口喘气着，尚为对这钳制过头的变故回神，就感到对方埋头的位置、锁骨处传来了。湿滑黏腻而温暖的、被舌头舔舐的触感。不一会儿就由舔弄变成了更色气暧昧的吮吸，滋咕声伴喘息在教室没回荡。童年中唯一不太好的被咬回忆跃然刷新，身体绷紧，在意乱情迷的颤抖间，为真绪敲响了所剩无几的、名为理智的警钟。

这样过于细腻的安抚，是酷爱撒娇的恶劣吸血鬼，先给糖再捣蛋的惯有伎俩。

“咣当——”

被摁桌上没办法动弹，真绪勉力抬起脚蹬了下过道另侧的桌椅，发出惊梦的响动。凛月才从想不分场合的将饲养许久的猎物吞噬果腹…的失控中清醒。凛月从对方颈间抬起头，睁大饱含情欲的眼睛。继而拿更令人喘不过气的、快溢出的温柔对上真绪，深深地望向…睫沾泪花的、举世无双的、全天下最可爱的他，二度吻上。

心跳擂鼓奏出的曲调由紧张的高潮，转至痴缠的尾奏。亲吻也化作了更撩人的厮磨，凛月捧住真绪的面颊，如呵护着稀世之宝。啃咬着唇瓣细细碾磨品尝了许久，才松口，沉默地起身。

压在身上的重量渐轻，等彻底分开始时，真绪竟有些不舍。仰躺在桌上呆呆地看电扇天花板，随后抓住凛月递来的手，借着力道面容恍惚地坐了起来，又被他紧紧地抱进怀里。

“…真~绪。“

带着呼吸间温暖的潮气，凛月的血眸只投影了对方一人，温掌摩挲着揩去真绪为缺氧与未名感动滑下的生理泪。额头相抵着，凛月如带蛊惑般意味不明的哑声诱道。

“…人生苦短，何尝一试？”

终于找到栖息之所的蒲公英花种，倏地快进到破土花开。清纯而羞涩的，首次向自然展露出自己的仪态。直到那刻真绪才想起，这无端浮现于脑海的意向。蒲公英…意含诱惑及，停不了的爱。

明知是陷阱，一旦彻底踏出这步，很可能会酿出彼此都万劫不复的后果。但是、可是，凛月以他那其实也并不壮硕的单薄身躯，脚后跟悬空着踩在悬崖边缘，危险地背对着峭壁，还摊掌朝自己勾指引诱。即使危及到如此地步，还笑得异常犯规，过分好看的那个人…是凛月啊，那可是他的小凛啊？

真绪感到嗓子发涩，再次耸动了喉头，伸舌舔了圈刚被人吻过的唇瓣，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像在漆夜里摸着石头趟过名为朔间凛月的急流，他终究还是迈出了这步，被溪水溅染到浑身湿漉。但依旧坚定的涉过河流，抵达对岸。真绪颤抖着抬手、也敞开臂弯回抱住对方，将头埋在对方肩上深嗅了口气。随后，他听到自己也哑着嗓子，在这空荡无人的黄昏教室内轻若蚊虫地低声轻应。

他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