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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将至》

作者 : 没有名字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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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 常规 , 科幻

分级 少年 异性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标签 科幻 , 虚拟 , 恐怖 , 惊悚 , 血腥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遇魔>

272 1 2024-1-14 23:37
导读
我觉得我再讲过去的故事就要变成“过去仙人”了,所以换了一种叙述方式。

是〈暴雪来客〉各种意义上的姐妹文。

(再也不写中长篇了,真的好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在奔跑。

你的双腿向前大步迈开,雨后的空气黏腻地灌入你的胸腔反而在肺中带起一股灼热的火焰,你奋力向前奔跑一刻都不敢停下,可你此时却不知道要去哪该去哪里。

身后机器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你顾不得回头越跑越慌乱,越跑越绝望一脚踩入积水的雨窝中溅起一片水花。

可你的手,却恰好在此时被人拉住,一把透明的伞遮在了你头顶。

“没事了,都结束了!这一切早就结束了”

身后的汽车呼啸着从你身边疾驰而过,并没有在意你。你看着面前的人,他看起来十八九的年龄和你差不多,身穿一身干净的运动衫,是个刚从校园走出来的男子高中生。

还有他那看向你眼里满是心疼的目光。让你不得不驻足停下。

好让你这才发觉你不是在奔跑,而是…………在逃。


窗外,是连绵阴云。

灰白的云层静止不动,却将天空都遮盖起来。阴恻恻地躲在建筑物后面窥视着你,它伸出多足的手从窗户缝隙处钻入,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缠绕在你周围。

“醒醒。又出神了?睡美人”

白色的写字板在你眼前晃了晃,将窗外的阴云遮盖了些,你这才回过神来收回目光,没好气的对你面的人剜了一眼。

显然,你对睡美人这个称呼很是介意。

可面前的人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又将桌上的台灯灯光调得更暗淡了些。

“脱敏疗法也是治疗的一环。自那场营救行动后早已过去了三四年,你要学会慢慢习惯现实生活,因为今后就算不是我也会各路新闻媒体用这个称呼来代指你。你知道的,到时候可不能让这幅表情出现在银幕上对吗?”

你看着面前因微弱的灯光而照不出面容的男子只觉得疑惑,为什么一个心理医生的珍室里要布置的这么昏暗压抑,活像是个审讯室似得。

只得点了点头,当做答复。

“放轻松,只是每周的列行谈话而已。就当聊聊,不用紧张”

不过很快你就明白了这种意图,黑暗的室内你看不请对方的表情,就连身躯都变得模糊起来,像是隐入了黑暗中,可以将万物包容的黑竟给你了一种安全感。

让你觉得,你不是在对某个人掏出难言的苦痛,而是对空无一人的黑洞倾诉苦闷。

“幻视、幻听。这些都是正常的创伤应激反应,药物确实能够暂缓你的情况,但同时也会麻痹你的意识,等到药物的疗效一过随之而来的戒断症状则会加倍回馈给你,终归是治标不治本。你还是要像剥洋葱那样,从侧面开始自我解剖,只有这样才一点点能抓到病因。恩.......就比如说........”

他随手打了个响指,让你低垂者头落在桌角的目光收起,抬眼看向了他。

“想像”

他从昏黄的灯光中给你递出了一张白纸。

“想像,是人最珍贵的宝物。想象这么一幅场景,你作为一名警官某天接到了一起杀人案,受害者不仅被残忍的割开了喉咙,还被加害者塞进去了一只手,喉管和胸腔的组织物被徒手掏了出来。而当你到达现场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这位凶手居然是一位不过八九岁的小孩。”

你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脖子。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讲这么一个血腥的怪事,还要给你这个病人描述得那么真实。

“这小孩告诉你,做这些事情只不过是因为好玩、有趣。被家庭保护的太过严密,以至于没接触过死亡那么深刻的东西,甚至连死这种概念都不太明白。”

你听得眉头深皱,内心泛起一阵恶心。

“但你知道,小孩确实是天真的,但无疑也是最残忍的,无知又无畏。你得对任何嫌疑人保持警戒,自然不能断定这小孩是否在对你说谎。或许是仗着自己无辜外表释放恶意,也或许真的是窒息教育下的恶果。无论是哪一方你都不能靠感觉下结论,对吗?”

你又点了点头,想着这话确实是没错。

“那么,想象一下,只是想像。如果是你,你该用什么方法来区分呢?”

这.......你还在推断,还没能从你的脑海里挖掘出一个可行的办法,他就用轻柔的笑打断了你的思绪。

“好了,不为难你了。历史上早已有人帮你选出了答案。那位警官拿出了两个东西放在小孩面前,说作为诚实的奖励只能选择其中一个拿走。而这一选择,就会决定那小孩今后的人生是否是在牢狱中度过”

他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和一个长方形,再递给你。

“看出来这是什么了吗?是一叠钞票和一个苹果”

你瞬间豁然开朗。

“在真正的小孩眼里,钞票不过是印花的彩纸而已,哪里有会甘甜的苹果来的真实呢?只有伪装在小孩体内的成人,才会知道一叠钞票的价值远超于一个苹果。”

他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

“所以,你看选择很重要。就像把你从那个集团中解救出来的人门一样,那是他们的选择。今后的你,也会有不得不去选择的那一天”

选择。

你走出诊所大楼,看脚下的雨窝。反复咀嚼着这个词语,仿佛有什么浓黑的东西即将从你的心底跃起,却又卡在喉头被你吞咽而下。

你的手机滴滴响了两声,拿出一看又是熟悉的“〈今日,暴雨红色预警〉”近日是梅雨的季节,这样的信息你总是会收到,早已见怪不怪。

关上手机,你看向凹陷的道路中盛满了雨水。

水面又宛如镜面映照出依旧灰暗的天空,和你你现在的模样。

那张面孔算不上美丽也说不上丑陋,相貌平平,毫无特点。只是...........……倒影中的那个人,深處着眉头,眼中无光死气沉沉,一副标准的厌世人格。

这样的一副面相,任谁见了心情都会差上三分,甚至还会有一种将周围的鲜艳颜色都能拖入灰白的魔性。

你总是自暴自弃的想着,一定没有人想接触这样的你,一定没有谁希望你活在这世上。

可是。现在有人却伸手握住了你颤抖的手,将他掌心的温暖传递给你。

“又皱眉,哎...…………...”

又伸出手抚平了你眉间的沟壑。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看完心理医生后是不是好多啦?”

他看向雨窝中的你。笑得真诚眼中有光,像是温暖的太阳顷刻间驱散了你心中混乱的阴霾。  

于是,倒影中的你也慢慢舒展开了眉头牵起嘴角,回报他以同样的微笑。      

轻声叫他“阿月” 。



按照客观病因来说,你应该待在屋子里,被安静的环境包围。可从主观上讲,寂静无人的环境只会让你胡思乱想从而加重病情。

回归正常人的最好方法,就是融入正常人中。

就算有些勉强,你还是能熬到放学的时候。

阿月牵着你的手走在人来人往的回家路上,夕阳将人们的影子拉成彼此交错的一条线。

周围来往的行人都在慢悠悠的踱步消食,还未关门的水果店,货架上的水果被这昏黄的落日余晖照得鲜艳。小巷两旁的小吃车飘出油炸食品的香味,光是闻到就让人口舌生津。就连货车上打捆的蔬菜也被收拾起来,只余叫卖的喇叭声零零碎碎。

小镇的生活大致就是如此,懒散又安逸。

这真是一副难得的光景。你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回到现实的一天。就算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再回想起仍旧恍如昨日。

你摸了摸脊背,凹陷进去的孔洞到现在都还没有长好,只有一层薄膜似的肌肤遮盖着,细腻敏感。这种深可至骨的伤口遍布你全身,在你每一处关节上、脊椎处,都有着电线管道链接的痕迹,而有的…………甚至穿透了你的骨头与机器粘连在了一起。

“哎哎!别摸!这里都被你扣发炎了”

你下意识地伸向脖颈后,那个唯一的最后留在你身上的机械,也是你所有不安的来源。

“好啦。集团的那些人现在已经臭名在外了,不敢再轻易找你的。你这脖子后面的芯片需要慢慢取,可不能着急。何况…………”

阿月他很自然的将你揽入他怀里,轻拍着你的背安抚你。

“何况,还有我啊? 我能救你出来,就绝不会再让你掉进去的…………我保证”

随着他的回答,你心底摇摇欲坠的某样东西,就这样又一次被阿月稳住了。

于是,你也回抱住他。在回答他了一个嗯后,又说了一些稍微得寸进尺的话。

“嗯?! 不行!不行! 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啊,那药我可熬了四个小时呢!再苦也得喝。”

你看得出他假意生气,把脸扭向一边。但不过几秒又像是不忍心一般,吞吞吐吐说着:

“不过…………那什么…………超市里的零食可以…………加满购物车,也只限今天啊!这几天是月底,下个月还得…………哎,真的只限今天啊!”

你笑了笑,讨好般的拉着他的手摇摇晃晃。你知道的他是不会忍心拒绝你的。

无论多少次,无论在何时何地,阿月他都会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予你想要的。给你确实的安全感,满足你所有的小任性,当然现在也是如此。

“真的不进去吗?其实你不用在意别人”

可到了超市门口你却退缩起来。这倒不是你不敢进去,而是害怕自己的表情会让他人误会,从而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你向来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就算你内心放空什么都没有想只是面无表情而已,你也会不经意间露出一副厌烦的模样,从而生出一股全世界都欠我八百万,生人勿近的气场。

还会让一些自以为是的人,心生不爽。

更别说你身边还跟着一个一米八的壮小伙。这一个不高兴一个没头脑的组合,但凡多看一眼别人都会让人心里紧张,要是不巧遇到个本就心里有鬼的人那就不只是闹出笑话这么简单了,更会导致一些不必要的事故。

而事故,就会成为另一个悲剧的开始。

你是懂得居安思危这个道理的。所以你很快说服了阿月,说了几个你喜欢的零食以及口味,推推搡搡间就把他请进了超市里面,而你自己则在门外的台阶口等着他,顺便看看这人间烟火气和泛着金橘色的夕阳。

你将手机传送到的暴雨信息习惯性的划开,点开摄像功能打算拍点什么,可以在今后可以和阿月一起回忆。

这样的一幕本该是令人心安的。可一个红色的果实却滴溜溜地从你身后的台阶滚落下来到你脚边,让你顺手就这么拿了起来。

是一个苹果,鲜红欲滴。可这种红却有些异样,像是熟透了、太过了下一刻就要在你手心里腐烂一样,红得发黑。

你抬起头,忽然发现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变暗了这么多,周围还嘈杂的人群居然都不见了。你立即明白了现状,暗叫一声不好,身体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可你的身体却撞到了一个人,你扭头一看是一个八九岁小女孩,普普通通没什么奇怪的。

“姐姐,谢谢你捡到我的苹果”

她说的话也很正常,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有些不普通的是…………那个女孩她一直背对着你,不正常的是…………她正倒着步向你走来。

这一诡异的场景应该让你感到害怕才是。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孩口中某个词语却让你感到愤怒不已,内心翻涌起滔天的怒气甚至盖过了你的恐惧。

你扣着手中的苹果强忍下怒意,一把将苹果扔在了那个女孩身上。

“哎!你这姑娘怎么回事?不给就不给,你打人干嘛?”

你猛的惊醒过来。眼前一片明亮,夕阳依旧灿烂,周围嘈杂声也渐渐传入你耳朵,还有你面前提着一袋水果的满脸生气,抱怨了两句就走远的陌生人。

可你却看着留在地上的果实,连匆忙出来的阿月的焦急询问都没有立即回应,就陷入沉思中。那分明是一个半青半红还未成熟,却留有你扣进指甲印的苹果。



其实你早有这种猜想。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可你仍然不能下定结论。因为你还缺少一些关键性的证据,你还没能找到这之间的连接点,就连现在这一幕你都不敢肯定是你创伤后遗症的想象,还是真实。

你现在正坐在操场边上的一排树下。背后传来同学们一声声的呐喊声,运球、疾跑、扣篮精彩的班级比赛就在你身后上演,周围的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赛场上的人,时而激动时招旗呐喊。

当然,除了你。你并没有发出过一句声响,但你同样在盯着某处,透过对面树木的间隙,你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是该说他是有充沛的职业精神呢?还是该说这人工作生活不分家好呢? 你看到他还是穿着那身熟悉的白大褂,就站在底矮的树枝后面看着你,似笑非笑。

你的手机在此时又发出一整声响。你没有理会,想也不用想肯定是那个暴雨预警。

你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更平静些,再睁开眼时就看见树后面的那个人已经向你走了过来。确实,还含着莫名其妙的笑。

“最近怎么样?自上次谈话后变得更好些了吗?还是说…………更糟糕了?”

更糟糕。联想起你昨天在超市经历的事情,这一句普通的问候,更像是话里有话。

“你和他的感情发展是否有点太过顺利了? 你真的相信这是上有一见钟情吗? 还是他以此为借口,一直对你隐瞒了什么呢? 你难道真的对他毫无怀疑吗? ”

一套四连问,听得你既尴尬又气愤。

挑拨离间的计谋确实屡见不鲜,但这样明目张胆的,你倒还是头一回见。比起他抛出的问题,你现在更怀疑他职业的真实性。

“不如让他…………呵,你的阿月。离开你一段时间,你或许就能明白些什么了”

他说着,伸出手就从你身边穿过,抓住了你身后人的手臂。

你转头一看,阿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你身边,还一脸茫然的看着你俩。

“哎?你看起来有点面熟啊,你不是那什么谁…………谁来着…………哦!那个心理医生嘛!你怎么到我们学校里来了?”

他全然没发现你和心理医生之间冰冷的气氛,更不知他自己已经被人盯上如同粘板上的鱼肉。看来,阿月是刚刚才到。

可你,才不会任人宰割。你一把抓过心理医生拽着阿月的手臂,让指甲划过深陷印出血印给予警告,然后才用力甩开让他的手回到该放的位置。

而他,却不生气。只是笑笑看向你的眼里意味深长。

“呵,他一个壮实小伙,可不需要你来保护”

“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啊?你个心理医生管得也太宽了吧!我愿意被她保护,怎么了!?”

你还没来得及反驳,一旁阿月就已经急不可耐的出声护犊子了。你被他一把揽过肩膀抱在怀里,后退两步和面前的心理医生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你和阿月现在这幅同仇敌忾的模样,无论他人再说什么都只会是无用功。心理医生只好摇摇头转身离开,只是在离开前他却用温柔的语气在你耳边,用只能彼此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冷酷的话。

“不要相信任何人”

任何人…………这句话听到你耳朵里反而十分讽刺,难道不知道这句任何人里,也包括面前的他吗?





你又在奔跑。

你的双腿大步向前,跨过积水的雨窝,顾不得被撞到的行人,记不得这是第几次雨后依旧灰暗的天空,你的心里只有一个目的地。

  “欢迎。今天,你想对我倾诉些什么?”   

对于冲进办公室气喘吁吁的你,他还是端正坐着 。一副无事发生的虚伪态度更让你感到恶心。

你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拽起领子就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

他最好别跟你玩装糊涂这套。和他上次谈话后就遭遇的离奇幻象,谁能做到这些?这又是谁的暗示?

这答案,昭然若揭。

如果没有意外,你肯定会在不久后看到一片印满“钱”字的长方形纸片。如此一来,苹果、小女孩、钞票。这三者就刚好对应上了那个为你讲述的可怕案件。

你不是没想过。以你脖子后面那个芯片的重要性,集团所有技术的凝聚物。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会私底下用尽所有势力找到你。

你但没想到这种势力竟然遮盖的如此广泛,就连你身处的这个偏远小镇都能覆盖到,居然还渗透到了你的心理医生这里。

太晚了。可这些终究还是太晚了,你早该抛去什么证据道理直接离开这里才对。而不是拖延到现在,以至于让你最重要的人,你的阿月,从你身边失踪。

失踪…………或者更可怕,从这个世界消失。

这联想到这个结果的一瞬间你只觉得手脚冰凉,一阵眩晕。

你无法想象没有阿月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更做不到他有一天离你而去。

你摸到脖子后面的机械装置,发狠、用力的想将那个装置掰下来,撕裂皮肉断开骨头。可直到你疼得双手颤抖,与你血肉粘连在一起的装置却也没能撼动分毫。你只好松开手,看着双手染上的血液只觉得苦涩。

你想,如果集团要的是你脖子后的芯片,那你就取给他们就是了。如果要的是你这个活的实验体,那你大不了再躺进去就是了。

可如果集团这些都不要,就是要报复你,要让你痛苦让你绝望。那你,在此之后又会成为什么东西呢?

反正,也绝不会是一个知法守法的好公民就是了。

你的刀刃抵在他的脖子上。你确实不想成为一个愚蠢的医闹者。可眼下的情况容不下你犹豫半分钟,多一秒阿月就会多危险一分。

你用凶狠的眼神、刀刃划出的伤口、蜿蜒而下的血迹,告诉了他你的决心。

可他,你面前的这位心理医生却笑了。

这种笑容带着对生命的蔑视,还看向你有些讽刺,让你毛骨悚然。

“你不该问我。你分明知道,你的阿月在哪,不是吗?”

这答非所问的回答,一下子触到了你的逆鳞,这个家伙为什么总是这样?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谜语人一样的预言,令人窒息。

你应该杀了他。

一个恐怖的念头忽然就在你心底跃起,把你自己都吓了一跳。你握着刀的手开始颤抖,头脑也开始眩晕。

“对,你可以杀了我”

你几乎是咬牙强打着精神,但这句只存在于你心底的话,却被他近乎是心灵感应般看透了。

这太诡异了,实在是太反常了。

你如同被绷紧得一根弦,意识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可此时,你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滴滴滴,滴滴滴。不停发送者一条条信息。

你抽出手机用眼角一看,刺目的红色仿佛要将你的瞳孔灼烧起来。一瞬间让你坠入噩梦。

“〈今日,暴雨红色预警〉〈今日,暴雨红色预警〉〈今日,暴雨红色预警〉〈今日,暴雨红色预警〉〈今日,暴雨红色预警〉〈今日,暴雨红色预警〉〈今日,暴雨红色预警〉〈今日,暴雨红色预警〉〈今日,暴雨红色预警〉〈今日,暴雨红色预警〉”

那些信息无一例外还在频繁发送,将你理智的弦崩断。

你的行动比你的想法更快向前迈进了一步。锋利的匕首从他喉咙处竖切一刀,割开衣服分离皮肉,整个腹部都被你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开口。

不,你不想这么做的。你只是…………你因为…………

你的理智好像从游离的身体外回来了些,你还没能给自己找到合理的借口。

却看到你面前的那个医生,面无表情。徒手从你划开的伤口处左右撕开,将自己的腹腔打开给你看。

你看到了什么呢?

是血肉混合的脏器,还是离奇可怖的鬼怪?是阿月的残肢断臂,还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总归会看到什么的,应该是这样。

可你…………却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有。

只有漆黑的,空无一物的腹腔。

时间仿佛瞬间被凝固,甚至让你连呼吸都忘记。僵硬的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那个人。

你看到他的眼睛,竟比黑洞更深邃。

“你真的以为,你从乐园中逃出来了吗?”



你害怕黑暗吗?

浓重的黑色会包裹住你,会使你恐惧会让你不安,在这无边的黑暗中你看不清前方也看不到他人,可同时也会让你看不到自己。黑暗在此时反而会成为你的伪装、你另类的庇护所。

或许,比起黑暗你更害怕刺目的白。

纯粹的白不掺杂一丝杂质,彼此反射着光线将你浑身上下照射得不留一片余地,将你所有的伤疤和血污都被一块块解剖出来,平铺展现在你面前,让你不忍直视。

在这…………苍白、死白、如人骨般惨白的世界里。

更衬得你肮脏的像个污渍。

过往难堪的回忆就在这个纯白的世界中,被强行扯出,变成被打乱顺序的照片,在你眼前混乱的播放着。

可你并非失忆,你只是不愿想起。

不愿想起这世上往往都是听话的人,受罪深的伤,懂事的人,吃最多的苦。而你恰好,就是集团最需要的那种“老实人”。

就像你早就被告知过,狗是不能吃肉的。

你也怀疑过姐姐往食盆里放下的红色东西是不是所谓的肉块。可你却轻信了姐姐的说辞,将那个软烂腥味的东西当成了红丝绒蛋糕。

你当然隐约觉得蛋糕是香甜的,不该是这种令人生厌的味道。可你又无法反驳,你从见过也从没尝过那东西,那个只在书里见到过的红丝绒,你又怎么能去否认呢?

于是,你们心照不宣。将这一行为持续了下去,从而酿成了你们人生转折点的———事故。

你知道,你明白。

你知道你们是恶毒的竞争关系,你和你姐姐根本没有什么亲情。就连你开口叫姐姐也是你自己学着书本上的称呼,讨好她的。

你也明白姐姐抹在你脖子上的腥臭味道,就是她说过的所谓“红丝绒蛋糕”。

你更看得到小犬赤因饥饿发红的双目,你听得到小犬细小的磨牙声,你预感到接下来或许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但你依旧选择抱起小犬,用尽你所有的勇气,冒着即将下起的危险暴雨,偷偷走出实验室渴求一个好心人能救助,你还将自己仅剩的单薄外套盖到了小犬身上生怕它冻着。只因觉得只有你能救它了,你那么纯真,那么善良。以至于被自我感动蒙蔽了真相。

可你呢?你那良善的心得到了什么!!?

被撕开喉咙。让冷风灌入喉腔,像只扭曲的蛆虫一样无力地倒地抽搐。只有远处掉落的手机,还闪烁着暴雨预警的滴滴声。

这是你的选择,也是你得到的后果。

可她…………你的亲姐姐又与你那么不同。你看向那副和你一模一样的脸,看着她瘦弱的身躯吃力拖着巨大的铁锤,划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金属划拉声,她下手时却又那么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就那么一下子,一锤就砸烂了小犬的脑袋。

让脑花和黑血飞溅到你脸上,你瞳孔上。

让你看不清这皮肉后面的模样,不敢看这呈现出来血淋淋的真实内脏。

而你…………那一反应…………居然是悲伤。

为了一个想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想要杀了你的畜生悲伤!

你看,你那时候不就是这样的吗?

你有奉献精神,你如此乖巧,你才能成为听话的实验体,你才可以够忍受长期的折磨。一句所谓的“家人”就能成为束缚你的枷锁,哪怕你比谁都清楚………… 你其实对她毫无亲情,这一切都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

可你还是能够自我欺骗,自我感动。

而相对的。你的姐姐就比你更加理智,或者说更加冷酷。

就算是她最喜欢的人,只要让她察觉到一丝威胁到她生命的异常,相信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砍下那个人的头颅。

而当时你的姐姐呢?

她在做些什么?她在救你吗?她应该救助你吗?不,谁也没有要求过她这样做。她或许也可以选择另一面…………

选择,隔岸观火冷眼旁观。

一个人总不会凭空消失。有死者,那么就必须得要有一个凶手,不然这没头没尾的故事就会被编织出许多版本,人们热衷于找一个真相,他们所认可的所谓“真相”。

而“恶犬养育不当终扑向主人至死”这个故事,真是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说,都是既合情又合理的………………一场事故。

她不需要做些什么,她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挣脱这命运的荆棘,让大人们允诺她一个自由。

成为,你们渴求的正常人。

而只有一个甘愿被随意揉捏的乖乖女,才能承受浑身插满电线管道,一生困在幻境中。

成为,长眠不醒的睡美人。

你看,这当然是……………非你莫属,不是吗?

你终是再也无法压抑,一团黑如泥的物质从你的口中呕出,混合着像是鲜血与肉块腐烂的味道,留在你手心里、纯白的脚底上,发出浓重腥味毫不掩饰的恶臭。

这吐出黑泥是你的疼痛,是你的恨。

你这一生都在寻找依靠。向你的姐姐,向你的阿月,可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没发觉这真正的答案吗?

你依靠不了任何人。能拯救你的…………从来,就只有你自己。

可这个简单的道理,直至今日你才明白。




你睁开眼。

抬眼就在窗边看到连绵阴云。将下未下的天空,永远潮湿的梅雨季节,你看着窗外低矮的云层…………忽然觉得这一瞬间,应该就是你的一生了。

手机发出滴滴声,一条红色的信息弹出。但你没有理会,倒扣了手机。

起身离开,没有关门也没有穿鞋。

头顶的电线纵横交叉,在灰暗的天空上谱写出一段段凌乱的曲谱。

乐园。一个你不敢说出口的词语。

一个你听到都会浑身幻痛的地方。多可笑,集团们给你模拟了一段画面,就让你自以为逃离了这个地方,自以为回归了真实。

就算你分明也知道,离开乐园哪会有这么容易。

可是,你是这个世界神啊?

只要你想,你可以创造出糖果饼干做成的房屋,能让仙女精灵出现在这里,你分明可以创造出一个无忧无虑的奇幻国度。

可你呢?你为什么给自己创造出了这样的一个小镇?

既不美好,也不亲切。

只有真实,还要一点点瓦解着你的理智。就像你从来就只叫他心理医生,可他叫什么呢?他长什么样子呢?

你回忆起来只有一片模糊。

那是当然的。在这一切都是虚构的世界中,高楼小巷,路人阿月,就连那个心理医生有可能…………只是一个符号。

小巷凹凸不平的石子划伤了你的脚底,你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而你每走过一个人身边,那人就会癫狂。

水果店的老板随意抓过路上的行人,用长长的西瓜刀砍掉了他的脑袋,与西瓜摆在一起。油炸小车的油锅里烹饪的,正是自己的双手。就连一旁贩卖蔬菜的车主,也开始撞向人群让血肉挤压在车头,撵在车轱辘下。

你的周围正在上演一幕幕血腥的屠杀,真是好一副噩梦般的景象。

可你…………只是仰起头看着一成不变的灰色天空,木然地向前走着。

你想到曾经好像从哪本书上看到过,说是“人的肉体是有限的,人思想是无限的”。

但这其实是个伪命题。

人的思想再如何广阔其实都无法想象出自己从未见过的事物。自以为如何惊奇的想象都不过是过往经历的拼凑。

你没见过奢华的上层,自然就想象不出纸醉金迷的奢靡环境。你没接触过几个异性,当然也不知道他们真实的姿态。你没见过真正的大海,没去过广阔的草原,没经过寸草不生的无人区,甚至,因为某些阴影你无法知道生物内脏的结构。

你只是在书本上,通过潦草的插画看到过这么几个词语。只觉得皮肉的后面就是红色的液体,可液体后面呢?

你不知道,更无法想象。

所以你剖开医生的腹腔,看到的只有空无一物。

你就像个验尸官一样,只是将自己短暂的现实经历一块块缝起来而已,好让你的世界看起来………………像个人样。


你就这样让世界发狂,赤着脚走到了空无一人的教学大楼面前,你最后的目的地。

踩上熟悉的阶梯,进入熟悉的班级。

你看到…………不,是你希望。你希望阿月正趴在课桌上睡着了。不然,你无法说出任何话语,无法想出该以什么方式和他诀别。

你抚摸着他柔软的发丝,轻抚着他的脸颊。他温热的吐息传到你手心有些痒痒的。

你和他一样趴在桌子上,握着他的手。从他细密的睫毛到还含着笑容的嘴角,你想要记下现在这一幕。永远的刻在你脑海里。

他在做梦吗?如果是那一定是与你相反,是个美梦。

放置在一旁的手机忽然亮屏,而后又很快暗淡下去。

你拿起一旁的手机,看到屏保上是你和他的合影。以前你总觉得这张照片没拍好显得你表情有些僵硬,可他却很喜欢一直留着从没换过。

不过现在想想那只是你的不自信,无论你是什么模样,在他眼里你都是最好看的 。

划开屏保,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奇特的壁纸。不是什么图案也不是纯色为底,而是一个手写的笔记本的一页。

而笔记本上写满的,只有关于你的事。

你需要换药的时间,你爱吃的零食,你忌口的食物,你喜欢的你讨厌的,甚至还有你总是记不准的生理日,无一例外都被详细地记了下来,并可以随时查到。

他全心全意为你,一心一意都是你,就好像…………他的诞生,就是为了你。

而你呢?你又了解他多少?你除了知道他是第一个救下你的人,他叫阿月以外,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敢知道。

他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是假的呢?

可或许正是因为阿月是这样好的一个人,他…………才是虚假的。

不像真实的人。无论是表露在外还是隐藏其内伤口,就是恶心的让人难以接受的。

原来,从来没有什么小镇,没有心理医生,没有阿月。这世界除了你自己什么都没有。

你只是在向自己说话,你只是在与你自己演戏。

你仿佛在被撕裂开来。

你手中紧抓着的阿月的手,开始变得透明,逐渐从你手中消散。无论你如何压抑,尖叫声还是从你的胸腔溢出,发出绝望的呐喊。

天空。没错,你现在身处天空中,脚踩云朵头顶建筑。

你的世界,从此颠倒了。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是阿月呢?为什么他会叫这个名字呢?是你喜欢月亮吗?是因为月这个字对你有特殊的含义吗?

不,不是的…………你一直都明白,你一直都在自我欺骗。

你一直都清楚的记得,小时候看过一个滑稽的东方寓言故事。让你发笑,让你恶心,让你颤抖跪倒在地痉挛一样浑身抽搐。

〈猴子捞月亮〉————镜中花,水中月。


纯白的世界,下起了雨。

头顶的建筑被一点点分解消散,化作黑色的雨滴落在你身上,但你没有一点感觉,你没有感受到任何触觉。

因为这雨滴是方正的长条,闪烁着0101不断换的数据,穿过你的身体,直追而下。

因为,这是场虚假的雨。

可你不为所动,你看着脚下的白色将整个世界吞噬的没有一点光彩,面无表情。任由黑色的数据雨洗刷着你的身躯,还为你带来“世界之外的信息”。

你…………看到了很多。看到了机械的仿生人屠杀人类的画面,像极了你的噩梦。还看到了被逼上绝路的两位玩家,一场肆虐的暴风雪。

你在等一个机会,再等一个人。并且你知道“她”一定会来。

你像是一脚踏进了奇幻的中世纪。面前不再是虚无的纯白,黑红的世界自一个人的出现向你蔓延开来,蝙蝠鸣叫着穿过你身侧,哥特式的建筑在她背后耸立而起,血红的月高悬在枯树枝头。

她身穿一身比黑夜还暗的黑衣,手持一把花纹复古的长枪,像极了西幻故事中的猎魔人。

看向你的眼中,盛满了愤怒。

那是谁?那是另一个你自己你的二重身,你的亲姐姐。唯一不同的是,她的面容比你更成熟些,也更疲惫些。但不像你你总是皱着眉头,或许会比你更爱笑。

只是,没想到没想到多年后再次见面,竟是如此天翻地覆。

你挣脱开来一切的镣铐,势必要冲破这虚拟的牢笼,无惧无畏势不可挡!

而她也似是遇到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坚韧的步伐容不得后退半步!

你们目光相对,如利剑般撞出火花,不必多说,无需再说。那么,就让二十年前那场不光彩的抉择,就在今天光明正大的…………做个了结!

红与白的世界开始开始对抗,彼此追逐、撕咬、啃食像两只最原始的兽一样,将对方的血肉啃食下来!两方纠缠不死不休!没有躯体的对抗,只是意识的争夺。

红色向下翻滚,白色向上跃起。

渐渐的,红色的意识不堪重负迟缓下来,被白色抓住了机会,扼住了命脉。

可白色意识此时却停住了,没有立即吞噬红色,白色在思考或者说…………

“你”在“选择”。

如果你真的吞噬了她的意识,那你无论逃到哪里还是会被找回来,你还是会在现实里再次体验一遍经历的过往。

既然集团只是需要一个意识,那么这个意识可以是你的,也可以是任何人的。

不如,就让你的好姐姐代替你成为这乐园新的养料,新的神。

让你和她的位置,从此置换。

只是可惜啊。你知道的,没有经过AI的中转直接将自己的意识作为源代码输入进千万个仿生人的机体中。就会让一个完整的灵魂破碎成一块块碎片。

再也没有完整的人格,成为一个残缺的神。

而你会穿过信息流洪水,将自己的意识搭建在某个仿生人身上,用一计金蝉脱壳。

彻底从这个虚假的世界,逃离。



你其实并不是热衷于读书。

只是,童年时期在严肃的实验室里并没有那么多玩具可供你们选择。你想起小时候拿着那本破破烂烂的童话书和她看到了故事结局的时候,姐姐就会用甜蜜的语气读出“最后公主和王子幸福的在一起,永远永远” 。

你看着姐姐陶冶在幻想中的表情,总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可你现在却懂了彻底明白了。不过,这个童话故事在你这里却需要修改下。

应该是那位公主从长久的噩梦中独自醒来,将魔女推入荆棘丛中,让她承受永无止境生不如死的痛苦,永远永远………

而你,则会睁开眼看向真实的你自己。

可那是怎样的一张一张脸?

你看向泛着金属的肌肤,如同镜面映照出了你现在的模样。一副完美的女性面容,五官像是被雕琢般精致,美得不似人间之物。却在脸颊处暴露出电线,手指关节处闪烁着火花。

你是谁?

你是机械组成的身体,是0和1构造的意识。你是冬虫夏草的另一种演绎,是被转换的硅基生命体。

你…………就是怪物本身。

你从一片残肢断臂的废墟中缓缓站起,一瘸一拐的走向未知的前方。

这只是另一面的虚幻。或许你一走出这里就会遭到他人的屠杀,或许真实的世界比你在幻境中构造的世界还要混乱,可无论如何你都再也不必陷入一次次轮回,迷失在永恒的牢狱中。

你只有松开了你爱人的手,亲手将自己构造的世界砸碎,你才能挣脱被束缚的镣铐,才能完成真正的锐变。

这是你的选择,也是你的代价。

一如你现在。下意识不安的地想要握住什么,张了张手却只有寒风从手掌划过。

你把无助和恐惧揉在一起从将要溢出的喉头咽下,紧紧握紧拳头让指尖刺破手掌,让模拟出来的疼痛督促你唤回理智。

哪怕......今后,再也没有谁会抚平你眉头,再也没有谁会握住你的手。

哪怕......今后,化身怪物,孤寂永驻。

你还能抱着过往记忆的温暖,继续活下去。

这里的天空雨你的世界一样,也是灰暗的阴云密布。但在此时不同的是…………这个天空雷电轰鸣终于痛哭出声,泪水坠下砸在你的仿生肌肤上,又蜿蜒而下划出一道道泪痕。

雨,不似你想象般柔情,而是疼痛又冰冷。

这一切都结束了吗?不,关于你的故事,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但无论如何。今后,你的世界再也不会有将下未下的天空,再也不会有什么永恒之物。

因为你终是挣脱开了束缚,给予了自己“新生”。

因为此刻......

暴雨,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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