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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all】《在现代》续写:梦里梦到梦醒来

作者 : 古骜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标签 诡秘之主 克all 克伦

状态 已完结

1143 13 2021-4-6 15:04
导读
cp克all主克伦,如果把每一个暧昧点都算上的话,那么全文共涉及:克伦、克达、克蒙、克红、克罗、克镜、克银、克兹、克天尊(我全都要!)

没什么逻辑和文笔,主要是番外《在现代》的续写,讲述伦伦怎么拯救深陷梦境的小克,结果后者仗着自己现在是周明瑞四处沾花惹草的故事hhh。

加上一些絮絮叨叨的废话,全文共34333字,感谢所有看完的小天使!
以下乌贼写的番外《在现代》原文结尾:
    等着看完彩蛋,我拿起空的可乐杯和爆米花桶,向过道走去。
       这时,一个明显低于1米6的矮个女生突然靠拢过来,压着嗓音道:
  “有人在监视你。”
  监视我……谁?我下意识环顾四周,却没找到嫌疑对象。
  而提醒我的那名女性已顺着人潮,走向了出口。       
  真的,还是假的?我想了想,决定先出电影院,再确认情况。
  这里人多,噪音重,都不好打电话询问警察!
  与此同时,城市高铁站处,一辆列车停了下来。
  其中一节车厢缓缓打开,里面却只坐了四五个人,与其他车厢的拥挤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几个人穿的仿佛要去参加漫展,彼此对视了一眼后,刷地起身,脚步沉重地走向了外面。映入他们眼帘的是极为现代化的站台和人挨着人的场面。
这里开始是我的瞎bb续写:
  费劲穿过熙攘的人流,外界的新鲜空气重新挤入肺里,我走到无人的角落掏出手机,划到熟悉的“110”界面。
  要说最近的怪事,那可真是多。自从在自动贩卖机买到一瓶“魔女”魔药,我就好像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里世界——里面有邪教、有女鬼、有通灵师、有恶灵、有疯狂的蘑菇……现在还疑似有人跟踪我。
  唉,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还能不能好好当一个普通的超能力社畜了?
  不管怎么样,遇事不决找警察是我人生的第一准则,我沉思片刻,按下了拨号键。
  “喂,您好。”
  出乎意料的,这次接电话的是个熟悉的声音,正是有两面之缘的邓警官。我倍感亲切,将自己闲着没事看了场电影,结果遇到神秘女子,对方还声称有人在跟踪我的奇怪事件给他还原了一遍。
  “周先生,这件事情我们知道了。在处理之前,我还有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你……是不是喝过那个全自动许愿机里的魔药?”
  我内心咯噔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复。
  “是这样的,你身边最近出现了多起非凡事件,这对于普通人来说的概率极低。如果你真的不小心中了邪教的圈套,成为了非凡者,请直接和我们汇报,警方会全力帮助你的。”
  我吐了一口气,也是,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周明瑞一没作恶二没进传销组织,身为受害者,寻求警方帮助是完全合理的!想到这,我便把一切向他和盘托出了。
  “好的,我们已经了解你的情况了,请你直接来警察厅,我们会派遣专员与你对接处理,路上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
  听到这暗含关切的话语,我不知怎么的,眼眶略有些湿润,向邓警官答复后,便挂了电话。
  看了看手机,现在是下午5点37分。我下意识地想打车赶去警察厅,然而,之前那位戴单片眼镜的司机倏然出现在我脑海里,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神秘微笑。
  ……算了算了,坐地铁也来得及,而且人多眼杂,万一真有人跟踪我,对方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从地铁上下来再走十分钟,醒目的警察厅大院映入我的眼帘。短短两天,我已经来了两次警察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每日报道,狱外服刑的罪犯。
  照例等到值守门岗的警察打电话确认了我的身份,我被迎进了大门左侧的一栋小楼里。推开目标办公室的门,我看到一位黑发绿瞳,长相极为英俊的警官靠在椅子上,姿势十分随性。
  有点眼熟,好像是上次和邓警官一起来查暂住证的那位……不得不说,长得帅就是让人印象深刻!我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刚在他对面坐下,就听他开口问道:“周明瑞?”
  “对。”我老实回答,顺带注意到这位警官的衣服下摆正不羁地散在裤子外面。
  “你对伦纳德·米切尔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没有。”我下意识回复。这名字听上去是个外国人,我身边的外国人虽然挺多,但没有这一位。难道就是他在跟踪我,而警方已经用极快的办事效率摸清了他的身份?
  “那阿兹克·艾格斯呢?
  蕾妮特·缇尼科尔?
  威尔·昂赛汀?”
  随着一个个名字的提出,这位警官语气逐渐严肃,整个人变得非常有压迫力。
  而我不断摇头,已经感到目瞪口呆。这都是啥跟啥啊?跟踪者是一群外国人?还是邪教组织驻内名单?在试探我是否已入教?
  “莎伦?”
  “这个我认识,”犹豫了一下,我补充道:“就是我想请邓警官未婚妻来捉的那个鬼,但之后她说是来保护我的,我觉得她没有恶意,所以就取消这个委托了。”
  “这样啊……”那位警官又恢复成原本散漫的姿态,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不会还是想去捉莎伦小姐吧?不行,等谈话结束,我得赶紧回去提醒她一下!
  “那个,克……周先生,”绿眸警官突然出声,“鉴于你已经是非凡者,我们必须要对你的情况进行一次检查,并消除隐患,所以待会我会和你一起回家,放心,不会对你有任何危害。”
  你越是这么说,我越慌啊!有什么不能在警局解决的,非要去我家,你这是怀疑我,想把我和莎伦小姐一起灭口吧!
  也许是我的眼神太过复杂,那位警官赶紧解释道:“别紧张,去你家主要是需要见见那位莎伦小姐。要是你不愿意的话,在这也可以例行检查。”
  “就在这吧,”我松了一口气,“如果检查没问题的话,希望你们能处理一下我身边这些奇怪的事件。”
  “那个已经在调查了,”似乎想到什么好玩的事,他又笑着说了一句,“你可以永远相信我们官方非凡者。”
  “那么在开始之前,”他坐直身体,倏然望向我,眼睛如黑夜里闪烁光芒的绿宝石,“问个问题,周先生,你有多久没做过梦了?”
  被一位同性这样凝视,我还来不及尴尬,就陷入更深邃的思想漩涡里。做梦?为什么如此普通的名词,听上去是那么遥远……对啊,从记忆的源头开始,我似乎就再也没做过梦了?!
  我骤然一惊,觉得细思恐极。也许我的人生并不是从某一刻开始才变得荒诞,不断有怪异事件发生,而是早就有些不对劲……
  见我不答,那位警官状似不经意地说:“梦境源自人最根本的灵性,往往是精神体的外在显现。试想一个人如果已经在梦里,他还会再做梦吗?如果会的话,梦中梦又是怎么样的?”
  “周先生,放松心情,一起来做个梦吧。”
  我只觉他的眼眸瞬间变得无比深沉,有一股巨大的推力要让我沉眠。我本应抗拒,但源自本能的直觉——又或许该称之为灵性,告诉我:你可以完全相信面前这个人,不要反抗……
  好吧,谁不知道我是个从心的人呢?
  合拢双眼,宁静的黑暗覆盖了视线。
——
        日光炽烈,海浪轻轻拍打着船沿,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我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在一艘船上。
  并且,这艘船还有些眼熟。
  我环顾四周,确定了自己目前身处甲板。
  以及,这艘船貌似、好像、大概,和《大海盗3:疯狂冒险家》里面,主角所乘坐的那艘一模一样。
  想到和我一样喝了魔药的男主角,我对自己会做这样的梦并不感到奇怪,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古人诚不我欺,哈哈。
  就在我感慨的间隙,有人在我身后发出洪亮却惊疑不定的声音:“格尔曼·斯帕罗?”
  那个男主角的名字?
  我下意识回头,不远处站着一位男子,他的眉毛呈焦黄色,眼睛深蓝却明亮,面部轮廓不算太深刻,身穿海盗服饰。
  这不是杀马特混混大妮子,不对,梦想补习班的达老师吗?
  这一刻,我才真正有了在做梦的感觉。毕竟梦就是这样,混杂了各种各样的思绪,毫无逻辑。
  他朝我一步步走来,表情十分扭曲:掺了些许讪笑、些许献媚、些许害怕,还有……一丝期待?
  走的近了,我还能听见他在低声说:“狗屎,格尔曼·斯帕罗居然苏醒了?”
  所以我现在是格尔曼·斯帕罗?那他又是什么身份?
  这个梦很奇怪,也许是太久没做梦,又或许是糅合进了那个警官的外力因素,我在梦里竟然十分清醒。
  想到这里,我决定保持警惕,慢慢探索,免得被检查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于是,我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达老师”,他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终于来到了我的身前。
  “这次是什么事,竟然需要你亲自来找我?”他说话的时候有些中气不足。
  这,鬼知道是什么事?我能有什么事?准确的说,是格尔曼·斯帕罗到底有什么事?
  我仔细回忆《大海盗3:疯狂冒险家》里的剧情,达老师强作镇定、畏畏缩缩的形象与其中的某个人物重叠在了一起。
  那个被带走的水手长!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没有梦到三个美丽的女海盗围绕身旁,反倒是那个傻乎乎水手长在这跟我接头?
  莫非,我也是钢铁直男?
  收束住发散的念头,现在,我已经知道一位疯狂的、冷酷的冒险家,该如何面对表面被他使唤来去,实则算是朋友的水手长了。
  “汇报一下你的任务进度,”我用没有起伏的声线说。
  而在我思考的时间内,水手长达尼兹早已转移了视线,他时而看着平静的海面,时而望向天边的飞鸟,有几滴冷汗从额角滴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不好的往事。
  直到我再次出声,他才露出如释重负的样子。
  格尔曼·斯帕罗有这么可怕吗?我努力维持面无表情,心里却被他逗乐了。
  清了清嗓子,他开口:“关于这件事情,……”
  就在这一瞬间,原本寂静的大海掀起狂澜,波涛不断上涨,覆盖住蔚蓝的天幕、灿金的太阳,直到它们变了颜色,向我涌来。而我竟诡异地站在原地,没有一丝一毫逃跑求生的想法,任由深红的潮水伴随着熟悉的感觉将我吞没。
  有人跪在地上,面容肃穆而虔诚,他处在一座宏大的教堂内,而身后宽敞的大厅与一排排座椅上空无一人。
  他焦黄的发色足够醒目,他沉稳的声音正在诉说:“尊敬的……先生,已经将……是您……这件事写入……,通过义务教育和一些适当的武力措施,所有的……都已接受,他们在……时已习惯颂念……”
  这应该对我很重要,但是听不清……太模糊……
  我用尽力气,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可那身影在说完一遍后,就自行消散了。
  “情况就是这样,”再回神,达尼兹已经结束了他的述职报告,忐忑不安地看着我。
  而我依然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中无法回神。
  “狗屎,我说的都是真的!”见我不说话,达尼兹慌忙举起手。
  “把你刚刚说的再复述一遍。”我冷漠地回复。
  他一下子顿住,样子居然有些恍惚。挠了挠头,他用茫然的眼神望向我,然后忽地打了个寒颤,声音明显抖动:“我,我忘了……”
  狗屎,这次死定了!我猜他现在一定是这么想的。
  也是,这是我的梦,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梦里的人又怎么会清楚,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此时的达尼兹看上去可怜极了,他深蓝色的眼珠不断转动,大约是在思考用什么理由能在疯狂冒险家手里活下来。
  可怜的孩子,这简直是ptsd了!我差点笑出声。
  于是我冲他点点头,做了个摸口袋的动作,“砰”地一声,达尼兹像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空气中还回荡着“狗屎,格尔曼·斯帕罗,你不能这么做!”
  “哈哈哈哈哈哈!”我双手插兜,再也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他现在一定很慌:格尔曼·斯帕罗疯了,谁来救救我!
  想起电影里水手长充当男主角仆役的场景,也不知道是不是入戏太深,我竟觉得有些亲切和怀念,仿佛能体会到疯狂冒险家外表下那颗温柔、善良的内心。
  也许有句话,格尔曼·斯帕罗早就想和这位傻乎乎水手长说了。
  想到这,我对着远方喊道:“别害怕,我们是朋友。”
  无人应答的场面有那么点尴尬。
  他是不是以为我在钓鱼执法?好把他骗过来然后残忍杀害?
  我无奈地摇头,双手离开口袋挥了挥,表示什么武器也没拿,随后找了张椅子,以悠闲的姿态坐了下来。
  过了半晌,达尼兹重新出现在了我的视野范围内。
  “你之前说的是真的吗?”他简直是把“矛盾”两个字写在了脸上,一边希冀,一边担心,“我们是朋友?”
  “嗯,”我悠然地看了他一眼,这次他没有太过明显的情绪波动,就那么怔怔地与我对视。
  心灵深处陡然涌现出一股冲动,我操着疯狂冒险家的人设,状似不咸不淡地说:“其实,我这次就是来看看你。”
  这话一出口,我瞬间就后悔了,无他,就是太特么gay了!
  结合电影里“只带走一个傻乎乎的水手长”行为来看,格尔曼的英文翻译,其实叫gayman吧!
  达尼兹也傻眼了,他嘴巴微张,面庞涨红,眼神充斥着不可思议,如一团将要燎原的火焰。
  他低头看向地板,嘴里“我,我,我”、“你、你、你”了半天,而我为了表示自己不gay,一点也不做贼心虚,就这样强迫自己将目光凝聚在他身上。
  好半天,他才缓过来,握紧拳头,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那什么,你也知道我喜欢,美丽,强大,神秘,知性,可以将人,额,踩在脚底下那种……狗屎!总之,这样的人,不仅有船长,还有……”
  他猛地抬头看我,我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的羞涩、暗恼和倾慕,紧接着,他像是梦醒了一般,大叫了一声“狗屎!!”,然后十分洒脱的转身,直接从船上跳进了大海里。
  留在原地的我如遭雷劈。
  这算什么?斯德哥尔摩?霸道总裁强制爱?娇羞男仆带球跑?
  最关键的是,这是我的梦啊!那个水手长还顶着杀马特混混大妮子的形象!
  我找不到女朋友的原因找到了,其实我是深柜?
  我为什么听到他表白心里还有那么一丝高兴,哈哈,是捉弄他习惯了产生的惯性吧,一定是的吧……
  我以手扶额,慢慢地,又转变成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阳光正暖,海风依旧,达尼兹没再出现,而我心乱如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甲板上响起了第二个脚步声。
  达尼兹?他还敢回来?
  我赶紧恢复之前的坐姿,以免被他察觉异常。
  抬眼一看,走过来的人却不是达尼兹。那人黑发绿瞳,身穿警察制服,衣服最上面的扣子敞开,衣摆随风飘荡,看上去漫不经心,很有诗人气质,眼神却显得凝重。
  那个警官?完蛋!
  我不知道他在这看了多久,但如果他一直在的话,他就会主观认为:我,周明瑞,梦里不仅有不正常的自然异象,还是个gay。
  呵呵,这就是社会性死亡吧。
  警官一直走到我身边,找了一张相邻的椅子坐下。
  他问了一个出乎我意料的问题:
  “想知道你在梦里长什么样吗?”
  我诚实地点了点头。毕竟要是我长成格尔曼·斯帕罗的模样,我就可以欺骗自己,这场梦是我自己在玩角色扮演;而要是我长了自己的脸……
  那就太可怕了。
  “这里没有镜子,只能委屈你看我的眼睛了。”警官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怎么一个个都gaygay的?看你眼睛,还不如我去看大海呢!
  我正要提出看大海的正当意见,这位警官又解释了一句:“梦是你自身精神体的演化,在这里,你无法用任何方式看清自己,除非借助外来者的眼睛。”
  我不死心地扒住船沿眺望大海,水波荡漾,什么影像也没有。
  “好吧,”我说,“你是对的。”
  我向他走去,想要找到一个恰当又不失礼貌的间距,但我悲哀的发现,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我也无法抑制地紧张起来。
  周明瑞,放松,放松,你又不是gay,怕什么!
  第二次四目相接,那双眼睛依旧如剔透的绿宝石,只是酝酿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而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我已从中看见了自己。
  黑发棕瞳,相貌俊朗,那不是我,也不是电影里的格尔曼·斯帕罗。
  这是星梦杂货店里,那张镜子映照出的脸。
  镜子……这一刻,我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
  我是傻子吗?这家伙能穿着衣服进我的梦里,当然也能带个镜子,所以我为什么要去看他的眼睛?
  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因为普通的镜子照不出你的模样。”
  听到他开口,我才意识到刚刚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赶忙一个鲤鱼打挺,退到了安全的社交距离。
  现在,我不知道该尴尬的是他,还是我了。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警官收起脸上略显古怪的表情,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有想起来什么吗?”
  想起来什么?
  这整个梦我一点也不想想起来!
  见我摇头,他又不死心地说:“或许有什么让你感到熟悉?”
  “说起这个,”我想了想,“在和我梦里的人物对话时,海水突然上涨,化作一片深红淹没了我,但我没想躲,反而觉得很舒服。”
  “然后呢?”他眼前一亮。
  “我看见梦里的人正在祷告,祷词应该对我很重要,但我怎么也听不清。”
  刹那间,可以称之为“惊喜”的表情浮现在警官脸上。
  我感到很不对劲,赶忙问了一句,“我梦里的内容,你都看到了?”
  “没有,你的梦里有浓重的灰白雾气,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你。”他随口一答,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整个人显得很亢奋。
  太奇怪了,我的梦里怎么会有雾?而且,我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我试探着出声:“梦里的形象有什么寓意?”
  “周先生,我想给你念首诗。”
  我俩的声音同时响起,而听到他的话,我表情直接就扭曲了。
  什么叫念首诗?这位诗人警官,想泡妞请先离开我的梦,左转红灯区谢谢。
  警官却没管我的神色,他自顾自地念着:
  “黎明,我的爱人仍在沉睡,月光在波浪上轻轻摇晃。”
  “我在天明前踏上平镜般的海面,用整夜存留有关你的回忆。”
  “即使我将再一次失去生命,在日光和岩石碰撞的一瞬间。”
  ……(注1)
  “这是我根据《大海盗3:疯狂冒险家》写出来的诗,目前流传的还挺广,你觉得怎么样?”他眼里满是期盼。
  然而我并不能用自己匮乏的文学修养来判断这首诗的水平,我只想说——
  “为什么突然提到这部电影?”诗人警官,我觉得你根本就是把我的梦看了个遍!
  他愣住,迟疑地答道:“我不能说的太详细,只能告诉你,这和你现在的形象有关。”
  现在的形象?可是我梦里的这张脸,既不属于我,也不属于那部电影里的男主角。
  等等,这张脸,真的不属于我吗?
  所谓的智能镜、翡绿色的眼瞳、令人费解的梦境,还有第一眼无感、第二眼悸动、越是回想,越是在潜意识深处暗涌的名字和面容……
  剧烈的头痛突如其来地袭向我,我难耐地抱头蹲下,梦中的穹顶轰然破碎,警官的脸也随之四分五裂,整个场景虚幻又惊悚。
注1:诗句改编自一首我很喜欢的歌曲《Memoria da noite》。
——
  我从梦里醒了。
  头还在隐隐作痛,我费力地睁开双眼,想先确认一件事情。
  诗人警官还好好地坐在我对面,正目光灼灼的望着我。
  联想到梦境的最后,我还挺怕他整个人就那样真的四散开来,化作血肉碎片。
  “周先生,你没事吧?”
  “我很好,你呢?”
  虽然早上被某位叫阿尔杰·威尔逊的歌手用歌声冲击了大脑,又被你们警方强势入梦了一波,但目前病情稳定,应该能活着撑到医院,我苦中作乐地想。
  “放心,我没事。”他嘴上这么说,我却发现他的面色更苍白了。
  “总的来说周先生,你的梦境非常奇怪。”他语气极为慎重,“那个邪教给你的魔药负面作用很大,我刚刚尝试对你进行治疗,但效果微弱,接下来还需要你的进一步配合。”
  你的治疗就是念诗吗……
  想起梦里种种,我只觉更加头痛了。
  “今天我会和你回家一趟,这非常重要,希望你不要再拒绝。”
  “可以是可以,但我希望你不要伤害莎伦小姐,除非危及生命。”我犹疑片刻后回答。
  “那是自然。”他点头、起身、走向门口,动作一气呵成,见我还坐在原地,又说道:“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就出发吧。”
  “这位警察同志,”我深吸一口气,“你可以换个便服吗?要是合租室友发现有警察上门,我会被房东赶出去的。”
  “呵呵。”诗人警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警服外套和警帽脱下,随手扔在了办公室桌上。
  他里面穿了白衬衣,左胸口袋上别了枚金币,配上那一头凌乱的黑发,看上去更像个诗人了。
  “还是这样适合你。”我油然地感慨了一句,换来的是他的盯视,看得我心里发毛。
  “忘了问了,警察同志怎么称呼?”我马上找了个话题打破奇怪的氛围。
  “你可以叫我伦……,”他几乎要脱口而出,随后话锋一转,“星星。”
  星星?听上去和个小女孩似的。
  诶不对,那个塔罗会潜伏者、努力宣传邪教危害、给我介绍通灵师戴莉女士的网警,不也叫“星星”?
  “星星,你知道塔罗会吗?”我眼神飘忽地问他。
  谁知话一出口,星星警官猛地转身抓住我的肩膀,“克莱恩,你想起来了?”
  克莱恩是谁?我想起啥了?
  我如今合理怀疑,他有个叫克莱恩的朋……嗯……也可能是男友,并且把他当成了我。
  他还觉得我失忆了,一直想让我想起来什么。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可能是失去了一些记忆,不然不会凭空做梦,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仅有“一镜之缘”的人。
  这时,梦里格尔曼·斯帕罗的脸一晃而过,我一哆嗦,想到了一个原因:也许《大海盗3:疯狂冒险家》改编自真实故事,而克莱恩与真正的格尔曼·斯帕罗交情不浅,又因为我和后者曾有很深的渊源,所以星星才会产生误解。
  除此之外还有个问题:我和星星第一次见面是查暂住证那天,当时一切正常。可今天刚一接触,他的态度就很怪异,这也是个让人生疑的点。
  想到这里,我故作深沉地回复:“嗯,但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我本可以更早苏醒。”
  “因为今天的我才是我,而从前的我并非真正的我。”他面上绽放的喜悦依旧,手掌却缓缓松开。
  想不到你还是一个懂哲学的诗人!这种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啊……它不属于我设想过的任何一种答案。
  “抱歉周先生,刚刚冒犯了。”星星显然看破了我的伪装,自行调整好了心态。
  “重新自我介绍一遍:我姓伦,职业是官方非凡者处理机构的高级执事,兼职网警,塔罗会代号星星。”
  真是我们塔罗会里的星星!
  我暂且压下翻腾的思绪,惊奇地看向他,他也回望我:“不仅如此,我还知道周先生你的代号是世界。”
  不愧是网警,能够顺着网线查水表的男人。看来我之前挂着vpn找他求助的事完全是多此一举。
  还好他不知道我是愚者,不然堂堂塔罗会的召集者,现实中是个平平无奇社畜,遇到困难喜欢找警察的事情就暴露了……
  我心虚地从椅子上站起,直接招呼他:“事不宜迟,伦警官,我们出发吧。”
  英俊的诗人警官听到后,率先开门走出办公室。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嘴角咧得很开,似在窃喜,似在偷笑,总之,这番忍得很辛苦的模样,走在他后面的那位周先生并没有看到。
——
  借着夜色下的路灯,我看见伦警官迈着大长腿,步伐潇洒地离开警察厅,然后停在了前面的十字路口。
  他静默了两秒,转身抱臂看着我,而我正好整以暇地走出大楼。
  哈哈,我就知道,这家伙根本不认识去我家的路!
  当然为了不让他久等,我还是加快了脚步与他汇合。
  “地铁,还是打的?”他问道。
  很好,起码他知道不能开着警车在我家小区招摇过市。
  “你赶时间吗?不赶时间的话坐地铁吧。”总之我是不太情愿坐出租车。
  从警察厅到地铁站有一定距离,我与他并排走着,又禁不住开始想这些天发生的事。
  拿起手机,我开始百度《大海盗3:疯狂冒险家》,最终在一个小论坛上看到有人发帖“听说这部片子由真实事件改编,真的假的?”
  下面的回复众说纷纭,点赞量最高的一条是:就算是真事,那什么魔药也是假的,倒是钢铁直男这点,我可以相信它是真的!
  不,也许正相反——魔药是真的,钢铁直男是假的,格尔曼·斯帕罗其实是深柜。
  一会儿功夫,我们已经到了地铁站。错过了晚高峰,整个地铁人烟稀少,我们所在的车厢更是只有两个人。
  “伦警官,你认识格尔曼·斯帕罗么?我是说真正的他。”既然四下无人,我便放下手机,问起一旁的诗人警官。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的目光明亮。
  最好的朋友……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呢?
  “那他就长我梦里的样子?”
  “没错。”伦警官点头。
  越是回想,我对格尔曼·斯帕罗这个名字和他的长相就越感到熟悉,可记忆里,我从没见过他。
  我究竟遗忘了什么?
  灵光一闪,我想到那面两侧有黑色眼珠般的银制镜子。老板曾说它是一面会自动将人美化的智能镜,所以镜子里的我才和真人不一样,但发生过的一切证明了并非如此。
  它究竟是提示我的重要道具,还是邪教徒设下的陷阱?
  管他呢,我旁边不是有个警察,找他就对了!
  “伦警官,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将星梦杂货店里发生的事情统统告诉了他。
  “那个镜子对你很重要,一定要拿到手。”他听完后直截了当地说,“明天等杂货店开门,我陪你一起去。要是老板开价上千万,我就拿出警官证,直接把它没收。”
  诗人警官,主持正义、爱党爱国爱人民的警察同志,警官证是给你这样用的吗?
  我用眼神控诉,而他不自然地咳嗽两声说:“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
  下了地铁,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从地铁到我家,会路过烧烤摊,而那里随机刷新梦想补习班的达老师。
  女神保佑!他今晚别来吃烧烤。
  奇怪,女神是谁?我为什么要向祂祈祷?
  晚风吹过,我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伦警官这次没有走得很快,只是紧紧跟在我身后,而我满腹心事,反倒步履匆匆。
  烧烤摊很快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眼尖的我直接瞄到了里面五颜六色的一撮,其中焦黄色最为扎眼。
  没事,他在任他在,我装没看到就行了!
  我脚步更快了,然而在即将冲刺过烧烤摊的时候,有人拍了下我的后背。
  “你好,梦想补习班了解一下?”
  我垮着脸转身,不出所料,是“大妮子”。
  虽然为了黄大小姐的任务我报了班,但达老师,我们注定有缘无分了,因为我生怕教外语的达老师哪天就变成教外语的苍老师了!
  “原来是你啊,我说怎么挺眼熟的。”达老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索性接了他的话茬:“真巧啊达老师。对了,问你个事,你认识格尔曼·斯帕罗吗?”
  达老师慢吞吞地说:“那个流行电影里面的格尔曼·斯帕罗?”
  “对,你和他是好基……朋友吗?”
  他不会真的认识吧?这个世界太荒谬了!
  达老师眼神一下子就变了:“这位先生,我建议你还是别报补习班了,”静默两秒,他补充道:“可以先去木曙医院看看,我听说那里的精神科和妇产科是全国第一。”
  我这是被傻子当成了傻子?
  烧烤摊里有人喊“大妮子,烤好了快来吃!”,达老师听到后拍了拍我的肩膀便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伦警官毫无形象地笑了。
  “好笑吗?”我回以微笑。
  “你说的梦里人就是他?”伦警官止住笑声,好奇地问。
  反正他也不知道我和达尼兹之间发生了什么,告诉他又无所谓。
  “没错。”我一边说,一边往家的方向走,“我本来以为那个梦和现实有什么关联。”
  伦警官没有接话,我回头看了一眼,他表情欲言又止。
  他的疑点很多,但还不是摊牌的时候……我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进。
  打开602的房门,夏塔丝和她的外国男友不在。
  我松了口气,不然大晚上带个长得很帅的男人进屋,解释起来挺麻烦。
  “稍等,我去下盥洗室。”说完,我也不等伦警官回复,一个箭步冲进去,迅速关上了门。
  “莎伦小姐,你在吗?”
  洗漱镜里多了道人影,那人影模模糊糊,隐隐约约,戴着小巧软帽,穿着黑色长裙,正是莎伦。
  “有警察跟着我回来了,你要不先去其他地方躲一躲?”
  “不用,”莎伦的声音飘渺,“他已经看见我了。”
  “咔哒”一声,盥洗室门被人从外打开,我们三个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伦警官,你没有想过我要是真的在上厕所会发生什么吗?!
  莎伦率先打破寂静,她就像鬼片里演的那样,直接从镜子里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枚金币。
  那枚金币和伦警官衣服上别着的一模一样。
  “还是你速度快。”伦警官意有所指。
  “序列越低,受到的阻碍越小。”莎伦语气淡淡的,整个人就像精致的木偶。
  “是的,要不是老头主动解除寄生,我可能还要几周才能进来。”伦警官主动后退,为莎伦让出道路。
  他们一前一后离开,剩下呆住的我。
  序列?老头?他们在说什么?他们早就认识?
  我跟着两人坐到了客厅沙发上,伦警官对着莎伦不断提问,莎伦通常只回答寥寥几个字,当然,我眼里这两个人就像在打哑迷。
  好家伙,真正的屋主、警察和莎伦的保护对象成了局外人。
  “通过格尔曼·斯帕罗,他已经找回了小部分记忆,”伦警官惯性地倚在沙发上,“接下来我会再尝试一次入梦,这里面需要你的帮助,你现在尽量回想一些和他共同经历过的、印象深刻的事情。”
  “夏洛克·莫里亚蒂?”莎伦小姐突然提到了委托人的名字。
  “是的,他即是祂。”言罢,两个人一起看向我,伦警官这人就算了,我倒是没想过莎伦脸上也能有如此丰富的表情。
  霎时之间,我心跳如雷,明明什么也没听懂,但一种极为尴尬、极为丢人,仿佛最深的秘密被揭穿的感觉包围了我。
  冷静,好市民周明瑞能干什么坏事?最多在小学偷吃了同桌的辣条。
  而且,我后面还了他两包!
  “那开始吧。”莎伦小姐说完,直接闭上了眼睛。
  伦警官同时闭眼,过了会儿,两人的意识重返现实。
  “准备入梦,记得像之前那样,不要反抗。”伦警官对我嘱咐道。
  你们都不问问我的意愿吗?从头懵到尾的我腹诽一句,还是服从了组织安排。
  困意涌现,这次我有了不同的感觉,似乎我不仅能表示抗拒,甚至可以实质上地拒绝入梦,但……
  他们两个虽然看上去可疑,却是我从心底想要相信和依赖的人。
——
ps:这里魔改了下图铎遗迹的结构和剧情,同时大段摘抄了原文,我是fw,Orz
  睁开双眼,只有一片令人彷徨的黑暗。
  左右手似乎各握了什么东西,我把它们拿起,左手是手杖,右手是马灯,后者散发的昏黄灯光微微照亮了前路。
  前方有一条铺着深色石板的甬道,甬道的两侧和尽头分别虚掩着几扇木门,它们已出现腐朽的痕迹,但勉强能用。
  梦境真是越来越诡异了……
  回想前梦,我决定先等待一下,看看是否会有人出现。
  大概过了两分钟,一个人影从虚无中浮现,正是莎伦。
  “不走么?””她问。
  对于这位小姐,我内心有个猜测,于是我反问:“你认识周明瑞吗?”
  “不认识。”她面无表情地说。
  还是和梦里的达尼兹一样啊。
  “没事,我们继续吧。”我转移话题,莎伦也没有多说,重新消散在空气中。
  从入梦前发生的事情来看,这个梦应该是以我为主体、莎伦和夏洛克·莫里亚蒂的共同记忆为基石构建的,所以我现在的身份是:夏洛克·莫里亚蒂!
  握紧手杖,提着马灯,我一步一步地走着,一直来到尽头的黑色对开石门前。半夹手杖,伸出右掌,我正要缓缓用力,又忽然顿住。
  这里面……有很不好的事物。
  我为什么会知道?
  再三犹疑,我还是咬牙推开了门扉。
  一截黑色的、滑腻的生物突兀地从上方掉了下来。那是条长着三角脑袋,有红色花纹的长蛇!
  “啪啪啪”,一条又一条的蛇从门上掉落,堆在了入口位置。而正前方的大厅处,数不清的各种颜色的蛇蠕动着抱团着,形成了十来米长宽的夸张蛇窝,那滑腻的恶心的感觉扑面而来。
  我!最!怕!的!就!是!蛇!了!
  我头皮发麻,用毕生的毅力遏制住转头就跑的冲动,对着空气说道:“莎伦小姐,你有办法吗?”
  呼,差点就喊成莎伦救命了!
  无人应答,甬道内却骤然刮起冷冽的寒风。风声激荡,吹入大厅,密密麻麻的蛇群猛地散开,向着四面八方游走,两三分钟之后,大厅和甬道表层结出了薄薄的冰霜,那数不清的蛇已不知钻去了哪里。
  这,这比我的刺客能力帅!
  “谢谢。”我轻声道谢,硬着头皮往里走。
  大厅的风格与外面的甬道一致,都是前所未见的建筑样式:整体以深黑的石板为主,内部耸立着八根同色的圆柱,最前方高出地面半米的平台上安放着两张铁黑色的座椅,穹顶则垂下了一根根金属圆杆,左41右40。
  “第四纪的建筑。”莎伦的声音幽幽响起。
  第四纪?这是什么纪年方式?
  这个梦境简直颠覆了我对莎伦、伦警官和整个世界的认知!
  为防止意外,我没有冒然接她的话,只是走到平台上,想仔细观察。
  这时,平台尽头的几扇门吸引了我的注意,它们焕发出奇妙的诱惑力,让我情不自禁地想探索。
  有古怪,开门前,我应该先做个占卜……不是,我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了?
  嘀咕了一句,我顺着心意推开第一扇门。
  举起手,灯光自上而下勾勒出了屋中一尊巨大的雕像:那是一位脸庞朦胧却异常秀美的女士,她右手支头,躺在平台之上,穿着层叠却不繁复的黑色古典衣裙,脑袋下方有一圈放射线条的圆形。
  这是……黑夜女神?
  我猛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瞳孔瞬间收缩,源于未知的惶恐开始疯狂滋长——记忆深处好像蔓延出了不同的分叉,短短半天,就有了一些不知从哪养成的习惯,多了许多不属于周明瑞的常识。
  我还是我么?又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就不是我?
  脑海里,伦警官目光幽深地望着我,嗓音低沉地念着:“你有想起来什么吗?”
  我真的该相信他,确切地说,相信我的灵性吗……?
  我在苏醒,还是在被无声无息地侵蚀?
  空旷的大厅里,渐渐有了第二、第三个人走路的声响。我没去管,只是不断地重复推门的动作,看到了一尊尊高大、圣洁的雕像。
  它们给我的震撼并不如黑夜女神,但这个梦引发的恐惧早已扎根在心。
  停在最后一扇门前,我正缓缓地转动把手——
  “周明瑞!”
  “不要开门。”
  这是两个不同的声音。
  我回头,不知何时出现的伦警官和莎伦分立两侧,莎伦的脸上有一丝凝重和戒备,而伦警官只是望着我。
  看样子,梦里的莎伦不认识伦警官。
  我准备暂不开门,先好好和他们谈谈,却发现手无法从门把上抽离了。
  并且,它还在自作主张地下移、开门、用惯性将我带入门内,害得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不等我反应过来,“砰”,门合上了。 
  什么情况!
  我用力转动门把手,同时大声呼喊:“伦警官!”“莎伦!”,但没有收到一点回应。
  更糟的情况还在后面,直觉告诉我,有古老的气息正在这个房间里苏醒。
  为了保命,我只好放弃求救,去直面危险。
  这个房间的陈设十分简单,仅有三张黑色的高背椅,最中间的那张上端坐着一位垂首的男子。
  他有一头红色的长发,穿着染血的黑色盔甲,此时,那上面的鲜血像是活物一般流淌,令人寒毛直立。
  得找个办法……我脑子里瞬间转过刺客的所有能力,却悲哀地发现没有一个能派上用场。
  等下,我现在是夏洛克·莫里亚蒂,莎伦那么强,他没道理弱!
  然而转念一想,夏洛克·莫里亚蒂会什么,我周明瑞又怎么知道呢……
  思考间,高背椅上的男子抬起了他的头颅。
  他有张年轻而英俊的面容,脸庞上却覆盖着一块又一块腐烂见骨的可怖痕迹,此时,他额头的旌旗纹饰微微发亮,衬得那双眼睛更加冰冷无情。
  光看五官和脸型,这不是那个下雨不打伞,还嘲讽我是弱鸡的人吗?
  现实与梦境交接,我越发觉得怪诞。
  男子接着站起身,脸颊两侧各咧开了一张血肉铸成的嘴巴,它们发出穿透耳膜的呓语:
  “战争就是艺术!战争就是美学!”
       “我这个腐烂的家伙!”
       “我们果然是女人!”
  潜入我家,在我笔记本上乱涂乱画的就是他?不,他们?
  我被这防不胜防的精神污染弄得脑壳痛,只好停止思考,抱头蹲在地上。
  男子步步逼近,那刺耳的呓语声也更加强烈,我感觉自己快要晕倒。
  也许,我会当场崩溃成他们画在笔记本上的那堆蠕虫?我苦中作乐地想。
  谁知这男子还嫌不够,他伸出右手,掐住我的脖颈,把我整个人提了起来!窒息感接踵而来,我目眦欲裂,却只对上他残忍的眼神。
  我……不想死……
  不知是不是幻觉,男子的长发忽然飘动,红发飞舞,包裹住了所有空隙,顷刻间化作深红潮水将我吞没。
  “如果有一天,你遭遇了死亡的威胁,”模糊的意识里,有个英俊的男人靠在躺椅上,他翘着二郎腿,表情傲慢满是挑衅。
  “请颂念以下这段话:
  “拨弄时光的指针;
  “遨游命运的影子;
  “欺诈与恶作剧的化身……
  “哈哈,你会用上的,尊敬的愚者先生。”
  本能告诉我这不是什么好事,但我已来不及多想,强烈的求生欲与梦境里积压的恐慌迫使我直接照做。
  “拨弄……时光……的指针……”
  男子的手似乎松开了些许。
  我一鼓作气,直接艰难地念完了那段尊名。
  男子彻底松手,我的脚接触了平地。
  视线发黑,我花了些时间平复,重新观察起了那个男子。
  他的红发依旧如流散的血瀑,并没有其他变化,唯一的不同在于,他右眼戴上了一片单片眼镜。
  “我控制住他的身体,救了你。作为交换,你需要满足我一个愿望。”他脸上的嘴巴不见了,只是噙上了一抹恶劣的笑意。
  “什么愿望?”我想起现实中那个单片眼镜灭门案,心中警铃疯狂作响。
  “我想加入塔罗会。”他笑容不变。
  塔罗会,梦中人为什么知道塔罗会?
  这个梦越来越乱,无数超出我掌控的事情发生,愈发让我觉得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阴谋漩涡中。
  总之不管怎么样,塔罗会绝不可以让这么危险的存在……
  我刚在想什么来着?
  脑子突然空了一下。
  “怎么?我是一个很公平的人。一条命换一次机会,你不同意吗?”他重新坐回高背椅上,整个人显得很有耐心。
  确实很公平,可为什么我心底这么抗拒……
  为了不节外生枝,我最后还是不情愿地回答:“好吧……但我们塔罗会成员都以塔罗牌为代号,在这里,你没法抽牌。”
  “没有关系,这张牌我已经选好了。”他手上不知从哪变出了一张塔罗牌,卡牌轻轻转动,露出了牌面,那是——恋人牌!
  “现在只需要你的承认,愚者先生。”他看着我,单片眼镜反射出马灯的微光,“我的名字是阿蒙。”
  “你现在是我,”念头突然消失,我顿了顿,接着说,”……的恋人,阿蒙。”
  呸,我在说什么啊?!我反应过来,差点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我不是应该说,“你现在是我们塔罗会的恋人”吗?虽然这样也很奇怪。
  “有趣,有趣,”阿蒙拍手,笑意更浓,“你可以重新再说一次,我并不介意。”
  我深呼吸:“你现在是我们塔罗会的恋人了,阿蒙。”
  “记住这句话,”他整个人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样子,“下次塔罗会,我会在源堡里,请你亲自教我什么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事。”
  “比如勇气与牺牲,还有爱。”
  说完,他伸手摘下单片眼镜,红发男子的身体软倒在地。
  他潇洒地离开了,可我觉得我在gay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随着阿蒙的离去,整个梦又有破碎的征兆,我做好了回归现实的准备,却发现崩塌的迹象忽的停止。
  前方,红发男子自己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他诈尸了?!我张口就念到:“拨弄时光……”
  “停。”红发男子出言制止,虽然是一样的声线,一样的欠揍感,但和阿蒙的语调并不相同。
  “看不出来,小乌鸦很喜欢你嘛。”他居高临下地扫视我,那高高在上的样子,像极了我在生死之间看见的桀骜祷告者。
  坏了,我中计了……阿蒙和他怕不是一伙的吧?
  他们图我什么,塔罗会,一个全员匿名的QQ群?还是我听都没听说过的源堡?
  “我说,你现在身上有魔女的味道。”他啧啧两声,“做个梦,把自己玩变性了?”
  ……算了,我已经习惯身边人说一些我根本听不懂的话了。
  “真没劲,都不会反驳我的话了。”他坐上高背椅,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听说魔女的滋味很不错,我还挺想睡你的。”
  我去你的!
  之前的话听不懂也就算了,这句话,我必须做出反击!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联想到他之前说自己果然是女人,我赶忙气势不落下风地看着他,“我对不男不女的家伙不感兴趣。”
  他眯起眼睛:“你挑衅的天赋真是刻在了骨子里。”
  还没完呢!
  我故意用蔑视的、看一位异性的眼神注视他:“不过,你要是对我实在情难自禁,我可以让你体会一下被我征服的感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的反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爽朗的大笑声简直要震破耳膜。
  “我等着你真正醒来的时候,那一定非常、非常的有趣,到时候,我来试试你的技术。”
  “另外,我叫梅迪奇。”
  马灯蓦然熄灭,黑暗笼罩了一切,这次,梦境真的结束了。
——
  我心情复杂地看着沙发上的伦警官和莎伦。
  后者没有和我们一起入梦,她始终端坐在原地,而我在梦里受的伤,出来以后也全都消失了,两人与伦警官头痛欲裂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你……打开那个门以后……做了什么?”伦警官断断续续地说。
  我本应遵循心灵的指引将一切向他说明,但有个或许是理智的东西,正在我脑海中疯狂叫嚣着:
  别信他的!你没发现他前后不一,整个人很不对劲吗?
  从他让你入梦之后,你在慢慢变成另一个人,还差点死在梦里!
  他们全都不怀好意!
  我张了张口,最终答道:“我忘了。”
  “这样啊,”在莎伦的帮助下,伦警官状态好了一些,他还是不死心地问:“那你有记起来什么吗?”
  又是这句话,我看向他的目光更加冷漠。
  “记起来什么?有关夏洛克·莫里亚蒂的?”
  “什么都可以。”也许是读懂了我的眼神,他的绿眼睛竟沾上些许悲伤。
  “很抱歉,暂时没有……”我声音变柔,终究不想看到他难过。
  “好吧,”他叹了口气,“周先生,治疗就先到这。明天早上十点我会来找你,我们一起去星梦杂货店。”
  我忍不住提问:“你说的治疗,到底怎么才算治好?”
  “当我能不受阻碍地出现在你梦里时。”他给了我一个轻快的微笑。
  那岂不是我的梦境对你完全不设防了?这是治好,还是彻底污染?
  我无力吐槽,赶紧把他送出了家门,顺便盘算着该怎么买张车票溜走,暂避风头。
  回到沙发上,莎伦已经不见踪影,也不知道是离开了,还是潜伏在某个角落,算了,这位我也管不了。
  这时,手机振动了一下,显示微信有一条新消息:
  彭登:在吗?
  在在在!好兄弟,你不知道我今天经历了什么,我太想和你一诉衷肠了!
  但思及彭登只是普通人,我不想让他见到非凡世界的残酷,最终还是草草回复:
  愚者:在,好兄弟怎么了?
  彭登:明天有空吗?一起出来玩啊,带你见见我的新女朋友。
  愚者:你这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快啊。
  彭登:你不懂,这次是一见钟情了,废话少说,明天几点?
  愚者:晚上吧,到时候喊你,早上约人了。
  彭登:哟,要脱单了?
  愚者:醒醒吧,是个男的。
  彭登:……
  彭登:不要在意世俗的眼光,我会无条件支持你们的!
  愚者:滚啊!
  对话到此结束。
  唉,连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都觉得我是gay,莫非,我真的该向性取向屈服了?
  “咚咚咚”,敲门声忽的传来。
  夏塔丝他们?今天没带钥匙?我没多想,直接上前开门。
  熟悉的伦警官站在门外。
  “周先生,现在太晚,地铁和公交都没了,”他似乎有些尴尬,“我能在你这借住一晚吗?”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
  反正和你一伙的莎伦大概还在家里,多你一个也不能更坏了……
  我无奈地请他进来,注意到他身上价值不菲的笔挺衬衣,决定好人做到底。
  “你跟我进屋,我给你找件睡衣穿。”他乖巧点头,跟着我进了房间。
  关上门,打开柜子,我开始挑选起来:这件白色的……他比我高,应该穿不上;红色的呢?不行,昨天我穿过了,要不就蓝色这件吧。
  我把衣服拿在手上,正要和他交代几句,房门却被人突兀地从外打开了。
  “周明瑞,你看我们给你带了……”夏塔丝手上提着袋子,话语戛然而止,她身后,外国男友莫贝特好奇地将头探了过来。
  我为什么不去跳黄浦江?
  “额,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再见。”夏塔丝动作迅猛地关上房门。
  伦警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我生无可恋地盯着他,又开始憋笑,耳朵和脸都通红。
  “你今晚睡沙发。”不要毁了我那本就不多的名誉。
  他笑不出来了,似乎有点失望的样子。
  你在失望什么?你果然是gay吧!看来就是因为你,我的梦才那么gay!
  我不容反驳地把他按到沙发上,黑着脸给他指了盥洗室的方向,自己简单洗漱之后,躺回了床上。
  经历了这么多,我本以为今晚会失眠,望了会儿窗外皎白的明月,不知为何,我心里一片宁静,很快睡着了。
——
  早上八点,我被生物钟准时喊醒。
  打开房门,伦警官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那里,我惊奇地感叹一句:“醒得这么早?”
  “我是不眠者。”他回答得很中二。
  ……
  收拾了一番,我们出发前往星梦杂货店。熟悉的地铁,熟悉的路线,以及,杂货店对面熟悉的警察厅。
  三天了,我连着在警察厅这晃悠三天了!
  “你和官方总是很有缘分。”伦警官发表了意味深长的见解。
  呵呵,并不是太想和警察有缘分。
  店里依旧逼仄,光照也不好,里面相当昏暗,让人有种瞬间从早晨来到夜晚的感觉,奇怪的是,今天老板并不在。
  真就不怕被偷吗?我吐槽一句,看了眼已经开始行动的伦警官。
  偷和明抢一定要二选一的话,还是选偷吧……
  我记得那面让我印象深刻的镜子在右侧货架第三层,环顾四周,果然没有记错。
  喊上伦警官一起,我拿起了两侧有黑色眼珠般的银制镜子。
  镜面雾蒙蒙的,什么也照不出来。
  它坏了?
  就在这时,点点银芒闪烁,于镜面上汇聚成了文字:“伟大的、至高的、灵界之上的主宰!您最虔诚、最谦卑的仆人阿罗德斯好想你啊!”后面还跟着个泪眼婆娑的黄豆表情。
  我下意识地把镜子往前一甩,谁知这面会说话的魔镜就像沾了502一样,粘在手上纹丝不动。
  这个世界是有非凡力量的,喝过的魔药就是证明,周明瑞,你慌什么!
  我心底默念,重新将它摆正,只见上面的文字更新了:“伟大的主人,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可以不要让别人旁观我们的对话吗?”
  主人?不会在说我吧?这样想着,我余光瞥见伦警官自觉地远离了。
  敢情真的把我当成了主人,杂货店老板知道吗?
  “主人,您可以问阿罗德斯任何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有点不太能相信你……我尝试性地发问:
  “为什么上次要让我看到格尔曼·斯帕罗?”
  镜面泛起涟漪“主人,这个问题阿罗德斯没法说得太明白,总之镜子的本质作用就是照出自己。”
  什么意思?格尔曼·斯帕罗是我?
  没等我多想,镜子又浮现出新的文字:
  “尊敬的主人,基于对等原则,您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您喜欢阿罗德斯吗?”
  “嗯。”我决定先讨好魔镜,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线索。
  一个娇羞的捂脸小人被画在了镜子上。
  沉思片刻,我问道:“夏洛克·莫里亚蒂是谁?”
  “他即是您。”
  “克莱恩呢?”
  “也是您。”
  你怎么不说我是身化万物的造物主呢?
  心里乱糟糟的,我提出最后一个问题:“我是在做梦吗?”
  镜面刚勾勒出一条横线,无边无际的灰雾就从镜子里涌现,恢宏、隐秘、变化,神秘的色彩在其中交织,我吓了一跳,接着发现灰雾没有蔓延到现实。短短两秒后,灰雾消失,而镜子上并无任何回答。
  这个问题的回答被灰雾的力量擦除了,我无法根据一条横线猜测阿罗德斯本来想说什么。
  我听伦警官提起过同样的灰雾,它出现在我的梦里。为什么会这样,它不想让我的梦被入侵?也不想让我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主人,您需要回答我三个问题。”阿罗德斯打断了我的思考。
  “您有恋人吗?”
  “……没有。”
  “您未来会考虑找个恋人吗?”
  “会。”那是当然的啊,我还指望着能有甜甜的恋爱呢。
  “最后一个问题,主人,你更喜欢男人、女人还是非人?”
  ……这么愚蠢的问题,我不太想回答。
  深吸一口气,我坚定地说:“我只喜欢女人。”
  “轰”的一声巨响,杂货店外面平地起惊雷。
  雷光照彻厅堂的瞬间,我看到一张女人的脸出现在左侧,她神色平和,模样秀气美丽。
  伦警官直接来到我身边,和那个女人面对面。
  “你想要这面镜子吗?”她声音温柔地问我。
  难怪不怕别人来偷东西,原来老板自己也是位非凡者!
  “想。”我还有很多困惑需要它解答。
  “这是古董,两千万。”她抿了抿嘴唇笑道。
  我下意识看向伦警官,他手上拿着证件,似乎下一秒就要开口说:“因为你涉嫌非法贩卖古董,现在赃物我们警方没收了。”
  “女……士,这面镜子对我们很重要,可以便宜点吗?”伦警官先采取了怀柔政策。
  “可以,”老板指向伦警官左胸口袋,“拿它来换,只需要一金币。”
  伦警官有些犹豫,他左手握住了那枚一直被他挂在身上的金币,望向老板的目光有信任、有担忧……
  最终,他放下手,摇头说:“抱歉,我还是不能把它交给你。”
  老板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她走向收银台,古早连续剧的声音响起,为杂货店增添了些许人气。
  “走吧。”伦警官低声对我说了一句,率先走出店门。
  我有些怕这沾了502的魔镜不肯放我走,却发现它这次听话得很,镜面上,一个男性形象的人蹭了蹭我的手指后消失,阿罗德斯恢复成了普通镜子的模样。
——
  出了门,我本想乘机提出分道扬镳,却发现伦警官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
  我决定先发制人:“为什么不抢镜子了?”
  “我不能对祂不敬,假的也不行。”伦警官表情肃穆。
  “我说,你能不能把话讲的清楚点,”又是这样神神叨叨的回答,我简直要忍无可忍,“我报案是因为疑似被人跟踪,结果你们警方不仅没带来帮助,还给我造成了许多困扰。”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不能。”伦警官直视着我,眼里泛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那就这样吧,有事我会再……。”
  “周先生,镜子和你说了什么?”
  又是一次同时开口。
  烦躁的感觉在心里蔓延,我不耐烦地告诉他:“镜子说,格尔曼·斯帕罗、夏洛克·莫里亚蒂、还有你嘴里的克莱恩都是我。”
  “你听完没有觉得头痛吗?或者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没有,什么也没有。”我强调了两遍,只希望他快点离开我的生活。
  伦警官听懂了我的抗拒,他不再坚持:“那我先走了,有困难记得联系我。”
  我都没有你手机号!当然,我也不想有。
  伦警官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这一刻,天也晴了,空气也清新了,手机也振动起来了。
  彭登:什么时候一起玩,决定了没?
  愚者:现在就行!
  彭登:人民广场灾祸之城酒吧,速来。
  愚者:中午就泡吧?
  彭登:难得周末,不得嗨一整天?
  愚者:半小时之内到。
  人民广场乘地铁只要六站,仅仅25分钟,我就赶到了灾祸之城。
  这家酒吧的装潢很别致,和它的名字一样别出心裁,讲究的是不对称之美,是彭登最喜欢的娱乐场所。
  进了酒吧大门,我没有多想地往里走,果然在靠窗的倒数第二桌看见了彭登。
  他揽着一位极其美丽的女孩,她瀑布般的头发染成了褐色,耳垂挂着两枚水晶般的饰品,一双眼眸顾盼之间熠熠生辉,如同林中小鹿般清澈纯美,楚楚可怜。
  这是罗森便利店里,要加我微信又突然消失,疑似邪教成员的那个美女!
  我惊愕的表情还挂在脸上,彭登已经看见了我,伸手招呼我过去。
  也罢,先会会她,万一是我误会了好人呢?
  我步伐稍显僵硬地坐在了他俩对面,彭登还没来得及介绍,女人已经扑闪着她的大眼睛说:“是你呀!我们在便利店里见过。”
  模样坦荡毫不做作,不像是心虚的样子。
  “你好。”我放松下来,和她打了个招呼。
  “没想到你们已经见过面了。”彭登为我倒了杯酒,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这是我女友,卡琳娜,她很有爱心,目前是一位LGBT群体保护协会的管理人员。”
  “我最好的兄弟周明瑞,500强企业因蒂斯集团的骨干员工。”
  骨干员工……你太抬举我了,指不定哪天,我就因为和黄贝贝大小姐接触过多被黄总开了。
  “你们在便利店里怎么遇见的,给我讲讲呗?”彭登一副好奇的样子,就着这个听上去绿油油的话题,我们三人畅谈了起来。
  “怎么不喝酒?”彭登像是无意间提了一句。
  我低头看酒杯,里面紫色的液体在轻轻晃荡,色泽通透,伴有浅浅的异香,带来梦幻的感觉。
  “这是什么酒?”我问。
  “它叫‘女巫’。”卡琳娜笑容纯真,语调比酒更甜美。
  “最近刚出的新品,今天限量供应,特意给你留的,赶紧尝尝。”彭登催促道。
  看上去是好酒,可我心里油然而生强烈的排斥感。
  我皱着眉头,彭登也不多说,就那么简简单单地与我对视,看着他的眼睛,我觉得就像在看我自己。
  我们一起长大,在人生道路上总是不谋而合,比双胞胎兄弟还要亲密,我有时甚至觉得,我们是一体双生又被迫分开的同源之人。若说这世界上有谁值得我全心全意去相信,那也只有他了。
  相同的灵魂透过皮囊散发着一样的光,他怎么可能害我?
  于是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下一秒,我先是脑袋有点发木,紧接着,黑色的火焰从体内燃起,炙烤着身体的每一个器官、每一片组织、每一粒细胞,那种整个人要被焚烧殆尽的痛苦令我想要嚎叫,被烧干的嗓子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濒临失控的恍惚中,一阵又一阵指甲刮过黑板般的呓语声响起,时而像男人在哭,时而像女人在笑,渐渐的,女人的声音占据了主导、冰霜熄灭火焰,寒冷如巨大的冰棱穿刺肺腑,就在我快要死去的时候,一种再熟悉不过的困意萦绕上心头。
  我费力的睁眼,看到伦警官趴在酒吧玻璃窗之外,他一副紧张到极点的样子,嘴里还在喊着什么。
  居然……在跟踪我……而我堂堂刺客……还没发现……
  再也无力抗拒困意,我眼前一黑。
——
  “一月十六日,魔女的滋味还真不错啊。”
  “四月二十三日,这群贵族真乱!”
  “我还以为凯伦夫人是看中我有内涵,才勾搭我上床,谁知道,她的丈夫,香槟伯爵竟然就在隔壁偷窥,甚至很兴奋!”
  “他妈还想肛我!”
  “哎,最近有些堕落啊……”
  好吵!
  我一下子坐起,耳畔回荡的奇怪呓语声瞬间消失了。
  什么情况,我怎么在自己家床上……
  手机铃声叮铃铃响起,来电显示:黄总。
  可不敢不接!我赶紧按下接听键,“喂”字还没出口,黄总愠怒的声音已经传来:
  “周明瑞,干什么去了,无故旷班一天?”
  今天不是双休日吗?
  “我让你去接查拉图斯特拉,你嘴上答应然后玩失踪?”
  “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了。
  我呆滞地看着手机,上面显示现在是星期四,下午14:58分。
  我不是早上和警察一起去强抢民财未遂,然后就找好兄弟喝酒去了吗?我喝醉了在做梦还是这个世界有病?
  管他呢,什么都没有工作重要。我掀开被子,发现自己居然穿戴整齐,于是拿起公文包,换上皮鞋,飞速奔向地铁站。
  但愿黄总还在公司……
  一路上,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路人无论男女,看我的眼神都很不对劲。
  我衣服扣子没扣,还是裤子拉链没拉?我开始后悔出门没照镜子。
  煎熬着到了目的地,保安呆愣地看我走入大楼,正要进公司,就被一个留着银色长发的男人拦住。
  隔壁公司的乌副总?
  自从经历了蘑菇事件,我就对他们这邪教一般的公司敬谢不敏,而且,他们老总还混字母圈。
  “你的命运发生了偏移。”乌副总表情颇有点冷漠地说。
  这神棍发言,你们公司的人果然脑子都不太好使……
  我正想打个哈哈混过去,乌副总又补充了一句:“你不属于这里,需要我帮你重启吗?”
  我眼角抽搐地摇头,乌副总垂下眼帘,忽然又抬头,眼神单纯且诚挚:“黄涛不要你,我要你。”言罢转身离开。
  ……
  这副表情、这番话,要是展示给暗恋他的那群小姑娘,估计她们会当场尖叫,但我只会目瞪口呆。
  望着他的背影,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开门进了公司,同事们有人看我,却没人和我打招呼,就连关系最好的罗珊也没有任何表示。
  唉,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大不了真的跳槽去隔壁。
  畅通无阻地来到黄总办公室,他正在里面工作。
  我松了口气,轻轻敲了敲门,听到“请进”二字后推门而入。
  黄总依旧很俊很潮,他染着栗色的头发,认真办公的侧脸线条优越,不愧是能搞那么多婚外情的男人。
  “黄总……”两个字一出口,我提着的公文包直接掉在了地上。
  为什么是女人的声线?!
  黄总眉头一皱,看清我面容的时候又一下子舒展,他用我从没听过的温柔语调说:“这位小姐,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我先去下盥洗室。”捡起公文包,我逃一样地跑到厕所里。
  洗漱镜上清晰地映出我此时模样:黑色短发,白衬衣西装裤,明明是男人的打扮,却有着秀气的轮廓,鼻梁高挺,五官昳丽,胸部平整,充满了中性美。
  我的手颤抖着抚上自己的脸,原以为会连看第二眼的勇气都没有,却不料有一种别样的情绪涌上心头。
  貌似,我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扮相……
  镜中人,她应该有一双碧绿色的眼眸,有一头明艳的红发,她的眼神应该更倔强,还需要一些对命运的彷徨、一丝耽于欢爱的沉溺。
  她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伊莲,红发的伊莲……
  无面人的扮演,从来都很完美。
  头又痛了起来,四周在摇晃,镜中出现了黑发棕瞳的格尔曼·斯帕罗,他脸上凸起的肉芽蠕动,五官分解又重新组合,短短五秒,他变成了她,场面惊悚至极。
  不要再想了,周明瑞,不要再想了!!
  我本能般地在脑海里冥想起一个个光球,这方法简直有奇效,念头被极快地收束住,一切重新趋于稳定。
  意识回拢,我已经明白这是一场有关“我变成了女人”的噩梦。
  而且伦警官曾说过,梦里的镜子照不出真实的模样,这解释了为什么我先是看到女人的脸,又看到了格尔曼·斯帕罗。
  至于突然入梦的原因,我完全没有了印象。
  总之,先出去看看情况。
  我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浓重的黑暗。
  要不我还是回盥洗室吧……我往后退,却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回头一看,整个盥洗室都像被人用橡皮擦除了一般,仅剩下的男厕所标志也在我的注视下消失。
  没有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起初的不适后,我竟然能看清黑暗:这里空空荡荡,除了深黑的墙壁和中央的高台,什么都没有。
  我缓缓向高台走去,离得近了,才看清那里摆放着一张给巨人准备般的座椅。它整体仿佛铁制,表面铭刻有繁复而扭曲的奇异花纹,靠背顶端则往上延伸,此时,有一个身穿华丽服饰,头戴皇冠的男子正坐于椅上。
  他一头栗色微卷的长发,蓝眼睛,高鼻梁,薄嘴唇,还有两撇打理得很是漂亮的小胡须,此时正静默地看着我。
  “黄总!”我脱口而出。
  等等,虽然五官和黄总一模一样,但细节差了很多。
  “黄总?周明瑞,你什么时候给我起了这个外号?”高台上的男子露出和煦的笑容。
  他不是黄涛,不,他也是黄涛……一时间,我心里充满了混乱感。
  “不过,要和罗塞尔大帝对应的话,黄总这个称呼还挺合适。”他语气十分悠然,就像在和好朋友闲聊。
  罗塞尔大帝……罗塞尔·古斯塔夫?
  记忆被撕裂的感觉险些又要出现,我及时冥想,避免了这种状况。
  “你的状态很不对,祂在你体内复苏了?”黄涛一语切中我的现状,我不由讶异地看着他。
  犹豫片刻,我说:“黄……先生,请教你一个问题。”
  他挑眉,似乎觉得这样交谈很有趣。
  “你记忆里的周明瑞是什么样子?”
  “他就和你一样,黑发褐瞳、轮廓较深,戴半高黑色礼帽、穿黑色风衣。当然,他应该还有一个名字,周明瑞只是他最初、也是最难忘的开始,就像黄涛这两个字对我的意义。”
  看来我又在梦里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还有,他说周明瑞和黄涛只是开始?
  我看着他,脑海里暗潮汹涌。从伦警官出现之后,莎伦、伦警官、梦里的达尼兹、阿蒙、梅迪奇、阿罗德斯、乌副总还有这个黄涛,他们都认为我不是真正的我,一直想用晦涩难懂的话语点醒我。
  而我确实在潜移默化地改变,那些脱口而出的话语,下意识的想法,多出来的习惯,都不是周明瑞原本会做的。
  “那么,你认为该怎样区分,一个人是在找回记忆,还是在被替换?”我毫不掩饰地紧盯着黄涛,想要看清他表情的每一个变化。
  “记忆是会流逝的……”他眼神突然悠远,像是在眺望无穷高处,又或是追忆自己的人生,“记忆会改变、习惯会改变,但性格不会。”
  “就像现在的你,和以前一样心软话不多,却少了那份占卜家的谨慎,变得有些暴躁,这就是精神体被污染的迹象。”
  “但我确定你还不是祂,因为你仍想找回自己。”
  我心底掀起惊涛骇浪,他说的没错。面对伦警官,我内心渴望信任他,却总会不安和烦躁;面对梦里人物传达的信息,我明明觉得很重要,却总是懒得思考;尽管对那些人和事满腹疑惑,却一点也不想试探或者套别人的话,宁愿去和好朋友借酒消愁……
  这些负面的性格取向,一次次阻止我去追寻伦警官他们口中的真相。
  “周明瑞,”黄涛忽然出声,“你现在的自我认知里,自己是什么样?”
  我神情古怪地回答:“一个普通的社畜,正在你的公司打工。”
  “哈,故乡啊……”他笑着摇了摇头,又说,“梦里都在给我打工,看来你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崇拜我的。”
  “你也觉得我在做梦?可是在我看来,周明瑞的世界是真实的,你才是梦里的人物。”我故意这么说,其实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或许是梦中梦呢?”他态度并没有任何改变,依旧在微笑,“梦是精神体的写照。如果你被污染了,那么你的第一层梦就会诱人沉沦、暗藏杀机;至于第二层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它能存在,但梦里的我可以说这么多,证明你的灵性觉醒了,它在试图拯救你。”
  梦中梦、灵性……我想起每个梦里都会出现的深红潮水,它们总是给我一种安宁和温暖的感觉,好像这才是我的归宿。
  高台上的黄涛突然变了样子,似是人形,又像是一群合抱在一起的蠕虫,我被牵引着向他走去,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彼此的呼吸都纠缠在一起,那双蔚蓝的眼睛骤然变成深红,涌出潮水……
  一团黑影坐在巨大的椅子上,身旁的布景与我所处的地方如出一辙,它的脸上,一道裂口分分合合,大约是用来说话的嘴巴:“周明瑞,你的封印松动了。”
  “我猜你是忙着对抗体内苏醒的旧日。”
  “根据我的经验,和祂一起沉眠是最好的选择。那个时候,你的灵性直觉会被彻底蒙蔽,陷入自己构筑的,难以醒来也不愿醒来的美梦中,你需要在这种情况下找回自我,将祂战胜,才能暂时摆脱这个困扰。”
  “不过不靠外力,这种事是不可能的,我也是在贝尔纳黛的刺激下才找回了一些理智。”
  “总之,如果你真是在沉眠,那么祝你好运: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黑影身上突然有血红的花朵盛开,它反应迅速地想要遮蔽,却只能维持微妙的平衡。
  “不行,老乡只能帮你到这了,醒了以后记得来救我,我可撑不了多久啊!”
  潮水褪去,我表情无比复杂。
  梦境开始支撑不住地破碎,座椅上的黄涛却与刚刚有了些许不同,他表情更为灵动,发现我俩过于贴近的距离后,竟分毫不退,反而笑得十分灿烂:
  “周明瑞,告诉你个秘密,在我的梦里,你是最特别的一个。”
  “贝贝是我疼爱的女儿,而你是和我相伴一生,最懂彼此的人。”
  ……
  我严重怀疑你这么说,是想要牺牲自己,以防我和你女儿有超越友谊的关系!
——
  醒来以后的场面有些紧张。
  “女巫”带来的异变和痛苦已经消失,现在,卡琳娜不知何时离开了,伦警官正用枪指着彭登,而后者无动于衷,双方似乎已僵持很久。
  难怪这个梦没有伦警官出现,想来他是留在这和彭登对峙。
  看到这一幕的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路人怎么没反应,都没人报警的?
  不过这才正常。我自嘲地笑笑。
  见我醒转,伦警官和彭登齐齐望向我,彭登先一步开口:“你怎么样?我看你喝下那杯酒就倒了,正准备叫救护车,就被这自称警察的人拦住。”
  “他想害你,那不是酒是魔药。”伦警官非常冷静。
  “彭登……”我看着他,后者不为所动,俊逸的面容写满关切,“这里并不是现实,我想你也知道。”
  “为什么?”彭登根本没料到我会这么说。
  从这座充满风情的酒吧里眺望:外界高楼林立、灰白水泥墙勾勒出无数现代化建筑,一辆辆汽车穿行其间,人们身着各有特色的衣服,交谈着体系完备的政治、经济、科学,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
  “因为不真实的是我,我做了一场完美的梦,有关一个游子念念不忘的故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眼角有些酸涩。
  “我不清楚这两天你经历了什么,简直像被邪教洗脑了,”彭登用看傻子的眼神回应,“你好好想想吧,我们一起接受九年义务教育,一起高考,一起踏上社会找工作,中间既有挫折,也有喜悦,现在你跟我说你是假的,而我是你的梦中人物?”
  “克莱恩,我相信你不会被他骗的。”伦警官适时插话,这一次,他坚定地喊了“克莱恩”,而非“周先生”。
  其实,彭登说的也没错。
  如果没有伦警官的介入,我大概会简简单单地过完一生,和彭登是一辈子最好的朋友,死后还可以搞个合葬的那种。
  但从喝下“刺客”魔药、邪教初现端倪时,我就明白,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美梦。
  “这两天我一直很迷惑,我到底是在苏醒,还是在被污染?”我没有接彭登的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其实答案很简单。污染在悄无声息地进行,而苏醒总是伴随着痛苦和撕裂。要找回自己可真不容易,因为我和污染源一体双生,同根同源,你说是吧?”
  彭登忽然露出我从没见过的阴森笑容。
  “感谢你,我也想起来了。”
  “砰”,伦警官的枪响了。
  灰雾缭绕,子弹被阻挡在外。
  我突然明白,这片灰雾只是本能地保护着我和他,它们抵挡一切外来者的伤害和干扰,却成了我苏醒路上的阻碍。
  “这个梦里,不够层次的外来者伤害不了我,也伤害不了你。”彭登甚至悠闲地抿了一口酒,“你想拖着我沉眠,却把我一同唤醒,真是有趣。”
  “那么从现在起,我们之间的较量,正式开始。”
  彭登起身,笃定地往外走。他和我一样尚未完全觉醒,没有找回任何力量,只有灰雾的被动防御,暂时奈何不了外来者伦警官。
  这时,熟悉的困倦感传来,是伦警官在使用自己的非凡能力,我迟疑了一下,选择了拒绝。
  “这种层次的力量,他靠灵性就可以规避,我当然也行。”彭登语气充满了嘲讽。
  伦警官却不见急躁,他放下手枪,不知从哪取出一本薄薄的笔记。
  “梦魇不能,但织梦人可以……”他喃喃,笔记本自动摊开,某一页上散发出柔和的光晕,这是我如今无法抵抗的!
  瑰丽的色彩在眼前纷呈,一个金发绿眸的少女抬起头,绝美的容颜足以令世人喟叹,她说:
  “呼,几百次的尝试,终于记录成功了。”
——
  睁眼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身处狭窄的地下室,而手上正拿着扑克牌。
  坐在我对面的人说:“克莱恩,你醒了?”
  正是伦警官。
  “嗯,”想到他之前说的治疗,我顺带调侃了一句:“这次算是治疗成功了?”
  伦警官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差不多吧。”
  “所以现在是什么状况?”我问。
  “来之前我有向正义小姐和魔术师小姐求助,通过织梦人的非凡能力,把你和彭登一起拉进了我的梦中。”伦警官回复。
  正义?魔术师?听上去是塔罗牌的代号。
  想了想,我说:“伦警官,我现在虽然搞清楚了状况,但记忆并没有恢复,我还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问吧。”他点头。
  “你是怎么进入我梦里的?”
  他拿起金币展示给我:“你沉眠之前,将沾染了灰雾气息的金币送给了五位朋友。其中我和莎伦序列最低,受到的阻碍最小,所以先见到了你。”
  难怪他和最早遇见时不一样……
  “我在梦中梦里遇见的人和事,都和现实有关?”
  “你的第一层梦境里就有很多现实中的熟人,但他们只是空壳。梦中梦的话,虽然我没怎么参与,但看场景,应该源自你的真实记忆和潜意识。”
  “我还在梦中梦里见到了深红潮水,它会向我传达一些人说话的画面,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在沉眠之前,是神明……”伦警官眼神突然十分古怪,“那些都是别人在向你祈祷,原本沉眠的你是不会收到的,但通过第二层梦境,你的灵性自主觉醒了少许。”
  “可是潮水褪去后,他们都向我告白了……”我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那,那可能是,是因为,祈祷光点会传达他们一部分的真实情绪。”伦警官脸瞬间涨得通红。
  “你回应他们了吗?”伦警官又小声问。
  “有的回应了……”我目光呆滞。
  “那会真的传达到现实里的。”伦警官也傻了。
  一个沾花惹草、情债累累的神明……我抖了一抖,忽然觉得不苏醒也挺好的。
  一时间,场面颇为安静。
  “伦警官,”我打破沉默,““你的梦里还有灰雾存在吗?”
  “我能不受阻碍地见到你,就证明没有。”他摇了摇头。
  “那事情很简单了,我和彭登都成了普通人,你以非凡者的能力去把他解决,一切就结束了。”我决定先把迫在眉睫的事情解决。
  “事实上,由于神奇物品的限制,我只能发挥织梦人十分之一的能力。”伦纳德叹气,“之前诱导你做梦的消耗还好,但现在是在我自己的梦里。你和彭登的位格太高,光是把你们限制住,就花费了我所有力量。”
  没有办法了吗……?
  “不过,”伦警官狡黠地笑了,“我曾经可是灵巫啊。”
  他左牙上缓缓浮现出漩涡,一个小巧的人型生物从里面走出。
  “我花了很久才找到这个实力够强、能畅游梦境的灵。”伦警官有些感慨,“要不是想带它进来,我会比莎伦更快。”
  “现在,就等着它去找到彭登,然后做个了断。”
  我看向灵,它外貌酷似人类女性,有一双深红色的眼眸。发现我的目光后,它朝我露出笑容,嘴巴甚至咧到了耳根。
  接着,它消失在了空气中。
  不知为何,我有些不寒而栗。
  “你在哪找到这个灵的?”
  “我忘了……”伦纳德目光一滞,随后偏过头,不想面对我看傻子的眼神。
——
  我和伦警官在地下室玩起了扑克牌。
  老实说,两个人的扑克牌玩法太少了,但拿来消磨时间还是不错的。
  “克莱恩,”伦警官看了眼自己的底牌,“现在的场景,让我想起当初在廷根市值夜者小队的日子。那时候我、你、科恩黎、洛耀经常一起玩牌。”
  “虽然尚未想起来,但那应该是一段美好的记忆。”我笑着说。
  “是啊,如果不是真实造物主的子嗣……”话音未落,地下室突然剧烈震颤起来。碎石下落,我和伦警官对视一眼,一同冲出了地下室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恐怖的怪物。
  它高约十四五米,像是灵的极致放大版。血红的眼眸向外突出,身上长出了层层叠叠的生殖器官,它的腹部,彭登的扭曲脸庞若隐若现。
  “这就是你那个灵解决问题的方式?”我瞪大眼睛问伦警官。
  “该死,堕落母神的陷阱……!”伦警官咬紧了牙关。
  堕落母神又是谁?我还没从震撼中走出,怪物已经发现了我们,它发出非人的唳嚎,生殖器官状的肉块加速蠕动,朝我们冲了过来!
  “快走!”伦警官的第一反应是挡在我身前。
  走,在你的梦里能去哪儿?
  “我会解除对你的限制,你回到第一层梦以后,记得耐心等其他有金币的人出现……”
  “不用。”我打断伦警官的话。
  无论是我,还是彭登,都不该被这不知哪来的堕落母神操控。
  伦警官,也不该做出什么牺牲,明明我才是那个想要守护一切的人。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我下定决心,说出了第一句话。
  灰白雾气像是有了目标,直接穿透梦境的屏障,笼罩在这片大地上。
  “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
  比天空更崇高的地方,有扇古老的大门訇然中开,里面隐约能看到无数密密麻麻的蠕虫合抱在一起,团坐于青铜高背椅上。
  “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刹那之间,蠕虫聚合成一个头戴高礼帽,身穿黑色西装的绅士,他的目光与我交接。
  “啊————!”那是怪物不安的哀嚎,但我已没有闲心关注它的情况。
  源源不断的记忆与力量在体内滋长,想来另一边,彭登也是一样。
  “克莱恩……”伦警官怔怔地凝视着我。
  我看见怪物的身体像粘液一样溶解,只剩下彭登紧闭双眼的面容。神奇的是,粘液又再度沸腾,向中间汇聚,渐渐组合成一个披着深黑色斗篷,下半身由无数滑腻触手构成的生物。
  我发出一声叹息。
  苏醒的过程很漫长,现在的我们大约只有序列4水平,但再往上的台阶,随时可以越过。
  “我该叫你克莱恩,还是周明瑞?”斗篷人说话的声音十分飘渺。
  我微笑答道:“请便。”
  “其实,这样的争斗对我们都没有好处。”斗篷人幽幽地说,“这段时间的相处,你还没有看出来吗?我是最适合你的人,彭登和周明瑞一同成长,克莱恩和天尊一体双生,彼此是那样契合。”
  “让你那位小朋友解除梦境吧,既然谁也取代不了谁,不如我们融合在一起,你成为我,或者,我成为你。”
  “我们都将是诡秘之主。”斗篷人的外套无风自动,露出纯黑的瞳孔,祂凝视我的眼神一如既往,仿佛彭登在看着他最亲密的朋友周明瑞。
  也许曾留念过那样的生活,亦曾贪恋有一知己的温暖,但……
  我还有更多难以割舍的羁绊。
  回应祂的是我的一发空气弹。
  祂瞬间消失,从远方升腾的火焰中出现。
  与此同时,祂周身缭绕起灰雾,伦纳德秘密发动的攻击被抵消了。
  天尊嘴角勾起诡秘的笑:“没用的,只有他和我才能伤害到对方,而我们永远一样强。”
  不行……再这样下去,等我们实力恢复到序列3,伦纳德就危险了!
  “克莱恩。”伦纳德忽然说,“乘你只恢复到序列4,我要把你扔出我的梦。”
  “伦纳德!”我直觉他要做什么危险的事。
  “你醒了以后,记得看看我的祈祷光点,”他一点不在乎我的语气,“好歹我也是序列4的守夜人,欺负你们两个没有秘偶的诡法师,还是挺随便的。”
  “你想干嘛?别冲动,我有办法!”我第一次这么恼恨他实力比我强。
  “这次,我来当英雄。”他冲我一笑,显得跃跃欲试。
  下一秒,我的身躯被一股巨力抽离,我尽全力恢复力量,想要强行支撑,却看见伦纳德笑着吟诵起那句熟悉的“起码一事是真啊,其余皆谎!”,接着张开双臂,整个人像画一样扭曲变形,往外膨胀,直到化身为一条八腿魔狼。
  魔狼面目狰狞,它还嫌不够似的,腿一直在增加,十六条,三十二条……身躯很快就比小山还大,然后炸成数不清的污浊残肢。
  它失控了。
  黑夜的力量前所未有之强大,隐秘降临这片梦境,天尊也无法逃离,只能不甘地与它共沉沦。
  我早该明白……
  他连续用了那么多次入梦,又都以彻底崩塌结尾,怎么可能一点事没有?
  这次,他不过是放任自己从失控的悬崖边跌落,而我只能松开手,任由这片梦境在我指尖崩散。
  梦醒了。
  
结尾部分:
写给阿兹克先生的信(一点点克兹)
“尊敬的阿兹克先生:
  由于一群人的努力,和一个人的牺牲,我苏醒了。
  您写的信我已经收到,很高兴能帮助您,在又一段新生中成功找回记忆。
  我看到您去了很多地方旅行,您笔下的景色、美食与有趣的经历令人心情愉悦。在这里,我十分赞同您对迪西馅饼的评价,它上面渗透出的金黄油脂让每个看见的人都充满食欲,如果有机会,希望能邀请您一同前往费内波特,我知道那里有一家位置隐蔽的小店,里面的甜冰茶配迪西馅饼值得所有人的赞美。
  除此之外,还想请教您:以您对死亡与冥界的了解,亡者,尤其是死去不久的失控非凡者,他们有哪些复生的渠道?
  最后,如果您想要获得灵魂的完整,我想现在的自己能够提供一些帮助。
  以及,真挚地感谢您,在过去、现在乃至未来对我的关怀,对我来说,您就像父亲,是我最敬重和珍惜的人。
  “您永远的学生与朋友,克莱恩·莫雷蒂。”
  吹响铜哨,白骨信使出现了,它从上到下每一根骨头都在激烈地抖动,接过信后迅速离开。
一次普通的塔罗会(克蒙)
  一个普通的周一。
  斑驳长桌的两侧,一道道深红光芒同时腾起,定格成了“倒吊人”、“太阳”、“隐者”、“魔术师”等人。
  奥黛丽·霍尔习惯性地环顾四周,发现这次的塔罗会成员出现了一些变化。
  “星星”先生没有来,多了一位戴尖顶软帽,身穿古典长袍的男士。
  我记得“星星”先生之前说,自己要去做一件大事,现在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佛尔思肯定很着急,“星星”先生还带着她那本“莱诺曼的旅行笔记”……
  没再多想,奥黛丽像往常那样站了起来,一一和大家打招呼,轮到新来的成员时,她放缓语速:“下午好——”
  “‘恋人’。”那位男士悠然地说。
  “下午好,恋人先生。”奥黛丽语调不变,依旧轻快,而心里已十分惊讶。
  真的是新成员……愚者先生苏醒了?可以邀请新人了?
  她下意识望向青铜长桌的上首,那里依旧空空荡荡。
  难道是非法入侵的外来者……?
  奥黛丽,要相信愚者先生!她告诉自己,随后发现其余成员都端坐着,没有人先开口。
  想了想,她决定继续发挥带头者的作用:“我昨天在心灵潜意识大海里发现……”
  “我们已经找到了西大陆的……”“倒吊人”先生同步出声了。
  “您先说。”奥黛丽为这小小的巧合笑了一下,迅速把话语权让给了他。
  “倒吊人”点头,开始讲述起在西大陆的最新发现。
  一片和谐的气氛中,塔罗会照常进行着。
  半小时后,聚会结束。与往常不同的是,当其余成员化作流光离开,“恋人”竟然还坐在原位。
  “尊敬的愚者先生,已经苏醒的话,不该来见见老朋友吗?”“恋人”推了推右眼上的单片眼镜。
  代表“世界”的座椅上,一个人影缓缓浮现。
  “你是自己离开,还是我请你出去?”克莱恩表现得很有绅士风度。
  “真是绝情啊,不是你亲自答应让我加入塔罗会的吗?”阿蒙笑容不变,“我还在等你教会我什么叫‘勇气、牺牲和爱’呢。”
  克莱恩皮笑肉不笑:“很抱歉,但经过考察,你现在被请离塔罗会了。”
  “你人性保持的挺不错。”阿蒙似是而非地感慨一句。
  “谢谢,顶级欺诈师的夸奖,我担待不起。”克莱恩寸步不让,话语里满是“这不欢迎你”的意思。
  “我确实欺诈了你。”阿蒙忽然出现在克莱恩的身前,他把脸凑得极近,大大的笑容盛放在瘦削的脸上:“其实我已经学会了‘勇气和牺牲’,不然也不会来招惹掌握着源堡的愚者。”
  “我目前只缺‘爱’,而我记得某人说过,‘你现在是我的恋人了,阿蒙。’”
  带着势在必得的笑,阿蒙紧盯着克莱恩。他看见愚者先生眉头慢慢皱起,眼里开始闪烁愤怒、羞耻又危险的光芒。
  这才有趣嘛,他想。
  
散心(克蒙克达)
  阳光和煦,海风吹拂,蔚蓝的大海泛起轻柔的波涛,即使在慷慨之城拜亚姆,这也称得上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克莱恩正坐在港口附近的一间酒吧里,他这次换上了十分普通的相貌,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
  “你不知道,昨天我在‘红剧场’遇到一个因蒂斯的妞,那是真的火辣!”海盗们叽叽喳喳的交谈声传入耳朵里。
  “吃屎去吧,这里谁不知道你还是个雏儿?”有人喝起了倒彩。
  “从昨晚之后,老子就不是了,老子坚持了半小时!”最早说话那人喊得十分自豪。
  克莱恩手一抖,酒杯差点被甩出去。
  他实在不想回忆起昨天在源堡上和阿蒙发生的事情,虽然他坚持的时间是这个海盗的很多倍。
  (至于细节嘛,无非是:
  蒙:都已经序列0了,你居然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么?
  克:身为天生的神话生物,难道你试过?
  蒙:呃……这种肉体的欢愉还挺奇妙的,我有点想亲……啊……呃……你的脸……啊……嗯……
  克内心:你不是喜欢欺诈吗?你不是喜欢吓唬我吗?你不是在神弃之地玩什么追逃游戏吗?怎么只会叫了?我猛不猛?嗯?
  克嘴上:呵呵。)
  这次到拜亚姆,主要是来散心,以及见一见那位反抗军的首领。
  对于梦里发生的事,如果说克莱恩原本有一丝侥幸心理,那么阿蒙找上门来后,他就意识到这是必需正视的事情。
  如果达尼兹真的……但他和阿蒙不一样,我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他的感情。克莱恩心里很复杂。
  正在这时,有个半巨人般的男子走进酒吧,看到生面孔后,他直接来到了克莱恩旁边。
  “这位先生,能占用一下您的时间吗?我想给您讲一讲我们的道标和救主,‘愚者’先生。”他弯腰,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
  你勾起了我不好的回忆……不过现在来看,古老年代里的‘王’时之天使,真的臣服于我主了……唉,阿蒙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完全摸不着头脑,这难道又是一次欺诈?
  “这位先生?”见克莱恩走神,半巨人又轻声说了一句。
  “赞美愚者!”克莱恩笑容温和地回复。
  “原来您已经是主的信徒了,那我不打扰您了。”半巨人高兴地坐到酒吧另一侧。
  经过这件事,克莱恩决定不再犹豫,直接去找达尼兹解决问题。
  五分钟前——
  达尼兹正认真摆弄着面前的电报,准备与“黄金梦想号”进行交接。
  说实话,这台电报机总是给他很讨厌的感觉。前段时间,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影响,他在说正事的电报里嘲讽了大副、二副、“铁皮”、“水桶”他们,然后热情洋溢地向船长做了告白。
  尽管事后他表示,这都是安德森的捉弄,但船长依然意味深长地回复:“并没有和船员恋爱的打算。”
  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达尼兹意外发现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
  尤其前几天,他做了个绯色之梦,不过说是绯色,又挺纯情,说是纯情,又有些惊悚——他向格尔曼·斯帕罗告白了。
  “你也知道我喜欢,美丽,强大,神秘,知性,可以将人踩在脚底下那种。狗屎!总之,这样的人,不仅有船长,还有……”
  那是他的原话。
  狗屎,我最近真的脑子不太正常!达尼兹用力地锤了下桌子,想要将奇奇怪怪的想法彻底驱逐,就看到眼前,一个身穿黑色风衣,面容冷峻的男子忽然出现。
  “万磅先生,你喜欢我?”他听到格尔曼·斯帕罗板着脸,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地说。
  “狗屎!”他一下子站起来,给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不喜欢就好。”格尔曼·斯帕罗没什么表情,似乎准备就这样离开。
  “谁说老……我不喜欢你了?总之就那么回事吧。”达尼兹感觉自己晕乎乎的,放在平时,他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和格尔曼·斯帕罗这样说话?
  疯狂冒险家的眼神变得很复杂,好像遇到了就连神明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的问题。
  “我以后会常来看你的。”犹豫了片刻,格尔曼·斯帕罗如此回复道。
  
封印(克罗)
  我之前那样说是不是不太好,达尼兹最后好像很生气……这对于一个从没有感情经历的人来说真是太棘手了。克莱恩想。
  他正站在一座生机盎然的小岛上,面前是极尽恢弘态势的黑色陵寝。
  相较于对阿蒙的放纵、对达尼兹的无措,对大帝,克莱恩更多的是一种随意。
  都是在开放时代成长的老乡,谁还不会开些奇怪的玩笑了?
  推开陵寝的大门,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想来罗塞尔·古斯塔夫的状态又回到了从前。
  心念一动,盲目痴愚的效果触发,克莱恩看见黑影摇摇晃晃地坐在了高椅上。
  身为半个旧日,他目前还没有办法彻底清除“原始月亮”的污染,但加固封印,让它能运转更久,还是很容易的。
  克莱恩伸出右手,调动“源堡”,重新于身前勾勒出了“愚者”高背椅后的神秘符号——那由半个“无瞳之眼”和半个“扭曲之线”组成。
  这一次,由接近旧日级别的力量主导,堕落母神的污染被更彻底的封印了。
  罗塞尔恢复意识,黑影上出现了清晰的五官轮廓,他说:“周明瑞,你醒了?”
  “嗯,还要多谢你的帮助。”克莱恩具现出一把座椅,摆出一副好友座谈会的架势。
  “战胜了祂,你已经是半个旧日了……”罗塞尔有些感慨。
  “还没有战胜,”似乎想到了什么,克莱恩的表情有些伤感,他笑笑:“我们终将再次见面。”
  “不错,这话说的很有神明范儿。”罗塞尔说完,语气有所改变:“贝尔纳黛怎么样了?”
  糟糕,最近没怎么关注她……嘉德丽雅没有表示,应该就是挺好的吧?克莱恩正欲回答,罗塞尔就笑着说:“行了,知道你最近自顾不暇,应该没空管贝贝。”
  贝贝……你越来越黄涛化了……
  “对了,你是不是觉得梦里我和你说的那些话,是为了防止你对贝贝下手?”罗塞尔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这件事。
  “难道不是吗?”克莱恩谨慎地答复。
  “怎么讲呢,”罗塞尔笑了,这位久经花丛的大帝眼神竟有些不好意思,“我说的都是真的。”
  这一刻,克莱恩严重怀疑自己被欲望母树侵蚀了,不然为什么总是在召奇怪的桃花?
  他甚至想起古早年代里言情小说的简介:
  游戏人间、不懂感情的天使之王为我折腰;
  脾气暴躁、倾慕他人的傲娇海盗为我折服;
  花丛老手、处处留情的一代大帝为我收心……
  也许是克莱恩的目光太过复杂,罗塞尔轻咳一声:“这些事情,等你成为旧日之后再谈吧。”
  “你不会为了私人感情就不救我,把我抛弃在这座陵寝里吧?”
  这种事,我还是做不出来的……
  克莱恩缓缓吐出两个字:“不会。”
  “那好,我休息去了,期待我们下次见面。”罗塞尔的身影飞快虚幻,仿佛消失在了当前世界里,只剩若有若无的影子徘徊于那座铁黑色的宝座上。
  我已经不是太想和你见面了……克莱恩想着,也离开了。
偶遇(克红一丢丢克银)
  贝克兰德乔伍德区的一处广场。
  一位绅士坐在躺椅上,正在看报。
  白鸽在他脚下啄食,有只大胆的家伙甚至落在了他的肩上。
  远处,一名红发男子步伐散漫地走到绅士面前,瞬间,白鸽受惊般飞起,振翅的声音还回荡在耳畔。
  克莱恩看着梅迪奇年轻英俊的面庞,两人谁也没先出声。
  为大帝加固封印后,克莱恩的灵性直觉提醒他,这里有不寻常的地方,没想到,刻意的停留竟然等到了梅迪奇。
  “你今天是特意来感谢我的?”梅迪奇开口,还是熟悉的味道。
  如果早知道是你,我就不会来这了……
  克莱恩没回答,直接换了个话题:“你身上另外两个恶灵呢?”
  “我吞掉了他们,现在只有伟大的战争之王了。”梅迪奇直接坐在了克莱恩身边,他自来熟地揽过克莱恩的肩膀,“听说,你把小乌鸦教坏了?”
  “啪”,克莱恩放下了报纸。
  “啧啧啧,我还说想睡你一次,没想到被小乌鸦抢先了,”梅迪奇神态越发嚣张,“你知道吗?大蛇最近也在念叨你,一直劝主和你合作。”
  “你魅力还真挺大的嘛!”就在梅迪奇即将用手摸到克莱恩脸颊的时候,他突然呆愣了一下。
  下一秒,他被人按倒在躺椅上。
  “你知道我从阿蒙那学到了什么吗?”克莱恩微笑着说,“当你有实力的时候,能动手,就不要动口。”
  梅迪奇眯起眼睛,眉头皱了一下。他试图用火焰灼烧克莱恩,却又陷入了盲目痴愚中。
  他放弃挣扎,貌似恭维地说“掌握源质的序列0真是厉害!”
  克莱恩不发一言。
  “你不是要让我试试被你征服的感觉吗?”梅迪奇红发飘散,他舔了舔嘴唇,眼神轻蔑而傲慢,“还是说,你不敢?”
  试试就逝世!
  “如你所愿。”前奇迹师克莱恩回复。
  
伦纳德的祷告(克伦)
  “尊敬的愚者先生。”
  容貌十分英俊的黑发男子端坐在椅子上,他衬衣最上方的扣子敞开,显得很是散漫。
  此时,他的神态有些犹疑。
  “或者,该叫你克莱恩?”
  “你应该不会觉得我在冒犯你吧。”他突然笑了起来。
  “老头告诉我你就是愚者的时候,我真的很惊讶,甚至有点不敢相信!直到他把证据一条条陈列,我才勉强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
  “明天,我们会尝试进入你的梦境,老头说那里很危险,但我做了充足的准备。”
  “克莱恩……你不要总是一个人去当英雄。”他目光放空,像在回忆往事,“队长走了,戴莉女士也不在了,对我来说,你就是最重要的那个人。”
  “可你一直在前行,速度很快,我追赶不上,只能一步步看着你以恐怖的速度晋升,拥有旁人羡艳的力量,然后陷入沉眠,如一场节奏极快的戏剧落幕。”
  “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他长叹一声。
  “其实我有想过,塔罗会那么多人里,你只把金币给了我。是因为我对你来说很特别吗?毕竟廷根市那个占卜家的过往和他最真实的一面,只有我知道。”他一边说,一边笑得很开心,“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我喜欢你,就是那种喜欢。”
  “希望你醒来不会直接把我踢出塔罗会。”
  “以及,虽然很不想说,但如果我这次没能回来,请你……”他忽然讲不下去了,绿色的眼眸盛着彷徨和无措,还有丝一往无前的果决。
  “唉,就这样吧。”他以手支头,画面渐渐消散。
终章(克镜克伦克天尊)
  “阿罗德斯,你知道伦纳德·米切尔现在的状况吗?”
  泛着银光的镜面上,出现寸寸龟裂的天空和大地,到处散落着动物的断臂残肢,最中间,一个眸光血红的狼头正凝视着一团黑色的茧。
  “该你提问了。”
  “尊敬的主人,你还想知道怎么去那里吗?”
  “嗯。”
  “感受力量中祂的精神烙印,顺着指引前往梦境。”
  “尊敬的主人,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
  “那这一次,请不要忘记阿罗德斯。”哭脸。
  克莱恩用手抚摸了下阿罗德斯的镜面。
  “放心,我再也不会忘记任何人。”
  阿罗德斯的心里,它伟大的、至高的主人说的是“我再也不会忘记你了。”
  真好,它想,那就够了。
——
  这是片破碎的土地。
  这是被遗弃的梦境。
  克莱恩的进入激起了强烈反抗,魔狼的残肢从地底升起,抓向他,想要将他也拖入黑暗和隐秘的深渊,但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又呆滞地掉落在地。
  克莱恩将自己与梦境的主人嫁接在一起,随后,他直接出现在魔狼头颅的面前。
  魔狼睁开了双目,眼中一片清明,巨大的头颅变化,渐渐形成一位黑发绿瞳的男子。克莱恩愚弄了伦纳德残留的灵,让他以为自己没有失控!
  “克莱恩,你醒了?”伦纳德语气中充满了惊喜。
  “我醒了。”克莱恩目光柔和。
  “那就好,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伦纳德笑着摇头,“半神的生命很长,失控之后也是如此。我能以神话形态一直隐秘这场梦境,让祂无法离开。”
  “你不是自诩最了解我的人吗?”克莱恩哑然失笑,“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人牺牲了。”
  四目交接,两人都能看到对方眼里汹涌的浪潮,澎湃的爱意几乎要溢出——
  “所以,我只是任何人之一?”伦纳德眨眨眼睛,好像又恢复了昔日的洒脱。
  “你还记不记得阿罗德斯在梦里问我的几个问题?”克莱恩答非所问,“你虽然没有偷看,但我回答的声音,你肯定听到了。”
  “阿罗德斯问我,以后会考虑找个恋人吗?我说‘会。’”
  “那你愿意吗?”克莱恩望向伦纳德,眼神中,是他这么多年人生从未展现过的另一种温柔。
  “当然,我荣幸之至。”伦纳德的绿眼睛如此明亮,好像在发光——恰如他在塔罗会里的代号
  “星星”。
——
  用愚弄历史的方式,将过去篡改成“伦纳德·米切尔完好地离开了梦境,克莱恩·莫雷蒂留下对抗天尊”,克莱恩目光沉静,望向梦境中央黑色的大茧。
  那里面,古老的意志感受到同源的气息,正在急不可耐的复苏。
  可惜我和以前不一样了……克莱恩心想。
  阿蒙教会了他春心,达尼兹教会了他动情,罗塞尔教会了他亵渎,梅迪奇教会了他征服,阿罗德斯教会了他抱憾,伦纳德教会了他相爱。
  还有,那早就在时代浪潮中学会的怜悯与守护。
  人性因此而更加完满,昔日无法对抗,只能以沉睡来压抑的神性,如今绝非牢不可破!
  克莱恩伸手,握住大茧上延伸出的灵体之线;茧内,天尊重新睁眼,穿透厚重的黑壳与灰白的雾气,看向那个与自己一体双生的人。
  他们的嘴角,同时勾起一抹微笑。
  (完)

总结:
  第一次!第一次写完自己的脑洞!而且还是上万字,我好激动!!!
  这篇文的瑕疵很多很多,一开始,我是抱着随便写写,为了活动凑字数的心态下笔的。大纲什么的完全没有,想写什么写什么,写到哪儿算哪儿那种,所以全文生拉硬扯,结尾更是不知道什么东西,在这里给看下去的各位磕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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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澜德Wland2.4.0 be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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