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和维克特利坐在银十字诊室门前的长椅上。
我们没有交谈。如果是小光和翔,他们八成会拌嘴的——虽然那更像地球语里的打情骂俏,尤其是在他们确定了关系后。
从那以后,我总觉得我和维克特利的关系有点微妙,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按人类的时间来算,我们已经离开他们很久了。和他们分开后,我就返回了自己的时空,维克特利则回到了地底,从那以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面。
我本以为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至少在七个小时前,我还是这么认为的。
我从宇宙警备队接到任务,追击一只布鲁顿。我追着它穿过一个又一个虫洞,到了这个时空的地球上。
我担心这个地球上的人们并不知晓奥特战士的存在,为了避免恐慌我打算速战速决,但战斗造成的影响还是很快被人类察觉到了。有几架飞机飞来盘旋在我的身侧,试图向布鲁顿进攻。
直到我发现这几架飞机上都印着“UPG”的字样,我才意识到这是我曾守护过的地球,于是很自然地,我想起了曾和我在这个星球上并肩战斗过的伙伴,维克特利。他会出现吗?
在战斗中分神不是好习惯。我恍惚了一下,很快又投入到战斗中。布鲁顿是棘手的怪兽,加之城市地形的限制,不方便使用大范围的光线技能。现在的UPG技术上有些生涩,看样子这个地球上很久没有出现过怪兽了,他们帮不上什么忙,我有些焦头烂额起来。
我和布鲁顿正僵持不下,忽然有一道黄色的光刃重重地落在了布鲁顿的身上,把布鲁顿踢开好远。我顺着光刃的方向看去,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希望操纵这具身体的人会是个成熟的维克特利安战士,这样他才兴许帮得上什么忙,我这么想着,正想和这剧身体的操纵者商讨战术的时候,却愣住了,我没有感应到第三个人的存在。也就是说,那不是别人,那就是他。
维克特利从我点了点头,然后投入到战局之中。虽然没有进行战术商讨,但我们配合得很默契,在他的帮助下,我很快消灭了布鲁顿。
我和维克特利站在战后的土地上,我听见响亮的欢呼,我很久没有听见这样的欢呼了,这使得我有些恍惚。我忽然想起那些和维克特利一起并肩作战的日子,在打败五帝王,打败路基艾尔时,我也听见这样响亮的欢呼。
我们对视一眼,然后向天空飞去。
布鲁顿被消灭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我该离开了。在以往,我会兴高采烈地飞回光之国去,但现在我并不着急离开,我的确思念我在这个时空的战友们,何况其中的一位就在我的眼前。
于是我开口呼唤了他的名字:“维克特利。”
名字的主人顿住了身形,停下了飞翔,他侧身望着我。
“好久不见。”这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维克特利望向我的那一刻,我忽然没有来得有点紧张,一下忘了要说什么,蹦出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来。
但维克特利并没有觉察到什么,他只是点了点头。
“我打算去光之国看看艾克斯他们,你要和我一起去吗?”我终于想起了我刚才想说的话。
我看见他张了张嘴,似乎是要说些什么,却半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随即他的脸上罕见的流露出茫然的神情,但这只持续了一两秒,他又恢复了以往那副平静的样子,然后摇摇头。
我觉察到了什么让我不可置信的东西,于是我又问:“请原谅我的失礼,可是为什么不去呢?”
维克特利又摇了摇头,他摆摆手,意思是回头见,然后就转身地球的方向飞去。
“请等一下!”我大声地叫住了他,他的举动更证实了我的猜测:“为什么不说话呢?”
“你不能说话了,对吗?”
维克特利停住了。
2
于是现在,我们就在银十字的诊室前了。
维克特利是被我硬拉来的,他不愿意来,我对着他磨破了嘴皮子他才勉强同意,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来光之国那么抗拒,他之前不这样,我很想问问他,可惜他说不了话。
我,银河奥特曼,他,维克特利奥特曼,在银十字的诊室前正襟危坐,硬生生把诊室长廊坐出了会议室的味道,维克特利的坐姿过于端正,连带着我也紧张了起来。
其实我很想找维克特利说说话,但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来也怪,我和他并肩作战了这么久,交流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内容更是只用简单的点头摇头就能解决。听说泰迦的三人小队常常闹得优幸彻夜难眠,这么看来,我和维克特利到是给小光和翔省了不少事。
我们两个确实算不上熟络,我仔细想了想,即使我们并肩作战了这么久,我们真正见面的次数也不多,我们一般会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小光和翔,而且大多数时候维克特利的意识都在沉睡,我也不是一直都在帮小光进行战术指导。
平日繁忙的诊室今天却没什么人,长廊里静的出奇。
检查报告过会儿才出,我实在闷得慌,我还是想找维克特利说话,即使他无法回应我——我甚至不知道他会不会发奥特签名。
奥特签名,这倒是提醒我了。
“你会发奥特签名吗?”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长廊里回荡。
维克特利好像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看了看我,茫然地摇了摇头。
好吧,看样子他连奥特签名是什么也不知道。
不过这并不出乎我的意料,他总是一个人呆在地底,我甚至可能是他见过的第一个同类,如果他会发奥特签名,那才奇怪。
“就是这个。”我伸手召出一个光屏。
“只要你专注地想你要发送的东西,同时把能量聚集在手心,”我的手心中浮现出我的奥特签名,“就像这样。”
维克特利照做了,他的手心中也浮现出他的奥特签名,那是他的名字。
“也能发送图像。”我的手心中跳出一个小人,是我挥舞着银河火花枪的样子,准确来说,这不是我本人,这是UPG的电脑图标,还有维克特利和谢帕顿的,我觉得很可爱,就保存了下来。
维克特利盯着小人看了好一会儿,看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是你和谢帕顿的。”我的手心里跳出另外两个小人。
维克特利的手心里跳出了谢帕顿的图像,谢帕顿挥舞着大爪子作奔跑状,长长的尾巴一摆一摆,背上的水晶也随之闪闪发光亮,像永不熄灭的火花塔。
“图像还可以互动。”我把手凑近了,让小银河用火花枪的末端戳了戳小谢帕顿的爪子,它的爪子也随之动了动。
维克特利来了兴致,让小谢帕顿抬起爪子往小银河身上拍了拍,谁知这一下没有控制好力道,小银河一个踉跄,摔倒了。
虽然摔倒的不是我,但我还是尴尬地想当场钻进地底和维克特利水晶为伴。始作俑者维克特利倒没有这么想,反而把手心上的小谢帕顿转换成了小维克特利的图像,把小银河扶了起来。
我说了声谢试图缓解尴尬,还让小银河拍了拍小维克特利的肩以示谢意。谁想到这投影真如此弱不禁风,小维克特利也“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这样想来,“我”被小谢帕顿一巴掌拍倒在地的事也就没有这么尴尬了。
我刚想扶起小维克特利,他就已经爬起来了,然后毫不客气地给了小银河一拳,小银河就不负众望地翻倒在地了。
这回我不尴尬了,我看了看维克特利,他也在看着我,同时耸了耸肩,意思是我可以还手。
“我可就不客气了。”小银河一骨碌翻身爬起扑向小维克特利,小维克特利却一侧身闪开了。于是小银河和小维克特利就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银河火焰球飞啊飞,艾雷王扫尾甩啊甩,小银河和小维克特利打得轰轰烈烈,银河和维克特利玩得兴高采烈。突然,诊室的门打开了。
我和维克特利都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收起投影,一位眼灯圆圆的银族护士小姐就探身告诉我们可以就去了。她还瞥了一眼我们未收起的投影,然后微笑着回去了。
我又尴尬起来了。我知道她没有恶意,并且根据我身为一个优秀的宇宙警备队队员的常年躺银十字的经验,银十字的工作人员往往母爱泛滥,护士小姐八成觉得我们傻得可爱——但这正是我尴尬的原因所在,说实话,其实我有点偶像包袱的,而现在我在这个时空苦心经营的光辉伟岸的形象轰然倒塌,有种被揭穿的感觉,这种尴尬大概可以用站在光之国门庭若市的大街上大喊一声“我变身的时候被路基艾尔踹飞了”的感觉类比。当然,这是没有的事。
带着这种尴尬,我跟维克特利身后,讪讪地走进诊室。
医生小姐已经坐在座位上等我们了,她示意我们在对面坐下。她是一位额上有着蓝色菱形水晶的蓝族,也许是我自己身上也长着水晶的缘故,我见到有水晶的奥特战士都觉得亲切。护士小姐把报告递给我们,“维克特利先生的身体很健康。”医生小姐说。
维克特利接过报告,他没有翻阅,只是把报告放在膝盖上。
医生小姐继续说下去:“也就是说,我们没有找出病因,真是非常抱歉。”
“因为已经排除了患失语症的可能性,所以我们推测,维克特利先生的症状和心理障碍有关。病历上写着维克特利先生沉睡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大概率是长时间未使用语言系统造成的遗忘,治疗方法就只有去曾经生活的地方多看看了。”
“此前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病例,我们也不清楚这种方法是否奏效,非常抱歉。”医生小姐摊了摊手,颇为无奈。
“没关系。”我回答!“辛苦你们了,多谢。”
维克特利点点头,对医生小姐报以微笑,以示谢意。
不得不说,维克特利笑起来很好看。他平时总是习惯性地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好像一块坚冰,一块来自地球北极的亘古不化的坚冰。
而现在这块坚冰融化了一些,变成了初春时节的冰雪融水,好像马上就要沐浴在和煦的春风中。
我们向医生小姐和护士小姐道了别,离开了银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