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无尽堆叠的云遮掩住天，晦暗，厚重，无言压抑人流涌动的匆匆行色。昏黄的路灯逐渐亮起，空气中仿佛笼了一层水汽，弥散而来的潮湿感使人厌烦而焦躁。
    3月4日，恋语市，傍晚时分，忽而一阵闷响从苍穹而传来，霎时雨若倾盆，顺势而下，倾覆人间，行驶的车辆都纷纷打起了等，摇起了雨刮器，而这路上来往的行人或缓或急都不约而同地打开了伞，仿若又开启了一个多彩的世界。
    一切，都稀疏平常，或许烦乱了世人的心情，却丝毫不会改变众人前行的步伐。车水马龙之间，只有这样的两个男人，特例独行，格格不入，或多或少被吸引了视线：
     一个独步在行人道的一边，灰白色的长风衣随着步伐的频率随风扬起，淋漓的雨挡住了视线，看不清神色，只觉淡漠，任凭雨水顺着发丝而下，无意靠近或凑近的人如若细瞧，兴许能够接收到他深邃眼眸里的空洞，视若无睹这道路的异彩，冷漠，并且毫无人间气，可是，也不会有人那样有闲致，那样无聊。
    而即将向他迎面走来的另一个男人，一袭黑衣，紧身的黑色长裤配以酷炫的黑色马丁靴，铿锵有力的步伐振动他黑色的长发发尾恣意飞扬，同样没有挡雨的器具，使其所到之处无不引人侧目，然而他能回以的每一个眼神，都冷酷而凌冽。
    落了雨，却能拨云，灰蓝的天似乎开始渐渐染色，或暗黄或浅红，轻缓添抹，不成气候。不足片刻，忽而又一阵刺眼光亮，雷声再次轰鸣，就此循环反复，不愿给人喘息。
    谚语有云：雷响惊蛰前，七七四十九日不见天。只是一种传闻，却恍惚也是一种预言，晦涩，异样，流转在这特立独行又迎面便侧身交错的两人之间……
   
    3月5日，惊蛰，雨依然在下，没有停歇的趋势。
    许墨生命科学研究所，年轻的学者伫立在办公室内的落地窗前，默默直视窗外的雨落之景，不知所谓，又毫无感情。背后传来了敲门声，他并没有转身，只是淡淡地回答：
    “请进。”
    “小许啊，现在不忙吧。”
    门打开，进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身形并不匀称，仿佛具备了中年男人一概都会有的模样，圆圆的脸上架着一副眼镜，伸手轻推一下，依稀倒也可见学者的气质。
    “早，章教授，有事？” 年轻学者转身相对，礼貌颔首示意中年男人落座。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老朋友是南山影视制作公司的制作人，他有一档节目，想做一个特别篇，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南山影视……《发现奇迹》？”
    “对对，你知道就好，怎样？”
    “嗯，我知道那档节目，挺有意思的，可是怎么会想到我的？”
    “他们做了个企划案，叫做‘科学家与科学家的对弈’，听说对手是从日本请来的天才少女科学家，才18岁。”
    “呵……”
    闻言，年轻学者的眼神有一瞬清亮，唇边牵起意味不明的笑，像是遇到了很有意思的玩具一般的孩童神情，但仅仅一瞬，便又淡漠如初。
   
    下午，恋语市电视台。
    身为天才青年脑科学家教授的许墨，在与其私交甚是不错的章辰西教授的引荐下，见到了传说中南山影视的老板，同时也是《发现奇迹》的制作人：陶先生。陶先生其人，气质儒雅，不似商人，反似带有浓厚书卷气的学者，也难怪能和章教授成为老友，年龄也相仿，但与章辰西不同，陶先生依然保持着匀称的身材，身形也更高挑挺拔，言行举止虽妥帖温和，但所透露给许墨的感觉却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坚韧。
    “陶总，宫野博士 [注解①] 到了，在休息室。”
    迎面走来一个女子，一身职业装扮，齐肩短发，小波浪衬着姣好的面庞，不浓烈的妆容，精明而干练。她凑上前和陶先生如是说。
    “好，那我们过去先碰个面吧。”陶先生一边指引着许墨和章辰西往休息室的方向走，一边向两人介绍身边的女子，“这位是我的助理，安娜。”
    三人互相点头示意，片刻边到达休息室。
    休息室内，一个略显纤瘦的女生坐在化妆镜前的椅子上，双手捧着一杯水，只是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同样是短发齐肩，似是经过烫染的褐色卷发，镜中映出的清冷面容，写满了不符年龄的淡漠气质，应是18岁的美好年纪，却仿佛不曾有青春活力留过痕，眼底都溢满了经历的灰暗和沧桑感。
    听到来人错乱的脚步，应声回眸，恰好对上许墨的深邃眼眸，气流瞬息有无声的寒意，无声来过，又悄漠散开。
    “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下，这是我朋友章辰西教授，这位就是等下要和你一起做节目的许墨许教授。”陶先生仿若和对面的女生是旧识一般，兀自先给她介绍了起来，话毕，安娜随即又翻译了起来。
    “没关系，我可以直接和宫野博士交流。”
    安娜话音刚落，许墨便出声打断了陶先生，用日语说到，并露出他标志性的温柔笑容向宫野示意。
    “宫野志保。”女生伸出手，淡淡地自报家门，从头至尾不曾笑过，始终清冷。
    “久闻其名……”许墨同样伸出手交握，旋即礼貌放开，“我是许墨。”
    “嗯，我们开始吧。”
    宫野似乎没有深交的意思，只是程式化地来做次节目，一切都表现地迫不及待想要离去。

    “是这样的，《发现奇迹》这档节目本来就以发现超能力的主题呈现，这次我们也接了美国HBS的合作邀请，希望做一个有意思的专题来投放，嗯，可能会类似于辩论一样，一方表达相信世上有超能力，以科学的态度去理解非科学的事情，另一方则完全用科学来否定超能力……”
    节目的工作人员上前向两人做简单描述，而许墨则不时小声地给宫野翻译，日语特有的起落转音，由许墨好听的嗓音念来，别有一番韵味，轻声细语传达到宫野的耳膜，平和却又激起宫野异样的情绪，细柔轻扫于心间的是莫名暖意，一丝丝的，让她感到不适。
    “有什么问题吗？”
    见到宫野微微有些变样的神色，许墨停下话语问。
    “……没事。请继续。”
    迟疑不足秒，宫野瞬间恢复神色，这样回复。
    “差不多是这样了，两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工作人员答复到。
    “应该没有了，只是我们分别站哪一方？”许墨说。
    “哦对！”
    工作人员恍然似地拍了下脑门，边伸手指了指场务，旁边正忙活的小场务一抬眸就看见工作人员点他，心领神会地拿起桌边的小纸箱跑来，递给工作人员。
    “为了减少两位的主观意愿，并且增加点趣味性，我们打算用抽签的方式来决定，盒子里有一个红球，代表相信超能力，剩下是一个篮球，则观点相反。”
    闻言，宫野并没有说话，便直接伸进了纸盒上方开的圆洞里，迅速拿了一只出来。见此，许墨也同样取球。
    许墨指尖聚拢捏着手上的小圆球，怔楞地看了一小会，有些迟疑，顺而又自然礼貌地笑了笑，开口说，
    “你……”
    “你，无法分辨吗？”宫野忽然打断了许墨。
    “……什么？”
    “颜色。”
    宫野志保的回答简洁而又掷地有声，许墨有一瞬的失神，只是一瞬，兴许未被察觉，掩盖似地轻笑了一声，刚要答复，便听得外边传来声响……

    啊……哐当，一声尖叫，一声巨响，随后是可怕又短暂的万籁俱寂。

    “怎么了？怎么了？”
    休息室外，又轰然交杂了各种嗓音，但喊着的都是同一句疑问。许墨和宫野对视了一眼，便一起走到外边正在布置的演播场地，地上触目惊心的是碎了一地的大型吊顶水晶灯，好些灯珠的玻璃切割面炫闪着，但又沾染了斑驳的血迹，灯下压着一个人，一个穿着电视台制服的工作人员，贴面倒地，恐怕已无命息。[注解②]
    周围的人都开始手忙脚乱地奔走着，报警的报警，救人的救人……没有人也空闲搭理许墨和宫野，就在这时看到了安娜手握着手机贴在耳边，仿佛在找什么人，一脸凝重地走向他们。
    “发生了什么事？”许墨问。
    “我也刚到，如你们所见，听说刚才有人看到灯在往下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可是，奇怪的是，刚刚在灯下面和那个人说话的是陶总，现在他不知道去了哪里，电话也不通。”
    “什么？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不见。”
    许墨仿佛想说什么，突然间又改了话头，引得宫野侧目看了他一眼，就一眼，她看不透许墨的神情，复又回过神看安娜。
    “我也不知道，灯下来的时候，这里瞬间黑暗了一阵，是其他人开了应急灯……就成现在这样了。不说了，今天是没办法录制了，可能现在也不能离开，，我还是先安排人送二位回休息室，我这边还是得去找陶总，真是抱歉了。”
    安娜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留下许墨和宫野志保立在当场，二人之间涌动着的是无法言喻的气场，自成一道屏障隔开了周围慌乱无措的氛围。
    相对而视，他仿若看到了她不屑于世间万物的清冷高傲，她也像是看到他眼眸里涤荡在温润气质之外的冷冽桀骜，莫名相惜，仿若猎场中的，同类。

—— TBC ——

【注释①】：Sherry，出自《名侦探柯南》，本命宫野志保，黑衣组织成员，本文未脱离组织，不存在“灰原哀”一名。18岁天才少女科学家，应该是专注药物研究，柯南里似乎只说了她被组织送去美国留学，具体学历似乎不明，为了行文方便，自行添了“博士”头衔。

【注释②】：这种意外死法肯定非原创，反正就这么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