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只能变成天上的星，随着时间宏大的流逝悄然坠落，可是我必须一个人，独自前行。”  ¹




01


“你就这点出息？”
“你不是一直想见见他吗？机会给你了。”

所以这家伙就是瞅准了她不会拒绝是吧。打开车门之前，天羽接过了夜凌云定制的玫瑰花束。

她今天梳着马尾，原本就极具风情的桃花眼勾画了上挑的眼线，平日里漫不经心的轻蔑被放大得淋漓尽致。

而她下车之后毫不怜惜地一脚就把车门给踹了回去，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某个坐在驾驶位的男人“借佛献花”行为的不满情绪。

周围投射的目光终因她这一举动乖乖收了回去，嗯，美人的确是美人，但是脾气这么暴躁而且对于价格不下于七位数的车踹一脚丝毫不心疼的美人……不是谁都能消受得起的。

天羽出现的地方，从不乏路人的注视。

龙莹只觉得，那束原本就盛开得正好的玫瑰在天羽怀里更显娇艳欲滴。

鲜花配美人，美人同样也能映衬鲜花。

不过这家伙在5月20号这个早就被当做情人节的日子打扮得那么花枝招展，是想向她这个单身狗炫耀自己有男朋友了是吗？

虽然学生会会长和副会长内部消化的事情大家人尽皆知，但秀恩爱也不是这么个秀法吧？

龙莹打算叫住天羽并好好“谴责”一番对方的虐狗行为，却发现对方下车并不是为了回学校，这个方向，校外最出名的那家餐厅？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今天貌似社联那一群家伙在那儿聚餐来着。

天羽抱着那束玫瑰，自动忽略了路上投来的或是惊讶或是艳羡的目光，她默默叹气，都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干嘛？这花又不是给她的。

挨着一路的“注目礼”到了目的地之后，天羽耐心听着服务员告诉自己这里今天被包场的事实，她挑了挑眉：“我只是来送个花。”没打算蹭饭。

服务员一见她这打扮，再见这阵势，结合对方的解释，瞬间就懂了：原来是来表白的！

于是在服务员善解人意的放行下，天羽顺利进了今天原本是社联内部人员的聚会场地，虽然她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服务员小姐姐会向她重复加油的手势就是了。

只是，这里面那么多人，哪一个是夜凌云那个不要脸的看上的小朋友？

周围的喧嚣声越来越小，原本嬉皮打闹等着上菜的一群人被抱着玫瑰花闯进来的少女吸引了注意力，尤其在座的大多数还都是单身男性。

“你认识吗？”
“没见过，诶老夏是你们部门的吗？”

天羽面无表情地扫过众人，脑海里不断重复夜凌云给她说过的那一句“找准人群里最好看的那个准没错”。

人群里最好看的，人群里最好看的，人群里最……

倏尔，她的目光牢牢锁住了一抹红。

女生都鲜少选择这种一不小心就车祸现场的色系，偏偏那个男孩子把这不好驾驭的红色穿得极好看，像一株盛放在烈日之下的曼珠沙华，引人入胜却又危机四伏。最主要的是，他的确是她见过最好看的。

就是他了。

天羽毫不犹豫地迈开步子朝那人走了过去，在对方有些诧异的注视下递过了手里给她带来多时困扰的花束：“给。”

火麟飞其实在天羽进来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

自信，从容，面对那么多人的打量也丝毫不显慌乱，倒是眼底的烦躁情绪似乎浓郁了不少，最重要的，长得漂亮。

他印象里社联是没这么个人的，所以，妙龄少女抱着这么大束花，是来求爱的？

有意思。

看戏的心情在发现对方前进的方向似乎是冲着自己并且两人的距离在少女急进的步伐中不断缩减的情况下荡然无存，火麟飞的心情从围观的兴致勃勃到摸不着头脑的疑惑再到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的惊悚，接过花之后，目送着对方毫不留恋扭头就走的背影，又变回了兴致勃勃。

不过这一次，是对这个人。

他刚才不过就是用平日里浪惯了的眼神打量了美女一下，刚看过去就被发觉而且还被对方用白眼回应，如果耳朵没出问题的话，他似乎还听到了一声……“嘁”？

你不是来送花给我的吗？怎么对我是这个反应？这是最新的表白方式吗？

火麟飞表示自己真是越来越不懂了。

天羽下一瞬直接扭头就走的动作也成功让全场懵逼，在场的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起哄，女主角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刚刚还在羡慕火麟飞艳福不浅的人瞬间噤声——这艳福有些诡异，他们承受不起。

被选做代表点单的风耀归座后就是这全场寂静的场景，他还没来得及疑惑，就被旁边笑容逐渐消失的火麟飞扔过来的花束砸了个正着，“？”

骨节分明的指间夹着一张卡片，火麟飞觉得自己都快冒烟了，对上风耀“你是不是想打架“的眼神，他敛了敛神，笑得意味不明，“有人送你的。”

不过被那位脾气似乎不是很好的小姐莫名其妙地送到了他手上。

或许，可以找找这个人。

火麟飞的视线移回风耀身上，不知为何接到那束花后这平日里非得跟他比划两下的家伙突然安静了下来，这模样，倒是让他想起了还未跟风耀交好之前对方的一贯姿态。

……算了，一个女人而已，没必要大费周章。

目睹全程的苗条俊看了看火麟飞扬得快起飞的眉毛和风耀阴沉得快要滴墨的脸色，瞬间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02


另一边，天羽刚进门，夜凌云就以风一般的速度奔到了她面前，“怎么样？”

无视对方期待的表情，天羽脑海里瞬间浮现了火麟飞最后看她时的模样——整个人藏不住的戏谑和轻浮。

“长得还行。”也就长得还行了。

“没了？”
“没了。”

和最开始知晓自己心思的时候比起来，天羽这时候的表现未免过于平静。不过好歹对方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夜凌云也没打算深究，东西送到了就行。

过了一段时间，火麟飞照常履行自己作为社联主席的必须行为——没事儿就去各个部门瞎溜达。

这原本就是走个形式的“视察”并不费时间，火麟飞问到最后所属龙莹的财务部的时候甚至都已经开始魂游天外思考等会儿的游戏该用哪个英雄绝杀全场。

交代完自己的事情之后，龙莹朝正在走神的老大摊开掌心：“喜糖。”

“嗯？”意识到完事之后的火麟飞还没来得及开溜，视线下移就看见了龙莹近在咫尺的爪子，干什么，又要钱？

随时需要老大在申请表上签字的龙莹很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两个字。

“什么喜糖？”
“火麟飞，你和风耀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就算不打算公布，你也得跟我们这些关系还行的部下分享一下吧？”

……他跟风耀？

火麟飞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龙莹还在继续自己的见解大论：“好了，不就是同性恋吗？我们理解，且表示只要是真爱一定支持，不过说真的，虽然社会并不能完全接受，但你作为咱们社联的老大更应该以身作则，不能因为担心受到异样眼光就藏着掖着啊！大不了谁敢说闲话，姐替你揍他！”

他真感动，真的。但是谁能给他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主席，我这一番表明立场您可还满意？满意的话，那这次活动的资金……”

火麟飞刮目相看的脸色立马就收了回去。

半个小时后，火麟飞找到了正在超市大肆采购精神食粮的创作出他和风耀还有那天聚餐时出现的神秘女子之间一系列爱恨情仇的始作俑者。

被自家发小揪住衣领动弹不得的小胖墩表示很委屈，但是直觉告诉他要是再不采取行动的话恐怕自己就不是承担火麟飞沉默的威胁怎么简单的事情了，他搓了搓手，笑道：“阿飞，谁惹你了？”

“你好意思问？”火麟飞手一松，失去支撑的苗条俊差点摔倒。

“胖墩，谁告诉你我喜欢风耀的？”

小胖墩挠了挠头，“不是吗？”

“那天那么漂亮一女孩子给你送花，你都转送给风耀了，而且还说是有人送花给他，”
“你这不就是担心风耀看见了吃醋立马编了个谎言吗？而且风耀拿到花之后，虽然沉默但是没拒绝啊！这不就是有戏的意思吗？”

被苗条俊强大的脑补能力震碎三观的火麟飞足足消化了十秒，才压下全部的怒火，“你不去写小说真是可惜了。”

当火麟飞向苗条俊解释清楚前因后果之后，后者才意识到自己脑了一个大乌龙，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那个阿飞，你可不能怪我啊，小时候你就对女孩子避而远之，高中上来除了我之外也就看你和风耀走得近……你不会喜欢我吧？”

看着苗条俊防备的姿态和近几年来越发“稳重”的身形，火麟飞无语，他也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

不过现在他只关心一件事：胖墩究竟把他不负责任的脑洞告诉了多少人？！

谣言的力量是可怕的，学校的谣言尤其是。

当事情传到夜凌云那里的时候，已经变成“飞耀两人已经私定终身就等着毕业飞去国外领证结婚了”的版本。

听完全程的天羽摸了摸下巴，这故事还挺有意思，不过夜凌云现在脸色不太好，说这话明显不合适，于是她换了个话茬：“火麟飞是谁？”

“社联主席。”
“不是龙戬吗？”
“龙戬是副的。”

鉴定完毕，说到火麟飞时夜凌云已经开始咬牙切齿甚至情绪激动语气激昂，对方还是社联主席，而且风耀貌似也是社联的人，近水楼台，看来是个竞争力不小的情敌。

不知为何，天羽突然就有点感谢火麟飞的出现，毕竟从她那天和“风耀”的接触来看，那个人不太适合自家偏执得几近疯狂的大外甥。

不过大外甥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在意识到自己的危机之后，夜凌云立刻表示要主动出击，谣言可信度不高，但还是得找到当事人先试探试探。

原本出来打球的火麟飞接到通知赶着回学校，偏偏这地方还不好打车，他简直想撕了现在才通知自己有会议要开的龙戬，这货平日里又不是没代他行使过主席权利，这次死活不答应一定要他到场。

你tm想要我的命可以直说。

焦急万分的时刻，火麟飞一晃眼似乎看到了熟悉的车牌，他挑了挑眉，趁着对方等红灯的径直走了过去。

“这不是夜凌云的车吗？”

火麟飞万万没想到驾驶位坐的是前段时间导致他成为整个社联话题中心的漂亮姑娘，她今天没有化妆，只涂了一点口红，整个人比起第一次见面看上去乖顺了不少。

人弄错了但好歹也算有过一面之缘，反正都已经坐进来了火麟飞也不打算下车，他朝表情有些诧异的天羽挤了挤眉：“方便送我一程吗？”

“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该出现在这里？”

当然不该了！如果你在这儿，那夜凌云不就要扑空了！

天羽手一按就锁住了车门，先把人扣着，联系夜凌云过来收货。

我怎么觉得我像是上了贼船？

“咔嗒”的一声在静谧的空间里尤为明显，如果他们两的性别换一下的话，火麟飞可能要以为旁边不远处的人有什么不良目的，不过这位小姐还是没回答他的问题。

结合上次这人送花送错人的行为，火麟飞脑海里突然就闪过了一种可能。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正在等夜凌云回复的天羽抬头，被她注视的少年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我叫火麟飞。”

她把夜凌云送给情人的花送到了他情敌手上？！

天羽眨着眼，完蛋了。

自家大外甥本就不顺畅的追耀之路此刻更是雪上加霜。

还真把他当风耀了？

火麟飞有些无奈，他和风耀明明气质相貌差了十万八千里。他往后靠了靠，寻到令身体最舒服的坐姿之后再度开口：“既然我替你解了惑，那就请你帮帮忙送我回学校吧。”

反正，是你先把我锁车上的。

的确是自己先动的手，送这人一程也算两不相欠。

天羽抛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果断发动车子离开。

火麟飞这才仔细打量起天羽来，皓齿明眸，肤若凝脂，一眼惊艳，再看沉迷。

或许，还是可以认识下。

下车之后，火麟飞一手扶住窗沿，他朝天羽扬了扬眉，“留个联系方式？”

“呵，再见。”再也不见。

脾气真怪。火麟飞看着车尾灯如是想。

不过对方既然无意，他也不强求。




03


早知道闲杂琐碎的事情那么多，当初就不该心血来潮竞选什么社联主席。

火麟飞撑着下巴听着大家的汇报，话说回来现在龙戬来了，他能不能跑路啊？

“最近有些活动我们需要和学生会对接，刚刚那边外联部的人跟我们联系过了，说是今天会有人过来。”

谁过来又有什么区别，跟他有什么关系。

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不徐不缓的间响敲在屋内每个人的耳畔，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

在看清来人之后，原本十分想跑路的火麟飞紧蹙的眉分开，略带笑意地看向了那个迄今为止和他第三次见面的人。

而他听见了刚坐下不久的龙戬微微诧异的声音：“天羽？”

原来你叫天羽啊。

商议的过程不是很顺利，因为天羽十分明确学生会只接受社联外联部部长作为合作时的沟通桥梁。

但是对方说的话似乎也找不到什么漏洞，因为她说学生会那边来的会是夜凌云。

还真是态度强硬，在对方挑衅的笑容中，火麟飞答应了。

“莹莹还在上课？”
“嗯，你找她吃饭？”
“放心，我不跟你抢。”

天羽朝龙戬抛去一个了然的眼神，看都没看火麟飞一眼丢了句“合作愉快”之后离开。

而火麟飞立马就勾住了龙戬。

外貌性格极其对他胃口的天羽，还阴差阳错地遇见了三次，原本放跑对方的火麟飞正在纠结是不是老天在给予他暗示这或许是两人的缘分，可龙戬说天羽是夜凌云女朋友。

看来缘分还是不够。




04


风耀最近有些不对火麟飞是知道的，他看着对方眼里原本微不可察的几点光亮逐渐黯淡，心里有了打算。

只是没想到他还没去找夜凌云，这家伙就先找上他了。

男人之间最适合放开谈话的地方，是酒桌。

“他为什么，不理我？”

之所以找火麟飞，是因为夜凌云知道风耀从高中到大学以来最好的朋友就是对方。

火麟飞冷着眼看向对面眼带颓唐的夜凌云，“那你又为什么明明有女朋友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别人？”

“女朋友？”
“装傻？”
“你在说什么？”

还真装傻。火麟飞白了夜凌云一眼，他以为夜凌云虽然心黑但好歹算个正人君子，没想到终究是他高看了对方。

“学生会会长和副会长琴瑟和鸣郎才女貌，估计整个学校都知道吧。”

“……因为这个？”

夜凌云眼角染了几分笑意，原来只是吃醋啊。

“那是我小姨。”

看着夜凌云逐渐舒展开眉眼准备撸袖子揍人的火麟飞愣住，“小姨？！”

闹了个大乌龙。

难怪天羽还要帮这人去送花，知道弄错之后冷静下来的火麟飞端了杯子，而作为过来人的夜凌云看出了一丝端倪：

“你对我小姨，感兴趣？”

火麟飞低头，浅饮了一口酒之后才缓声道：“跟你没关系。”

他承认刚才想对夜凌云动手是为了风耀，可也不仅是风耀。

和他有过三面之缘的少女湛蓝的瞳孔中映射的桀骜不会作假，那么被欺瞒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没想到所有人都弄错了天羽和夜凌云之间的关系。

感兴趣吗？与其说感兴趣，倒不如说是想驯服来得更准确。

男人都是有征服欲的，酒精作用下神智逐渐模糊的火麟飞撑住脑袋，眼底尚有的清明由心底最深处的罪恶想法支起——

他想让那双看谁都不忿的眼睛的主人，在他身下俯首称臣。

夜凌云眯着眼朝火麟飞伸出手，“帮我个忙。”

“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我也会帮你。”




05


阳光透过窗台照射到了屋内，睡梦中的人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

不对的，阳光不会有那么强烈的针对性。

火麟飞慢慢睁开眼，他揉了揉太阳穴，坐起身就看见了刚放下窗帘的天羽。

“原来你跟夜凌云已经同居了？”

即使夜凌云已经向他解释过，可天羽这样叫他起床的方式他很不爽，所以他也不介意恶心一下对方。

出乎意料的是，天羽并没有过多的反应，她靠在墙边，手上指尖翻转——

竟然在转手机。

这女人到底还会多少奇奇怪怪的技能？

“昨晚睡得可好？”

火麟飞笑了一下，接着大大赖赖地往后靠了靠，“还行，就是喝多了头有点疼。”

你这是把这儿当你家了？

看清火麟飞动作的天羽眼底的温和散去几分，“你跟风耀关系很好？”

“还行。”火麟飞脸上的笑容有些不真切，他大概已经猜到天羽想干什么了。

不就是帮夜凌云追人吗？不难。

不过天底下向来没有免费的午餐啊。

天羽笑：“你还想要什么？”
火麟飞挑眉：“还？”

“社联接下来一年都不会有资金困扰，还不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和夜凌云的交易。

“对于社联来说，确实够了。”对我嘛，你面前这个可是全校最贪的人。

何况，现在跟我做交易的，不是你吗。

“你想要什么？”
“先欠着吧。”

火麟飞见好就收，他是聪明人，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话说回来，有吃的吗？我饿了。”
“饿死你算了！”

被无情拒绝的火麟飞又倒回了床上，“没力气不想动想不出主意只想做咸鱼……”
“起来吃饭。”

火麟飞似乎找到了和天羽和谐相处的窍门，他本来就不住校，这几天更是赖在天羽家里，而被母上大人请求天羽好好照顾的夜凌云看着家里因为突然多出来个人出现的更多诡异现象，实在不太笑得出来。

每天都在各种制造麻烦的火麟飞表示：谁管你。

只不过夜凌云的执着有点超乎火麟飞的意料，他以为这人只是单纯的见色起意，没想到云耀两人之间竟然还能追溯回更远的时光。

他这几天住在这里除了捣乱之外，更多还是在观察，他不希望风耀变回熟识前的沉默寡言，但更不愿意对方被人欺骗。

天羽抱臂看着还在考虑的火麟飞，“事情都已经告诉你了，帮不帮？”

“你憧憬这样的感情吗？”

火麟飞用另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回答天羽，仅仅是因为一个约定就不顾一切，甚至在其中一人已经忘记的情况下也不放弃，这种勇气和毅力他自叹弗如，可他突然就很好奇天羽的想法。

毕竟对于女孩子来说，拒绝不了的吧？

“这有什么好憧憬的？”天羽很不解。

少女眼底的疑惑不似伪装，火麟飞感觉心底有什么东西在逐渐软化，他放轻了声音：“你，不羡慕？”

“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爱情。”

所以，没什么好羡慕的。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一看就知道没谈过恋爱，甚至压根没对谁动过心。

火麟飞看着天羽眼底闪烁的眸光，脑子里突然飘过了这个念头，但如果仅是如此，这丫头眼里的光芒似乎也太耀眼了些。

没关系，总有一天，天羽会向他吐露所有心迹。

不会太远的。

“我有办法了。”




06


火麟飞自认为和风耀关系不错，最起码他约对方出来玩肯定不会被拒绝。

他拿起手机在夜凌云面前晃了晃，后者看清界面上的肯定回复之后心理活动很是丰富：风耀愿意答应火麟飞的邀约却连他一句问候都不肯回复，嗯。

“我问你个事儿。”

夜凌云抬眸，对面的火麟飞此刻拧着眉毛，似乎在纠结——

翻盘的机会来了。

他随意拿了罐可乐丢给对方，“关于天羽的？”

被戳中的火麟飞低低地“嗯”了一声，他其实没什么想问的，就是想知道为什么天羽这么尽心尽力地帮着夜凌云，夜凌云还不惜“卖”了对方。

那晚他和夜凌云达成的、另一个天羽不知道的约定。

如果夜凌云帮着天羽怼他这个流氓痞子那还说得过去，可如今两者之间的做法形成了鲜明对比，即使他知晓以夜凌云的为人这背后肯定有原因，但火麟飞还是从心底里，替天羽不值。

夜凌云偏过头，酒红色的眼眸中满是揶揄，“你关心她干什么？我们两的约定你可吃不了亏。”

拉环开启的声音和夜凌云的询问同时响起，看着手上还在冒着汽的饮料，火麟飞也反应过来了：

对啊，他没事儿替一个不相关的人操什么心？反正当初他不就是看上对方那张脸了吗？

“到时候别迟到啊！”

急于掩饰内心轻微不适而离开的火麟飞没有看到身后夜凌云的笑容。

事实证明火麟飞的计策确实是有用的，但是某一环节出现了偏差：

按照原计划，应该跟着火麟飞走的人是龙戬才对，但是刚才龙戬在火麟飞提出购物时半天没动作，为了避免计划泡汤天羽只好站了出来。

避开了那群人的视线之后，她冷着脸听火麟飞的解释：“反正咱们今天就是出来做好事的，龙戬对龙莹什么心思你又不是不清楚，咱两就干脆送好人做到底，一下要是成了两对那多功德圆满啊！”

话糙理不糙。

天羽收了眼神，回想起刚才算得上是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清隽少年，她心情又好了起来，不得不说，大外甥的眼光还是极好的。

龙莹在感情一事上并不迟钝，但是似乎面对龙戬时在有意无意地装傻，但愿龙戬能早点如愿以偿。

今日一行简直算得上完美，如果她不用和这个吵得要死的火麟飞一路的话。

“你玩过这个吗？”
“这儿的糖葫芦味道其实不错你吃没吃过？要不要来一串？”
“这家店平常人特别多，今天算走运了！”

……

真的好吵啊，天羽很好奇火麟飞究竟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但她没有打断——

这对她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她其实并没有听进去多少，毕竟在没有遇见火麟飞之前，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读书，一个人逛街，一个人承担着自己的梦想与责任。

可如今身边多了一个人之后，她发现，这种感觉似乎并不讨厌。

哪怕那个人是她十分瞧不上的火麟飞。

“哎，想不想玩这个？”

回过神的时候，她看见火麟飞右手指着一旁的摊位，玩射击的，只要能够在规定的子弹数之内和距离之外打破足够多的气球，就能从对面柜台中选自己喜欢的玩偶带走。

“看上了哪一个？”
“……这不该是我的台词？”

原本跃跃欲试的火麟飞被天羽这一发问弄得有些懵，他只是随口一问然后等着在天羽摇头之后大展身手啊，不过如果天羽想玩的话也行，到时候她输了正好就是自己献殷勤的大好时机。

他的如意算盘在看到天羽一口气打破记录的时候瞬间落空，老板还在惊叹这可是这几个月来唯一一个枪枪命中的顾客，天羽却不愿意再听，她抬起下巴朝火麟飞的方向一昂，“看上了哪一个？”

有些一言难尽的火麟飞认命地选了最大号的玩偶，而天羽看着火麟飞吃瘪的表情勾了勾唇，她拿着冰淇淋走在前面，和身后的火麟飞差了两三步的距离——说不上亲近，可也绝对不疏远。

这幅场景在路人看来就挺诡异的，尤其是他们看火麟飞的眼神：不去牵自己女朋友偏偏抱只玩偶，你都快跟怀里的那只笨熊一样傻了。

而众人眼中的傻子正看着天羽明显比刚才雀跃了不少的背影暗自沉眉：得找法子治治她。




07


“刚才是谁说要把手机放在外面的？”
“赖我。”

搜刮了半天主意后的火麟飞选择带天羽来了鬼屋，而且为了增强挑战性他们两甚至还把手机留在了外边让工作人员保管，鬼知道走到一半，突然全场漆黑，就连发着幽绿色光芒的指示灯也暗了下去。

听着天羽的指责，火麟飞自动认错。

原本还想着不带手机没有照明的工具天羽说不定会怂，是他小看了学生会会长，不过这都不重要，关键是现在他两被困在原地，在这种地方黑灯瞎火的基本就是动也不能动了。

当眼睛接近于无用之时，其他感官就显得尤为敏锐。

黑暗之中，火麟飞甚至能听清天羽的呼吸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你，为什么要学法啊？”

他感觉到旁边的人偏了偏头，就算看不见，他也能想象到此刻的天羽一定满眼疑惑：“啊？”

“闲着也是闲着，聊会儿天等来电呗。”
“你找话题的本事真差劲。”
“嘿你……”
“火麟飞，你知道为什么犯了强 ‖ 奸罪不能直接定死刑吗？”

正在致力于找话题的火麟飞被天羽问住了，他怎么知道为什么？不过前段时间有相关案例的时候很多社交软件上似乎都有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他摇头：“不知道。”

最大的可能，无非就是认为罪不至死。

“小时候的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去问了我父亲。”对这个未知的世界充满好奇的孩子遇到困惑时总是习惯性地求助身边的大人，天羽垂了垂眸，当时稚嫩的童音仿佛回响在耳畔：

“为什么呢？”
“因为法律需要留有余地。这个余地不是留给犯 ‖ 罪的人，而是留给那些被伤害的人。”

这不是唯一的答案，但却是最适合的答案。

年幼的天羽尚不懂得世间险恶，她只知道自己并不喜欢这个答案，所以她尝试去寻找能让自己更加满意的答案。可长大后她才发现，比起施暴者，让人更心寒的，是那些自以为看清事实的围观者。

歧视的眼光和刻薄的话语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经历过伤害的人曾经不堪回首的往事，这种伤害，比起那些施暴者倾注在受害者身上的行为，带来的痛苦只多不少。

“我学法，只是为了求一条路。”

一条能够让施暴者得到应有惩罚、受害者回归平静生活、围观者保持适时沉默的路。

明明黑暗之中他连天羽的方位都只能靠声音辨析，可火麟飞觉得，此刻对方的眼睛一定闪着炽热的光。

“我陪着你。”
“什么？”

天羽鲜少对外人说起这些，毕竟就连她的父母每每在她回家的时候言语间都在暗示她要不要换个专业，她不指望别人理解她。

说起来，她为什么要说给火麟飞听？明明可以像以前一样面对别人的疑惑时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的。

还没等天羽想到答案，火麟飞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你陪着我？什么身份？什么立场？

“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吧。”

火麟飞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让天羽蹙了蹙眉，真是她听错了？

“要是有人带路就好了。”

那人不切实际的幻想让天羽嗤笑，“带路？说得轻巧去哪儿找人。”

“哈——喽——”被人带着幽怨语调且刻意拉长尾音的问候突然响起，借着那人自带的手电筒，火麟飞看清了对方的装束：

白衣服，还有红色的不明液体，披头散发，身份如何昭然若揭——

人这不是来了吗？

而天羽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两人借着微弱的光亮对视一眼，之后便齐齐朝敬业的工作人员露出笑容。

……

挥着手目送两人离开的工作人员默默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刚刚被两个大男人的眼神吓得差点摔倒，现在被一对小情侣的笑容吓得几近腿软，他或许根本就不适合这份工作！





08


“最近怎么不见我们老大啊？”

刚收好东西的天羽看龙莹的眼神有些无语，她捏了捏眉心，动作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烦躁，“你们老大来问我干什么。”

她确实是有几天没见过火麟飞了。

说起来这几天夜凌云也跟丢了魂似的，一个二个都不让人省心。

“你们没在一起啊？”

龙莹大呼出声，最开始知道自己搞错了夜凌云和天羽之间的关系后她还自责了一段时间，但是自家社联主席天天在对面学生会会长面前蹦跶的事情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根据多年以来的交情判断，她料定飞羽之间会有故事。

“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了呢，原来我又错了。”

天羽笑了笑，波澜不惊的眸光被这一激荡揉碎些星芒。

暧昧可以和很多人，看着像娓唱风月，欲语还休，其实是瞒不过天，渡不过海。²

她和火麟飞再像情侣，终究也不是真的。




09


将风耀交给虽然面色还是有些不好看但明显已经活过来的夜凌云之后，火麟飞挑着眉，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解释一下：“这可不是我灌的啊。”

“条件呢？”
“什么？”
“你帮我，条件。”

火麟飞盯了夜凌云的眼睛半晌，确定对方没有在开玩笑之后也正色起来，“就当，你未来小姨父帮你的小忙吧。”

这么认真且耗费勇气的一句话，换来了夜凌云“你莫不是个傻子”的眼神。

火麟飞拍了拍夜凌云的肩，“上次的约定，作废。”

追女孩的确是第一次，不过他不需要这份帮助。

夜凌云也收了目光，他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睡得安分的人调整了一个角度，看向火麟飞时眼底一片暖意，“我小姨可不好追啊。”

“嗯，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
“祝你成功。”小姨父。

大概今晚过后，风耀和夜凌云之间的心结也会完全解开了。

付完账的火麟飞站在马路边吹冷风醒酒，他该去哪儿呢？

脑海里突然就浮现了自己住了大概一周的地方，那里有自己换好的灯泡，有自己重新布置的桌椅，有自己生活过的痕迹，最重要的，那里有她。

很想不管不顾地任性一次，去看看她的笑容。

视线模糊间他仿佛看见了天羽第一次对着他展露笑颜的模样——算不上多开怀，甚至还带着挑衅和轻蔑。

但也足够惊艳到让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诗：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³




10


天羽抱臂打量着趴在自家门边疑似酒醉不醒的大型生物，她蹲下身，尽可能地平视火麟飞：“有事？”

火麟飞挑开一条眼缝，“就想回来看看你。”

这么直接又干脆的回答反倒让原本坦荡的天羽眼底有了些愕然：“我有什么好看的？”

火麟飞十分认真：“哪里都好看。”

……

“你喝了多少？”
“没多少。”
“谁送你过来的？”
“龙戬。”
“他人呢？”
“走了。”

鉴定完毕，逻辑清晰有问必答甚至身上的酒气也不重，就是眼神不太清明……想到刚才火麟飞说的那句“哪里都好看”，天羽默默补了一句评价：脑子似乎也不是很清醒。

“你不让我回家吗？”火麟飞皱了皱鼻子，语气有些委屈。

正犹豫着是把人丢在这里还是让龙戬再跑一趟把人接走的天羽被火麟飞带跑思维，“哈？”

回家？他爱回不回关她什么事。

“你都不让我进去。”

你真把这儿当你家了？！

火麟飞张了张嘴，似乎还要继续“控诉”，害怕对方接着语出惊人的天羽把人放进了屋。

谁知这一放，火麟飞就再也没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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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可是七夕，把那些东西全扔给夜凌云合适吗？”

知道对方只是随口一说从而减轻罪恶感并且十分了解夜凌云的火麟飞戳了戳天羽的额头，“放心，他肯定求之不得。”

两人都是第一次过七夕，挺新鲜，于是决定按照普通小情侣的流程全部走一遍。

可惜这股新鲜劲在电影开场之后消失殆尽，没过十五分钟火麟飞就拉着天羽跑了出来，吹着凉风逛夜市，嗯，果然还是这样最舒服。

“这家的煎果饼子你试没试过？”
“这个铺子的凉皮特别好吃，我给你买一份好不好？”
“对面那家麻辣烫味道特别香，不过还是比不上城西那边的老店铺，现在太晚了，明天带你去。”

……

天羽安静地听着火麟飞的介绍，时不时地接受对方的投喂，她没有说话，偶尔以微笑回应。

火麟飞不在的时候不是没有人在她耳边唠叨，只是她听着厌烦，那时她才明白：

原来一个人的生活要变成两个人，不是谁都可以。

对她而言，那个人只能是火麟飞——

吾爱世间，至君甚之。⁴

想着，她和火麟飞原本十指紧扣的右手，又握紧了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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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有些事，只能变成天上的星，随着时间宏大的流逝悄然坠落，可是我必须一个人，独自前行。”
2.暧昧可以和很多人，看着像娓唱风月，欲语还休，其实是瞒不过天，渡不过海。
4.吾爱世间，至君甚之
                                ——引自《引路破门》

3.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王国维《蝶恋花·窈窕燕姬年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