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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Aph黑塔利亚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 , 亚瑟·柯克兰
标签 dover , 英仏 , 新大陆家族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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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4
2024-10-4 23:49
- 导读
- 某天,一个叫亚瑟的男人,决定去死。
《一个叫亚瑟的男人决定去死》
马修要结婚了,后天就要举行婚礼。
阿尔弗雷德和伊万的孩子也出生了,名字定下来是阿拉斯加。
安东尼奥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踏上了环游世界的旅程。
威廉昨天打电话来,他的小儿子考上了牛津大学。
斯特科前天决定辞掉枯燥的工作,捡起自己年轻时丢掉的乐队梦。
帕特里克一周前加入了伦敦交响乐团,明天要在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演奏。
基尔伯特一个月前当上了首席执行官,他的前妻伊丽莎白决定接受他的复婚请求。
路德维希两个月前终于考过了德国驾照,四百五十码的车速无拘无束地乱飙。
佩德罗的餐厅在三个月前被评为米其林餐厅,现在的餐厅一座难求。
本田菊的漫画在一年前爆火,大卖特卖直接卖到了全球各地。
王耀的公司在两年前就成立了,现在已经是福布斯富豪榜的前十。
……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
除了亚瑟。
亚瑟从小就与众不同,上幼儿园的时候抢别人的玩具,结果被孤立。上小学的时候抓别人女孩子的辫子,结果被孤立。上中学的时候说别人妹妹不是亲妹妹,结果被孤立。上大学的时候跟邀请他加入学生会的学长打了一架,结果被……哦,没有被孤立,后面学长成了他的男朋友兼丈夫,反正不管怎么说,亚瑟是个独来独往的家伙,他不适应社会的规则,性格也怪得可怕,他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现在他也依旧与众不同,在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地奔向光明的未来,同天普庆的时候,亚瑟决定要一个人去死。
首先,他发短信给他的大儿子,让他的大儿子照顾好自己的妻子,不要让她在雨天跑出去给你买东西,男人的作用就是拿来给老婆跑腿的。
马修回复:好的,爸,别忘了吃药。
亚瑟很感动,从马修那里开了个好头,接下来,他发短信给自己的小儿子,让他少跟伊万吵架,夫妻之间有摩擦是难免的,但是打是亲,骂是爱,再说,你们都有了孩子了,不要在孩子面前吵架。
阿尔弗雷德一开始没回,亚瑟耐心地等了十多分钟,然后手机叮咚一声。
阿尔弗雷德回复:没人能管hero!我爱跟伊万吵就跟伊万吵,您年纪大了,有空操心我们的事情还不如多关注关注您自己的身体呢!
亚瑟气死了,但他一想到自己死了之后也没人管阿尔弗雷德了,心里那种愤怒就转为了悲伤,他想起以前阿尔弗雷德只到他膝盖的时候他就带着阿尔弗雷德了,马修不一样,马修出生的时候亚瑟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马修基本上都是他的丈夫弗朗西斯带大的。亚瑟决定原谅阿尔弗雷德对父亲的恶劣态度,可能正是因为他的这种纵容,阿尔弗雷德越大就对老父亲越来越无法无天,虽然这其中可能还有他在以前管阿尔弗雷德太严的缘故。
亚瑟越想就越难过,他打算快点上吊,死了就不会难过了。
正当他找来一根结实的绳子,穿过阁楼的横梁,准备开始吊死自己的时候,门铃响了,亚瑟决定置之不理,但是门铃还在响,而且大有不开门就一直按的架势,亚瑟受不了了,他骂一声法克,然后穿上鞋子下楼开门。
门打开,正是住在他家对面的帕特里克,他满脸的怒意,没等亚瑟开口骂他。
他反倒先发火了:“你在家干啥呢?你厨房那烧水壶子叫个不停,我在家里练习明天要演奏的曲子呢?还让不让人好好练习了?”
亚瑟很抱歉,转身进了厨房,结果把手太烫,他被烫的大叫一声,听到声音的帕特里克赶紧跑进来,把他推开,先关火,再拿抹布把壶子提起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你到底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我不记得我弟弟有这么蠢!”帕特里克说。
亚瑟怔了一下,低下头,觉得很愤怒,他挤开帕特里克说:“你为什么不换鞋!你把我家里都踩脏了!”
帕特里克很震惊,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亚瑟,亚瑟还是瞪着他,帕特里克无语了,他一口老血哽在心头,觉得自己好心被当驴肝肺。
帕特里克愤怒地离开了,诅咒自己弟弟哪天被开水烫死。
被帕特里克打扰了的亚瑟一时半会也没有心情再自杀了,反正水都烧开了,亚瑟决定先喝完一杯茶再自杀,不然对不起他这一次失败的自杀,他都把水烧开了还被烫了,不从中得到些什么,亏了他自己,他就是死也会走得不安详的。
亚瑟蹲下身,打开煤气灶下面的储物柜,他打开大吉岭茶的盒子,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他这才想起来,今天早上的已经是最后一包了,其实他现在可以退而求次选择大吉岭茶旁边的龙井茶,但他现在想喝大吉岭茶,亚瑟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标准的英国人,并且他以此为傲,一个标准的英国人当然不会敷衍了事,亚瑟回到卧室,穿上大衣,决定出门买茶叶。
“噢!该死,该死的上帝,该死的老天。”亚瑟一边穿鞋一边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真像阿尔弗雷德说的那样,亚瑟的年纪大了,脾气变得越来越容易躁,亚瑟还为此患上了肝气郁结,阿尔弗雷德猜测他有甲亢,他说阿尔弗雷德有唐氏综合症,他一直没有告诉阿尔弗雷德,其实阿尔弗雷德是个智障。
阿尔弗雷德也很生气,并且决定要跟亚瑟断绝父子关系。
“你太过分了!我妈就绝对不会这样说我!”那天,阿尔弗雷德对他父亲大吼。
亚瑟也吼回去:“你妈你妈,天天就是你妈,你妈有什么好的!他都不要你了!”
阿尔弗雷德跑出大门,再也没有回来过,即便后来亚瑟后悔了,他做出最大的道歉就是让马修去把阿尔弗雷德找回来,可那时阿尔弗雷德已经决定他要去跟伊万过日子了,伊万见缝插针地把阿尔弗雷德拐跑了,亚瑟气得血压又往上升,身体又差了几分。
所以亚瑟跟伊万的关系也不太行,其实伊万对老丈人是还行的,只是亚瑟单方面仇恨这个斯拉夫人,就算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也已经认可了伊万,表面上他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
伊万能怎么办呢?心地善良的他路上遇到全世界都仿佛欠了他八百万的亚瑟还是会笑眯眯地打招呼,然后得到亚瑟的无视。
小熊委屈,小熊不明白,小熊觉得自己做得已经很好了,于是伊万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转头继续乐呵呵地去商店给他新出生的孩子和疲惫的丈夫买母婴用品去了。
而亚瑟没有儿婿这样的心怀,他仿佛仇视世界上的一切东西,天空蓝得碍眼,树木多得挡路,人们好像八辈子没说过话,一张小嘴只会叭叭一些没营养的日常话题,散步的狗也莫名其妙哈着个嘴,亚瑟在心里骂道“傻狗”,就连路边的一颗小石子,亚瑟都把它踢得远远的。
这个世界显得如此面目可憎,而他已经在这生活了六十多年了。
仇视一切的柯克兰先生只有在选茶叶的时候才会觉得世界还有得救,但在他忘记带钱包的时候,面对收银员假笑着让他付钱的脸,亚瑟又开始仇视这一切了。
“呃,不好意思……”亚瑟很痛苦,他想要现在就去死,他英国男人可以流血可以断头,绝不可以丢了面子。
正当亚瑟准备说自己拿错了东西,要去换一下的时候,一个人站在他身边,问道。
“多少钱?”
亚瑟看过去,正是基尔伯特那张愚蠢的脸,白化病一样的头发。
“17.8英镑,先生。”收银员说。
基尔伯特正准备从钱包里抽出纸币,一向善于把他人的好意当驴肝肺的亚瑟又一次发动了他的讨人嫌技能。
“嘿,我不要你给我付,走开。”亚瑟说。
基尔伯特看也没看他,把一张面额20的英镑递给收银员,他们两个顺利地完成了交易,就好像亚瑟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等收银员把袋子递给基尔伯特,基尔伯特说道。
“不要给我,给这位骂骂咧咧先生。”基尔伯特如此说。
亚瑟很郁闷,他决定等一下就把这袋东西当着基尔伯特的面扔进垃圾桶。
基尔伯特像是知道亚瑟要做什么似的,他又说:“我不是给你付的。”
“我是还弗朗西斯的钱,我还欠着他的钱。”
亚瑟刚想说,那你还弗朗西斯去啊,给我干啥,我又不叫弗朗西斯。
“老朋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还不了弗朗西斯了。”基尔伯特如是说。
听着这话,亚瑟心里突然就涌上了一阵悲伤,他想到了弗朗西斯的热心肠,弗朗西斯会帮所有身处困境的朋友,尽他所能地去帮,基尔伯特穷困潦倒,被伊丽莎白用面粉棍打出家门的时候,是弗朗西斯收留了他,还毫不犹豫地给了基尔伯特两千英镑,让基尔伯特再去创业。
弗朗西斯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
亚瑟不能再想下去了,他瞪了一眼基尔伯特,没说什么话再来刺基尔伯特了。
提着那袋茶叶,转身走出了超市。
基尔伯特刚想问亚瑟要不要来参加他和伊丽莎白的复婚礼,但亚瑟走得太快了,他只看见,在辽阔的天空背景下,一个人的身影原来真的可以这么渺小。
他感到有几分惆怅,看着远去的亚瑟,想起在家做饭的伊丽莎白,如梦初醒般,赶紧付完自己要买的锡纸,转身小跑着出了超市。
亚瑟回到了家,他摸了摸壶子,已经不烫了,亚瑟只能再烧一次水,这次他坐在旁边,等着水烧开,再像帕特里克那样做一次把壶子拿开的动作,这次他不会再那么蠢了,他很想给自己的哥哥看看,但帕特里克已经回家了,他还要准备明天的音乐会。
亚瑟出神地看着正在壶座底下窜动的蓝色火苗,什么都没有想,他的思绪好像飞到了千里之外,家里安静得可怕,感受不到半点人气,或许他真的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尸体要先腐烂,直到三天后,一周后,才被人发现。
在水壶爆出第一声鸣叫打破寂静的时候,亚瑟才回过神,他拿抹布把壶子提起来,倾斜,开水从壶嘴流出来,倒入早有准备的茶杯中,躺在杯底的茶叶如愿地在水里飘起来,把水染成美丽的枫叶色,飘出阵阵茶香。
他把茶杯端到客厅的桌子上,再从冰箱里拿出冷藏的草莓蛋糕,这一点都不配他,亚瑟还是把蛋糕拿了出来,他把蛋糕放在茶杯的右手边,然后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准备开始品位自己特别有品位的下午。
但好像缺了点什么?亚瑟思考了片刻,进了卧室,他拉开床头的柜子,拿出嵌有丈夫照片的相框,走出卧室,将相框放在蛋糕的面前。亚瑟坐下来,再度审视整个空间,点了点头。
嗯,这才对嘛。
想完便心满意足地拿起茶杯小饮。
相框中的人面容美丽,穿着一身现在看来已经过时了的长裙款式,即便是黑白的照片,他浮在脸上的笑容都那么的明媚,像阳光一样温暖。
阿尔弗雷德就是继承了弗朗西斯的这一点,小时候笑起来跟那家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爱得要命,因为这点不知道少挨了多少顿打,虽然长大之后变成混世魔王了。马修也很可爱,但我更喜欢马修的眼睛,马修的眼睛像弗朗西斯的,性格也更好一些。阿尔弗雷德的性格倒是不知道随了谁,小时候又吵又闹,现在搬出去了,我还挺不适应的。
亚瑟想道。
喝完下午茶,亚瑟又准备开始实施他的自杀大业了,这次他早有准备地检查了家里的所有地方,没有任何突发情况可以让其他人来敲他的门,再说他家里平时就安静,不会有什么人来的,亚瑟点点头,相信这次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
他走上阁楼,准备重新吊死自己,手都挨到绳索,脚都站在凳子上了。
手机又开始响了,而且响得很大声。
亚瑟忍了又忍,等到铃声停了,准备踢开自己的凳子了,手机又开始响了。
Damn it!亚瑟大骂,走下凳子,拿过自己的手机,划开通话就准备开始一顿输出。
结果对面比他更热情,输出的速度比他更快,他败了。
“亚瑟,看到我给你发的照片了没,我今天到中国了哦!中国!是亚洲最东边的国家,就算英国人的地理很差你也肯定知道吧,但我想你肯定没有见过中国,我拍了很多漂亮的照片给你,你看看,东方大地真是无比的富饶美丽啊!以及,我现在在礼品店,基尔他们都已经选好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么?我带回来给你们!”安东尼奥热情得像个大番茄,嘴巴好像加特林机关枪,带有加特林机关枪的大番茄。
亚瑟被输出得晕头转向,他想要恶语伤人,但显然安东尼奥并不是那种会轻易被话语伤到的家伙,亚瑟转变了策略,他语气生硬地回道:“不要,谢谢!”
然后毫无礼貌地挂掉电话,完全不管大番茄会不会被气成烂番茄。
亚瑟准备继续刚刚被中断的大业,但他的脑子里时不时地回响着“东方大地真是无比的富饶美丽啊~~”,安东尼奥的语气太洗脑了,他的脑子里不停地在回放这句话。
富饶?到底有多富饶呢?美丽?到底有多美丽呢?他想起王耀就是中国来的,王耀那家伙可神秘得很,很多以前在一起玩的朋友现在都或多或少长了白头发,基尔伯特那白化病的不算,但他们都皱纹生长,容颜不再,王耀几十年还是那张脸,嫰得能掐出水,跟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样,不听他说话的话,完全看不出来是跟亚瑟同龄的老大爷。亚瑟就不一样了,亚瑟走外面别人跟他说老年人要走特殊通道。
亚瑟快恨死了。
抵不住对王耀和中国的好奇,他还是打开手机看看安东尼奥都给他发了什么。
正如安东尼奥所说,东方古国的风景大多都很磅礴,英国虽然不小,但到底没有中国这样的面积,大川大河横跨东南,亚瑟看见照片里的安东尼奥对着镜头大笑,看见蔚蓝之境可追逐星光,云雨之殿可聆听龙啸。山的源头高耸直入云霄,海的脚下辽阔直奔北冥。
这是自然,也是最深奥的生命。
在这种壮阔的风景里,个人的悲喜是极其渺小的,小到可以不去计较。
亚瑟看得眼眶湿润,一种开阔的感情在他的胸膛展开。
他决定今天不死了。
明天再死。
明天也死不成。
亚瑟大清早被敲门敲醒,冲下楼去,打开大门不管是谁,他先是大吼:“这里是英国!”
站在门口的他二哥斯科特直接给了他一个暴栗,吼道:“怎么跟哥哥说话的?都八点半了,去洗把脸,我们要去参加你三哥的音乐会了!”
亚瑟恨恨地踹了他二哥一脚,然后跑去盥洗室洗漱去了,留下斯科特在后面大吼“小兔崽子!”。
亚瑟五十年前跟斯科特对着干,四十年前跟斯科特对着干,三十年前没有,二十年前继续跟斯科特对着干,现在六十多岁的老大爷了,依旧跟斯科特对着干。
斯科特开车,他坐在副驾抖腿,斯科特感觉自己的车不是开得颠簸,是被亚瑟抖得颠簸。
“你是想念在草原上驰骋的日子了还是怎么?”科斯特问。
亚瑟说:“我的习惯,不好意思,你要是不爽就憋着吧。”
科斯特想了想,他说:“小心我把你扔下车。”
亚瑟不以为然地嘁一声,但过了一会就不再抖腿了,科斯特迟钝地发现车里的安静气氛,他瞥了一眼副驾,亚瑟正歪着头,静静地睡着了。
科斯特看了眼亚瑟眼下的乌青,心里有了点数,他长呼出一口气,打开了车里的香薰系统,同时盖下了车窗的挡光屏,车的运行改成平缓模式,车里昏暗安静的气氛很适合睡觉。
亚瑟跟三十多年前一样,依旧在失眠。
科斯特知道亚瑟患上了失眠也是在三十年前。
当时他和两个兄弟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把缩在屋子里一周都不出来的亚瑟拽出来晒太阳。
亚瑟再缩下去头上都要长蘑菇了。威廉说。
那我们岂不是就有了全自动蘑菇机了?科斯特说。
我不吃蘑菇焗蜗牛。帕特里克说。
威廉给了他们两个人一人一个暴栗,打开了亚瑟家的大门,问就是威廉怕自家幺儿死家里,去复制了一把亚瑟家的钥匙。
结果三个人费老大劲把他们的小弟弟拖出来塞太阳,他们的小弟弟亚瑟一点都不体会哥哥们的用心良苦,门还没出,刚迈一步就直接晕过去送到医院抢救了。
那天以后三兄弟就想方设法地找安详入睡,睡得天昏地黑,海枯石烂,天崩地裂也不会醒来的办法。亚瑟每天只能睡大概两个小时,那几年里亚瑟都是靠安眠药才能入睡的,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亚瑟现在的情况有所改善,但到底治标不治本,亚瑟还是被失眠的问题深深困扰着。
斯科特可经不起亚瑟的再一次晕厥了,三十年前亚瑟晕过去的时候心脏直接不工作了。吓得科斯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亚瑟的身体,边哭边说他以后再也不骂亚瑟是白斩鸡了,他再也不跟亚瑟斗嘴了,从此以后他们就是亲亲兄弟,他会对亚瑟很好很好的。虽然后面亚瑟醒来之后科斯特就跟得了片段性失忆一样,对自己说过的话完全没印象,但那个时候科斯特是真心的怕亚瑟就这么抛下他们三个孤苦伶仃的哥哥走了。
他们可不能金发人送金发人啊!
科斯特这么想着,心里估计着这么多年应该也差不多了,他得给亚瑟寻第二枝春,亚瑟年纪也老了,以后没个人跟他一块扶持着过日子那多难受啊,孤寡老人的,容易遭人欺负!
首先,这个人不能像弗朗西斯,然后,这个人不能像弗朗西斯,最后,这个人不能像弗朗西斯。平白惹得亚瑟伤心。
但是不像弗朗西斯,亚瑟又能爱上谁呢?
科斯特从三十年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思考到现在,成了秃顶也没思考出一个答案来。
说到秃顶,斯科特看了眼亚瑟的头顶,满意了。
亚瑟自然是不知道斯科特心里那些复杂又活跃的心理活动,他正蹙着眉,不安稳地睡着。
梦里有花田,漫天飞舞的花瓣,漂亮的容颜,一袭水蓝色的长裙。
有堵住排水道的头发,做不完的工作,闲置在角落里的婴儿车。
还有什么,有一场雷雨,最后一通电话,以及一条绿色的线……
哔————
亚瑟惊醒过来,他的浑身都是冷汗,他看向左边的斯科特。
“现在到哪了?”亚瑟问。
“你看看外面。”斯科特拔起挡风屏的格子,光眨眼洒满车内。
亚瑟转头看向自己的另一边,跳动闪烁的光芒先进入他的视线,海鸥在天桥的上面高声鸣叫,刺目的阳光让亚瑟不由得眯起了眼,宽阔的天上没有云,大海在缓慢地奔腾,海面上碎着太阳的光芒,像点点星光,像大海的泪光。
亚瑟张了张口,却发现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科斯特笑着说:“过桥之后就差不多要到了,你再睡会吧。”
亚瑟用力地闭了闭眼。
阿尔伯特大堂的门口,威廉早早就带着妻儿在等待,他那今年考上牛津的小儿子特别黏亚瑟,认为亚瑟是这四个兄弟里面最博学多才的,但是大儿子就反而特别讨厌亚瑟,认为这就是一个固执的怪老头。
威廉先是关照亚瑟有没有晕车的情况,需不需要喝点水,然后才问科斯特有什么需要吗?
科斯特白了自己大哥一眼,径直走进了音乐厅。
威廉尴尬地挠了挠鼻梁,他的妻子是一位法国女人,在穿衣上尤其钟情山茶花,现在胸前也别着一朵山茶花,显得优雅又大方,她对着亚瑟轻轻颔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家好像普遍容易被法国人吸引,科斯特在上中学的时候有个初恋,结果也是从法国来的交换生。
至于帕特里克,可能是对产自法国的一把小提琴一见钟情了。
亚瑟不好拂了女性的面子,他也只能点点头。
威廉的小儿子走到亚瑟身边,说:“叔,我对那个海森堡不确定定律有点问题,你能教我下么?”
亚瑟说:“我不会数学。”
威廉的小儿子说:“这是物理。”
亚瑟说:“我也不会物理。”
威廉的小儿子说:“叔你就别装了,我都看见你家里有BPhO(英国物理竞赛)和BMO(英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的提名奖杯了。”
亚瑟恨:“我都跟你说了,那不是我的,那是弗朗西斯的。”
威廉的小儿子说:“我不信,就算是弗兰叔的,你是他的丈夫,肯定也知道不少。”
亚瑟服了,很想反问一句难道你把《广义相对论》当枕头睡,睡久了你就能变成爱因斯坦了吗?
威廉的大儿子煽风点火:“我都跟你说了他啥都不会,你还不信我。”
亚瑟怒了,威廉踹了他大儿子一脚,对亚瑟连连道歉,亚瑟看向威廉的小儿子。
“你哪不懂,叔教你!”
威廉的小儿子喜形于色,屁颠屁颠地跟他叔去交流学术了。
音乐会演奏的是贝多芬的《欢乐颂》,赞扬全人类的幸福,歌颂一切的光明。
这是弗朗西斯除了《马赛曲》以外最喜欢的一首曲子,亚瑟还记得弗朗西斯说过什么,他说他能从这里面听到爱,听到生命的火种熊熊燃烧,这是人类的赞歌,是对和平的追求。
亚瑟当年不是很懂法国人的这种话,也许又是一种他理解不了的浪漫情怀?此刻旧曲重听,他的心绪好像与当年的弗朗西斯重叠了。
随着音乐的旋律逐渐高昂,人们打开嗓子,仿佛要唱出某种希望似的。
台上的合唱团洋溢着笑容,底下坐着的观众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嗓,大家都发出了声音,去追逐连续不断的乐浪,威廉一家扬起头,也唱着,威廉注意到亚瑟的视线后,看过来,对亚瑟笑笑,不停下口中的合唱。亚瑟看着看着,慢慢打开了嘴唇,他一开始先是羞耻去跟唱,一个音调唱出来的瞬间,这种羞耻就不攻自破了。
亚瑟的喉咙已经很老了,他唱不出来那种磅礴的声音。但人们的歌唱有孩子的,老年的,男性的,女性的,高音的,低音的……他那虚浮的声音夹在这其中显得那么不可捉摸,这合唱少了任何一个人的却又不再是此刻的合唱了,亚瑟的眼眶溢上泪水。
音乐会的大灯辉煌地照耀,光在泪水里散开来,形成一道道上帝照下来的光束。
“欢乐女神 圣洁美丽
灿烂光芒照大地
我们心中充满热情
来到你的圣殿里……”
他想弗朗西斯了。
音乐停止的时候,帕特里克从后台走出来,和家人们拥抱,他环视一圈,发现少了一个人,充满疑惑地问出“亚瑟去哪了?”,大家才发现那个倔强固执的家伙不见了,威廉懊恼自己没有看着他,斯科特思索了片刻之后说:“或许我知道他在哪。”
说完就朝着一个方向跑开了,威廉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决定要追上去。
最终斯科特停在了逃生出口的消防门前,他拦在门前,对赶来的威廉一行人摇了摇头,威廉不懂他是什么意思,问:“他不在?”
斯科特没说话,只是把身子侧开,威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边说道“有啥不能说……”边把身体伏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刚刚贴上去他就懂了斯科特为什么不说了,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直起身,看着斯科特已经走远了。
“威廉?”他的妻子疑惑地看着他。
威廉拉起妻子的手,让其他人都散了,他只说:“里面什么都没,我想亚瑟应该是在洗手间吧,我们回去等一下他就会来的。”
威廉要走的强硬态度,让其他人也没再继续问下去了,帕特里克像是想到了什么,跑到兄长的身边,凑到威廉的耳边,低声问道。
“那小子在哭?”帕特里克问。
威廉瞥了他一眼说:“关你啥事?”
帕特里克说:“他从小就这样,每次都喜欢躲起来哭,你不说我也猜得到。”
威廉没说话了,帕特里克想了想,又问:“你说他为什么哭啊?”
威廉敲了一下他的头:“不该探究的事情不要去问,行了,等他回来的时候什么都别表现出来,知道吗?”
帕特里克这下不聒噪了,点点头。
亚瑟觉得很丢人。
虽然没人看见他哭了,但是亚瑟还是觉得自己会为这种小事然后泪崩这件事很丢人,他都六十多岁快步入老年的人了,还这么感春伤秋的,亚瑟顿时一蹶不振了。
弗朗西斯离开之后的这三十年间他都没怎么哭过,亚瑟一直觉得弗朗西斯其实算不了什么,世界上谁离开了谁还不能活了呢?他假装自己丝毫不在意弗朗西斯的事情,从不避讳跟家人朋友谈到弗朗西斯,就好像那件事根本就没法给他造成创伤。
这就好像一个已经受了重伤,血还没止住的家伙,给伤口敷衍地缠上绷带,就又要去上战场。
亚瑟本人认为自己想去死是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面目可憎,跟弗朗西斯没有任何关系。
他也不会承认跟弗朗西斯有什么关系的。
他回到音乐厅的门口,他的家人们正站在门口朝他挥挥手,亚瑟有点窘迫地走了过去。
威廉的小儿子问:“叔,你刚去哪了啊?”
亚瑟说:“上厕所。”
威廉的小儿子一拍亚瑟的背:“哎呀早说嘛!我也想放个水,早知道跟你一块去啦!”
亚瑟面上很镇定:“嗯,下次喊你。”
“没大没小的!”威廉对小儿子骂道。
然后又踹了自己的小儿子一脚,小儿子问他是不是更年期,为什么踹这么重。
威廉说,脚痒。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黄昏了,都说黄昏惹人伤感,亚瑟正准备一个人缩在他那个破败安静,跟棺材一样的家里好好伤感一下,结果打开门,他家里鸡飞狗跳。
婴儿的哭叫声让亚瑟毫不怀疑自己肯定被邻居投诉了,他像只愤怒的大公鸡,脱下鞋子冲向声音的发源地,然后看见他的小儿子正头顶着一个可笑的儿童玩具扮鬼脸,他的孙子躺在婴儿车里哭得跟杀猪一样,他儿媳在厨房里忙活着泡奶粉,如果不看地上倒出来的奶粉的话,他儿媳充其量也只是手忙脚乱了点而已,但亚瑟看到了,所以他儿媳从手忙脚乱的蠢货上升到了恶意破坏的混账。
这三个入侵他人民宅的恶棍,亚瑟可以选择报警把他们三个都抓起来。
阿尔弗雷德看见亚瑟回来了,一副得救了的模样,鬼哭狼嚎地扑向亚瑟。
亚瑟吓得大惊失色,赶紧躲开,任由前不久生了孩子的小儿子栽倒在地上。
反正那家伙皮厚肉糙的!还能打死一头牛,亚瑟不认为区区生孩子能对阿尔弗雷德造成什么伤害,再说他可还记得昨天上午小儿子对他的伤害呢。
“亚蒂,你真是个残忍的家伙。”阿尔弗雷德站起来,说。
亚瑟狐疑地打量了一下阿尔弗雷德,说:“我一直都是。”
“没事,你马上就会变成一个和蔼可亲的爷爷的。”阿尔弗雷德说。
亚瑟摇头:“不,我不会。”
阿尔弗雷德把哭个不停的阿拉斯加抱起来,然后塞到亚瑟的手里,亚瑟怕孩子掉下去,只能先接着,他瞪着阿尔弗雷德,说:“把你儿子拿开。”
此时伊万也已经泡好奶粉出来了,他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抱着孩子的老丈人,然后转身回了厨房,阿尔弗雷德对于丈夫的这种行为感到不可理喻。
他拿下头上的玩具,对亚瑟说:“是这样的,我跟伊万准备去一趟俄罗斯,明天回来。”
亚瑟说:“我不带小孩。”
阿尔弗雷德欣喜地回:“噢天哪,你愿意带他,我就知道的,亚蒂,虽然你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你是个好爷爷!”
亚瑟说:“我不愿意。”
阿尔弗雷德才不管他说了什么,他跑到厨房去把伊万抓了出来,拧着丈夫的后背,把奶瓶放到阿拉斯加的手边,孩子抓住奶瓶就安静了,一口一口地吸着奶。
伊万被阿尔弗雷德的手劲拧得面目扭曲,但念在他丈夫这个大混账给他造出了个小混账的份上,伊万忍了,他发誓他伊万·布拉金斯基活了三十多年了,第一次这么憋屈。但从某种程度来说,他惨,亚瑟更惨,小熊平衡了,跟丈夫在老丈人的骂声中跑出了门。
至于他们的小混账,伊万相信把阿尔弗雷德带大的老丈人会照顾好他的。
等一下,把阿尔弗雷德带大?伊万走到车门前停住了脚步,他看了看自己丈夫的脸。
阿尔弗雷德不懂他突然停下来是干什么,问:“尿急?”
伊万觉得他不能把他唯一的儿子扔给亚瑟照顾,转身要回去把孩子带出来。
但阿尔弗雷德的动作更快,勒着丈夫的脖子,把伊万拖进了车里。
伊万忍无可忍:“你一个生完孩子的男人能不能矜持点!”
阿尔弗雷德翻了个白眼,夹着嗓子说:“哦!好呀,快把你的安全带系上吧,我亲爱的小熊!”
伊万呕了出来。
亚瑟站在他们走后,满地狼藉的房子里,看似还正常,其实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怀里的阿拉斯加伸出手来,摇摇晃晃地要去抓什么,亚瑟低头,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眉毛,然后开始拉扯,亚瑟痛呼出声,赶紧把阿拉斯加抱远一些,结果双手升直之后,悬在半空的阿拉斯加尿了出来,尿湿透了裤裆,稀稀拉拉地拉到了地上,亚瑟无能尖叫。
“阿尔弗雷德那个蠢货没给你穿纸尿布吗?!”
阿拉斯加不能理解爷爷的愤怒和无助,似乎觉得亚瑟的表情很有趣,咿呀呀地笑了起来。
亚瑟崩溃了,他觉得自己就不该让弗朗西斯再生二胎,这样他三十年前就可以直接跟着弗朗西斯去了,也不用面对现在的这种场面。
但亚瑟是带过阿尔弗雷德的,这点情况对他来说还只是个小意思,顶多就是难打扫了点。
亚瑟叹了口气,重新把目光放回到阿拉斯加的脸上,阿拉斯加歪歪头,亚瑟知道这个小家伙肯定会像他的小爸爸那样能闹腾。阿拉斯加的脸跟刚出产时已经大有不同了,他刚出生时丑得亚瑟不想看,只匆匆瞥了一眼就去关心满身汗的阿尔弗雷德了,但现在阿拉斯加已经长开了,原来又红又皱的皮肤也变得白嫩起来,亚瑟注意到阿拉斯加有一双耀如星辰的紫瞳。
不像他大爸爸,更像弗朗西斯。亚瑟寻思,这眼睛还能隔代遗传的?
但阿拉斯加的脸又格外像阿尔弗雷德,亚瑟都快忘记阿尔弗雷德小时候长什么样了,阿拉斯加的脸让他重新回想起三十年前的那个晚上,阿尔弗雷德是在一个星夜的遍布的夜晚出生的,因为太晚生产,阿尔弗雷德比刚出生的马修要重好几磅,他的出生让弗朗西斯痛得昏了过去,亚瑟当时恨死阿尔弗雷德了,弗朗西斯生马修的时候都没那么痛,阿尔弗雷德这个崽子在弗朗西斯肚子里的时候就闹,分娩的时候也不放过弗朗西斯。
但把他留下来的,又偏偏是这么个孩子。
如果不是阿尔弗雷德,亚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这么多年。阿尔弗雷德当年太小了,小到亚瑟在病床上抱着他哭到哽咽,他看着父亲哭得那样伤心,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亚瑟那时只是想着他不能让阿尔弗雷德失去了弗朗茨后又失去他。
所以他又在这世间行尸走肉般多活了三十多年。
这三十多年里,他没有一刻不在想,如果这个时候离开,弗朗西斯会怪他吗?
他总是想着,基尔伯特还没有得到幸福,他是弗朗西斯很好的朋友。安东尼奥还困在枯燥的工作里,弗朗西斯说过如果没有安东尼奥也不会有弗朗西斯。路德维希还在上学,得避免那孩子走上歧路,弗朗西斯很关心那孩子的成长。还有马修,马修现在还是一个人,弗朗西斯总是担心马修会过得太孤独。以及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是弗朗西斯最牵挂的孩子,他还那么小,还那么年轻,那么不懂事,弗朗西斯不会放心的,幸好现在阿尔弗雷德的身边也有人可以看着点他了。
现在也是时候去见弗朗西斯了,亚瑟想,这个时候离开的话,弗朗西斯应该不会怪他了。
“呜呜……呜!哇!”阿拉斯加像是知道双亲不见了,突然地哭了起来。
唤回了亚瑟的神智,他赶紧颠颠阿拉斯加,挑了挑眉毛吸引阿拉斯加的注意,阿尔弗雷德小时候就特别喜欢看他挑眉毛,阿拉斯加不愧是阿尔弗雷德的崽,跟他爸如出一辙,看到亚瑟的眉毛会动来动去,眼睛都在发光。
亚瑟又好笑又无语,边哄边带着阿拉斯加进了房间。
他知道今天晚上他的自杀大业也完不成了。
因为阿拉斯加的精力旺盛,亚瑟根本就没有精力去想自杀的事情,等阿尔弗雷德终于打算回来了的时候,马修的婚礼也差不多要开始了。
阿尔弗雷德在清晨打了电话回来,说他跟伊万下午就回英国,亚瑟问他,那马修的婚礼怎么办。
“我会直接去马修的婚礼的,不用担心啦,hero总是姗姗来迟的!毕竟英雄总是最后登场!”阿尔弗雷德在电话里愉悦地说道。
亚瑟又问,那你不来接阿拉斯加了吗?你不要阿拉斯加的话我就把你儿子扔垃圾桶了。
“你把阿拉斯加一块带去婚礼啊。”阿尔弗雷德理所当然地说道。
亚瑟无语了,他说他要提前赶到婚礼现场,马修结婚他也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
“那你把阿拉斯加给马修,反正马修会带他的。”阿尔弗雷德又说。
亚瑟说,你不能这样对马修,你哥哥今天要结婚。
“好的,就这样,你把阿拉斯加给马修,然后然后……我的天,布拉金斯基你个蠢货!你要毁了hero的衣服吗?那他妈的不是你的衬衫!”很明显,阿尔弗雷德那边发生了一场混乱,他随即就快速地对亚瑟说,“亚蒂,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会处理好的,好了就这样。”
然后完全不听亚瑟的回应,我行我素地挂断了电话。
亚瑟气死了,他决心要跟阿尔弗雷德断绝父子关系。
他看了眼在婴儿车里吃手的阿拉斯加,恨恨地说:“嘿,小东西,你爸不要你了!”
阿拉斯加不懂亚瑟在那恨个什么劲,只觉得亚瑟的模样很有趣,咿呀地笑开了。
亚瑟觉得自己这下真的要被气死了。
没办法,亚瑟只能带着阿拉斯加一块坐公车去婚礼现场。
为什么不买辆车开?是没钱吗?当然不,亚瑟的退休金足够他再办置一栋别墅,那为什么不开?亚瑟回答,开车的家伙都是撒旦的信徒,而他遵循上帝的福音。
阿尔弗雷德对此评价,有些人宁愿一棍子打死99%的人,也不承认他就只是害怕开车而已。
当然亚瑟是不会承认的,他宁愿去公车上人挤人,等来到婚礼所在地——《唐顿庄园》取景点,著名的结婚圣地,海克利尔城堡时,他已经满身都是汗了。
马修惊讶地看着匆匆赶来的亚瑟,问他为什么不坐地铁。
亚瑟沉默了下,说道:“哦……你说得对。”
马修服了,他接过阿拉斯加,让亚瑟先去城堡里休息一下,看着高大的殿堂建筑,亚瑟说他们的婚礼太奢侈了。马修叹了口气,其实他一开始并不打算在这儿结婚,他的妻子跟他一样是个内向的人,他们都主张找个家附近的中型教堂就好,但他的弟弟并不同意,并且说道就算现在新娘子觉得朴素点就好,但是结婚是大事情,隆重点对以后总没什么坏处,多余的费用他来出,说完就把他和妻子的结婚方案全否了。
“阿尔弗雷德那个臭小子……”亚瑟皱眉。
马修想附和父亲的话,但想起妻子早上穿着华丽的婚纱,大部分时刻都十分沉静的眼睛因为自己意想不到的美丽而亮晶晶的,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伊莉莎喜欢吗?”亚瑟突然问。
马修红了红脸:“嗯,她喜欢的。”
亚瑟没说话了,转头走了,马修还得等等阿尔弗雷德他们,他就只能自己先走了。
阿尔弗雷德对弗朗西斯基本上没什么印象,都是从亚瑟还有马修的口中了解自己的另一个父亲,而马修的童年都是跟着弗朗西斯的,他更温柔,也更像弗朗西斯,如果说除了亚瑟还有谁最了解弗朗西斯,那就是马修了。
马修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出生了,弗朗西斯因此少了几分对大儿子的关注,马修那时有点吃味,但他是个听话的孩子,他没想表现出来,弗朗西斯却发现了他的异常,在他放学准备照常坐校车回家的时候,本应该在家里休养的弗朗西斯却站在校门口等着他,他牵着弗朗西斯的手,那个下午和弗朗西斯一起走回家。
弗朗西斯的手不像亚瑟的,马修认为亚瑟的手要更粗糙更软更宽厚一些,而弗朗西斯的手更修长,皮肤仿佛覆在骨头上,摸起来有骨感,那天下午枫叶落满回家的路,弗朗西斯扎着低马尾,穿着羊毛衫,披了件棕色的风衣,很温柔地问马修最近为什么不高兴。
马修摇头,说他没有不高兴。弗朗西斯被他逗笑了,摸摸儿子的头,什么也没说。
走了一段路,马修有点委屈,他只是说了没有不高兴,但弗朗茨为什么不再多问问呢,这对马修来说是很罕见的,他当时被自己吓到了。
“papa更喜欢阿尔吗?”马修闷闷地问。
弗朗西斯说:“马修,我爱你们每个人,你和阿尔都是我的宝贝。”
“那dada你也爱吗?”马修那个时候认为他总吵架的父母其实是仇人。
弗朗西斯沉默了很久,久到马修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
弗朗西斯才说道:“我当然爱你们的dada,但这不一样,马修。”
马修很想问问有什么不一样,但是他是个听话的小孩,所以他只是点点头。
弗朗西斯若有所感地看了眼低着头的儿子。
“马修,我爱你dada是一种叫爱情的爱,这种爱全世界只能给一个人。但我确实得告诉你,我跟你dada一开始并不是因为爱而结婚的,我们那个时候很青涩,就像现在的你一样不懂事,好吧,可能比你懂得多一点,但是也没明智到哪去,不然你就不会出生了。但你不要觉得我跟dada更爱彼此,我们是因为你才结婚的。”弗朗西斯说。
马修好像懂了一些,抓紧了弗朗西斯的手。
那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马修对小时候的事情其实能记住很多,但最清楚的是那一个下午,落了满地的枫叶,和煦的日光,和弗朗茨温暖的手,那个下午真的好漫长,好像是他整个童年全部的缩影,此后三十多年,有过美丽的下午,却再也没有过那样美丽的了。
马修觉得自己相比弟弟来说是幸运的,亚瑟总是说马修从小就很成熟听话,几乎不需要操太多的心,但只有马修自己才知道,他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成熟的,他是在弗朗西斯离开的那一天长大的。亚瑟因为弗朗茨的离开而郁郁寡欢,他辞掉了工作,把为数不多的精力全部放在了阿尔的教育上,自然就顾及不到马修,马修想要减少亚瑟肩上的担子。
马修抬头望望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弗朗西斯已经走了太久太久了。
阿尔弗雷德就不用说了,这么多年,马修觉得自己其实也已经走出去了,但是他们终究还有很长的人生,亚瑟不一样,亚瑟的半个人生都跟弗朗西斯有关,这么多年也没有再娶续弦就的看出来亚瑟从来就没有放下过。
三十年前他跳进冰冷刺骨的海里,亚瑟的身体仿佛比海要更冰,乌云在头顶翻滚,基尔伯特在岸上大吼着什么,他听不清,他只听得清狂风呼啸的声音,汹涌的海水拍打着他的身体,好几次他都平衡不稳差点被裹进海浪里,他只能拼命地托着亚瑟的身体,眼泪淌满了整张脸,他的全身都很痛,四肢酸软,手臂已经失去知觉了,天地黑得可怕,仿佛老天都要亚瑟的命,亚瑟的身体仿佛成为了他唯一的一个念头,他要把亚瑟带出去,带出去,他学过游泳的,他肯定能把亚瑟带出去。
可他当年个子都才长到亚瑟的腰部,光是托举着亚瑟就已经用光了所有的精力,沉下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他要跟他dada一块去见papa了。
幸好基尔伯特早就喊了警察,最后他高烧,亚瑟进了急救室,差点死在那。
现在这件事也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了,马修恍惚间还觉得从来没有过去过,亚瑟好像还溺在那片海里,马修平时连想都不敢想那件事,事情发生后的那一整年他都在做噩梦,梦里不是刺耳的车轮摩擦声就是那片汹涌澎湃的海,还梦见他抱着还是婴儿的阿尔弗雷德,站在一片空白的地方,没有弗朗茨,也没有亚蒂。
马修甩了甩头,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不再想下去了。
阿尔弗雷德是婚礼的前一分钟赶到的,他到的时候基本上所有人都到齐了,他的伯伯们,为新娘子化妆的贝露琪,参加了婚礼蛋糕设计的佩罗多,负责现场演奏的罗德里赫,当婚礼司仪的费里西安诺,基尔伯特和他的妻子伊丽莎白,以及在他们旁边的路德维希,伊万的妹妹娜塔莎,还有姐姐乌克兰也来了,还有千里迢迢赶过来的王耀和本田菊,安东尼奥都搭了王耀的便车跑了回来参加婚礼……
“大家都来了啊!”阿尔弗雷德跑下车,“亚蒂呢?”
帕特里克插话:“亚瑟又不见了?该不会又……”
威廉捂住他的口,对阿尔弗雷德指了个方向:“好像在城堡里面跟在准备的马修说话。”
“诶!怎么还在说,婚礼不是等一下就要开始了吗?”阿尔弗雷德抱怨了一声之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顺带拽了一把伊万的围巾让人坐他旁边。
伊万捏住自己的水管,笑眯眯地坐在丈夫身边,说:“不要拽万尼亚的围巾哦。”
阿尔弗雷德笑嘻嘻地看他:“诶,真是像反派一样的围巾封印呀!”
伊万沉默了下,然后掏出了水管。
王耀捂住脸:“这两个家伙又要打起来了阿鲁!”
路德维希及时赶过来,摁住两个人的头,大吼:“不要在婚礼上制造混乱!”
“是他先找茬的!”
“说什么屁话!明明是你先动的我哥哥的围巾!”
“哎呀娜塔莎……”
“你这姑娘咋说话的呢!是你哥先装模作样威胁我大侄子的!”
“诶诶诶!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吵起来了?”
“我早就说了我不想来的。”
“不要趁机打起来你们两个!”
“呃,在下……在下要做点什么吗?”
“野蛮的一群人……”
“……%#¥%¥#%”
场面一度混乱到像是没有秩序的英国校园,亚瑟回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学校都没有这么乱,他好歹也是当过一段时间的英国teenager的,现在也不得不甘拜下风。马修和妻子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两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亚瑟淡定地找费里西安诺要了司仪的麦克风,点了点麦克风,刺耳的音波让场面一度静止。
亚瑟站在台上,深吸一口气,对着麦克风喊出来:“坐好!”
可能是他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龄人了,大家都不想在大喜的日子把一个小老头气到心梗过去闹出人命,场面暂时安静了下来,亚瑟松了口气,马修感激地看着他,他把麦克风还给司仪,走到马修的面前,拍拍这个即将成家的儿子。
“虽然我之前已经跟你说了许多,但我还是想嘱托你一句。”亚瑟说。
马修感动地看着他,点点头。
“不要让你的妻子在下雨天买生日礼物。”亚瑟说。
马修很感动,算了,马修感动不起来,他说:“爸,你已经说了十二遍了。”
亚瑟顿了顿,拍拍马修的肩膀:“好吧,总之,就是不要让你的妻子在下雨天买生日礼物。”
马修说:“第十三遍。”
亚瑟耸耸肩。
婚礼后面进行得很顺利,交换戒指,司仪宣誓,你愿意,我愿意,然后在众人的掌声中接吻,切蛋糕,这一切都很常规,亚瑟坐在第一排的最右边,静静地看着大儿子脸上微微的笑容。
他莫名其妙又想到了弗朗西斯,弗朗西斯跟个幽灵一样,每天都在他的脑海里狂奔,活着的时候喜欢搞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死了也不安生,亚瑟眼眶一红,赶紧仰头看天,他已经连续两天哭了,再连续三天哭就真丢人了。
他跟弗朗西斯结婚的时候确实是很年轻,没什么钱,亚瑟只能给弗朗西斯找个中型教堂,司仪还请了个冒牌的,弗朗西斯跟他都是双亲早亡的孤儿,当时的婚礼到场的就只有弗朗西斯的两个朋友,加上他跟弗朗西斯,一共四个人,没他三个哥哥是因为他当时不敢跟家里人说他把别人肚子搞大了,弗朗西斯见他谁也没邀请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宣誓的时候狠狠地踩了亚瑟的脚。
亚瑟当时痛得眼泪都要飚出来,说弗朗西斯你发什么神经。
抬头却发现弗朗西斯哭得好像他才是那个被人踩紫了脚的,满脸的泪,抽抽噎噎地骂亚瑟小鸡肚肠,混账,一点都不男人。
亚瑟心疼得连气都气不起来,紧紧抱住弗朗西斯,他那时觉得他真的欠弗朗西斯一辈子。
但弗朗西斯走得早,亚瑟一辈子还没还完,又欠了一辈子,这下直接欠弗朗西斯两辈子了。
亚瑟都还没来得及给弗朗西斯再重新办个婚礼,两个小孩就呱呱坠地了,之后大学毕业,亚瑟砍掉了自己准备进修的计划,毕业就投身到了社会忙着赚钱,弗朗西斯选择了继续进修但还要带孩子,两个人都没时间,晚上睡在一起,五个晚上打四个晚上,早上吃饭,六天吵七天,那时的时间过得是真快,亚瑟以为自己会跟弗朗西斯永远这样下去,结果上帝觉得他两偷吃禁果,凭啥过得这么快活,就在亚瑟的生活稳定下来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带走了弗朗西斯,但亚瑟觉得弗朗西斯肯定也有错。
不然为啥这么轻易就没了命?
亚瑟想是这么想,但是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他自己都在骂他,说就是他害死了弗朗西斯。
人弗朗西斯热情温柔,要样貌有样貌,要知性有知性,对谁都那么好,弗朗西斯多他妈好的一个人,走前还想着要给亚瑟买生日礼物。
亚瑟生日那天正好是BMO的竞赛时间,弗朗西斯准备了很久,本以为下午就可以结束,却拖到了晚上,亚瑟恨自己的没耐心,就知道给弗朗西斯打电话,人弗朗西斯不接他还一直打,都不想想外头这么大的雨,他丈夫又要撑伞又要看路的,怎么可能还有空来接他的电话,但最后弗朗西斯接了,亚瑟也恨弗朗西斯这么蠢,为啥就偏偏要边走路边接电话,一道刺耳的摩擦声,轰一声,人群开始尖叫,警笛刺破夜空,亚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还能这么戏剧化,马修跟阿尔没了妈,他没了丈夫。
这下满意了?亚瑟以为自己是个很理性的人,得知弗朗茨死讯的当天晚上就去投了海。
哦,原来他也是个挺感性的人。
从那以后,他的自杀大业就在脑海里跟弗朗西斯一起徘徊不去。
马修的婚礼原本是要通宵,持续到第二天的清晨的,这种不合理的时间安排当然是出自于阿尔弗雷德,结果阿尔弗雷德晚上就喝了个烂醉,踩着桌子嚷嚷着要继续喝,伊万只能先把阿尔弗雷德拖回家,阿拉斯加却拽着亚瑟的衣服死不肯放手。
伊万看了看亚瑟,试探:“老丈人,要不你把衣服剪下来?”
亚瑟哼了一声:“这西装是弗朗茨买的。”
伊万沉默了下,他问:“那你要跟我们一块回家吗?但是阿拉斯加睡的是婴儿床,睡不下。”
亚瑟说:“那你剪吧。”
然后伊万就剪了,把阿拉斯加和阿尔弗雷德一块扛了回去。
马修的妻子伊莉莎因为困了,马修就陪着妻子先回了城堡。
亚瑟的三个哥哥正肩搭着肩唱歌,好不豪迈。
娜塔莎跟乌克兰看哥哥走了,她们也打算回去了,结果都被贝露琪小姐硬留下来化妆。
王耀还在教训他那些弟弟妹妹,听说王嘉龙跟王晓梅在争论到底是喊王耀还是喊前辈。
本田菊缩在角落低着头画画,画出强大。
路德维希捞过威廉的大儿子说要教他什么是速度与激情……
亚瑟孤零零地坐了一会,科斯特喊他过去一块唱,他说我五音不全。基尔伯特问他会不会编麻花,他说我手不好使。罗德里赫想要跟他讨论C大调,他说我看不懂五线谱。王耀问他要不要听听儒家精讲,他说我耳朵听不清。安东尼奥说要给他科普地理,他说我没学过地理。费里西安诺想请他吃披萨,他说对披萨过敏……
最后所有人都看着亚瑟,亚瑟古怪地看他们。
“干嘛?”亚瑟问。
所有人摇摇头,一起叹了口气。
亚瑟翻了个白眼,坐在草地上,撑着头看天空,但是今天没有星星,他坐了一会就站起来,准备走了,反正也没什么可以留恋的。
他要走也没人拦得住,人们都习惯了他一个人的身影。
也没觉得有啥不对的。
阿尔弗雷德发现阿拉斯加还真是个小混账,他抓了阿尔弗雷德挂在脖子上的银牌,放在了亚瑟家里没有带回来,阿尔弗雷德没那个银牌就浑身难受,一大清早把丈夫拍起来,赶在水管爆头之前说道:“我们得去亚蒂家一趟。”
“理由?”
阿尔弗雷德说:“怕我爸死家里了。”
伊万点点头:“好吧,那去吧。”
于是阿尔弗雷德大清早开始敲亚瑟家的门,结果敲了老半天也没人应门。
伊万说:“可能还没回来吧?”
阿尔弗雷德说:“你觉得就他那个臭脾气会在那么吵的地方待到结束?”
伊万想了想,没说话了。
阿尔弗雷德又敲了五分钟,还是没人,他抬起腿,直接踢爆了他老父亲家的门。
伊万说:“我觉得他会骂你的。”
阿尔弗雷德翻了个白眼:“别废话,我们得快点,阿拉斯加就要醒了。”
然后如劫匪一样冲进亚瑟的家中,但很可惜,阿尔弗雷德这次运气比较好,没得到老父亲的一顿骂,得到了一个永远不会再骂他的亚瑟。伊万拿起客厅木桌上的信封,预感不好,赶紧到卧室里面去找阿尔弗雷德,却看见阿尔弗雷德站在安详睡着的亚瑟身边安静地掉起了眼泪,伊万沉默地走到了丈夫的身边。
把信封递了过去。
阿尔弗雷德问:“这什么?”
“桌上找到的。”
阿尔弗雷德被气笑了:“英国人的仪式感吗?有病。”
但他还是把信封拆开了,他看了眼亚瑟放在枕头另一边的相框,里面是他听了许久的那个男人,是他的另一个父亲,阿尔弗雷德搞不懂,难道就真的有一个人值得另一个人在三十多年后为他而死吗?都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就不能放下,然后往前走呢?
他不能理解亚瑟的这种行为。
信封展开,一张牛皮纸上被墨水写上:
我亲爱的家人们:
也许你不是我的家人,但算了,无关紧要,不管你是谁,总之你们都是我的家人。
是这样的,我亚瑟·柯克兰郑重地宣布一件事,我决定去死。
不要意外,不要怀疑,不要愤怒,这无关任何人,也无关这个世界。(是的,与这个美好的世界无关,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
更无关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先生。(我确信与他无关)
我只是在某天某刻,厌倦了自己的生命,所以我决定去死,请原谅。
亚瑟·柯克兰
写于2024年10月04日
某天,一个叫亚瑟的男人,决定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