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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伏】这个小白脸不太听话21~30

作者 : 六月的梅梅子

分级 少年 同性(男)

原型 咒术回战 五条悟,伏黑惠

标签 咒术回战 五伏

状态 连载中

854 5 2021-5-28 22:51
导读
伏黑惠略带迟疑,他深知最好的收场方式是两人皆摆正身分回到各自位置上,角色扮演的游戏就此结束,他会从此失去他乖巧可爱的小白脸,这不是他希冀的结局。
他想要的,是毫无杂质的爱情。
21
五月是梅雨季,雨下个不停,打湿草坪与荷叶,宅邸旧木潮湿发霉,庭院的绣球花盛着水珠,鹿威敲打声阵阵,伏黑惠带着他的小白脸坐在缘侧檐廊下,两个人吃着西瓜就着雨声嘀咕。
"手黏呼呼的。"五条悟抱怨汁水沾的满手都是,甚至流到了手肘,他卷起袖子伸出胳膊任雨水浇淋,直到黏腻的西瓜汁完全洗净才收回手。
五条悟甩着湿答答的肘子,水珠溅的到处都是,平日里他的职责就是照顾主子的爱犬,陪它玩耍,喂它吃饭,替它洗澡,跟小白待在一块儿久了行为也被同化,伏黑惠从袖袋内掏出方巾,抓着那只不安分的手为他擦干,既视感十足强烈,仿佛手里的不是人手是狗爪。
他捏着巾帕吸收水渍,注意到那双蓝眼睛从方才开始就像黏在他身上似的,眼都不带眨。
"怎么了?有话要说?"
"惠最近看上去都不太开心,爷爷的身体状况很差吗?"
刺头五条悟恭敬尊称禅院家主为「爷爷」,名义上来说,他是伏黑惠的叔公,七十几岁高龄称为爷爷倒也合适。
"他好着呢,就是酒喝太多。"
"那惠是为了什么在烦心?"
"确实是有挺多事的。"手擦干了,他松开帕子在空中抖了抖,便折叠起来放到一旁,"攸关继承,说了你也不懂,就别问了。 "
五条悟对这样略为敷衍的回覆不是很满意,他伸了个懒腰挪动身子,不打一声招呼便将头放到伏黑惠腿上,瞧那舒服的模样,好像他的腿是上等梦枕。
"我懂的东西可多了去了。"
"你除了花钱还会干什么?"
"讨金主欢心啊。"
一天到晚捣乱的家伙睁眼说什么瞎话,光是他打碎的杯盘就不知道有几个去了,嘴里就没句正经话,伏黑惠捏了把他的鼻子不跟他计较。
"惠你看看我,看看我,你上哪找一个又帅又可爱又性感又贴心的男朋友?"要伏黑惠说躺在他腿上享受膝枕的家伙简直就是个小恶魔,他用手背关节敲了那敞亮的脑门,在五条悟的哀嚎中摸了摸他的脑袋,典型的打一巴掌再给颗糖。
"悟,你觉得我该成为下一任家主吗?"他一根一根的捋顺那银白碎发,自从上个礼拜宣布禅院直哉暂时继任后,他就老觉得心里别扭,经年蘸在他身上的标签一夕间化为尘埃,无论是喜还是哀都不曾感受,即使从小所有人都告诉他,他会坐上家主之位,伏黑惠却未真正将高位视为掌中之物,这或许与他在禅院家没有归属感有关。
"惠是怎么想的呢?觉得那是责任?还是压力?"
"我想是压力多一些。"
五条悟揭下他的手掌握在手中,偏头朝向庭院,雨水浇灌大地滋润黄土,他只是安静凝望着,往日吵吵闹闹的一个人忽然沉静下来,这个世界宛若被摁下静音键,背后隐藏的是对方尚未告知他的过往,他偶尔会露出伏黑惠陌生的面孔,每当这时他便会更加清晰的意识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天堑。
良久,五条悟才在雨声中开口:"我跟惠不同,人们总说这是上天寄予的厚望,任何事只要稍微动动脑筋,就能轻而易举地做到,久了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没有热忱,讨厌麻烦,要我选得话肯定是选能活的轻松的方式。"
"......即便是与生俱来就得完成的事?"
五条悟扭头,澄澈青瞳凝望着他,他下眼睑眯起,微微扬起嘴角,伏黑惠认识他快半年了,知道那抹笑并不是好兆头。
"谁说的?谁在老子出生前就给老子定好人生的?我宰了他。"
狂妄发言既失礼又凶暴,却逗得伏黑惠露出笑容,五条悟这人如脱缰野马,任何法则在他身上都不适用,他就感觉天底下没有一个人能拽得住他。
雨声愈发响彻,打落几支娇花,枝叶落于荷塘,遮盖缱绻细语,伏黑惠摸着腿上的脑袋,指尖穿梭在软发中,顿然察觉道:"头发长了呢。"
22
伏黑惠与五条悟不同,他有责任感,但他从不把继承禅院家正式圈到人生计画中,他想如果父亲知道了会怎么做?他的爸爸就是因厌倦争权斗利才逃的家。那么他会要他继承禅院家吗?会以儿子继承禅院家为荣吗?这些想法有时候会出现在他脑海,搅的他心烦意乱,整夜睡不着觉。
接任禅院家主不是他的梦想,是大人强制安给他的理想,小时候的伏黑惠别无选择,失去父亲,没有人牵着他带领他向前,他只能被迫走上那些人为他辟好的道路。
还差一步就能走到终点,他却驻足不前,这是他想要的吗?伏黑惠不知道,他宁可多花时间在这个问题上下功夫,也不愿稀里糊涂成为政治操控的傀儡。
小满时节,伏黑惠带着西瓜来到了祖宅,他想找禅院真希聊一聊,对于往后,对于未来,很多未定道路扑朔迷离,他不能坐以待毙。
午后阳光倾斜,影子笼罩在障子门上,伏黑惠在这个家走了二十多年,不需要下人带领也能找到禅院姐妹的所在地,他在禅院真希的寝室前止步。
"姑姑,我来了。"他礼貌的告知一声,却未获得进入的允许,难道真希姑姑不在房里?他心感诧异又想喊一声,便听见门后发出一连串吵杂声响,他顾不上那么多喊句,"失礼了。"捧着西瓜拉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洒了一地的绿茶与陶瓷碎片,拉开袄的禅院真希和身穿和服正准备从纸门逃走的钉崎野蔷薇。
西瓜被砸了个稀巴烂,满地嫩红果肉与甜汁糊在榻榻米上,佣人搬起叠席拿着巾布擦拭,伏黑惠坐在座布团上捧着茶杯喝了口玄米茶,显然不打算搭理跪坐在他面前的幼驯染,就连一向感情浓厚的姑姑也被晾在一旁。
"你要生气到什么时候啊?都过去一个钟头了……"钉崎野蔷薇嘟着嘴咕哝,她已经换了套衣服,方才伏黑惠一生气就把西瓜当皮球给砸了,那颗圆滚滚的大西瓜炸开,喷的整间房一片狼藉,榻榻米得全部换掉。
"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失踪了一个月隐瞒不报,伏黑惠跟虎杖悠仁在忙碌之余还要拨空去找人,整整三十天心急如焚,这丫头倒好,躲在这还挺享受,身上穿的还是高定和服,什么时候笼络他姑姑们的他都不知情,来来往往这个家数回,却一次都没碰到人。
"对不起嘛,但我也才来这两个礼拜,之前都是住在沙织那的。"
伏黑惠啜饮了口茶压下心头怒火,他酝酿了会儿,再去追究野蔷薇的行为没有任何意义,现在找着人了今后怎么做才是重点。
"那妳往后打算怎么办?一直住在这里不打算回家了?我是无所谓,但妳想过姑姑她们吗?"他放下茶杯,与禅院真希相看一眼。
"禅院家现在极度不稳定,我那个叔叔要是疯起来,大家都得遭殃,我不想妳卷进来。"
大家族的权利斗争就宛如恶虎扑食,勾心斗角,明争暗斗无所不用其极,任何人事物在这场斗争中都只是一粒不起眼的尘埃,伏黑惠明哲保身就很吃力了,他不能保证自己能够一边拥护真希,加入尔虞我诈的行列,还能一边护野蔷薇周全,他不希望幼驯染成为权斗的筹码。
"但是我回去就得相亲......我不要跟不喜欢的男人结婚。"钉崎野蔷薇打小就很有主见,决定的事就会坚持做到底,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跟头倔驴似的,伏黑惠就是磨破嘴皮子恐怕也无法说服她乖乖回家,他将自己名下的不动产在脑中过滤了遍,做了一个决定。
"那这样吧......"
23
伏黑惠从自己名下的房地产中挑出栋位于文京区的住宅,把钉崎野蔷薇先安顿在那,给虎杖悠仁通知一声,数落姑姑们知情不报后才离开返家。
思绪紊乱交杂,关于野蔷薇的所有记忆在脑中闪现,汽车行驶的距离越长他就越难受,这条道路上充斥着背叛与欺瞒,伏黑惠有预感若他在继续一意孤行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到家后他坐在车上斟酌了会儿才推门下车,在玄关口就听见悠扬琴声飘荡,白犬嗅出主人的味道在走廊上飞奔迎接,伏黑惠抱住它摸了摸了它的头,便起身朝五条悟的寝室走去。随着离房间愈近,他听出了这是《帕萨卡利亚变奏曲》,不是以往轻松活泼的调子,音键转换落在伏黑惠心上,沉重的让他萌生出双脚被影子拽住迈不出步伐的错觉。
轻轻拉开障子门,映入眼帘的是身穿白衬衣的宽阔肩背,伏黑惠伫立在门边望着那背影放空思绪,即使住在这栋老旧制式建筑,五条悟也偶尔才穿一次和服,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就是全身赤裸也如大理石雕像般美丽。
过去他还嘲笑野蔷薇没有看男人的眼光,事实证明他俩半斤八两,都栽在这浑蛋手上。
他记不清自己站了多久,只知道直到钢琴演奏结束前他都未踏入室内一步,不知不觉间琴声停止,五条悟扭身与他相隔几步之摇沉默对视着,最后是开朗的那方先露出了笑。
"怎么不进来?"
伏黑惠听闻阖上纸门走到钢琴旁,他轻轻触摸那冰凉亮黑的大铁块,虽然是由他出资购买,他却一次也没有使用过这架钢琴。
"要弹弹看吗?"
应了五条悟的要求,他伸出食指抚上琴键,发出一声宏亮的声响,他又随心按了另一颗键,比方才的声音高昂尖锐,伏黑惠叮叮咚咚乱按一通,能弹奏出优美声乐的乐器在他手下宛若苦苦挣扎的鬼魂在嚎叫,纠缠着纷飞思绪一路向下坠进胃袋,好似哪儿都疼。
"怎么了?"
伏黑惠凝望着那张英隽俊秀的脸,放哪都是极其出挑的长相,淡然一笑便能轻易掳获他人心神,无论是谁都会成为这幅妖冶皮囊下的战利品,心脉破裂的鲜血流涌成河,灌溉了康庄大道,一朵朵的曼陀罗咆哮狂舞。
他毫不费吃飞之力,便从这张脸上看见自己最后的下场。
凄凉,悲哀,又可恨。
"咚"一声,低沉急促的琴声从指尖流泻,悲愤充斥到末端隐隐颤抖。
"只要给你钱,你什么都会做是吗?"
五条悟怔了怔神,兴许是没想过他会如此直白的揭人老底,他安静了几秒随后露出一抹笑,轻飘飘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是,我会。"
对,就是这样,这就是这个男人的本性,像蛀虫一样吸食人鲜血的家伙,啃噬了野蔷薇的心,现在甚至要将他生生剖开咬烂他的尸骨。
伏黑惠收回搭在琴键上的手,缘侧庭院蝉声鸣鸣,叫的人心烦意乱,他知道在思绪成结的状态下不可能说出什么好话,握紧拳头便想离开,五条悟却抓住他的胳膊,力度大的不容挣脱。
"惠,你这么问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获得什么?伏黑惠当下便有了答案,他生硬否决,面不改色的撒谎。
"没有,放开,我要休息了。"
"回答我,你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
"给我放手!"
"你想要我的爱吗?你想要我毫无保留的爱你吗?"
伏黑惠停止了挣扎,他被戳中心事发虚的腿软,五条悟未给他退缩的空间,步步紧逼,他被逼的喘不过气,恐惧源源不绝的滋生,咯咯讥笑着他有多难堪,有多歹毒。
理智放肆的嘲讽他的愚蠢,向一个小白脸索取爱?向一个为了钱出卖肉体,欺骗他人的浑球索求爱?想要被人渣喜爱的家伙究竟是有多孤独?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卑微,即使身负下一任禅院家主之责又如何?他什么都有,想要的东西勾勾指头便得,如今他却奢求不该拥有的感情。
伏黑惠从始至终都没有忘,他的目的很明确,他要这男人爱他如命,体验爱而不得的感受,知道被他欺骗的女人们有多痛苦。
他不能动摇,深夜的相拥入眠,归家的足浴桶,晕澡的冰毛巾,这都算不上什么,他不能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动摇。
全世界有七十几亿人,肯定除了五条悟还有更适合的人选,他何苦呢?
"跟想不想要无关,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他生生拨开那双温柔的手,转身离开。
那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阳光穿透玻璃窗,一格一格的映照在家具上,那双迷人载有万点星光的蓝眼睛凝望着他,一字一句犹言在耳。
「"我有更好的主意。 "」
「"让我更加迷恋你吧,爱的不可自拔,没有你会死的那种,让我体验那种感情。 "」
「"要说理由嘛......因为我觉得如果错过你,我就再也没机会体验了。 "」
好一个体验,伏黑惠觉得自己当初就不该心软。
24
手机萤幕亮起,滑开屏幕点进通知,幼驯染三人群聊室中,野蔷薇发了张与悠仁的合照,伏黑惠点开放大,背景是野蔷薇入住的新洋房一层客厅。
「"锵锵,入住第一天!以后每个月的这一天都是野蔷薇大人与新房的纪念日! "」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皱起眉头却扬起嘴角。
「"好可惜喔!要是惠也在就好了,我们买了很多零食还准备玩电动的说,剩最后的魔王关卡就能通关了。 」
「"可恶啊你!居然敢缺席本小姐的乔迁宴!罚你五百刀! "」
「"哇,好俗套! "」
伏黑惠眉一挑,拇指一按,钱就转过去了。
已读二乍现,屏幕跳出来电请求,视讯通话被他拒绝了,两人改拨语音通话。
"怎么回事?惠你受了什么刺激?!你平时没这么好说话的,难道是良心发现?觉得过去对我这花容月貌,国色天香,楚楚可怜的大美女太过严苛,想拿这笔钱当精神疗养费吗?"
"难道说昨晚开的彩票中奖者就是你?!惠,没想到我们在你心里如此重要,即使中奖了也不忘带兄弟一起飞。"
又开始鬼话连篇,伏黑惠捏了捏眉心,等他们自顾自的感动潮过去才开口说话。
"在野蔷薇整理好心情前就暂时住在那吧,外出前和我说一声,以防万一。房子我上周去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不喜欢装潢的话我在请人重新设计一遍,有什么想要的就直接跟我说,我给妳添。"
语罢,电话那头安静数秒,便听虎杖悠仁道:
"惠你好像霸道总裁喔,真酷。"
"还是玛丽苏爱情小说里的那种。"
他在短短几分钟内就从彩票中奖者变成霸总,伏黑惠懒的和他们争辩,他至今仍未知晓在幼驯染心中自己究竟是什么形象。
"讲真,惠你没事吧?老实说比起良心发现,我更倾向于你是背着我们偷偷做了什么事,心生愧疚便用钱弥补。"
钉崎野蔷薇这话着实有些犀利,伏黑惠听得心头直跳,咽下唾沫才缓缓开口:"没有,那笔钱就用作平日开销吧。"
"我又不是没钱,再说你给的这也太多了。"
"要五百刀的不是妳吗?"
钉崎野蔷薇被堵的哑口无言,手机忽地震动一下,伏黑惠切换屏幕画面,见她默默转了三百刀退还,伏黑惠怎么可能收下,反手又是三百刀,不容拒绝的意味浓厚。
"啊!好啦好啦!我收!发什么疯啊?知道你有钱......"
他听野蔷薇在电话另一头咕哝,默默看着转过去的钱被接收,毫不肉疼。
知道她即便收下也不会放到口袋里花,但他不在乎,收下了就是她的了。
"你到底怎么了?不会做了什么亏心事吧?我先说好喔,如果是黑钱我就是冲到马桶也不会拿。"
这哪是黑钱,妥妥的是亏心钱,伏黑惠本就心里有愧,自打那日与五条悟起完争执后歉疚更甚,想做点什么弥补,若野蔷薇正好需要帮助,无论是何等难事,他也义不容辞。
伏黑惠妄图通过这种方式减少负罪感,在五条悟身上获得的快乐与幸福都是罪恶根源,成日缠绵绸缪,夙夜悱恻,火热的亲吻,温和的拥抱,他汲取的就是肉债骨偿也还不清,只能虚假的以挚友身分用雪中送炭的名义获取短暂安宁。
"或许就像妳說的,我良心发现,想对妳好一点。"
"干嘛啊?这么肉麻,现在才知道本小姐有多珍贵,以后也要好好对我喔!"
伏黑惠在一片嘻笑中挂断电话,夏日炎炎,衣襟闷的后领出了层汗,他抹了把脸拉开身后 纸门进到和室内。
"呿,那群臭老头......"禅院真希不似以往精神抖擞,浑身泄力地趴在矮桌上。
"姐姐,葛根茶,能缓解宿醉。"禅院真依端了杯茶,摇了摇真希想把茶递给她。
伏黑惠坐到双胞​​胎对面,看着一向凌厉凶悍的小姑姑无力成这样,心里颇是无奈。
家主病倒那夜,真希单枪匹马向家主禀报她想接任禅院家的念头,即使受到质疑与嘲笑也毫不气馁,不清楚禅院直毗人与真希姑姑谈了什么达成协议,总之,那个顽固老头子算是默许了。
酒局应酬,交际晚会从不缺乏,禅院真希昨晚赴约,被不怀好意的商业伙伴捉弄,孤立无援的状况下硬生生灌了好几杯浓度高的烈酒,回到禅院家时几乎是被抬进房间的。
伏黑惠也曾被这样愚弄过,他忍让无礼之徒的出言不逊,杜松子酒一杯杯下肚,他连路都走不稳,被佣人搀扶回家,酒精产生的燥热使他在昏睡之余频频惊醒,一醒就摸黑抓着面盆作呕,黑夜之中,他头痛欲裂,浑身又热又疼,胃宛若在火炉中翻滚,他模糊想着那些家伙嘲弄他的神情又开始新一轮的呕吐,觉得操蛋极了。
在禅院家,人生下来就分了贵贱,他们不像禅院直哉,嫡系出生,一生下来就有权势之人保驾护航,娇滴滴的大少爷往那一坐,连口酒都不用喝合约就谈成了。
百年家族听上去光荣明耀,种种老掉牙的族规与时代不相宜,女性不能抛头露面,走路永远得落后男人三步,毕生都将为了传宗接代做准备,外表鲜亮内在腐烂,这如潭死水的禅院家养大的全是死尸。
伏黑惠没有远大的理想抱负,经商也不一定要倚靠家族,所以改革一事就交由雄心壮志者执行。
他从果盘内插了块芒果递向前。
"姑姑,吃点水果吧。"
25
蝉鸣嗡响,晌午日头正炎,晒的人满头大汗,下人挥动着团扇,一丝凉风吹起伏黑惠额前的发,他神色专注的凝望着身前的黑白棋局,良久,下了粒棋子。
"拒绝担任家主?你这是什么意思?"禅院直毗人从棋罐内拾起黑棋,认真端详棋势。
"我支持真希姑姑。"
伏黑惠听见对方用鼻腔发出一声轻哼。
"她是个女人。"
"与那无关,我认为姑姑拥有能领导禅院家的能力。"
禅院直毗人下了棋,轮到他了,他握着手中棋子摩娑,寻找落点。
"那么你呢?你打算学你那不像样的父亲离家出走?跟你父亲一样没用。"
这么多年,几乎无人提起他的父亲,伏黑惠一时搅乱了心神。
伏黑惠的父亲——伏黑甚尔,也曾是继任禅院家的有力人选,出众的外貌体魄,灵敏的经商头脑,在好几年前,他无疑是下任家主的第一人选,就连烦人,自视甚高的嫡子也对他的父亲接任家主一职毫无怨言。
就在大家以为,这位足智多谋,别具慧眼的少爷会如禅院家众人所愿成为家主时,他却离家出走了。
一声不吭,在雪夜离开了这栋古宅。
当禅院家再次见到当初这位胆识过人的二少爷时,目光便转移到了他牵着的小孩身上。
他不明白父亲在想什么,他被父亲抛弃时才七岁,别说理解他的想法,他连爸爸的脸都记不太清了,也就嘴角那道疤印象深刻。
"我放弃了家主之位,理所当然该把权力归还,即使不是继任者,我仍旧是禅院家的子孙,这点无庸置疑。"他抬眸,"倘若这局我赢了,请您答应我一个要求。"
"哼,可以。"
伏黑惠在棋罐内捻粒棋子,毫不犹豫的落下,完美的反夹住黑方,禅院直毗人表情突变,剩下的几步路都被截断,能走的地方都会被对方吃下,他盯着棋局花了几秒思考反败为胜的方法,最后他将视线移开棋局,拿起一旁茶盘上的茶杯啜饮了口。
"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白方胜出,伏黑惠一一拾起棋子扔进棋罐内,道:"我请求您,让姑姑享有继承人的权利。"
现在真希手里的权势都是过去支持伏黑惠的旧势,一大部分并不同意将真希视为继承人,不是使拌子就是使尽阻挡,连谈椿小生意都会被恶意垄断,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让禅院家这群封建迷信知道禅院真希在法律上拥有继承权。
禅院直毗人放下茶杯,让下人把棋盘端走替自己斟茶,伏黑惠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坐立难安的等着。
茶满,杯面荡漾,布满皱纹的手拿起杯子,未饮,唯握掌中轻晃,一圈,两圈......最后禅院直毗人招了招手,侍从做出听候差遣的动作。
"按他的要求,传下去。"
26
"少爷。"
伏黑惠凝望着家仆手里的礼品盒,扶额叹气摆了摆手,对方了然,将手中的礼盒放到茶几上拆开。
"今天又是什么?"
"好像是羊羹呢。"仆人解开绳结掀盖,内里躺着用透明塑胶膜包装的长方块,"是新鹤的盐羊羹,排队也不一定能抢到,五条先生看来是下了大功夫。"
伏黑惠睥睨那几条羊羹块,慢悠悠的挪开视线:"切一切拿下去分吧。"
"少爷您不吃吗?"
他喝了口茶,看向盒内的甜品,摇了摇头。
"羊羹很甜。"更别提是那个嗜甜如命的五条送来的,怕是想甜死他吧。
伏黑惠驱走还想为五条悟美言几句的家仆,独自坐在和室内品茶,目光落到角落堆积成山的礼盒,心烦的皱起眉头。
他为躲在禅院家宅的野蔷薇安排住处的当晚,因心情不佳跟五条悟发生争执,两人处在半冷战的状态,这阵子为了禅院真希的事伏黑惠东奔西跑十分忙碌,没有闲心顾及闹别扭的小白脸,顺便打算就吵架后的这段时间整理心绪。
五条悟也不知抽哪根筋,上个礼拜开始就疯狂给他塞礼物,资生堂限定巧克力礼盒、DOMINIQUE ANSEL BAKERY的奇异果雪葩、金蝶总本家的水馒头......大多都是夏日甜品,想用这些东西讨他欢心的心思很是明显。
以为这么做就可以粉饰太平吗?他看上去像是会被甜食收买的人吗?伏黑惠越想越郁闷,眼冒火星滋滋燃烧,都快把成堆的礼盒给盯出洞了才作罢,他喝完最后一口茶平息心火,脑中快筛过彼此间的种种,而后坐起身唤下人备车。
伏黑惠先去趟虎杖家把虎杖悠仁挟持到钉崎野蔷薇的住所,幼驯染三人组久久合体,高兴的就差开香槟狂欢了,野蔷薇把这当自己家似的,从厨房搜刮出一大堆零食饮料,看来五百刀是花得相当愉悦,虎杖悠仁也相当熟练的打开游戏机与电视,往伏黑惠手里塞了游戏手柄,一男一女钳制住左右双臂,两个人勾着他胳膊,打的是上回他们在电话提到的魔王关卡。
这个游戏从第一关开始就是三个人一起闯关,虽然没有明说,但彼此心照不宣,无论是少了谁都不会私自通关,他还以为这两家伙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都还记得。
WINNER黄金大字浮现在画面中央,两边同时发出轰天巨响,二十几岁的人了还像小孩似的,因游戏通关高兴得满屋子乱跑。
"终于打完这关了!为了等惠我可是忍了好久!"虎杖悠仁啪的声打开了薯片递给野蔷薇,又依序拧开了三瓶汽水。
"下次你再敢缺席试试看!"钉崎野蔷薇嚼着薯片嚷嚷。
"不用等我也没关系的。"伏黑惠将游戏光碟从卡槽退出,拉开电视柜看还有哪些游戏可玩。
"那怎么行?说好要三个人一起的。"
听见悠仁说的话,他扭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幼驯染们,两个人嘎滋嘎滋的大嗑零食,与童年光景重叠,从小时候起便是这样,好几年过去了谁都没有变。
伏黑惠抬手摸了摸后颈,转回身子继续挑选碟片。
这一聚便闹到了晚上,中餐与晚餐都是靠外卖解决的,他在下午五点钟就预料到可能会玩得很晚,便吩咐佣人先回家等着,现在看来这决定果真没错,今日的第六部恐怖片播完正好是晚上十一点,强烈反驳虎杖悠仁第七部惊悚片的提议,玩了一下午的游戏,此时三个人指肌与手臂都过度操劳,没骨头似的瘫在沙发上,进行深度心里交流。
是钉崎野蔷薇先开的头,她抱怨家里给她找的相亲对象,说人秃头又有啤酒肚,感觉自己不是去相亲而是被人口贩卖,虎杖悠仁心有戚戚焉,不过他教养一向好,不批判自己过往的相亲对象,伏黑惠先前作为禅院家下一任家主,被视为濒危物种,珍贵的要命,何况禅院家个个自视甚高,觉得自己血统最为高贵,相亲一事有意推迟,因此在这话题上他没有发言权。
而后虎杖悠仁开始抱怨起自家大哥——宿傩,悠仁哥哥他是见过的,宿傩大他们十几岁,因此就算从小和悠仁家来往密切,那位哥哥也不曾加入他们,对自己倒是挺不错的,小时候他去悠仁家玩,宿傩会给他准备饼干和果汁,在沙发上等悠仁时还会和自己聊天,所以他对虎杖悠仁他哥的印象还不错,在这话题上他依旧没有发言权,野蔷薇倒积累了诸多怨言,这发牢骚程度仿佛对象是自己亲哥。
伏黑惠没啥好埋怨的,他的生活一向平淡,只要禅院家不找他麻烦日子过的与世无争,他稍微分享一下禅院家的近况,两位忠实听众为他打不平气得牙痒痒,伏黑惠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小时候活得更加艰辛,现今这种找荏等级就是马力欧里的蘑菇怪,跳跳就踩扁了。
三个人东聊西聊,聊到肚子饿了便叫麦当劳外送,野蔷薇跟悠仁争执番茄酱跟冰淇淋哪个才是薯条好搭档,原味派的他闭嘴吃薯条。
"说起来,你们有人见过五条悟先生吗?"
伏黑惠一哽,抬头看野蔷薇的反应。
"啊,你说五条家那位?"
"嗯嗯,我偷听我哥讲电话时他说的,那位好像失踪一段时间了。"
什么?伏黑惠放下薯条,迅速淡忘钉崎野蔷薇的镇定,冥冥之中告诉他有些不对劲。
"什么鬼?是三十几岁的人又不是三岁小孩,我看只是不想管事跑到哪快活了。"
"来自前蓄意失踪者的发言。"
"你闭嘴!"
"悠仁,五条、先生,是什么时后失踪的?"伏黑惠强行打断两人斗嘴。
"这个嘛,好像有一段时间了,至少有几个月。说失踪也不太准确,手下公司运转一如既往,重大决策通过邮件指示,该说是躲起来了?总觉得那位不太愿意露面。 "
"在女孩子间不是也很有名吗?说是长得很帅,见一面就从此忘不掉的长相,啊!好可惜,听说一年前那场在庵家举办的宴会那位有参加,早知道我就别抢什么限量洋装了……"
悠仁跟野蔷薇又聊上了,伏黑惠没有加入话题,默默沉思。
悟,五条悟,截至今日他结识五条悟数月,与「五条」人间蒸发的时间对的上,外貌也确实媲美世界第一,可这太离谱了,五条家的少爷干嘛来给他当小白脸?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品性低劣喜爱拐骗女人,但又为何在抛弃继承的私生子面前俯首称臣?他得不到半点好处,这个猜测过于离谱,离谱到伏黑惠不敢深思。
可怀疑的苗头一但初生,任何言行举止便疑点重重,扇叔公的态度与禅院直哉的发言巧妙重叠,伏黑惠敏锐的第六感缓缓拉响警报,他有预感他似乎犯了荒唐无比的错误。
27
茶杯热气蒸腾,桌面摆放着文件夹,伏黑惠扫了眼茶几中央的朱古力蛋糕,这些天他房里天天有零食进出,就怕一不注意落屑喂养了虫子,他抬眸望向那张俊逸的面容,特别是那双天青色大眼睛,即使被他晾了一个时辰仍旧熠熠生辉,这丝毫不害臊的家伙。
他详细阅读完文件内便于右下角落款,阖起文件夹递给一旁待命的侍从:"下去吧。"
侍从离开房间剩下他们二人,面前的大男人得到默许后迫不及待地切开他馋了好一会儿的蛋糕。
这几日除去用餐时间,五条悟就像搬离了宅子成日不见踪影,但凡伏黑惠询问下人又能得到他正位于宅邸某处做某事的回覆,结合他不断搜罗礼物的举动,看样子也是知道自己不仅失态又失言,正乖巧待着试图找时机挽回。
"我不喜欢甜食,别再废心思了。"伏黑惠盯着被切剖开的蛋糕说。
"那你喜欢什么?"
"生姜。"
五条悟一顿,瞥了他一眼,"口味真特别。"遂低头继续巨切。
伏黑惠看他这幅模样想起了自己惊心动魄的臆想,自打那不像话的念头浮生,他便整日胡思乱想,堂堂一五条家公子会为了讨他这种人开心而跪在榻榻米上切蛋糕吗?
不可能,怎么可能?他的手指磨过茶杯的杯口,放任思绪蔓延。
"悟,你经济状况怎么样?"
"至少一个人生活没问题。"
"有房子吗?"
伏黑惠尽量不想问的太露骨,五条悟却停下动作笑着望向他。
"有房,有车,有存款,做生意攒的钱,给你买礼物不成问题。"
虽然他要问的不是这个,但某种意义上也打消了伏黑惠的顾虑,他张口吃下对方递来的一块蛋糕,苦甜交织着却不过份甜腻,这味道等同和好的象征。
28
禅院家与五条家的关系从太祖爷那代就颇为恶劣,在时光洪流中无论是禅院还是五条,已然成为百年耀宗的大家族,企业蓬勃发达,名下产业收入可观,即便祖辈互有成见,但几百年过去了,相互馋着对方这块大饼,一口吞下宛如异想天开,只能屈中达成合作。
然而说是这么说,两家纷纷视人犹芥,拉不下脸面,迟迟未有人愿意迈出一步,因此禅院家和五条家重归旧好恐怕成了白日作梦。
碍于这层考量,伏黑惠曾考虑是否要使用假名,或是寻人代为顶替,但此事攸关脸面,他不想节外生枝,尽量避免风吹草动传到他人耳中,最终冒着风险亲自前往五条家。
车子停在一栋气派的和风宅院前,伏黑惠坐在车上指使司机下车向门隶传达来意,他透过车窗看见对方瞪大眼睛,狐疑地往挡风玻璃瞧,显然是为禅院家的人唐突拜访一事感到吃惊。
双方你来我往,不一会儿,司机告别门隶回到车上,伏黑惠得到预料之中的回答。
"五条公子不在家。"
"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司机摆头,伏黑惠沉吟片刻,最后吐出二字:"开车。"
本就不曾设想能轻易见到人,连本家看门的都没瞅见,五条究竟在忙什么?总不可能是假冒小白脸在男人家吃软饭吧。
伏黑惠甚至不愿假设,若真是如此,那他这几个月以来的歉疚纠结全成了无用的多愁善感,在那位眼里该有多么可笑?光想想都觉得恶劣至极。
连着数天到府拜访,说是拜访,也只是询问门隶五条家主是否在家,回回访问,回回碰壁,他有预感直觉似乎即将成真,他一边希望这不是真的,也偷偷盼望真相就是如此,那样他就不必背负欺骗好友的罪恶感,能坦承的爱着对方,但却成了爱情骗局里受人愚弄的小丑。
在第七天造访时,伏黑惠制止了司机推开车门的动作,亲自下车盘问。
"家主依旧外出中?"
"是......"门隶讪然答道。
"我就直接问了,五条家是不是没有人能联系到当局?"
"啊,这......"门隶抬眼瞧了瞧,最后勉为其难的点头,"十​​分抱歉,今日也无法进行会面。"
伏黑惠一声长吁,他看着墨黑字体刻印的五条家门牌,回身准备上车,走了几步忽地想起人人皆知的传言,想知道那是不是空穴来风,便扭头朝那仆役问道:"听说五条家主相貌出众,十分英俊,这是否属实?"
提到长相,那名门隶仿佛打了鸡血似的,点头如捣蒜。
"是的!别的我不敢乱说,但我们家主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往那一杵,就是身为男人的我也不自觉的被吸引,除了您以外还天天有妇人,小姐来请求会面,家主的魅力简直无人可挡,果然我们家族......"
伏黑惠不打算听五条家的仆役吹当家主的彩虹屁,礼貌点头致意便上车离开了。
回到家,他脱下羽织交给佣人,进到寝室后坐至茶几前,撑着头闭眼叹息。
他百般思考着心底的判断是否有误,事到如今也依旧想着法子为人开脱,伏黑惠觉得自己病入膏肓,无论答案是哪边,这个人都做出了欺骗的行为,不是欺骗野蔷薇,就是欺骗自己,但硬要选的话,与其使野蔷薇伤心,不如让他独自一人承受算了。
想到这,身后的障子门被拉开,让他心烦意乱的男人捧着托盘入室,两杯冒着热烟的煎茶被放在桌上,五条悟坐到他对面咧着嘴跟他说些他不在家时发生的事,都是些日常小事,没有禀报给主人的价值,但伏黑惠总是不会打断,任凭他叨叨谈论,任凭茶凉,任凭心跳。
"总之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啦,但是我......惠,头很痛吗?"
"嗯?"伏黑惠从一进到房间开始就用虎口撑着额头,大拇指按在太阳穴的位置按压,听到五条悟这么一问,他赶紧放下自己的手,"没有,是想事情时的习惯。"他一直在想该怎么开口,在脑里无限演练,五条悟兴冲冲的说话声成了助长思考的白噪音,所以他并没有听清他刚才说了哪些话,有些过意不去,眼神飘乎。
"好过分喔,都没有认真听我说话。"五条悟嘴上咕哝却握住他的手,用拇指压住虎口捏揉,"这里是合谷穴,能缓解头痛,不舒服了就按一按。"
茶香四溢,暑意漫漫,浓密的睫毛软塌,微微遮挡琉璃珠般的青眸,五条悟敛起笑容,神色专注地替他按摩着穴道,世界安静地仿佛停止运转,伏黑惠想这样也很好,他止不住收紧指间。
"你是谁?"
五条悟动作一滞,他抬眼,视线在伏黑惠脸上逡巡,似乎打算查看他的反应编造谎言,可伏黑惠想擅长察言观色的他应该很清楚,清楚今日已非往昔。
"惠你希望我是谁?"
"这是我能决定的?"
"当然。"短暂的停顿后,五条悟扬起笑容覆沉眼继续为他按摩,"我会照你的意思做。"
狡猾极了,将判定未来的节点交由他做选择,宛若在打游戏分支路线,根据不同回答会得到相异的结果,但这并不是游戏。伏黑惠略带迟疑,他深知最好的收场方式是两人皆摆正身分回到各自位置上,角色扮演的游戏就此结束,他会从此失去他乖巧可爱的小白脸,这不是他希冀的结局。
他想要的,是毫无杂质的爱情。
"......「五条悟」,我希望你是「五条悟」,仅此而已。 "不是五条当家,不是骗婚犯,而是五条悟这个人。
"这是惠深思熟虑的回答吗?"
伏黑惠揽了揽衣襟,颔首。
温热的指腹挪开了他的虎口,五条悟扣住他的手放到脸前,在手背印下一吻。
"好,就这么做。"
29
他们相遇的那天,五条悟悄悄溜出五条家躲到咖啡厅里摸鱼,本家的事务烦的他一口气吃了五个小蛋糕,正当他向服务生点了栗子核桃蛋糕做为第六个发泄躁闷的甜品时,伏黑惠一身正装顶着午后阳光出现了。
造孽的家伙很坚持是美色,春晖,即甜食饱肚后的餍足使得他鬼迷心窍,伏黑惠却认为全拜他那促狭的劣根性导致才造成此事端,说来说去,他根本只是觉得当时的情况很有趣便顺势答应了,五条悟的个性完全做得出这等事。
伏黑惠斗志昂扬地计画复仇却反被捉弄,彻底被蒙在谷里,他午夜梦回时的痛苦,面对野蔷薇时仿佛要被愧疚压垮的脊椎,和悠仁相比愈发阴险狡诈的种种痛楚,全都建立在五条悟的快乐上,他越想越气,觉得自己亏死了,连初次性经验都送给了这个浑球,气的伏黑惠好几天都把他当透明人无视,就差没连络五条家把人接回去了。
误会解开后算是冰释前嫌,五条悟自知有愧,暗戳戳的讨好伏黑惠,他利用这个机会尽情奴役五条悟,端茶,捶腿,穿鞋,咳咳,暖床剃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在伏黑惠这儿做小伏低,也就他有胆子敢使唤五条家金贵的主子干活。
知道五条悟不是游走在各个富婆间的小白脸后,伏黑惠彻底放宽心的把人带在身边,先前五条悟老撒娇要求随行,他数次拒绝,不让他跟着是怕他过去的荒唐行径树立了仇家,也不清楚他睡了哪家老总的老婆或女儿,担心合作伙伴一见到他生意就黄了,投出去的钱都成了打水漂。
现今伏黑惠倒天天带着他谈业务,别的不说,解压效果非比寻常,五条悟比他想像的还要有分寸,谈事情时会乖乖待在一旁不吵不闹,拿着伏黑惠给他买的掌上型电动机把玩,虽有些骄气纵横,却也是在能接受的范围,适当买个甜食便能轻易安抚,那张眉清目朗的脸一笑,洽谈数亿合同的严肃会议室仿佛如沐春风,连秘书给他端的咖啡都像掺了糖,伏黑惠默默喝着在合约书内落款,想着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
这一来二去,谣言四处飞起,多方散播下迅速传到幼驯染那头,伏黑惠本就盘算找个洽当时机把五条悟带去介绍给他们认识,哪知道对方先快了一步,夺命连环抠闹着要看流言中的男朋友本人,三人敲定时间后他揣着「男朋友」便出门了。
"以男朋友的​​身分?"
"当然不是,你给我坐好!"伏黑惠推开一股脑向前凑的俊脸,调整肩胸处的安全带。
"那你要怎么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们?"
他看向五条悟一脸期待兴奋的模样,撇开视线问:"一夜情对象,爱情骗子,小白的专属造型师,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哪个都不喜欢啦!"
伏黑惠才不轻易如他所愿,他被骗得有多惨啊,能不把他的犯行昭告天下就是最大的忍让了,男朋友?往后挪挪当待办事项。
他表面镇定自若,内心波澜一圈比一圈扩泛,谎言带来的隔阂不是一朝一夕便能痊愈的,但他也懒得去斤斤计较,感情中有得有失,若要一条条算清楚,伏黑惠自身也没好到哪去,他不也是用谎话去接近对方的吗?
轿车驶入高级住宅区,停在栋独立式洋房前,铁艺大门敞开,显然是野蔷薇事先打开的,也太没有危机意识了,就算文京区治安良好,也不能就这样把大门敞开,他盘算着待会得念念她才行,便与五条悟下了车。
吩咐司机先回去候着,伏黑惠伫立在门口摁响电铃,几秒过后便听见碰碰碰的脚步声,两张朝气蓬勃的脸出现在门后,看来他又是最后到的。
"欢迎欢迎!快请进!"他手上的YOKUMOKU饼干礼盒被虎杖悠仁接手,钉崎野蔷薇不由分说地推着他进屋,还不忘面带笑容的与五条悟问好,空气清净机开着,茶几上什至放了插满波斯菊的花瓶,连桌垫都从森林系少女风换成民族风,伏黑惠太阳穴一突一突看着五条悟被被请到沙发上坐下,他过往拜访时都没受过如此礼待。
野蔷薇客套说了句,"请稍等"便拽着伏黑惠狂奔到厨房,留悠仁在客厅应付五条悟。
"你怎么回事?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你们又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认识的?上床了吗?你是哪边?"野蔷薇抓着他的肩膀前后摇晃,疑问如潮水涌现,他能从晃动的力度中察觉到她有多错乱。
伏黑惠望着天花板的顶灯,白色圆顶成了几道虚影,无论是那边还是这边都让人心力憔悴。
"先泡茶吧。"
厨房流理台上摆着托盘,盘内则放着四个陶瓷茶杯,茶杯内各有一袋冲泡式茶包,他熟练地打开柜门拿出珐琅壶装水,再放到瓦斯炉上开火。
"所以他真的是你男朋友吗?你喜欢那款的?像开屏的孔雀。"
"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欸?真的假的?!你是宿傩弟弟?我还想说你们怎么长得那么像,也太搞笑了!让我拍张照!……"五条悟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暂时打断了两人的交谈,等到嘻笑声淡弱,伏黑惠才开口。
"金钱关系,他是我养的小白脸。"形容的不太准确,他又补充,"以前。"
"???惠,对不起,我都没注意到你居然这么寂寞,这些天里我只顾着去银座吃寿司,抢限量版眼影盘,去发廊做头发,幼驯染……失职。"钉崎野蔷薇不知道在电光火石间脑补了什么,眼框含泪的捂住下半张脸,仿佛像一秒就会像日剧女主般拉着行李箱夺门而出。
"虽然不知道妳误会了什么,都绝对不是妳想得那样。"
都谈到这份上了,伏黑惠决定坦白,早晚都该说的事,不如趁现在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他一边说一边看着野蔷薇的表情在五分钟内不断变换,先是狐疑、愤懑、难过、愧疚,到最后的幸灾乐祸。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我不行了,笑死我了,这比泰国肥皂剧还搞笑。"
水沸腾冒泡,钉崎野蔷薇抹去开怀大笑产生的眼泪,拿起珐琅壶将热水一一注入茶杯内,茶包鼓起微微浮动,她提起托盘强硬的塞给伏黑惠,热茶险些溢出。
"事到如今,就好好在一起吧,你喜欢他吧?"
伏黑惠一愣,万万没想到等来的不是责骂,野蔷薇看见他的神情,笑着拍了拍他的背,他被拍得猛晃赶紧稳住身子。
"怎么?你以为我会骂你吗?虽然一开始真的有点火大,但你也是为了我嘛,虽然用的方法有够傻缺。但既然误会都解开了,你就随心所欲吧,这就行了。"钉崎野蔷薇关紧橱柜,便拉开隔门准备离开厨房。
"......妳不生气吗?"
在怎么说,他也动过那种念头,人是自私的,伏黑惠亦是,他虽是利他主义者,却也在爱情的糖衣下产生某些恶毒的​​想法,某一程度上来说也的确背叛了好友。
那么简单便获取了原谅,往昔歹毒阴险的己念化为内疚的镣铐紧紧锁着他,伏黑惠觉得自己愈发愈渺小。
"谁会为了这么点小事生气?我们是朋友不是吗,还是最好的朋友,好了,快点出来,厨房闷死了。"野蔷薇做出脑袋是不是有问题的表情,摁下电灯开关走出厨房,昏暗的空间倚靠与客厅相连的门外光线保持明视度,伏黑惠在暗淡的炉灶旁伫立了会,最后摸黑打开冰箱拿出蜂蜜罐才离开。
30
五条悟左边是野蔷薇,右边是悠仁,被两面包夹着审问,气势宛如刑警逼供。
"您与惠是怎么认识的?"
"跟惠啵啵了吗?"
"您今年贵庚?家里是做什么?"
"对惠出手了吗?"
"您年收入多少......啊,如果冒犯了很抱歉。"
"打算跟惠结婚吗?"
"不要再问了!这都什么问题啊!"伏黑惠一直默默隐忍,直到结婚二字炸出才忍不住叫停。
"没关系,我觉得很有趣。"被盘问者——五条悟端着蜂蜜柠檬茶笑吟吟的,倒是看不出半点被冲撞之意。
"不要觉得有趣!"
"惠放松点嘛。"
"轻松过头了!"伏黑惠含着茶杯口看着五条悟游刃有余的回答幼驯染对他的提问,开始后悔把五条悟带来介绍给他们认识的决定了。
而且……五条悟的身份依旧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虽说不到誓死隐瞒的地步,但这个人其实是五条当家一事,直到现在伏黑惠都还有些难以置信。
那可是五条家,与养育他成长的禅院家敌对好几世代的家族,他甚至还曾经是下任家主的有利人选,说起来,在伏黑惠犹豫是否接手家族的日子里,五条悟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呢?
「"我跟惠不同,人们总说这是上天寄予的厚望,任何事只要稍微动动脑筋,就能轻而易举地做到,久了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没有热忱,讨厌麻烦。所以要我选得话,肯定是选能活的轻松的方式。 "」那段话伴随雨声不适宜的浮现在脑海,伏黑惠似乎听懂了潜藏于语句的真心。
四个人相处的意外和谐,虽然最初野蔷薇和悠仁对半道杀出,有极大概率会成为挚友男人的家伙颇为敌视,但两个傻呼呼的蠢蛋轻而易举就被客套马屁的话术给圈了进去,待回过头已双眼迸光地围着五条悟打转问这问那了,伏黑惠默默去厨房往茶杯里添了几片柠檬切片,一点也不想搀和由批斗大会变成的八卦会谈。
晚饭订的是中华套餐,猜拳输了的野蔷薇负责拿外卖,虎杖悠仁盼时机盼的望眼欲穿,赶紧躜着当事人不在的空隙问。
"难道我们就要这样放过那个家伙吗?"
"怎么可能。"伏黑惠望着下跌的股市,考虑是否要抛售手里的股份。
"嗯?谁呀谁呀?"
五条悟暂时放下手里的泡芙,两片唇瓣沾满鲜奶油,在悠仁的纸巾递过来前他先一步伸手抹掉了,那张纸巾便转了个弯落到伏黑惠手里,他一边擦去指腹的奶油一边答:"你冒充的王八蛋。"
"那我们要怎么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都别想,他身旁这个大块头就是最佳失败案例。
"换个方式吧。"
"啊,也对喔......抱歉,惠......"
虎杖悠仁似乎想起他「男朋友」的由来,一脸讪然又愧疚的表情,看的伏黑惠发窘,将纸巾揉成一团扔到他脸上。
"呐呐,悠仁说的那个家伙,他从商吗?"五条悟问道,手上的奶油泡芙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完的,只见他雀跃地朝泡芙礼盒摸去,显然是打算再拿一个。
"是的,好像名下有家公司。"
"那就好办了。"五条悟挑了草莓口味的泡芙,一口咬下,粉嫩的馅料沾染双唇,口齿不清的说:"教训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身败名裂。"
"身败名裂?具体要怎么做啊?"
"这个嘛......"五条悟扬唇一笑,捵手揽住了伏黑惠的肩,"交给我跟惠就行了,悠仁只需要负责提供支援。"
"欸?但是——"
"啊!重死了!来个人帮忙!"
虎杖悠仁的话被打断,野蔷薇的声音从玄关处传来,伏黑惠将手机塞入口袋坐起身准备去搭把手。
"总之就先这样吧,剩下的之后再谈。"
一看五条悟那副样子,便知他老早就打好了主意,就等他和悠仁病急乱投医呢,虽然伏黑惠对那狡诈如黄鼠狼之人想出的计画着实放不下心,但想着好歹是五条当家,多少能靠谱些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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