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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骸盾】秘密

作者 : 复夏

分级 少年 常规

原型 弹丸论破 松田夜助 , 战刃骸 , 江之岛盾子

108 2 2022-3-23 23:34
  小巷又长又窄,一派破落,铺路石踩上去会发出一种神秘的水声。院墙红砖裸露,房子三幢有两幢紧闭着窗户,杂草高出台阶一头,路两旁的许多枯树伸出简笔画般的瘦树枝,把头顶上天空揉成黏糊糊的一小团。这地方已经越过了隐居的范畴,快要演化成生活的遗迹了。拐过一个突兀的墙角,一座二层楼房怯怯地撞进我眼里。二楼小巧得很,与一楼不成比例,只像是在房顶上戳了一顶方帽子。空空的邮箱饥饿地张着大嘴。我凑近去读院墙上的门牌号,1-124,正是这里。号码底下的姓氏笔画模糊,只能勉强看出是两个汉字。这倒没有什么,我也不觉得做网络直播的人会用真名;可是,哪怕互联网真是现代水晶鞋,这堆根深蒂固的煤灰,竟然也还留有施法的余地吗?

  院门开着。上周江之岛告诉我家里很少落锁,可以自己进来,我还腹诽她心大;现在一看,确实想象不到谁会专闯这扇空门。这儿不起眼到会被灾难忘掉。院里草坪荒芜,房子墙漆剥落,和别的废宅没有两样。屋门上挂着一个圣诞花环,褪色了,已经跟四周灰扑扑的情调打成一片;风不时拨弄着它,看门上那与花环等高的年轮般白痕,就知道它肯定在这里待过不止一个圣诞节了。

  我走上台阶,想先敲门;方一抬手,屋门就像被我的拜访压垮般往里折去。一条狭窄的走廊在门后铺开,墙和地面是同一种寡言的灰色。左手边的墙凿出一个拱形门洞,想来后面是客厅和餐厅;右手边错落着三扇木门,靠墙杂杂摆着五六只纸箱,两条矮柜,一盆半死不活的观赏绿植,墙上挂着几件衣服。走廊在屋子深处拔成一段陡峭楼梯,楼梯上方是一扇磨砂玻璃门,后头隐隐有光,门上的彩虹图案仿佛被那光浇出来的。房间几乎只有黑白灰三色,这扇门镇在那儿,嘹亮得仿佛一声尖叫。这布局有一种宗教画意味。我心想,试探着往前走,感觉刚踏进屋里,就走到了楼梯前。一条红色的隔离绳挂在墙上,美术馆里那种要你和藏品保持距离的象征性的东西。我礼貌地站住了,心里踌躇。按说不该上去,可等主人回来,就更上不去了。第三级楼梯上放着一只纸盒,盖子懒散地斜搭在上面,伸一伸手就够得到。我摸了摸粗糙的隔离绳,和它达成妥协;于是探出身去,推开了盖子。盒子一震,抖出几根细线似的东西,卷曲着,金光闪闪。捻在手里,又韧又滑。我心里掠过一阵惊奇的预感。虽然隔离绳簌簌作响地警告,我还是抓住那只盒子。

  “你干什么?”

  一句话突然电我一下,我连忙缩回手,又缩回身子,重回界线之内。门口有个男人,背着光,看不清他的五官。走过来之前,他还不忘把外套挂到空挂钩上。“呃,你好,我是……之前跟那个,跟江之岛小姐在推上联络过的小川三叶,我……”我边铺垫道歉,边看着他拖着脚步走过来,越往少光的走廊里进,他的脸就越清楚;眉眼细长,嘴唇薄薄的,表情里有一种天生的闭锁意味。“真的不好意思自己就闯进来了,不过,她跟我说可以自己进……”“让开。”他走到我面前,很不耐烦地说。我才知道他没有半点和我打交道的意思,于是把解释也咽下去,赶紧躲开了。男的堂而皇之跨过隔离绳,捞起盒子,快步走上楼梯,进了彩虹门。门打开后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走廊里突然一亮,颜色由暗灰转为苍白。我心虚着转身一看,有个女人正从门口走过来。她长得像刚才那个男人的改编,头发和眼睛都是一个色调,仿佛从同一棵树上摘下来的;刀刃一样薄而深刻的五官带着拒绝之意。我一开口,把没说完的道歉吐出来了:“真的对不起……”听我这么说,女人眨了眨眼,反而带出一脸局促。“啊,不……你是小川三叶小姐,对吧?”“是我,是我。”我感动地说,猜她大概是社交账号的运营人。“我是想……”“啊,我知道。”她点了点头,毫不在乎地转个弯进了客厅。我愣在原地几秒,才听见客厅里说:“小川小姐,请进来坐吧。”

  我和黑头发的女人在餐桌两旁坐下了。客厅装潢一样很沉默,椭圆造型的电视柜、带浅蓝条纹的沙发巾、深橙色的餐椅,每一样家具都像是从样板房里直送到家,为了致敬走廊里那股肃穆氛围,饱和度又纷纷下降一级,神情比制造年份更老旧。只有冰箱贴是格格不入的粉色蝴蝶结形状。咖啡机响了两声,女的起身去倒了杯水,和咖啡一起放到自己面前,又坐下了。我说:“那个……”她突然啊了一声,问我说:“你喝什么?”“呃,呃,水就好,谢谢。我是想说……”刚才的男人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径直坐到女的旁边,把一只麦克风墩到桌上;话筒没朝着我,我只好闭嘴。女的见状,问道:“真的坏了?”“坏了。”“那我去订个新的……”“不用,我先拆开看看。”他说着,真的拿出螺丝刀和钳子,好像当场就要动手。我一鼓作气,“我是想说,江之岛妹妹怎么不在呢!”

  男的没好气地把工具扔了,端起咖啡大喝一口。“松田君,不要乱放东西。”女的责备地道,又转过头来看我,“小川小姐,我好像在推上和你说过了……嗯……欢迎你来做客,毕竟受你很多关照……但是小盾子这几天都不在的……你是见不到的。”我才觉得问题提得不对。应该说:江之岛怎么会在这儿呢?这座现代的遗忘之城。整间房子的颜色加起来还没她身上多。“啊,是我疏忽了。”我讪讪地说,“那……”“反正你又不是粉丝,见不见她都无所谓吧?”松田突然开口,语中带刺,“——战刃,上次买的新显示器写的是你的名字。”“嗯,我知道。”战刃点头答应;我才知道他们谁是谁。他们对自己的名字像对我一样缺乏兴趣。“哈哈,”我苦笑道,“松田先生,我真的是粉丝嘛。我背得出江之岛妹妹的应援词和这个月的日程喔。不过倒确实不是来见她的……”松田鼻子里哼了一声,从战刃衣兜里掏出一台手机转到桌子中间。我看了一眼手机,是江之岛的用户界面,意思大概是验明正身。

  战刃递给我一杯迟到的水,我感激地一口喝干。坐在他们俩对面会让人觉得自己是世界公敌。“嗯……最近江之岛妹妹势头正旺嘛!没想到她拿银盾之后才一周关注数就又翻两番了,照这样……”“有话快说。”松田手指敲了两下桌子。我偷偷瞥向战刃,她正与冰箱遥遥对望,好像与这个话题毫无干系。面前的水杯已经空了,我只好咽下一口唾沫。“呃,好,之前我跟江之岛……应该是战刃小姐,跟她交流过,现在江之岛妹妹还是依自己喜好在活动吧?这样效率太低了,很浪费她的天分。之前我们也合作过几回,粉丝反响都很不错,两位在SNS上也读得到吧?所以……”“她搞这个说不定哪天就腻了,不会跟公司签约的。”松田淡淡地说,我正从包里翻介绍册的手定住了。“哈哈,也不是说就要签……”“小川小姐……”这回轮到战刃说,“我们暂时还没有那种想法。”她依依不舍地把视线从冰箱上收回来,“可能,以后合作也要减少了……因为小盾子说好不容易人多了,想做自己喜欢的内容。”我来回看着他们两个,想起了灰姑娘故事里的小动物,有的变成马、有的变成侍从,结局时它们就不知所踪了。支撑着水晶鞋的踏台,一种最平平无奇的隐秘。我从小就很喜欢那些小动物。“唉,其实……”我忍不住笑了,“领导也不愿意让我来呢,说凭江之岛妹妹的能力,肯定看不上我们这种团队。我说我是粉丝,真的是真的啦。这回其实是我假公济私。但是,我真的以粉丝立场提议——你们听听就好——这个阶段还是有团队支持比较轻松。毕竟,你们只有两个人——”我刻意地停顿,然后摆出一脸说漏嘴的表情,“啊,对不起,是三个人,总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吧?”松田的肩膀跳了一跳,把眼睛撇开了。战刃倒是毫无反应。我停话,等他们先开口;结果是桌子上的手机先响了。铃声是江之岛刚发布没多久的原创歌曲。战刃慌忙站起来,抢过手机。我也站起来,问道:“可以借一下洗手间吗?”松田眼也不抬地说:“靠楼梯那扇门。”

  洗手间地方不大,一面素色的浴帘隔开浴缸;防滑垫是毛茸茸的粉色兔子造型。其实到处能看见江之岛的痕迹。他们两个吝惜词句,也许是要省着供江之岛说。她一晚能讲一本书出来。镜框带灯,镜面四周铺满水锈,倒影被修成雾蒙蒙的梦幻形状。洗面台上左右角各有一只插着牙刷的牙杯,隔开很远,像门口摆两只石狮子;一管牙膏横在它们之间。镜子里的脸上有难以掩饰的兴奋。我就职现在的公司前当过两年自由记者,到如今仍然热爱水面下埋藏的东西。迈进走廊,我轻轻地把中间的门推出一个小缝;一张窄小的双人床,办公桌椅,一堆衣服胡乱塞在桌子底下的洗衣篮里。窗台上摆着一排颜色各异的指甲油小瓶,整齐得奇怪。床头有一个开着的安全套盒子。看房间大小,第三扇门后大概是储物间。

  我回到餐桌旁坐下,战刃还没来。桌上不见了那个坏掉的麦克风,我环视四周,发现它在电视柜上。我心情振奋,头一次感到自己的重要性胜过它。松田直直地望着我。我胜利地笑着说:“啊,松田先生,我不会乱报道的啦。我可以给你写带签名和住址的承诺书。第一我们有职业道德的,第二我可不是那种要求人设和本人必须一致的过激粉丝。我是真的喜欢你们的江之岛妹妹的。‘很遗憾……’”我哼起了江之岛的歌,想再博一点好感。但松田马上说:“别唱了。”我只好尴尬地住口,学战刃研究冰箱。冰箱贴贴住的那张表格原来是直播日程表。

  松田突然说:“战刃……就是江之岛。”他垂着头,从牙缝里榨出来这几个字。我不解地回答:“我知道。”这有什么难以开口的吗?他要是说自己才是江之岛,我也许还会惊讶。“不是。她……”松田右手抓着左袖口,眉头皱着,露出一种憎恶的表情。“我……我和她是一起长大的。”“啊,难不成现在是秀恩爱?”松田猛地抬起头来,那股悬浮的憎恶一下子指向我。我缩了缩脖子。“那时候,她就说她叫江之岛……她说战刃是她姐姐,朋友,之类的。有时候我也和战刃见一面。我长大一点,才明白……她幻想有个人叫江之岛,装成她。”他恨恨地说,嘴唇颤抖着,“可是我弄不明白,她说自己是江之岛的时候,是在玩游戏,还是真的以为自己变成她……小时候,我一直以为她就是她说的那个江之岛。到上中学,我不小心看到她家的住民票,才知道只有一个叫战刃骸的人,根本没有江之岛。所有跟江之岛有关的事情,都是她编出来的。慢慢地,她扮成江之岛的时候,也比过去少了……我好不容易,才习惯现在的她……可是前一阵子,她却突然开始在网上直播,就用江之岛的名字……我如果戳穿她,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他越说越快,字像决堤的水一样冲出来,把他的脸淹没了,五官都如倒影一样飘忽起来。后面的话刚出口,就变成蓄满了水的气泡。不知道他把这些话藏了多久,又是生长得多旺盛的秘密逼着他和一个陌生人吐出来。我僵在椅子上,找不出一句话说。

  战刃从门外走了进来,脸上红红的,看来是接了个好电话。松田伏在桌子上,没有看她。她经过我身边,我差点跳起来。战刃说:“是预约场地的事……”又对松田说:“晚上吃什么?咖喱或者炖菜……”松田嘴埋在袖子里说:“咖喱。”战刃闻言,笑道:“嗯,小盾子喜欢吃咖喱嘛……小川小姐,你要一起吃吗?”我真的跳起来,“真的不用麻烦了!今天我能,能看到江之岛妹妹生活的地方,就很满意了!那,时间很晚,我就不打扰……”战刃哦了一声,表情很遗憾的样子。“那我送你出去。”松田撑着桌子站起来,鬓发黏在额头上。他慢慢地看了我一眼,就背过身去了。

天已黑了一半。这栋小巷在黑夜里看起来比在蓝天下舒适多了。我脚步有些踩不稳,在院子里站住,呼吸一口早夜的空气。战刃站在我身后。“就到这里吧,我……”我不敢转过去,只是侧了一侧身子。“嗯……”战刃捻着手指,望着隔壁废院里的枯树,缓缓地说:“小盾子……是我的双胞胎妹妹。”

  我浑身一颤,几乎想要当场逃跑。和她说什么呢?楼梯前禁止入内的红绳。战刃看我表情僵硬,竟然笑了。第一次见她笑,虽说也只是把五官稍稍地松了下来,“啊,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长得不像呀?嗯,大家都这么说……我们习惯也不一样,比如我喜欢吃炖菜,她一直爱吃咖喱……因为我猜你应该看到那个盒子里装的东西了……”我只好点头,品尝着潘多拉的懊恼。“那就告诉你吧,因为之前和小川小姐聊天,也觉得你不是坏人……”她垂下眼,斟酌着,“是这样,我很小的时候,因为一些原因,就和我妹妹分开住了……我想我见她的机会可能还没有松田君多。啊,他们就是那个,所谓的青梅竹马啦。但是几年前,我们还在上学的时候,那时候我在国外,小盾子出事故,去世了……松田君他从小只有小盾子一个玩伴,所以,可能是一时接受不了,看见我的时候,以为我和小盾子是一个人……”她的语气沉痛,笑意却越来越大,甚至又染红了脸。战刃沉醉地说:“还是第一次有人觉得我跟妹妹很像。而且,我们的父母都去世了,和我有联系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我又怕直接告诉他小盾子去世了,他会崩溃,所以只能先维持这样……不过我也觉得不好,所以就想出这个主意,想让他慢慢接受我和小盾子是两个人……而且小盾子小时候一直说,想让全世界都认识她。我也不知道这个办法有没有用,会弄到什么时候,所以也没法跟你签合同。”她抬起头来,笑着补充:“那首歌是小盾子生前录的喔!不知道以后需要我唱歌的时候,能不能和她唱得一样好。”

  空中传来几声鸦鸣。我说:“你……和你妹妹的声音很像的,一定可以。”战刃整张脸都展开了。她舒展的唇边确有江之岛的笑容。“嗯,因为我们是双胞胎呀……啊,这个给你。”她递给我一张海报,“这是还没发布的新海报,给你一张。以后我也会多和你合作的,希望多关照……”话说完,她嘟哝道“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弄了”,转身进了门。我展开海报,是梳双马尾、穿制服的江之岛可爱的纸笑脸。圣诞花环嚓嚓作响。

  我盯着松田家的大门,慢慢地后退出了院子,害怕我一转身,那条走廊会再次出现在我眼前。伶仃的枯树枝在月光下仿佛一群起舞的手臂。原来我弄错了,我以为这个地方是灰姑娘的壁炉,松田和战刃是江之岛鲜艳礼服底下支撑她的水泥台阶,是文章后的脸庞;可原来江之岛才是那个秘密,是这栋蓝胡子别墅光彩梦幻的支架。她向所有人耳语她自己。越多人共享她,她就愈是坚不可摧,就越涨大,将要撑破这维系着两个人生活的,由她亲自编织的缝线,振翅新生……他们在不为人知中为这个秘密装饰新衣。那间生活的样板房,那一帘之隔的浴缸,那床边迫不及待的保险套盒,那条只会诱惑人的蛇一般的隔离绳。秘密若不泄露,若不隐隐闪光,怎么算是秘密?我抬头看去,二楼不知什么时候亮了灯。从亮堂堂的窗户边缘,更浓的夜正阔步昂首地曳开。似乎有开播时的欢快音乐。他们的麦克风不是坏了吗?或者,那只盒子里真是江之岛的假发吗?一阵旋风扫过,我忙抬手护脸。海报挣脱我的手指,静悄悄地,大叫大嚷地,伴着几片枯叶,一点纸屑,如同雪白的狂欢幽灵,扑啦啦卷入小巷黯淡的深处。如果不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那么,方才江之岛真的大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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