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尽甜涩，酒尽悲欢，人生百味，皆蕴于其中。



第一章  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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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没有想过，只是街边一间不起眼的酒肆，可以臆造出如此繁华的盛景。

半旧的老式招牌，一丝不苟的正楷雕了“酒肆”二字，边缘已微微入霉。正值绵风细雨的天，门帘一吹三动，溢起细小的波浪。

小黑推门进去。木门发出“嘎吱”响声，显然是缺了修养的将近暮年的旧货，门内传来与其不同的的钢琴曲，悠和的在门铃声中应和。

没有人阻拦，小黑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往柜台那移。他向后撇了一眼，他的狐朋狗友堆叠在木门开启的小缝暗中监视，嘴角更是不自觉的催促。

没办法了，小黑深呼吸壮了胆，一鼓作气往吧台走去。

他无心观察周围清雅的黄梨木桌与精心摆放的古典器物，格格不入的气氛让小黑被眼尖的调酒师余光捉见。小黑头也不抬，念叨一串准备好的台词：“您好，麻烦给我来一杯四海为家①。”

调酒师久久没有动作，小黑只好硬着头皮与他对视。只这一眼，小黑顿住了。

“无限……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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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几名不争气的小伙伴落荒而逃，小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无限严肃的深蓝色瞳孔，在酒肆有些昏黄的灯光下海潮翻滚，他的手不花多大力气便轻而易举地嵌住小黑颤颤巍巍的纤细腕骨。

现在再想逃也动不了了。小黑兀自镇定，他强压着心跳冷静，心中想着应对方法，可无限不分由说地握住他的手，与店长交代几句就往门帘外走。

“小黑，为什么来这里？”无限没有多问，他并不是小黑班级的任职教师，但作为隔壁班级的班主任，无限私下也略听一二。

小黑，年级优等生，私下却与教师关系恶劣。虽谈不上打架斗殴，但上课行姿不端，任教老师对他颇有偏言。年级里还流传着小黑是不良少年头目的小道消息。是真是假，论坛上早已说了个天花乱坠，可至今没个定论。

无限细细端详小黑的相貌，先前只在走廊上擦肩见过几回，因为一头白发给无限留下了极深印象。他完全不像个会在课堂上顶嘴老师的问题学生，小黑更像是个周五晚上写完作业的乖孩子。

翠色的眼瞳窘迫地盯着地面，无限打量起小黑家中摆设。刚进门，无限就隐约猜测小黑家中并无他人居住的痕迹。无限缓了口气，问手指冒出细汗的小孩：“你的家长呢？”

前面的问题小黑有些难以启口，涎水不知咽下去几次，小黑听见无限换了个问题终于松下肩胛。处在青春期的小孩总有那么些个因为自尊而谨言慎行的理由，与朋友打赌输了被逼去酒肆买女人的酒，小黑当下怎么也说不出口。

脖颈悄无声息的红了，小黑酝酿了语气才斟酌着开口：“我的父母，出车祸去世了……”

“抱歉。”无限有些意外，他没有听说过小黑父母双亡的消息，如今看到小黑家里几近空无一物的摆设，无限软了口气：“是老师没了解你的家庭状况。”

“小黑，平常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吗？”无限又问。小黑心知肚明，这点伎俩确实让这个看上去严肃实则心软的老师放松了警惕。

小黑露出一点微笑，很快隐匿进昏黄灯光打下的阴影里：“是，平时就我一个人住。”

他故意加了些寂寞的调料。无限果然没有深究，他思虑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些纸币：“小黑，老师希望你好好学习。你成绩优秀，不该把时间浪费在其他事情上。”

无限猜测，小黑对待老师的态度大概是因为失了父母看护而产生的不安全感。无限没有久留，他不去接小黑重新递来的纸币，而是对着他说：“没有钱可以找老师要，我知道你很聪明，不要浪费你的头脑。”

小黑知道，无限指的是他打工的事情。上月末，小黑在便利店打工，无限进门的时候他还有些昏昏欲睡，晚自习显然夺去了小黑过剩的精力，这才隐约记下来人淡蓝的发梢。

“老师慢走。”门合上，小黑难掩兴奋地拿着钱露出笑脸。买些什么好呢？小黑转着眼珠思考，他想起了街边文具店上个月新出的手办摆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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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亮，闹钟被兴奋的小指轻巧掐灭，小黑哼着歌套上校服过宽的衣袖，在镜前认真地刷了一遍牙，特意将扣子扣到最上面的一颗。

早餐是楼下舍不得吃的肉包和牛奶，小黑揣着钱唱着老旧MP3里放的几首年代久远的歌曲。他忍不住垫起脚尖，穿过车铃叮当作响的斑马线，跳过斑驳的栏杆映出的间隙，又踩在沙沙作响的树叶上。

如果碰上无限老师，说不定会心情好的与他打个招呼，小黑嗅过一片夜来香留下的余悸，踩着铃声进了教室。

不巧，小黑被刚刚开始上课的老师抓个正着。他没有在意，连头也不抬准备像往常一样随意地抱着课本出去罚站。课堂书桌才不是他适应的栖息地，独霸走廊才是小黑最大的乐趣。

要出去干些什么呢？小黑漫不经心地思考。

“小黑，迟到了就快些坐下。”

小黑愣愣地抬头，老顽固的谢顶班主任换成一个长发美人。小黑揉了揉眼睛，不自觉由着那句融化在风中的温柔语气搬出凳子坐下。

那不是无限吗？小黑瞪大了眼，拍拍前面女同学的后背。

“若水，那不是隔壁班的语文老师吗？”小黑压低了声问。他是不介意跟无限打个招呼，可这个情况……

“小黑，多亏老班英明决定，与隔壁班的班主任交换教学！”若水浅棕的眼睛闪闪发光，忍不住坐直了身体，“看到这张脸，我觉得我的语文成绩都瞬间提升了！”

这话不假，小黑目视班级一个个积极举手的同学，心中唾弃。不就是好看些吗？

虽然昨天刚被无限抓包，甚至遭受家访的待遇，小黑也没能否认无限外貌上的优越。

兰香掺合着一点醇厚的酒味，小黑猛地抬头，不知何时台上教师停止了授课，回过神来就在他身前站着。浅蓝的发尾搭了桌面的一角，小黑握紧手中书本。

他不明白无限为何能够产生如此大的压迫，相比起快要退休的班主任，他的年龄绝对不大。那不是源于年纪渐长的阅历，更不是什么身居高位才会有的气势压迫。

无限更像是一枝梅，迎风带雪也依然盛开的坚韧花蔓。他只是笑着便让小黑有些动弹不得，他的声音却恍若清泉淙淙，穿行过山间翠色的水草，撞击平滑的卵石。

“小黑，老师讲到课本的第几页了？”

无限的眼角极缓地绽出一点笑意，他不像刻意刁难的教师，更像长辈，他用手指轻敲小黑的桌角，腿站得笔挺，腰微向小黑的方向倾了角度。

小黑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哪有听课，刚与若水互通情报，连书都未摊开一页。

小黑的手指湿了一点，很快在教室角落呜呜吹出的冷风里蒸发。若水给的提示他看到了，来不及开口辩解，无限就收手卷了书，背身往讲台上走。“小黑，好好听课。”

不用出去罚站吗？小黑停下收整书本的心思，他不生气？

***
小黑换了个姿势趴在课桌上，课堂不过45分钟，不用罚站的第一天小黑连做什么也不知道。百般聊赖地翻开无限所说的那一页，小黑装模作样地捏支水笔躲在书后看他。

他的发尾很长，走过讲桌时会擦到桌边粉笔留开的印痕，他的衣服也很长，夏末秋初的天气他竟穿了一裳衬衣，挽起袖口露出洁白的腕，腕上缚一只表，老式的，深棕的表带，表盘是白的，很简单。

小黑只听过无限教书的一点饭后茶余，却不知除了相貌吸引，他的授课方式也足够有趣。

今日讲的便是白居易的琵琶行，无限说到“添酒回灯重开宴一句”时，便提起白居易酿制的绿蚁酒。

无限是真的对酒颇有研究，小黑倚腕听着，也不自觉入迷。无限说道白居易酿酒阔绰，竟修间专门酒屋酿制，又提起趣闻，白居易家中梨园丰收，他便送与亲朋好友，但还剩些许。他便吩咐家仆将梨装进大缸，用泥土封好。不料再日开启，这封坛已成了新甜梨汁。白居易用其入酒，从此多出一味新酿。

正值青春期时，又有哪个男生不向往着饮一杯佳酿，过风花雪月的快活日子呢？小黑恍惚回神，铃声由远及近传入耳穴。

一堂课竟听至了结尾。

***
若水转身在小黑面前挥手，小黑才定下飘忽的眼。

“小黑居然没睡着？”若水惊奇地伸手盖在他额上，片刻才叹到：“大新闻呐小黑，身为不良少年居然认真听课了？”

小黑口中“切”了一声，也没反驳。若水是班级唯一知道他身份的兄弟，平日里也最随便，彼此熟知对方性子。

小黑找个借口出去走廊吹风，他看远处飞翔的鸟，又看近处茂盛的花草，忽觉得恍若隔世。只一天，他本该呆在这自由的一方天地享受时间，而不该呆在那监牢听美人首领传教。

这只是个意外吧，小黑插着裤兜慢悠悠地走回教室。路上碰见个镜子，他不自觉趁着无人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发。

下次走着瞧。


tbc……


①COSMOPOLITAN 大都会/四海为家成分：伏特加、君度酒、越橘汁、鲜榨青柠汁、新鲜橙皮特色：酸甜清香

这杯酒作为《欲望都市》中Carrie撩汉时的专用酒红遍全球，也是天后麦当娜最爱的鸡尾酒。
Cosmopolitan的中文名字是“四海为家”，有一种吉普赛女郎的性感。君度酒的甜和青柠汁的酸完美融合，再加上橘皮的清香，这一杯鸡尾酒非常适合女性饮用。（源自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