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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法】排波迭浪记(七)

作者 : 茶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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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ch 法,英

标签 英法 , ch

状态 连载中

文集 排波迭浪记

79 0 2024-8-19 18:03
历史喜爱英勇豪迈的事迹,同时也谴责这种事迹造成的后果,
                                                                                                                                                            --凡尔纳《神秘岛》
  有时候他想象自己身死,对此熟稔如回忆。那只是个模糊的剪影,是一个个一瞬而过的念头。可他也的确那么想过,不分天气,也分昼夜地想过。他明白那么一件事: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成为他的葬身之所。这么想反而让他冷静着,从来不至于丧失理性。我们在上文曾提到过,他是有着懂得天文学与哲学的朋友的。友人影响着他,一如影响着所有的人。他乘着马车向北方赶去,准备用手撩起帘子看看外面,忽然陷入了沉思,地狱般的图景浮现在他的眼前。他的手就那么悬在空中,依旧拉着帘子。车外的光线在他的脸上活蹦乱跳,半明半暗。车飞快地行驶起来时,明与暗就在他的脸上迅速交替着。法兰西依旧在马车里,但目光已经穿过了窗外的广远无际的田地,落在了更为渺远的地方。
  窗外是巴黎,桌上是死。
  每一想到死,他就会觉得活着很荒谬。反正人都会死,管他什么时候、怎么死的!他只能接受。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也有权利去做第二种假设:如果他能被给予特赦。倘真如此,他会压制自己血液的澎湃,让自己看起来认了命。……但这有什么用?
  车经过了商贾、慈父、年轻女孩。法兰西像躲避瘟疫一样忽然放开帘子--他攥过的布料已经是温热的了。他马上就要赴约,孤身一人,任其审判。
  他付了车费。走上一条公共散步道。他依靠着蓝灰色的巨石,沿着山坡缓慢地向上。五六条峡谷蜿蜒曲折,谷底的溪水汩汩流淌。他站在大门上的刻字“拉莫尔”边,苍白的圆脸上还印着新鲜的泪痕,看上去和个孩子似的。他什么也不拿,什么也不干,好像来到这里只是为了站在那儿,让过路的人看看他似的。一名贵妇人亲自为他打开了门。她的丈夫嘱咐了她近日将有一位特别的贵宾来访,因此她格外留意宅子周围的人。她全神贯注了许多天,每天都猜测着三五个人,可惜他们都不是所谓的贵宾。她这天一看到法兰西就明白过来了,且意识到过去几天的猜测与推理都是无用,因为当真正的“贵客”站在大门外时,他是能够让人一眼认出的。
  “午安,夫人。我应该去哪里?”他垂着眼睛说。拉莫尔夫人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注意到了他有些局促,所以说:“您不用紧张。我丈夫曾向我说起过您,(法兰西晶亮亮的眼睛期待地看向她,把这位她的爱心又激起一些)他对您的态度是很尊敬的。”她自己都忍俊不禁了,原来那天她在壁炉边听丈夫谈起的--带着崇敬地神色谈起的,那位传奇人物,那位事迹广为人知的海盗船长,就是这么一位年轻人。就在一刻钟前,他还孤零零地站在自己家的大门边,看上去有点儿委屈,像个女扮男装来向市长寻求帮助的姑娘,因为胆小而迟迟不敲门。
  这些话似乎让他的信心增长了一些,但他要是把自己的内心变化都表现出来,他就一点儿威严都没有了:“那么,我应该去哪里?”
  “从正门进去,一直贴着右手边走。噢,我和您说这些做什么呢?来吧,我带着您过去。”她友善地微笑了。
  拉莫尔夫人在前边走着。宅子里没有电灯,里里外外都拉着窗帘。越向里走,光线就越是昏暗。他们一路贴着右手边,拐弯了两次。一直到法兰西连自己站的地方都要看不清,拉莫尔夫人忽然推开了面前的一扇门。门后点着蜡烛,蜡烛的火光里映出一个隐约在活动的、漆黑的东西。拉莫尔夫人退出了房间,法兰西的眼睛慢慢适应起这里的光线,他才看清;那个活动着的东西是一个穿着黑色礼服的人。他们谁也没说话,对方甚至没提出让法兰西坐下。待法兰西熟悉这里的烛光后,他的内心也平静了下来。于是他说:“先生,现在你看见我了。”
  “是的,我看见您了。”拉莫尔先生露出了与他妻子如出一辙的微笑,尽管友善,依旧令人捉摸不透。“但我还不知道您是个什么样的人。据我所知,您多次在学术期刊上发表自己的论文,那些知识全部都是从您的远洋航海经历中得到的。”
  “是的,但不只是我。皮埃尔,我的船员,他才是这方面的行家。偶尔,我们带上一些学着共同航行,皮埃尔就会指导他们。与皮埃尔对比起来,我只是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罢了。”说起海上生活来 ,法兰西放松了许多,甚至有些飘飘然了。但这毕竟不是拉莫尔先生所要问的。他打断了他。
  “同时,您还是一名画家,对吧?”拉莫尔先生和蔼地问。
  “是的,几乎是一有时间就会去画。但我从不关心它们的状况,通常是画完后就送给朋友了,请他们卖掉或者收着。”法兰西有点厌烦这样一问一答。
  “好了,先生。我不难看出,您是一个有学问、才华,与其背后所能体现的精神的人了。我只剩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您要当海盗?”
  “为了出人头地。”法兰西没有丝毫犹豫地答。
  “为什么?”拉莫尔先生哭笑不得,“就这么简单?您是高卢伯爵的独子,将来会承袭您父亲的爵位。带着您的天赋,去发扬您的家业,或者去做研究还是别的什么,一定能够有一番成就,(毫无疑问,法兰西具有了成功的条件:出身、天赋、毅力)被载入史书也并非是不可能的。”
  “先生,我父亲的爵位是伯爵,家族有着一块能酿酒的小封地。在法国,还有许许多多适合酿酒的地方,有些比我的家族的还要大、还要气候温和。包括我与您在内的领主们,都是受国王统领的--然而,像这样的国王,竟然在地球上存在了许多个。听了这些,难道您不觉得,受赏赐、封爵是十分可笑的吗?而且--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就大胆地说了:这样的荣誉也只是稍纵即逝的。当时代的浪潮翻涌而来,一切都会成为一块石碑。一个有如此想法的人--我,难道会和其他的年轻的人一样,去依附于某个党派,等待它发迹,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吗?”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他想象到了一种可能,即是自己并不处于今天的位置上,而是在少年时生活在粗鄙的人当中,并没有诞生什么意志,更别提读书与结交博学的朋友。如果那样,他会在这样的年纪里作出一个在当时自认为是光明的决定,然后静静地等待自己所依附的党派送来好消息。他也绝对不一定是成功的,因为有成功的人便有失败的人。当他的成功被窃取,小偷们名声大振,那时也不一定有了什么知识的他,也许就被治了罪,死在断头台上。甚至,他现在认为是真理的学术,在未来也会被全盘否认。但现在毕竟不是未来,所以他并没有什么可抱怨的。这些思考只经历了一瞬息,他微笑了,因此把拉莫尔先生吓得不轻。
  拉莫尔先生说道:“所以你成了海盗,为了出人头地?”
  “并不全是。感谢您,先生,您的话启发了我。我向人介绍自己时,不应该说我是海盗船长,还应该附上:学者、艺术家、贵族、教师、将军(以他打官工的经历来说,他自称是将军也无可厚非)。这不仅可以减少他人对我的误解,还能假装出船上人很多的样子!”他陶醉地说,已经完全进入另一个世界了。“好了--好了,如果我生活在文艺复兴时而我又恰好有美术天赋,我就会去绘画。我生活在这个海上争霸的年代,又恰好热爱航海,成为了海盗完全是出于同样的原因。您想必知道,我热衷于教授海盗们艺术,这则是我艺术天赋的原因。是的,我是一块待塑造的石头,相较于其他的石头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因此我必然会首先被上天雕刻。我最终将变成什么样,全凭雕刻者的心意--也就是时代如何。您明白了吗?您听懂我在说什么了吧?”他的语气快活又真诚,让人不经意地就被他给感染了。法兰西天生就具有这样的魔力,能让与他谈话的人觉得信心百倍。拉莫尔先生轻轻地点头。
  “您说得不假,假如我老老实实地继承了家业,将来又依附于了正确的党派,我的确有可能被人记住。可是--就是有可是,可是我追求的并不是简单的荣誉,世俗的好东西在我这都只能算是小毛小利,花冠上的绿叶,一点儿陪衬罢了。我要创造一段历史。”
  说出这句话时,万籁俱寂。他长舒一口气,麻痹感从他的四肢浸染向他的头脑,将他全身推入浪漫之中。他置身于梦幻,被柏拉图拒绝的诗人的世界中,被加冕为王了。诗人与精灵围绕着他欢呼雀跃,因为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醉心于理想的人。他忽然变得冷淡。他所做的是切实的,并不能算与诗人为伍。要知道,他不是在作诗也不是在开玩笑,他离伟大与可笑只有一步之遥。
  “先生,我想那会是一段英勇豪迈的事迹吧?那必定也会带来血与泪的后果。”
  “我不在乎。如何评说我,是后人的事。”法兰西平静地说。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个人都一言不发。女仆误以为谈话已经结束,将外面的灯点了起来。拉莫尔先生最终开口了,要求法兰西护送他的船队--作为补偿,他会少给报酬。因为报酬的总额依旧可观,我们的船长快活地答应了。
  到此为止了,拉莫尔先生亲自将法兰西送出大门。夜幕像阴郁的潮水一般涌来,岩石的影子在其笼罩下渐渐分不出什么高低。站在大理石台阶上,拉莫尔先生开口了:
  “先生,如果你想听一听世俗的劝告,我这里就有一句。”
  “请说吧,我洗耳恭听。”
  拉莫尔先生微微颔首,向他再次微笑了。从这个微笑里,法兰西能洞见冬日的舞会、夜莺、玫瑰、谈笑风生的名媛闺秀、客厅、手杖…“您应当隐藏起自己的性格与一些想法。”拉莫尔先生说。他向前一步,将一封被叠成手掌大小的信掖到法兰西胸前的口袋里,如同一只雪白的鸽子飞上去。
  “我想,这里面写着您的叮嘱吧?”法兰西尽力像他一样微笑,说。
  “不,这是一位陌生人交给我,请我转交给您的。”
  法兰西向拉莫尔先生道了别,独自从散步道下山去。他几次去捏那封信,都没将它拆开,信就皱巴巴地躺在他的衬衫口袋里,委屈得如同这天中午站在拉莫尔先生门前的他自己。风吹颤了树枝,他摇晃着肩膀。他的影子迎着微风,在墙壁上倾斜。
  太阳横过西方的海面,对东方留下最后的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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