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杰，你不觉得奇怪吗，他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毛豆生奶油味喜久福的，术式也不是读心术什么的啊。不过虽然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但忧太学长还算是个有趣的家伙。”
五条悟在夏油杰耳边絮絮叨叨着，也不管对方到底有没有在听。对于被其认可的强者，他难得地在口头上保持了一点尊重，可惯来放纵的口吻还是让整句话听起来分外轻佻。

“嗯嗯。”夏油杰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复。听到五条悟提起那个名字，他的眉头微微跳动了一下，不由得回想起那天之后他和乙骨的交流：
“乙骨学长……”
乙骨忧太闻言抬了一下头，又很快低下去继续擦刀，没被隐藏的下半张脸上带着笑：“夏油同学来找我，是想问关于五条同学的事吗？”
夏油敏锐地注意到乙骨抬头的一瞬间里，那双松石绿的眼底没有一丝笑意。
仿佛知道夏油想说什么，没等他开口乙骨就干脆道：“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果然，乙骨忧太也是喜欢他的。得到了意想之中的答案，夏油杰也说不上究竟是什么心情，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五条悟这个人很难让人不对他心生好感。
如果说夏油杰有多受女性欢迎，那么五条悟就有多受男性欢迎。即使这位大少爷已经成了他名正言顺的男朋友，往五条悟跟前凑的人也还是不少。但那些人里没有一个会被他记住名字，因此夏油杰并不在意。可是乙骨忧太不同，五条悟明显对这位交手过的特级术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夏油杰倒是不怀疑五条悟对他的忠诚，只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有些事情还是趁没造成什么后果之前讲清楚比较好。
感受到乙骨隐隐的敌意，夏油挑了挑眉，还是保持礼节斟酌着措辞来打消乙骨的念想：“悟现在是我的恋人，学长还是趁早放弃比较好，免得以后见面时尴尬……”
乙骨将刀严丝合缝地归鞘：“我知道，你不必在意我。喜欢他是我的事，与他无关。”
但他的下一句话却变得突兀又意味不明：“那个人说过，剥夺年轻人的青春是不可原谅的，所以我并不打算做什么。”
在乙骨说这句话的时候，夏油能从他低垂着眼帘的神情中看出一丝无奈与不甘来。
他不喜欢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特别是对方的话让他觉得仿佛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但两人之间毕竟没有深仇大恨，他也就仅仅客气地笑了一声：
“学长真这么想就好。”

乙骨忧太目送夏油杰离去，紧握在手中的刀渐渐放松：
「我无法改变过去，但你也无法干预未来」

和普通人的思维不同，得知日后会发生什么的乙骨并不会做出阻挠那二人相处的事。他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认知，干涉五条悟的过去是对最爱的老师的不尊重，是破坏别人人生的行为，他无权替五条悟决定他的爱憎。
尽管这段青春让五条悟受伤，尽管这段青春以惨烈方式仓促收场。但在那些事发生之前，让那个人先痛痛快快地享受现在吧。


“杰，你怎么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昨晚没睡好？”
五条悟略微低下头，让那双湛蓝的眸子从墨镜后探出。
看着身边男友关心的神色，夏油杰收拾起面上的沉默，对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杰是不喜欢忧太学长吗？”五条悟没顾及夏油杰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直白地说道，“上次也是，感觉我一提到他你就不怎么高兴。”
“该不会是因为吃～醋～了吧，真是小孩子脾气呢，哈哈哈。”
和那双清澈得没有一丝阴霾的蓝眼睛对视时，夏油杰突然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他故意对着五条悟的肩膀撞了一下，揶揄道：“上次又是谁把那个问路的女孩子吓跑来着？”
令他意外的是，五条悟没有像往常一样气鼓鼓地跳起来反驳，而是趁力歪倒了身体，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杰，你笑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来了个wink，“这样才对嘛！”

噗通——噗通——！
夏油杰感觉自己受到会心一击，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五条悟的一些微小动作总是能让他心动不已。偏偏这个人还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真是可爱可恨。

“我想吃葡萄味汽水糖。”五条悟理直气壮地向男友讨糖吃，“你看我这么关心你，是不是要给点奖励？”
上一秒还沉醉在美颜暴击的纯情高中生一时被这跳跃性的思维哽住，但日后他就逐渐养成了随身带着各种口味糖果的习惯，即使某天有根棒棒糖把口袋撑破了一个洞时遭到了硝子的无情嘲笑。

高专的人员，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总是出任务的时间比上课更多。由于家入硝子没有攻击术式，一年级的出勤任务就通通摊到了两个男孩身上，这也给了他们二人相处的诸多机会。

“可恶的怪刘海眯眯眼！”
“哈，你这个盲人少白头有什么资格说我？”
这是他们刚认识不久的相看两相厌日常。

不同于糟糕的第一印象，他们逐渐熟稔起来后反而发展出了亲密无间的关系。什么六眼天才、什么傲慢自大的神子——披着这些皮的五条悟私下只不过是个永远长不大的顽皮小孩。而表面是乖学生，实则性子里横着反骨的夏油杰刚好和他一拍即合，臭味相投。
互相喜欢上对方究竟是从什么开始已经不记得了。但比照这两人一个相对内敛、一个直言不讳的性子，大多数人都会觉得应该是五条悟先告的白。
确实也本该如此，前提是如果那天没有出现意外的话……

这对最佳拍档在出任务时习惯撇下辅助监督一通胡来，按常理说这是违规操作，可由于这两个问题儿童有着足够强悍的实力，只要不闹出重大事故，任务报告里随便糊弄糊弄，高专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那天，他们临时接到一个任务，风风火火赶到现场，结果帐放下没多会儿，目标咒灵就被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地打趴下了。
由于任务过于简单，五条悟有些兴致缺缺，他蹲在半死不活的咒灵身边，伸出手指没轻没重地戳着它。
“就这种水平的咒灵他们都搞不定。真是太逊了吧。杰，你看这个家伙，长得好像一团发霉的面条，呕。”
夏油杰叹了口气道：“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像悟这样，这个世界上弱者才是占大多数的。还有你这个人……是故意的吧，我可是今天中午刚吃过面条。”
“嘿嘿，开个玩笑嘛。这个咒灵的术式你需要吗？”说着，五条悟把那个咒灵朝他丢了过来。
夏油杰顺势一把接住，一边回想着寥寥几眼扫过的任务资料，一边预备将那倒霉咒灵转化成咒玉。
“它的术式好像是向目标喷出一团黑雾，受到影响的人会将脑海中浮现的念头立马付诸行动，这点很容易干扰对方的行动……”

就在这时，一团黑雾突然喷到了毫无防备的夏油杰脸上。那只咒灵仿佛知道死期已至，突然作起最后的挣扎来。
五条悟一惊，立刻出手将面条咒灵祓除，冲到了夏油杰身边：“杰，你感觉怎么样？！”
夏油杰一睁眼就看到五条悟有些慌张的神色，他听到对方是在询问自己的状况，可是视线却莫名停留在那双一张一合的釉色唇瓣上，怎么也移不开。
「看起来很柔软——好想吻他」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夏油杰的身体就先理智一步行动了起来。

“等等……唔……”
料是五条悟也没能一下子反应过来，他瞪大了眼睛，口中发出的声音都被夏油杰搅成细碎的呜咽堵在喉咙里。
夏油杰此刻只觉得那张总是喋喋不休的嘴真是可恶，最好是让这家伙彻底失去说话的力气才好。于是他伸手扣住五条悟的后脑，加深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他先是吻得温柔，将五条的两片嘴唇含在口中，用舌尖顺着唇线细细描摹。果然和想象中一样，带着一丝清凉的柔软，像块果汁软糖。舌尖探索的位置逐渐滑到中缝，在唇珠处吸吮舔弄了一会儿便向里探去，轻松剖开了对方的唇齿。和咒玉那令人难以忍受的苦截然相反，由于常常吃糖的缘故，五条悟的口腔中都带着丝丝的甜。进入温热的口腔内壁时，夏油感受到对方的舌头也在回应着他，献媚般地缠了上来。粗糙的舌苔互相摩擦，舌尖舔舐着每一处细嫩的软肉，舌根处分泌出的唾液也在交换后被尽数吞下。他们像快要窒息一般，疯狂地从对方的口腔中夺取氧气，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将贴得难舍难分的唇分开，藕断丝连般地拉出一条银线。
夏油杰这才有机会去好好欣赏五条悟的样子：银发因为薄汗软趴趴地贴在头上，一向游刃有余的脸上此时飘满了红晕，连耳朵尖都发红。眼睛滴溜溜地到处乱瞟，嘴唇也被刚才的激烈舌吻亲得有些发肿——像极了一只雪白的柔软兔子。
他强装镇定地压下嘴角：“杰，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糟糕，看起来更可爱了，再来一次好了」
“……喂！……”

等到术式的效果终于过去后，五条悟确实如他所希望的那般，一时说不出话来。事已至此，夏油杰无法再隐藏自己的心思，只能自暴自弃地硬着头皮道：“悟，虽然听起来会很奇怪，但是……”

“我喜欢你。”

他低下头，接着上面的话快速地继续说：“如果你觉得不能接受，那我现在立马道歉并且日后和你保持距离。”

“杰……”
夏油杰感受到对方的手贴上了他的脸颊，把他的头抬了起来。入眼所及的，是五条悟狡黠的笑：“你是不是忘了，我可是有无限的啊。”
没错，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可以遵循他的意志将不想被其接近的物体统统隔除在外。但先前夏油杰却吻了他很多次，如果中途五条悟有拒绝的意思，早就打开无限了。
这下轮到夏油杰说不出话了。
扳回一城的五条悟带着夏油杰一起向帐外走去，顶着辅助监督微妙的眼神在对方的耳边低语：“那么，请多指教了，男朋友～”

交往之后伴随而来的，是五条悟越发得寸进尺的任性，本来就没什么社交距离感的大猫猫黏人程度直线上升。夏油杰也不怕麻烦，投喂五条悟仿佛成了他的一大兴趣。每月的工资有不少都变成了各式各样的蛋糕大福等甜品，填进了五条悟的肚子。家入硝子本来还替夏油杰感到不公，结果看到对方明显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便决定再也不过问这对狗男男的破事。
终于某一天，明明不缺钱却厚着脸皮蹭吃蹭喝的五条大少爷良心发现，对着日历翻了一通后敲定了最近的一个节日——圣诞节，神秘兮兮地说要给夏油杰一份大礼。

然而，咒术师们的平安夜注定不是什么其乐融融的假期。每逢这种大型节日，都市内咒灵的数量和质量都会大幅提高。这同时意味着，咒术师的死亡率也会大幅提高。
他们穿着高专制服，从上到下的纯黑与葬礼十分相配。今晚又有人死去了，在人手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努力与越级咒灵战斗后凄惨地死去了。他们被埋进高专后山的墓园里，从鲜活的生命变成一座座不会说话的冰冷石碑。他们的功绩不为大众所知，只有同行者会捡起他们的遗骨，见证他们曾经存在过，然后再前赴后继。
将手中的黄白菊花放在墓碑上，活下来的人们为长眠于此的同伴默哀。同伴的死亡，这是做咒术师这行最不缺少的经历。也许昨天还和你约好了下周去哪里聚餐的人，今天就变成一堆无法辨认的扭曲血肉。这种事见得多了，就不敢再对谁轻易投入感情。最可怕的是对死亡的麻木，死者逐渐失去姓名，失去个人特性，变成了报告里一串简单的数字。做咒术师久了，便很难再融入普通人的社会中去，那层看透死亡的淡然注定着他们上不能登天，下不能着地，只能孤独地漂浮在这世间。

向山下走去时，五条悟突然转头问道：“杰，你有没有可以飞的咒灵？”
夏油杰权当他玩心又起，抬手召唤出一只长得像巨型蝠鲼的咒灵。两个人爬上了它宽阔的背部，借着无月的夜色在空中飞行。没过多久，他就注意到五条悟看起来有些奇怪：银发咒术师的脸上没有笑意，只是放空眼神看向远处。
“悟，你是心里难过吗？”
闻言五条悟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为了保护弱者送掉了自己的性命，这么做真的有意义吗？”
夏油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远处的山下一片人间烟火，那些人们正在热热闹闹地庆祝着节日，如此温暖明亮，笑语晏晏。
“有，他们就是为了这样的世界能够存在而死。”
“他们死去的意义，由我们来赋予。”
“正论啊……”五条悟嘟囔着，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在五条悟打了个喷嚏之后，夏油杰便让咒灵载着他们返回了高专的学生宿舍。五条悟坚持待在夏油杰的屋子里，理由是：“我屋子里的热水器坏了！”
明知道这是个一戳就破的谎言，夏油杰还是顺着他没有拆穿。在洗澡的时候，他听到门外一阵哐哐当当翻找东西的声音：“悟，你在干什么呢？”
“你洗完出来就知道了！”
夏油杰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五条悟又在折腾些什么，也许是和那个所谓的“大礼”有关。尽管心里预先做了准备，但当他老老实实地洗完澡走进房间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不过一会儿不见，五条悟就从裹着浴袍的清爽模样变成了带着满脸坨红的熟番茄，正傻傻地冲着他痴笑，被炉旁不知道从哪里找出的一罐啤酒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夏油杰拿起啤酒罐掂量了一下，发现根本没有轻多少。
“你说酒量很差，原来是真的啊……”
五条悟此时没心思再去管别的什么，顺从地让夏油杰把抿了一口的啤酒放进冰箱。他兴奋地盯着男友，语气是难以自制的飘飘然：“杰！我要送你两个礼物！”
夏油杰在他对面坐下：“哦？什么礼物需要你喝酒了才敢送。”
五条悟答非所问，咧开嘴笑得单纯：“那么，我要送的第一个礼物是——”
“一个愿望！”
“不是来自五条家主，不是来自「六眼」，而是来自五条悟！”
“只是五条悟！”

夏油杰看着那双亮晶晶猫眼里的期待，心里突然柔软得一塌糊涂。他很清楚这个礼物的分量，看似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但背后蕴含的意义却远比表面重得多。这意味着不掺杂任何利益关系，单纯只是出于个人意愿的全力相助。只要夏油杰开口，五条悟都会毫不犹豫地满足这个愿望。

这就是五条悟能献上的最宝贵的东西——他的真心。

“嘿嘿，开心吗？那么，我要送的第二个礼物是——”
五条悟一边拉长了语调，一边开始解开浴袍的扣子。随着手上动作不停，领口已经大敞，露出了大理石雕塑般线条优美的胸膛。
“我自己！”

眼看着五条悟都打算脱起裤子了，夏油杰才终于反应过来，一个弹跳就扑上去按住他的手：“等等！”
“嗯？”
被阻止了的五条悟困惑地看向他，雾蒙蒙带着水汽的蓝眼睛和晕红的双颊，配合那张面容精致的脸，更显出一种雌雄莫辨的绮丽来。
这下夏油杰可算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要喝酒了，因为喝酒之后的他才可以肆无忌惮地去干一些清醒时不好意思干的事。
被他这么一看，夏油杰就差点要上头了。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动着，他花了很大的自制力才终于按下自己的欲望，勉强开口道：
“悟，你喝醉了，还是早点睡觉吧。”
“可是杰难道不想做吗？”五条悟委委屈屈，趁夏油杰不备伸手捞了一把，“明明已经兴奋起来了，还要憋着的话对身体不好哦。”
无法掩饰真实生理反应的夏油杰无言以对，羞耻度更是在看清五条悟拿出的一堆东西后爆表了。
五条悟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进而献宝似的把它们一样样摆在夏油杰的面前展示，面带着得意的微笑：“套，润滑，道具……什么我都准备了，就连小电影都有提前好好观摩哟！”

「所以刚才你就是在找这些提前藏在我宿舍里的东西吗？！」

五条悟对他设下了这个陷阱，而夏油杰也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君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的脑袋“嗡嗡”作响，随着五条悟的双手在各个敏感处灵活地煽风点火，代表着理智的那根弦逐渐拉长，最后“啪”的一声断了。
他咬牙切齿地把五条悟一把抱起扔到床上：“既然悟这么主动，那就代表已经考虑好后果了吧……”


幸亏高专的学生很少，每个人的宿舍距离也比较远，这才让完全没打算控制音量的五条悟幸运地失去了社会性死亡的机会。
痛快来了一发的结果就是先前两个人的澡算是白洗了，夏油杰认命地抱着被折腾得昏昏欲睡的五条悟走进浴室，仔细给他做了清理。一切都收拾完之后，两人这才安安静静地躺在了床上。
黑暗中，五条悟把毛茸茸的脑袋搁在夏油杰的臂膀上，梦呓般道：
“如果哪天我死了，杰可要带着蓝玫瑰去见我啊。”
“你不会死的，我们都不会死的。”
夏油杰轻吻着恋人的发旋，低声回应着他。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一场危机正在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