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燕，我早说过，不要动姥爷的东西！”
王春燕，这个北京城里长大的孩子，从小野惯了，什么上房梁掀瓦，爬树掏鸟蛋的事都干过。可这次，她把姥爷的遗物踢翻了——一个小纸盒子，里面倒是装满了信，贴着花花绿绿的邮票，信封上是用墨水笔写的，还是同一个人留下的。王春燕想着到底是谁这么有耐心，竟给姥爷寄了满满一盒子的信，便要拆开看看，结果都是空的。也是这时候，母亲秋雁正好看到，才把她说了一通。
“我知道错了……“春燕是想把事情刨根问底整明白，却还要凭空被骂一通，她自然觉得委屈。晚上一个人缩在房间里，任谁敲门也不吭声，肚子饿的山响就起来喝杯水垫垫，总之，她王春燕绝不开门。
中秋刚过了不久，院子里的桂花开的正旺，半夜就顺着凉风从窗外边钻进来，在王春燕的鼻子尖上跳舞。王春燕的魂儿也就逆着这缕桂花香跑到外面去，她仿佛看到了是桌上摆着的数个精巧的小碟子，里面盛满了瓜子，核桃，糖炒栗子……
“要是姥爷在一定会给我糕点吃。”王春燕有些惆怅，因为姥爷还在的时候，每每接她放学，总会背着手晃一晃脑袋：“燕子，你猜今儿我给你带了什么？”
要属稻香村的牛舌饼和枣花酥最受王春燕的，所以她每回都只说这两个答案。不管对错与否，王耀都会应声说好。到了冬天，王耀会从袖管里掏出一小截烤红薯给王春燕，让她暖暖肚。说到这里，王春燕的肚子更有了意见，它榨干身上的所有力气再一次反抗，呕吼声穿过王春燕单薄的肚皮，跟打雷似的。王春燕是个倔脾气的家伙，一不做二不休，躺在床上睡着了。
“燕子，你猜今儿我给你带了什么？”
王春燕在迷糊地撑开眼皮想看看是谁，但眼皮像是被黏上了，完全睁不开眼，只能口中哼哼着：“嗯…别吵我。”
王春燕脑内一个不可思议的结果，她突然弹了起来，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的青年：“姥爷？！”
王春燕曾在相册里见过姥爷年轻时的模样，眉毛稍长过于眼睑，单眼皮，眉骨不算凸出但镶着两颗琥珀，薄唇。可现在，王耀就坐在床边为她拨撩那些不听话的头发。
还不等春燕继续问，王耀先开口了：“我觉得燕子是想我了，所以回来了。”说完，他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盒点心推给春燕，叫她别饿到肚子。王春燕饿了有段时间，见到有食物埋头吃了起来，完全不管那么多。
“吃慢点，别噎到了。”王耀为埋头吃的正尽兴的春燕顺着背，谈起了他的故事。


1982年，春
“耀哥儿，耀哥儿，你快看！唉，怎么睡着了，快起来！”
“怎么了，这么急……”
我本来在柿子树底下睡的正香，却被老白吵醒了。他是校运动员，力气很大，直接把我从摇椅上拽了起来。还不等我清醒，就将一张报纸糊在了我的脸上，催我去看。我习惯晚上写些东西，所以视力不大好，埋头看了许久才认清上面的内容，我写的小说被刊登到了报纸上。
老白的两颗黑珠子提溜着转个不停，看着我：“嘿嘿，耀哥儿，这么好的事不请我吃一顿，我可是第一个告诉你的。”
“好，今天我给你露一手。”
日落从屋檐上冒出头的炊烟开始，饭菜的香味从各家飘到外面的街道上，催促着忙碌一天的人们回去休憩整顿。他们的背上刻着日夜流转，第二日，他们将与太阳一同苏醒。
也是在那次，老白问我为什么不尝试出书呢。我嘴上说着没有兴趣，可当天晚上就动笔了。至于素材，当然是来自生活。反反复复修改了多少次，我也不记得了，只是看着春夏秋冬来回地转啊，转到某一个恰当的时节，我的书出版了。
1988年的春天，我收到了一封来自苏联的信。

亲爱的王先生：
  您好！
我因为一些原因暂时无法离开莫斯科，感谢您的书让我了解到了中国，北京的模样，如果夸张些说，您就是我的眼睛。我非常期待您的下一部作品，祝您生活愉快！
                                                      您忠实的读者
                                                伊万·布拉金斯基

说实话，我并没有继续写作的准备，但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读者的来信，毕竟对于我这种不温不火的人来说已经是莫大的鼓舞了。所以，我决定与他聊下去，就聊着什么风土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