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3814178
-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鲁邦三世 鲁邦三世 , 次元大介
标签 次鲁
文集 次鲁合集
-
358
2
2022-1-18 19:46
- 导读
- 小屁孩
两小无猜
时间线大约是五六十年代
part 1 转校生
“听说今天下午有个转校生要来唉——”次元趴在桌子上准备强制睡觉时听到了后桌的小姑娘这样对身边的朋友说着,但他对于这件事没多大兴趣,只是留了个耳朵,打算稍微听两句。现在是午餐时间,整个班级的三年级小屁孩们都三三两两跟朋友聚在一起享用家人给带的三明治或者小汉堡,也有人吃着意大利面和炸鸡块,喝着柠檬水或者酸奶之类的饮料,一边吃一边聊天,整个教室里洋溢着快乐活泛的氛围,几乎每个人都在享受着午休的惬意时光,除了次元。
原因很简单,他没有午饭,老妈前一天晚上喝的烂醉回家后吐了一地,然后在沙发上一直躺到早上。他觉得贸然去叫这个疯女人起来可能会挨一巴掌,便只能自己在空空如也的冰箱里搜刮食物,却只搜罗出来两片面包和两个生鸡蛋。他妹妹眼巴巴地看着他,于是他只能给她煎了一个鸡蛋做早饭,俩人分吃了一片面包,然后将另一片面包和鸡蛋做成一个小小的三明治给他妹妹装好,自己啥也没带,准备靠冥想和睡觉来度过难熬的中午,祈祷着下午回家后老妈能从宿醉中醒过来然后好歹搞点能吃的食物回来。
他吃不上午饭这件事已经成为了常态,自然也不会有人同情他,当然,他也不屑于被别人同情,冲谁都是摆着张操天操地的臭脸,不爱搭理别人,也不被别人待见。所有的三年级孩子都知道穷鬼次元大介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他晚上学,比他们大一岁半,却长得还没赶上班上孩子的平均身高,但是谁要是敢因为他个子矮又瘦还面色灰黄就瞧不起他想欺负他,那可就完蛋了,上一个敢在他头上耀武扬威的小鬼被他把乳牙打掉了两颗,哭着找老师告家长,但是正所谓穷横穷横,没人能把硬骨头的次元大介怎么样,医药费他赔不起,又是个瘦小的屁孩子,老娘又是个三天两头换男人的婊子,下面还有个刚上学的小妹妹,成年人们商量了一下索性不管他了,毕竟他平时还算规矩,也不惹是生非的,只有被逼急了才会狠狠地咬人。几乎所有的家长都告诫自家的小孩,没事不要去招惹次元大介那婊子妈养的死爹小疯狗,不然倒霉的还是自己。
他倒是无所谓,横眉冷对周围的所有人,只有晚上到烧烤店打工拿到零钱的时候才会露出笑脸,也只有那些跟他一块工作的大人们才知道这个平时臭着张小脸也不说话的孩子其实还算蛮健谈的,也很有幽默感,是个挺有趣的普通小孩罢了。只是晚上帮工到凌晨的代价就是第二天困倦到窒息,因而上课睡觉是常事,饿着肚子睡觉更是常事,成绩自然也烂得要命。但谁在乎这个?肚子都填不饱了,谁还会在乎成绩单漂不漂亮?
“我可听说那个转校生的来历呢!”周围小姑娘叽叽喳喳跟小麻雀似的,吵得他脑壳疼,但他也没她们办法,休息时间都是人家的,他没资格打扰人家快乐的午休,便摘下脑袋上顶着的那顶窄沿鸭舌帽垫在胳膊底下,然后枕着自己的两个胳膊,趴在硬木的课桌上,以一个不怎么舒服的姿势闭眼冥想。
“什么什么?”八卦的小姑娘们全部都围拢了过来。
“我的阿姨是教咱们的数学老师,这你们都知道。”女孩神神秘秘地说着“她跟我讲这个转校生原来是在私立的贵族学校里上学的,但不知怎么着一定要来公立学校……”
“哇那他肯定是个优雅的小公子哥……”
哼!我最讨厌那些瞧不起穷人的公子哥了!肯定是那种仗着家里有钱耀武扬威,还没碰一下就开始哭的娇弱大少爷,穿得人模狗样,心眼坏得透底。次元在心里愤愤地想着,还没见到那个新转来的孩子便已经开始讨厌起人家来了。平心而论他不想跟这样的小少爷有任何瓜葛,而且估计对方也不会对他这么个成天溜边走的边缘人物有多大兴趣,便不再留意动静,直接两眼一闭到梦里吃汉堡去了,睡得口水顺着嘴角滑到胳膊的衣服上。
他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的,梦里汉堡披萨三明治堆得像小山一样,随便他吃个爽,可乐像一整条河流一样慢慢流淌着,他则划着小船畅游其中,一边用杯子舀着喝一边啃着无骨的炸鸡,一路向着下游飘去,继而闻到了烤饼干的味道。
没错,带杏仁片的巧克力饼干,虽然已经不热了却仍能够散发出令人垂涎欲滴的味道,咬一口酥脆又香甜,巧克力的甜腻被脆杏仁的清甜中和,没有放太多糖,隐隐还有蛋香味,如果再稍微有一点点奶油夹心……
次元口水流成瀑布,一万个不甘心地从桌子上醒来,用手把迷迷糊糊的脑袋撑起来,睡眼惺忪地朝着四周打量着,想看看这个把他从梦境中唤醒的香味到底来自哪里,然后他就看到了他那原本空着的同桌位子上坐着另一个小男孩,对方身材消瘦高挑,两条又细又长的腿包裹在宽松的黑色短裤中,穿着高筒的白袜子和看上去就很值钱、做工也十分考究的皮鞋,这双好鞋估计是源自某个意大利制鞋世家的能工巧匠之手。而他上身则穿着一件熨得十分平整的白衬衫,扣子镶金,领口扣到最上,被一个装饰性的金底镶绿松石的饰物固定住。这个穿着讲究的男孩也有着一副漂亮的皮囊,小脸白净圆润,下巴很尖,鼻子小而精致,脸颊微微泛着健康的红色,带着点小卷的黑发被打理得整整齐齐的,但最好看的还是他那双又大又漂亮的蓝眼睛,睫毛浓密,瞳色暗蓝如夜晚,无论看谁都带着些似水的柔情,一看就是个天生的情种儿,女人缘绝对差不了。
饼干的香味就源自于他手里的大盒子,里面满满的全都是浅棕色的巧克力饼干,圆圆的小饼干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被他一个个拿出来分给周身的其他孩子,尤其是女孩子们,他会多叫她们再拿些,想拿多少就拿多少。坐得稍微远一些的孩子们也被他这美味的课间小点心吸引了过来,纷纷想要伸手分杯羹,他也完全不拒绝,笑嘻嘻地把饼干分给他们,和他们一起聊天,讲着自己的事情,问着其他人的姓名。看得出他周身的孩子们都很喜欢他,尤其是小姑娘们,一边吃着饼干一边因为这个小少爷的笑话而咯咯笑着,还拿出她们自己的糖和水果喂给他,甚至就连班里长得最漂亮也最不爱理人的小公主都被他吸引了,微笑着把一颗圆润的樱桃放进他嘴里。
次元那位子靠墙,于是他便把自己尽量往墙角缩,好让自己的存在感再低一些,对方那边的欢声笑语对他来说太刺耳了,饼干的香气也令他痛苦。他又何尝不想也伸出手拿一块饼干填填自己饥饿的肚子?但他过强的自尊心和身上那把硬骨头叫他放不下这个面子,既然人家没有邀请他,那么他便也绝对不会去索要,至少这样他便不会欠他的,他们一穷一富,一饥一饱,但仍旧是平等的。
没一会儿便上课了,老师进来后孩子们便全都老老实实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次元身边这位小少爷也将饼干盒子收到自己的桌洞里,从书包里拿出来书,一边拿一边朝着他后面咯咯笑的小姑娘挤眉弄眼。而后他转过身来冲着前面,翻动着手中的书页开始读起来,次元这才发现那并不是上课要用的科学课书(虽然他自己的书也不知道搞到哪去了)而是一本他看不懂名字的书,看封面那实在不像是英语文学,但他猜测这可能本是意大利语或者西班牙语的书,但也没准是法语,但平心而论,他可不会外语。
老师在前面讲她的,次元在他的小桌子上趴他的,而他身边的孩子则也自顾自地看着自己的书,只是在老师发问的时候才微微抬一下那双流光溢彩的蓝眼睛,似乎早就知道答案了。次元又趴了一会,但他的肚子却跟他唱反调,一声又一声地叫着,饿得他睡不着觉,只能又托着腮帮子坐起来,无聊地看向窗外,看着外面的常春藤和那颗高高的山毛榉树,看着树枝上落着的大乌鸦发呆,看着外面和煦的阳光,思索着周末能不能带妹妹去公园的草坪上坐一坐。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睡下去。”他听见身边的男孩小声冲他说着,便侧过脸看着对方,发现对方正在用书挡着自己的脸,一副要跟他讲悄悄话的架势“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你叫什么关我屁事?次元在心里嗤笑着,却没有把话说出来,而是挑了挑眉毛示意对方继续他的自我介绍。
“我叫鲁邦三世,你可以管我叫三世。”三世朝他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眨巴了几下自己又大又好看的蓝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次元大介。”次元犹豫了一下还是自报姓名了,对方的态度到目前为止都还是挺友好的,他也没必要自找麻烦打破这种和谐的关系。
“我可以叫你大介吗?”三世满脸期待地瞧着他。
“不行。”次元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甚至有些咬牙切齿“叫我次元大介就行。你嫌麻烦也可以叫次元。”
“好吧,次元。”三世耸了耸肩膀,也没有深究原因“很高兴认识你,从今以后咱们就是同桌了。”
“他们没跟你讲上一个跟我做同桌的人的下场吗?”次元皱了皱眉毛,他在三年级的孩子里可谓是臭名远扬,之前的那个同桌因为欺负他而被他打掉了两颗牙之后就没人愿意跟他当同桌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小子偏偏坐在他旁边。
“我知道。你把他门牙和后槽牙各打掉了一颗。”三世笑嘻嘻地说着,蓝眼睛完成一道月牙,显得有些俏皮“校长跟我说了,老师也跟我说了,那些可爱的女孩们也又跟我讲了一遍~”
“你不怕我也把你门牙打掉吗?”次元说着伸手握了握拳头,一副恶人本色。
“你为什么要打我呢?我有做错什么吗?”三世歪着头反问着。
“……”次元不吱声了,他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完全没有打三世的理由。
“你看,你并不想打我,也没理由打我,我也就没有怕你的理由嘛。”三世见他不说话,便继续着他的理论“我觉得你挺好的。”
“……”次元仍旧沉默着,但脸明显红了一下。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用挺好的这种褒义的词汇来形容他,一般的形容词都是什么婊子养的、混蛋的、讨人厌的、穷的要命的、找揍的,他也早就习惯了,顶着这些有的没的称号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把这些当做耳旁风。但现在三世说他挺好的,他也不知道他自己好在哪,但总之三世说他挺好的,他在夸他。
这虽然令他疑惑,但是却也令他有点开心。
“谢……谢谢……?”他结结巴巴地回应着,不确定自己到底说得对不对,如果三世骂了他,那他肯定能用更脏的话骂回去,但是三世夸了他,他不确定自己这样处理是不是正确的。
“我还是不能理解他们干嘛把你描述得那么穷凶极恶。”三世摇摇头“我觉得你就跟大家一样嘛。一开始我还以为我要面临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呐~但你这不是挺可爱的嘛。”
又来了。次元想着,可爱的,这听上去可不是该用在我身上的词,这听上去更像是形容邻居家毛茸茸的小狗,或是漂亮的小姑娘。
“我不可爱。”于是他反驳着,尽量让自己凶起来,但却没太控制好表情,显得有些气鼓鼓的。
“噗……”三世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他随即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因为周围其他孩子纷纷因为这一声而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老师也停下了自己的板书,用谴责的目光看着这个打不得骂不得的小少爷,抱起了胳膊。
“鲁邦三世先生,请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她说着“请告诉我空气中的水蒸气在冰凉的玻璃上形成水珠这一现象叫什么?”
“是凝结,太太。”三世从容地回答着,看了看继续把脸埋在胳膊里装死的次元,忍着不让自己再次笑出声。
“很好,但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跟次元先生上课交头接耳,你们就一起到教室后面罚站!”
“好的,我不会再说话了。”三世陪着笑脸积极承认错误。
“又不是我要说的。”次元小声而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两声,继而继续自闭装死,咬着牙任凭自己的肚子叫唤。
下课后次元本来想在课间看看能不能去一年级那边找他妹妹。他妹妹和他正好相反,品学兼优为人谦和,长得也可爱,对待周围的人温和而友善,又被她哥哥保护得很好,因而深受周围老师同学的喜爱,甚至有个同班的小男孩明显喜欢她,天天给她带一些小零食或者水果之类的显示自己的存在感。次元觉得如果那个家庭条件还算不错的小男孩能够再坚持个十几年的话,他就准许他当他妹夫,但他中途要是移情别恋了的话,他就揍他,给他把鼻子打出血来。但他此行的目的只是想看她有没有给他留口零食或者水果啥的。
“你要去哪?”但次元从椅子上起来,从鲁邦的椅子后面往过道里挤的时候,鲁邦一边把饼干从盒从桌洞里拿出来一边偏头看着他。
“尿尿。”次元觉得麻烦,他爱干嘛干嘛,这小子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于是他随意地撒了个谎,这小子总不会还对他上厕所这种事感兴趣吧?难不成他还会像个小姑娘似的问他能不能手拉手结伴去厕所?
“唔,喔。”三世果然有些尴尬,但随即想起来自己的初衷“那你快点回来,你还没吃饼干呢!”
“……我不饿。”次元死鸭子嘴硬,继续顺着课桌和椅子之间的缝隙往外挤,屁股顶着桌子,换来后桌小姑娘一个嫌弃的眼神。
“你可拉倒吧。”三世白了他一眼,做了个捂肚子的姿势“你这肚子打我坐下后就没停止叫唤过。你没吃午饭是不是?饼干还有不少,你拿去吃吧。”
“我不需要你这种虚假的同情和施舍。”次元冷冷地说着,挤出去走到过道上,头也不回地往教室外走着,给三世留下了一个潇洒而决绝的后脑勺和一个被后桌钉子刮破了裤子的屁股。他出了教室后径直走到了一年级教室所在的走廊,然后插着兜,贴着墙若无其事地将脑袋探到他妹妹所在班级的门口,越过一群连鼻涕都不会自己擦的小屁孩,瞧见了他妹妹。她正在给几个女孩讲着她们上课没弄明白的地方,她们看上去有说有笑的,而他那准妹夫就坐在他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微笑着听着她们讲话。
“去,给我把我妹妹叫出来。”他随便逮了个绕着他走的小鬼,一年级没有小孩子不知道他和他妹妹,毕竟在这帮小孩眼里,这对兄妹简直就一个是恶魔一个是天使,他们到现在也无法理解他们究竟是怎么生活在一起的。
被他揪住的那孩子屁股尿流地就跑过去请他妹妹了,而她妹妹则拿着小饭盒和一罐喝了一半的樱桃汽水小跑了出来。
“你搞到吃的了没?”她问着“我没吃这个三明治,还想着这个课间给你拿过去,结果你倒是自己来了。”
“你吃午饭了?”他反问着。
“我……吃了,乔治亚还给了我一罐汽水。”她笃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于是他断定她在撒谎。她每次撒谎都会犹豫一下,然后看着他的眼睛观察他的反应,仿佛这样就能把谎言变成现实。
而她肚子那不合时宜的一声鸣叫更是叫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把樱桃汽水给我,我也吃过饭了,新来了个小子给了我半盒饼干,巧克力的里面是碎的甜杏仁。”显然次元撒谎的技巧要比他妹妹更高明些,脸不红心不跳,默默祈祷肚子不要叫“三明治你就当下午加餐吃了吧,回家我再想法子搞晚饭。”
“你也不给我留一块饼干。”妹妹嘴上埋怨着,但是却发自内心地笑了,为着他哥哥能吃到饼干而开心“你和那个新来的人做朋友了吗?他为什么要给你饼干?”
“他挺中意我的。”次元大言不惭地说着,但心里隐隐觉得有些难受,他刚刚冷冷拒绝了对方的示好,班里其他的同学也会像嚼舌根的长舌妇一样告诉三世他从前那些打架的事,告诉三世他家里的情况,告诉三世他其实只是个垃圾小鬼,然后三世便会收起对他的善意,无视他,就像所有人无视他那样。
“天那!你竟然有朋友了……唔,上课了,你快回去……”女孩激动地说着,为他哥哥交到朋友而感到狂喜,次元向来独来独往,只对她有好脸色,能交到朋友简直是个奇迹。她还想再说什么,但是上课铃却响了,于是她便把手中的饮料塞给次元,叫他拿走喝,然后带着午餐盒小跑回教室,赶在老师进来之前坐回位子。
次元一个人倚靠着走廊的墙喝干了汽水,把罐子压扁了塞进裤兜准备攒起来一起卖掉,然后磨磨蹭蹭地回到自己的教室,装作无事发生过,想要溜进教室,但是讲台老师推了推眼镜后手一指后面的墙壁,他就灰溜溜地走到角落面壁罚站,脑袋抵着墙,一边神游一边回味着樱桃汽水的甜味,肚子仍旧很饿。
下课铃响了之后他更饿了,准备回到自己的位置收拾东西放课回家,寻思着下午跑去杂货店看看能不能谋求个帮忙上货的差事,赚点外快买晚饭,他估计自己老娘今天是不想起来了,可能又被男人甩了,她快酗酒酗了一星期了,他不仅要管自己和妹妹,也得照顾他老娘,毕竟她也是个感情丰富的女人,他作为家里唯一一个男人,小小年纪就把保护女人的任务抗在自己的肩上(当然,他管不了他老娘的私生活,这一直让他很气馁)
他回到座位上时,看见同桌的三世已经不在位置上了,他跑到几行之外跟漂亮小姑娘们聊天去了,看样子正在商量要不要约个时间去冷饮店一起喝个饮料啥的,也有男孩子拿着足球过去问他要不要一起玩,三世也没有拒绝,看样子人缘好得很。
“……”次元盯着放在自己桌子上的饼干盒子发呆,那上面还附了个小纸条,上面用花体漂亮地写着[就当交个朋友,也让你妹妹尝尝,她很可爱,比你可好看多了,当然,你也挺可爱的~]
你他妈要敢打我妹妹的主意老子打折你的肋骨!真他娘的偷窥狂!他这样想着,打开盒子吃了起来。
——————————————
三世在全学校女孩子之间的人气一直在飙升,从未停止,从一年级的小姑娘到六年级的老姐姐,几乎所有的女孩子都知道三年级有这么一位英俊潇洒为人友善又绅士、而且有着深情温柔蓝眼睛的小少爷,在走廊上走的时候也经常能够看见有三五成群别的年级或者别的班的小丫头过来瞧他一眼,像是看什么珍稀动物似的,捂着嘴一齐咯咯笑着,红着脸互相对视,小声争论说他看了自己。
他喜欢这种受小姑娘们瞩目的感觉,并且非常享受他们追捧他的感觉。他跟男孩们也玩得挺开的,放学踢球钓鱼上街闲逛之类的活动总有人叫他,他也统统来者不拒,尽情玩耍享乐,享受从寄宿制贵族学校那种沉闷无聊中脱离出来的生活。
但人气旺盛的代价便是也拉了不少仇恨,事实向来如此,优秀而受人瞩目的人总是会被人嫉妒怨恨,也传来了不少负面的评价,但他对此并不在乎,觉得那不过是一届凡夫俗子们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小心思罢了,乌合之众无以为俱,难不成他们还有胆子动他?动他鲁邦三世?贵族学院的所有少爷们都要惧他三分,他不觉得有人敢不要命地招惹他。
但事实上他错了,贫民的小屁孩们哪管他是什么少爷,看他不爽打他一顿是共识,没人管他什么身份,也没人会思考后果。无知的暴民们蠢就蠢在这里,但行动力却真的没的说。
一个星期五下午,他刚刚跟一个五年级的漂亮姐姐约会完准备再去别的地方逛逛,就被四个五年级学生堵在小巷子,堵得死死的,大男孩们一脸今天揍定了他的表情,目露凶光,凶神恶煞,手指节握得咔啦咔啦响。
“呃……”他表面上风轻云淡,但实际上内心慌的一匹。为了彻底融入公立学校的生活,他拒绝让他爸爸派人接他回家,现在可谓是彻底孤立无援,但他可不想被这几个混蛋按在地上胖揍一顿,这几个人一副打算让他破相的架势,这可不太妙,于是他决定先装傻,看看能不能迂回一下争取点时间“几位找我有何贵干?”
“你少装蒜!!!”为首那个长得有点着急的胖子气哼哼地说着,三世觉得他真的简直老得不像个五年级的学生,比起小学生,他更像是个工厂车间里操作了十来年大机器的单身汉,脸上还有着滋滋冒油的青春痘,夹在肥肉堆成的褶子里叫人看了恶心“谁给你的胆子去勾搭玛丽莲的!!!我告诉你她是我的!!!”
“玛丽莲是谁?”三世发誓他不是故意的,但这真是源自他灵魂的发问。
“你妈的!!!”胖子破口大骂“你他妈刚跟她约会完就忘了她叫什么了?!!!”
“啊原来她就是玛丽莲啊……不好意思……”三世干巴巴地赔着笑脸,谄媚地说着“你眼光可真不错,她确实很好看……”
“那可不……不对!你小子不想活了是不是?!连她都敢勾搭!”胖子被他带跑偏了一秒,随即又反应过来他是带着人来揍他的“给我乖乖吃拳头吧!!!”
“大哥啊……”三世拼尽全力地辩解着,眼睛越过这几个人朝着巷口瞟着,期待能有个大人路过,同时也在估算着距离,灵活的脑子飞快地运算着,思索着脱身之计“你听我解释啊……是她问我要不要一起吃三球冰激凌的……”
“我管你!你答应她就要挨揍!我昨天邀请她,她却拒绝我了……”胖子越说越难过,丑脸一副要哭的样子,三世觉得这么个人高马大的壮小孩有颗易碎的少女心也是很不容易了,但平心而论他觉得他这副样貌是不可能约到人家女孩儿的。
然后他越过胖子的脑袋看到了次元。
次元当天下午在给中餐馆打工,穿着一件脏兮兮的酒红色格子衬衫,系着脏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围裙,拉着两个比他还高的黑色带轮子的大垃圾桶,想穿过一个街区把里面的垃圾扔到垃圾场,餐馆附近的那个大垃圾桶满了三天了,收垃圾的人似乎忘记了那片区域,现在那边污水横流臭不可闻,因而管事的便打发他上远处倒垃圾,他嫌路远便抄了近道,结果却一偏头撞见了这么一幕四个小混混围堵一个小少爷的场面。
他跟三世虽然做了快有半个月的同桌了,但并没有太大的交集,三世身边并不会缺少朋友,次元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花费太多的心思,他们俩除了一些基本的打招呼以外并不会有更深层的交流,偶尔三世会把睡得稀里糊涂的次元叫醒给他两瓣橘子或者几块饼干啥的,但这并不是次元的特权,三世会给所有自己中意的孩子分一些小零食吃,次元也不欠他的,轮到三世做值日的时候,次元总是自动帮从未动手做过家务的少爷把他那份工作做完,然后再戴上帽子一声不吭地离开,导致同学们私下给他把外号从“煞星”改成“清洁工”。
但此时此刻三世拿他那双满含乞求的蓝眼睛瞧着次元,甚至假惺惺地让自己的眼睛里浸满了泪水,将一个可怜无辜的受害者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博取着他的同情,求着他过来帮帮忙救他一下。这本来并不关次元什么事,他一般也不会多管闲事,但三世那仿佛真的浸满感情的蓝眼睛叫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观察这这边的阵势,一个又高又壮的胖子,拳头打在他肚子上肯定就跟打在棉花上似的,根本伤不到他;一个长腿的高个,腿长却并不细,踢起人来绝对要命;一个矮子,但是手里拿着棒球棍,绝对不好惹;还有一个胳膊上吊着石膏的老哥……拜托,你是来干嘛的,撑场子凑数的吗?
可以帮忙,但是没必要。次元这样想着,压低帽沿继续往前走着。他觉得凭他的实力把这四个人打趴下并不是难事,但多少会挂一点彩,况且他还有工作要做,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实在是不值当,回去还得挨管事的一通臭骂。而且他想想又觉得这种事肯定是这个到处乱勾搭小姑娘的少爷自找的,这生得一副漂亮皮囊的小男孩太自信了,向来我行我素做事不考虑后果,让他吃吃苦头也好,反正他次元大介也不欠他鲁邦三世的。
只是这样的话以后可能就没有零食吃了。这么想着次元觉得有点遗憾,但却仍旧没有停止离开的脚步,一副不想做出头鸟的架势。
“次元大介!!!”三世一看这无情无义的臭狗要走,一下子就急了,鬼点子多得是大脑里瞬间就运转出一套硬是要让对方搅这淌浑水的说辞“你昨天下午不还跟我说这胖子只是个外强中干的废物,说你一个人能打十个他吗?!现在他就在这,快打他!!!”
干你娘!!!次元在心里恶狠狠地骂出声,假装啥也没听见,用手扶着帽沿继续拖着垃圾桶快步往前走着,想要麻利的赶紧溜,却仍旧被那个不仅脾气暴躁脑子还不太好使的胖子认成了三世的同伙,于是那胖子便气势汹汹地带着那个高个往他这边走,看样子少说也得把他腿打折一条。
“你他妈的找死是吧?!还一个打十个?!老子这就让你只能趴在地上哭着喊老娘!”胖子抡着胳膊就朝他走过来,跺地声相当用力,恨不得把水泥地砸出坑。
“就是,什么垃圾,收拾了你再去揍那个臭屁的少爷!”高个也跟着帮腔,拳头捏得嘎吱嘎吱响,看样子准备两三下就把次元撂倒。
次元大介,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好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扔下垃圾桶拔腿就跑,却还是被追上了,被那个胳膊长的高个用手从身后扣住了肩膀,便只能被迫应战,一个胳膊肘往后怼了过去,正好怼在对方的肋骨上,再一侧身一迈腿扎好步子稳住底盘一记勾拳从下向上狠狠打在对方的下巴上,骨质坚硬的拳头实打实地打在对方的下颌骨上,使得对方原本要骂人的嘴彻底合上,甚至差点把舌头咬下来,当场捂着下颌蹲在地上起不来,于是次元又踢了他一脚,踹在他门面上,将他彻底踢倒。
然后他迅速侧身躲过胖子朝他挥来的拳头,消瘦的身体灵活地躲闪着,握紧的拳头迅速切换,由右拳变换为左拳,浑身瘦却结实的肌肉紧紧地绷着,头部滑动微微后退,两脚站稳又给了那个胖子一拳,他没有打他肉厚的肚子,而是选择了一拳打到了他脸上,坚硬有力的拳头直接把对方打得耳鸣,晕头转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于是他便趁着对方晕乎的机会一个扫堂腿踹向对方松懈了的下盘,直接把对方撂倒在地上,摔了个屁墩,后脑勺重重磕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咣当声。
干翻两个人后他决定在他们站起来之前赶紧溜,毕竟他也只是把他俩撂倒了,但他们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肯定还会爬起来追他。但他一回头却发现三世在朝着他这边跑来,身后还跟着那个拿着棒球棍的矮子和那个打着石膏滥竽充数的人,似乎是在被追赶。三世一边跑一边还冲着他笑,这更让他气不打一处来,为着自己被卷入这场毫无必要的打斗中而生气。事实上就连他自己都很想揍三世一顿,用拳头抵着他的太阳穴来回揉蹭着夹他脑壳子,问他下次还敢不敢这样栽赃嫁祸。
“你干的太漂亮了!次元!”三世一边跑过来一边说着,拉起次元身上衬衫那过长的袖子,然后向下滑握住对方的手,于是次元便被他拉着一齐跑了起来“两三下就把他们撂倒了,太厉害了!!!”
“妈的!”次元本来还想得意几句,说自己撂倒这么几个乌合之众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一张口吐出来的全是骂人的话,伴随着狠狠把三世的手给甩开的动作“滚开!离我远点你这个混蛋!瞧瞧你干的好事!”
“你别生气嘛……”三世讪讪地笑着,边跑边又想伸手去拉次元的袖子,但次元索性跑得离他远点,于是他便回头瞧着那四个人,发现他们紧紧地追在他们身后,尤其是那个胖子,满身肥肉还跑得奇快,眼看就要追上他俩了,便只能可怜巴巴地追着次元,拼命捯饬着自己那两条细长的腿“呐……次元,你等等我嘛……”
“你他妈的就欠他们一顿胖揍!我都想打你!”次元一偏头发现这个小少爷跟他岔开了一小段距离,便咬咬牙放慢了一下脚步,自己主动伸手揪住三世的胳膊,拽着他往前跑。他觉得他就算再怎么想揍三世,他们目前也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都是那四个人要暴打的目标,与其让三世被他们抓住再打一顿,而他自己也脱不了干系,还不如俩人先一起逃跑了再说。于是他凭借着自己对这一带的熟悉程度,拽着三世跑到了一个岔路口,左边那条路是需要绕个远才能到河边,而右边那条则只需要从一个很窄的、根本就不是为了过人才建的小巷子里挤出去,他估摸了一下自己肩膀的宽度,觉得问题不大。
“你走左边我走右边,那胖子肯定跟着我。”他仗着熟悉环境迅速做出判断,把三世往左边推着“去河边,在桥洞底下躲着,半个小时以内我没过去你就自己回家吧。”
“那你咋办?”三世问出了问题,还没等次元回答便自己一溜烟跑了,边跑还边回头冲着次元笑,给他打劲“我相信你!咱俩汇合了之后我请你吃好吃的!”
“呸!”次元啐了他一口,然后转身像匹小恶狼一样瞧着追上来的四个人,试图吸一波仇恨让三世跑得更远些“你们四个五年级的欺负两个三年级的算什么好汉!有种跟我一对一单挑!”
“你倒还真护着你朋友嘿!”胖子从矮子手上夺过棒球棍,看样子想给他把脑壳子打开瓢了。他对着自己另外三个同伙下着命令“你们俩追那臭屁的小子去,我跟亚当对付这疯狗。”
“谁他妈是疯狗!”次元从地上捡起来一块石头扔出去,准确无误砸在高个的鼻子上,让他原本止住的鼻血又流了出来,继而拔腿就往那由粗到细越来越细的小巷子里跑去,胖子和高个不知道这巷子的玄机,紧随其后,结果果不其然双双被卡在越来越狭窄的墙缝里动弹不得,只能向后退,却无法向前,那胖子甚至卡死了,肥肉和坑坑洼洼的墙壁无缝对接,甚至快形成了榫卯结构,只能看着次元一点一点缩着骨头往前移动,次元一边往前挤还一边伸手冲着他比中指,那意思是死胖子大粗腿肥屁股卡死你活该。
然后次元就也卡住了,卡在离出口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死活挤不出去,像条大虫子一样挣扎着扭来扭去。
胖子看着他,他看着胖子。
胖子笑了他哭了。(并没哭)
“亚当!从外面绕出去打他!拿球棍打他!”胖子自己也卡得无法动弹,便吩咐勉强还能动的高个按原路返回,然后顺着墙面绕一圈去打次元。次元听见他这话后挣扎得更厉害了,他现在被卡得死死的,动弹不得,连个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跟一块被放在案板上任人刀俎的肉似的,那高个子拿着球棍来打他他也只能挨着,那可真的是倒霉透了。他也想往回走,但是身后的胖子把路堵得严严实实的,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可谓是进退两难。
“你妈的!”他一边骂着一边继续挪动着肩膀,尽量把它们往里面收,但是肩膀和墙壁夹在一起摩擦的感觉实在是疼极了,就好像有人在隔着他的肉刮他的骨头,他怀疑自己胳膊上的衣服和肉都已经被蹭破了,皮肉蹭破了倒不算什么,他心疼自己这件破衬衫,它再被不同色度的红线补一补的话就会更花更丑了。
但他越是紧张地挣扎,越是难以挣脱这两面墙的束缚。他还以为自己还像小时候那样,挤一挤就能过去了,却不知道自己再怎么缺营养长的慢,肩膀却仍旧长宽了不少,无论怎么挣扎也只能向前再挪了几厘米便彻底无法动弹了,没有外力拉他一把他是绝对出不去了,只能一边继续不甘心地蹬腿一边绝望地看见那个高个拿着棒球棍朝他越走越近,脸上堆着邪恶的笑容,像是准备处理一只被五花大绑的龙虾那样恶劣且游刃有余。
“……”次元思考了一下,在心中又咒骂了三世几遍,然后选择了认命,闭眼低头准备挨一顿胖揍,希望自己装死的样子能让对方觉得他不堪一击然后下手轻点,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刚刚还生龙活虎地把人家踹到在地上,用石头砸烂了人家的鼻子。
邦!!!就在他觉得自己今天就要被打死在这墙缝里,为后人所耻笑的时候,那个原本抡圆了胳膊准备拿棒球棍揍他的高个却缓缓倒下了,翻着白眼直挺挺地面冲下倒在地上,鼻子算是没法要了,脑袋上也隆起了一个大包,看样子被揍得不轻,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而他身后则站着悄么声偷偷跟在他身后的三世,小少爷一只手里还拿着一个不知道打哪顺来的撬棍,看样子就是他用这个撬棍敲晕了这个高个,一击必杀,是个下手贼得劲的狠人。但他另一只手里的草莓冰激凌就让次元很迷惑了
“我……是不是把他给……杀了?”三世也有点不知所措,用他穿着高档篮球鞋的脚踢了踢地上不省人事的高个,把他踢翻过来探了探对方的鼻子,发现还有呼吸,便松了一口气,扔掉撬棍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副好像他已经杀人分尸了一样的颓废感,就连脑袋上曾经梳得整齐的小卷发也有点凌乱。
“……你咋回来了?”次元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他还真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个小少爷救一命,虽然他之前的确救了三世“那俩人呢?”
“那两个笨蛋被我甩开了,我朝着火车站那边跑,他们就以为我要去人多的地方,便往那边跑,但我给了一辆冰淇淋车摊主五块钱叫他让我躲在车里,他还给了我一个冰激凌。我看那俩傻子跑远了就跑回来了,怕你出事。”三世一边说着一边亮了亮手里正在慢慢融化的冰激凌“你要吃吗?”
“……要。”次元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决定先把冰激凌吃了再说。
“呃……我喂你?”三世不太确定地看着次元卡在墙里的姿势,次元半个身子卡着,腿向前,身子却不得不向后,保持着这种略微仰面的姿势无法动弹,于是他便试着将手上的冰激凌凑到次元嘴边,结果却被次元身后卡着的那个胖子的咒骂声吓了一跳,直接把冰激凌戳在对方的脸上,成功的让次元的尖鼻子吃到了冰激凌。
“……”次元伸舌头舔了舔脸,觉得味道还不错“……你还是先把我拉出来吧。”
于是三世便扔掉了冰激凌,拉着他的胳膊和腿,拼了老命地把他往外拽,简直动了自己吃奶的劲,脚尖蹬着地,像是个拔河运动员一样扯着次元的胳膊。次元觉得自己这两条胳膊差不多可以不用要了,粗糙墙面和他肩膀摩擦挤压令他想吐,每前进一厘米他就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被墙面压迫一分,那感觉就好像他像是垃圾一样被放进垃圾处理车里,然后被压扁,压成方块的形状。
因而当他被拔出来的那一刻,三世觉得自己好像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拔出来一个非常难拔的红酒瓶塞子。橡木制的塞子真的很麻烦,没有起瓶器也真的很难开,但是次元比区区一个小瓶塞子还棘手,他被拔出来后直接因为受力作用而飞了出来,三世也因为用力过猛站不稳而一屁股坐在地上,被次元结结实实地砸在身上,两个男孩一上一下全都摔得七荤八素的,胸口贴着胸口,胳膊腿缠在一起,就连脑门子都磕在一起,纠缠着在地上一齐躺了十来秒,然后纷纷爬起来揉屁股揉胳膊,咒骂着身后那仍然卡在墙里的胖子。
“看招!”次元又从地上捡起来一块石头,不偏不斜把它扔到了对方脸上,把胖子打成个乌青眼,胖子破口大骂,于是他便又飞了一块石头过去,成功地把对方打得闭了嘴。
“你这一手挺厉害啊!”三世也拿了块石头扔过去,他打得是对方的鼻子,但是却只打到了对方的脑袋顶“你怎么打得那么准的?”
“不知道。”次元无所谓地说着,转身蹲下来看着三世扔在地上的冰激凌,看上去很是心疼“你怎么就把它扔了……”
“我不扔难不成还拿着它拽你?”三世一副我看起来像是有三只手吗的样子,摇了摇头,附身拽了拽次元的后脖领子“走吧,我请你吃冰激凌和蛋糕去,想吃多少吃多少。”
“我还有工作要做。”次元从地上站起来,双手插兜驼着背往回走,一副生活太苦压弯了他小小的肩膀的架势,看样子是打算去拿他丢下的那两个大垃圾桶“耗了这么久管事的要骂死我了……”
“我帮你一起倒垃圾!”三世说着迈开自己的长腿追上次元“我可以等到你下班,然后我们再一起去玩。”
“少爷。”次元偏头瞧着他,口气讽刺地说着“您还是尽快回家去吧,免得又被人堵在巷子里挨打,我可不会再帮你了。”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三世一副无所谓的口气,轻描淡写地说着“这几个人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所以你想吃什么口味的冰激凌?我觉得草莓的和香草的都不错。”
“我喜欢巧克力的。”次元说着,但随即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被这小少爷带跑偏了“你这家伙,明知道他们不会放过你,怎么一点也不怕……也对,你随便跟你爸爸说两句就没人能碰的了你了。”
“嘿!谁说我要跟我爸爸告状了!”三世把眉毛皱了起来,显然是对次元口中这种弟弟行为感到十分不满“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才不要他管!我最讨厌那些个一有什么事就哭着向家长告状的胆小鬼了!私立学校里全都是这样的势利眼,太恶心了!”
“所以你就转到这了?”次元觉得不太相信,不想相信这小子转到公立学校的原因竟然这么简单,单纯的就是讨厌原来那群同学的做派,他还以为他们有钱人都是一个德行呢,除了仗势欺人不会别的。
“不然嘞?”三世歪着脑袋拿蓝眼睛瞧着他“跟他们说话也没意思,一个个连玩笑都开不起,我留在那儿自找不痛快做啥?还是这边有意思,甚至有人敢在巷子里堵我~”
“哼,那你迟早还会被他们抓住再揍一顿。”次元撇了撇嘴,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我也一样,这顿打少不了挨……”
“我们干嘛非得等着他们来打我们?”三世伸出胳膊搭着次元的肩膀,做出一副亲昵的样子,次元想把他推开,但是手从兜里抽出来又插了进去,静静地听着三世接下来的话“我们也可以先发制人揍他们一顿,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这样他们就不敢造次了~”
“你有主意?”次元挑了挑眉毛,侧脸看着三世闪闪发光的蓝眼睛。
“当然!”三世亲热地揽着他,把身体靠在对方单薄的肩膀上,一不小心压到了次元胳膊上的伤,于是次元便炸着毛一把把他推开了,但被推开的人立刻就像块被拉扯开又弹回去的年糕一样粘了回去,笑嘻嘻地贴着次元“我们给他们下挑战书,堂堂正正的跟他们决斗,说好输了的人无论如何绝不追究,这样不就行了吗~你的身手打爆他们绝对不成问题的!”
“……”次元算是明白了,这小少爷只是觉得好玩才这样做而已,单纯的是为了满足自己无所事事的无趣感“……你自己跟他们玩吧,我不干。”
“别啊!”三世语调油滑得像只小狐狸“你看看,我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嘛,得两个人一块胜算率才大啊……”
“没门。”次元停下了脚步,把挂在自己身上的三世给扯了下来“你离我远着点,不然我就揍你了。”
“……”三世把脸鼓了起来,眼神幽怨地看着次元,但次元很决绝地回头了,继续朝着来时的方向走,给三世留了一个无情的背影。三世在原地皱着脸露出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闹脾气似的用脚踩了一下地,继而又快走几步跟上次元,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抱着胳膊像个生闷气的小尾巴。
“你回家去,别跟着我。”次元想把他轰走。
“我不!现在才下午三点半。”三世撅着嘴继续跟着他“我要跟着你直到你改主意为止!”
“我揍你!”次元朝他威胁性地挥了挥拳头,但是三世像是料定了他不会打他一样,仍旧笑嘻嘻地跟在他后面,学着他那个样子也双手插着兜,抻着自己的背带裤,步履轻快地跟着他,这让次元感到一阵无力,思索着要不要真的分一个垃圾桶给身后的小牛皮糖,算是让对方用劳动还清欠他的债务。
走到垃圾桶边上时,三世主动帮忙拉了一个,次元也没阻拦,由着他来了,俩人一起把垃圾桶拽到垃圾场,绕过那条流着哈喇子的看门大狗,把垃圾倒到了垃圾堆中,然后再拉着轻了不少的垃圾桶走另一条道儿回餐馆,怕那帮五年级的小混混又回来搞他们。
一路上三世有事没事地找话题跟次元闲聊,次元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便接着他的话茬说了下去,他再怎么成熟冷淡也终究是个八九岁的孩子,没理由拒绝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示好,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着自己的兴趣爱好、前一天吃的晚饭,周末的计划和六年级那两个漂亮姐姐究竟哪个才是魁首。
次元告诉鲁邦他这个周末打算骑自行车带他妹妹一起去市里的百货商场买件新衣服,他想要一件夹克外套,但是他攒的钱只够买一个人的衣服,顶多再加一双棉袜子,因而他打算先给妹妹买一条裙子和长筒袜,还摇摇头说可惜他有的是妹妹不是弟弟,不然弟弟可以和他相互换着穿衣服。而他老妈那些衣服又太过成年人了,他不允许他妹妹在十五岁之前穿这些。
鲁邦搞告诉次元他在私立学校的时候住校,在讨人厌的舍友的拖鞋里塞满了小蟑螂玩具,直接把那个家伙给吓得晕了过去,醒来后嚷嚷着要换舍友,于是三世得到了自己单独一间宿舍,但那样实在是太无趣了,他也不喜欢那些呆板而无趣的同学们,他们除了学习以外就是会互相攀比,他觉得他们简直就是跳过了小孩阶段,直接长成了无趣的老头子,张口闭口不是玩具和足球,而是家业和对方手上劳力士的价格,这样简直是恶心过头了。
“我要是能有一块劳力士,我就不打工了。”次元酸溜溜地说着,一边拖着空垃圾桶一边踢了一脚地上的小石子“一块劳力士少说也能卖一千……”
“我看过那小子的表,是限量版,要一万。”三世满不在乎地说着,跟随次元拐了个弯然后走到那家中餐馆的后门“嘿!你竟然在这个餐馆打工唉!我来这里吃过饭!”
“你竟然回来这种普通餐馆?”次元挑挑眉毛,把垃圾桶放在餐馆后门围墙附近,然后在自己身前的围裙上蹭了蹭手,蹭掉上面的污垢,三世学着他的样子也放好垃圾桶,然后看着自己脏兮兮的小手发了下呆,最后把上面的油污蹭在次元身上。
“是我爸爸带我来的。”三世边蹭着油污一边说着“他说曾经被我妈妈带到这里吃过饭……唉呀你别管了,总之鱼翅捞饭和叉烧肉都很好吃就是了。”
次元也自觉没必要多问,便过去打开后门准备进去帮忙,看看管事的还有什么活派给他。三世想跟着一起进去,但是被他揪着领子推搡出去了。
“你回家去!”他装出一副凶恶的样子“别碍着我干活!”
“我也可以帮帮忙嘛!”三世又想进去,结果又被次元扔了出来,站在后厨门口抱着胳膊看着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把着门跟条小狗似的次元“你干啥啊,我又不抢你工钱!”
“你会给我添麻烦!”次元看样子不准备让步“除非那个司马脸管事的同意,不然你就赶紧给老子滚蛋!”
“你说谁是司马脸?长胆子了啊你次元大介,倒个垃圾倒了一个来小时,你上哪玩去了?!”管事的值班经理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吓得次元身上毛都炸了,头发炸得快把帽子顶了起来,而他面前三世还幸灾乐祸地笑着,一副看他倒霉很开心的样子。
“我说他是司马脸。”于是他迅速指向三世,准备把锅都抛给面前这个小少爷“都是因为他,他非要进来给我捣乱,我不让他进来,只能把他骂走!”
管事的越过他那小脑袋往外看看,看到了三世,原本司马的脸立刻堆起了商业性笑容,仿佛在欢迎一位尊贵的客人。
“哎呀,这不是鲁邦少爷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啊?”管事的不愧是管事的,在察言观色记人记事上是把好手,自然会认得这个鲁邦家的小少爷,尽管奇怪为什么这个小少爷为什么会出现在后厨门外,但寒暄照料还是要有的“您想进来喝杯茶吗?”
“不。”三世上前两步走到次元身边,揪了揪次元的后脖领子,然后亲昵地把手搭在对方肩膀上“我是来找次元玩的。”
“他得一直工作到五点半我才会给他清工钱。”管事的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次元“现在离五点半还有两个小时左右,按理来讲他要是离开就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那他给当帮工能赚多少钱啊?”三世皱了皱眉毛问着。
“关你屁事!别打扰我工作!”次元想给三世一巴掌叫他滚蛋,但是管事的率先给了他脑壳子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打得他闭嘴了。
“他的话,一个小时一块钱,这一下午我给他三块钱。”管事的摇摇头“本来我们也不缺人,但这小子求着我让我给他点活干,我便让他在打烊的时候叨叨垃圾帮着切切菜之类的干点杂活……童工是犯法的,所以我们也没有合同,只是每周五从我的薪水里抽三块钱给他罢了。”
“那我买他两个小时可以吗?”三世说着从裤兜里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二十块钱“我连买买十周,这样他每次都能提早两个小时走!”
“谁他妈要卖给你了!”次元一巴掌把他的钱打掉在地上,完了又很怂地蹲下去把那钱捡起来塞进三世的裤兜里“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你赶紧回家去!”
“这不是施舍!”三世又从裤兜里把钱拿了出来“给餐馆打工和给我打工都是打工,你还不如给我打工来的划算!”
“你要是想雇我去打人,那老子明确的告诉你没门!”次元龇牙咧嘴地说着“我可不想惹麻烦!”
“我没要你去打他们!”三世一脸你这人怎么认死理的表情,急得脸都快红了“我就是想跟你一块玩嘛!我觉得你很有趣想跟你做朋友嘛!哪来的这有的没的!!!”
“……”次元这才想起来他俩其实都只是小屁孩,根本无需用着大人谈生意的那一套模式来,但是过早与社会接触的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孩子要对自己这么执着。
“你今天救了我,我带你去我家吃蛋糕和冰激凌嘛!”三世撒娇似的说着,直觉告诉他次元掩藏起来的真心快要被他发掘出来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赌石的缅甸人,费尽心思切开外层坚硬封闭的丑陋石头,寻找着里面美丽的玉石,用手轻轻抚摸着男孩掩藏在冷漠下的那颗活泼而炽热的心“咱们是同桌嘛,我很喜欢你,早就想跟你一块玩了,但你总是独来独往,一下课就飞似的冲出去,我也总被别人拉走,根本没机会跟你说几句话嘛……”
他早就想跟我做朋友了。次元想着,觉得自己脑子里面像是进了苍蝇似的嗡嗡响,从来没有什么人一而再再而三锲而不舍地想要跟他做朋友,也从来没有人像是这样善待过他,甚至想邀请他吃蛋糕和冰激凌,更没有人会像三世这样,带着笃定的表情,说他喜欢他。他仍旧想用长久以来行程的那套保护理论来麻痹自己,告诉自己三世不过是想利用他,想从他身上压榨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他看着他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除了同意再也无法思考别的。
“我不要你的钱。你可以等我下班。”他继续平视着三世的眼睛,轻轻地说着“今天我妹妹在朋友家过夜,我老娘星期五晚上不会回家的,所以我可以跟你一起玩……如果你真的这么想跟我一块玩的话。”
“那当然!”三世也大概意识到了次元的自尊心不是一般的强,也明白过来自己拿出来的的这二十块钱对次元来讲就是侮辱,现在最好的选择便是静静地等着对方,不去触碰对方引以为傲的尊严,这样他们便仍旧是平等的,也是可以推心置腹成为密友的。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对次元的哪方面感兴趣,但直觉告诉他他们绝对聊得来,是能够将彼此从一成不变而无聊的人生中捞出来的人。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餐馆的大堂,慢慢地喝着一杯茶,一边看管事的借给他的书消磨时间一边等着次元干完活出来。他本想要帮忙,但是遭到了次元强烈的抵抗,对方说他是个笨手笨脚从来没刷过盘子的少爷,把他按在大堂的椅子上不让他动换。
管事的给他卖了个人情,在差一刻五点的时候就把次元放了出去,次元拿着那些零零整整凑成三块钱的硬币,将它们装在贴身携带的一个小零钱包里,然后象征性地拍了拍脏兮兮的牛仔裤,冲着等在门口的三世露出来一个笑脸。
“你家有啥可吃的啊?”他舔了舔嘴角,一副馋狗子的模样“我能吃给我妹妹带块蛋糕吗??”
“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三世说着,也咧出来一个笑容“我说过请你吃东西,就要让你吃到饱!”
次元从未去过富人区,对着那边有着各式各样的向往,但是沿着公路一路往高处走走到那片绿树成荫的别墅区时,不得不说,他还是被震惊到了。他只在黑白电影里见到过那种大庭院,庭院里的喷泉和老爷车,在院子里修剪树木的黑人园丁和活动于宅子各个角落的女仆们。但是现在这些电影中南方大宅子里才会出现的场景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觉得很不适应。三世的家的宅子看上去有年头了,院墙上爬满了绿油油爬山虎,看样子到了秋天会呈现一片火红的景色。他家房子光客房就又二十来间,分四层,宛若一个中世纪的小城堡,算上庭院和花园可能得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豪宅有专属自己的地下车库,但是庭院里却仍旧停着一辆银色的劳斯莱斯,次元不懂得这是什么车,但看它那个崭新的样子他就知道这是把他卖了也买不下来的。车就停在游泳池旁边,一个女仆正在给游泳池换水,看来有人打算游个泳。
他站在庭院那扇雕花镂空的大铁门前面,身边是一人高的篱笆墙,有些神经质地朝着里面张望着,往前走了一部却又踏了会去,像是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资格踏进这样干净整洁的庭院里。
“进去啦~”三世从后面推着他,把他推进大门“没啥可怕的,他们又不会吃了你!”
“我才没害怕!”次元死鸭子嘴硬,但是却仍旧紧张的将双手搅在胸前,仿佛一有个不对的风吹草动他就会跳起来打人。
鲁邦一路上跟几个拿着水果和拿床单出来晒的女仆打了个招呼,她们都看见少爷身边跟了个脏兮兮的小鬼头,但是却都只是友好地笑笑,什么也不说,好像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三世一路把扭扭捏捏的次元拽进宅子里,但次元站在门廊不愿意进去,他觉得自己那双带着泥土的烂运动鞋会弄脏宅子大厅的大理石地板,于是三世便找了双自己的拖鞋来给他穿上,自己顺便也换了双室内穿的便鞋。
二世穿着件睡衣,打着哈欠从书房走出来,把看完的报纸夹在腋下,准备放到集中处理的地方,然后一偏头看见自家那浑身脏兮兮的崽种拉着另一个浑身也脏兮兮的崽种往客厅的大沙发走,看样子是要把对方安置在那里。于是他眯了眯眼睛,看了看那个即便戴着帽子也掩饰不了他那蓬松松一脑袋乱毛的小崽种,那小子皮肤黝黑,刘海长得盖住了眼睛,身上格子衫破破烂烂的,牛仔裤也脏兮兮的,没穿袜子,看上去跟个大街上的流浪儿童没什么两样。
“喂,你小子又去哪搞事去了?怎么脏成这样?”二世皱了皱眉,略带戏谑地质问着自己儿子“不过我可先说好了哈,你不能像养捡到的小猫小狗一样养这个脏兮兮的小鬼。”
次元想骂人,但是对方一看就是鲁邦老爷,于是他选择了闭嘴,保持缄默,尽量让自己装空气。
“他不是我捡来的,才跟小猫小狗不一样!他是我男朋友!”三世面带狡黠之色地说着,还亲昵地用一只手搭着次元的肩膀,一副我们哥俩谁跟谁的架势。
“我不是你男朋友。”次元又一次想骂人,但他又忍住了,当着老子面骂儿子是一项不明智的行为,但他并不知道二世完全不介意这些。
“你是不是男的?”三世偏头问着。
“……是。”
“你是不是我朋友?”
“……是。”
“那你就是我男朋友。”
“……”次元想找出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又找不出来,于是索性放弃了思考。
“……”二世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次元,觉得这小子脑子似乎比看上去还不好使,继而他把目光转向三世“耍他好玩吗?”
“好玩。”三世笑嘻嘻地说着。
次元这才发现自己被戏弄了,但又没办法,他可没胆子当着鲁邦老爷的面揍鲁邦少爷一拳,因而他只是皱了皱眉毛,压了压自己的帽子,看了看身边笑得坏坏的三世,抿紧嘴唇啥也不言语,像块木头一样戳在那里。
“你叫啥名字?”二世看着这个长相有点老成的小鬼,估摸着对方应该是三世同学一类的“是三世的朋友?”
“是……”次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承认自己为三世的朋友了,三世在听到他这么说后明显笑得很自豪“我叫次元,次元大介。”
“唔,很高兴见到你,次元。”二世看上去对小崽种没多大兴趣,客套的回应着“你们玩去吧,今天艾米莉拿新鲜草莓做了草莓蛋糕,我吃了一块觉得还不错。”
次元听见草莓蛋糕就像狗听见吃饭就开始条件反射流口水那样,将嘴里分泌的唾液咽下肚,然后装出一副满不在乎地矜持样子,看上去对蛋糕什么的一点都不感兴趣,但上苍为证,他比家里那两个女人还爱吃甜食,换牙期时掉下来的牙都是带虫眼的,被虫子蛀得中空。
“走吧,我上厨房给你搞点好吃的去。”三世把次元的手给拉起来,这次次元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抵抗,而是乖乖地被他拽着袖子,跟着他一路穿过走廊,走过大得仿佛能开晚宴的餐厅和一个养着许多热带鱼的房间,走到了靠近里面的厨房处。厨娘艾米莉正在和其他人一起准备晚饭,见小少爷领了个不认识的小孩过来了,便知道他是带朋友来讨吃的了,从放食品的小保鲜柜里把那个被切走了两块的草莓蛋糕拿了出来,用餐刀切了两小块装盘,然后给了两个孩子一人一块。
“多给他两块好不好?”三世看看自己盘子里那一小块蛋糕,又看看次元盘子里那块稍微大一点点的(照顾客人,多了一个草莓),次元明显是对这么一小块蛋糕感到不满意的,狗脸看上去有点委屈,如果他有尾巴和耳朵的话肯定全耷拉着。
“你是想拿蛋糕喂饱这小伙子吗,三世少爷?”胖胖的厨娘叉起腰来,看着面黄肌瘦一副没吃过几顿好饭的次元“还有一个小时就吃完饭了,我还以为你打算留下他吃饭。”
“也对!”三世一拍脑袋,直接又把次元手里的盘子给抢了过来“你别吃了。”
“你耍我玩呢是不是?”次元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一把把盘子抢过来然后直接用手拿着那块蛋糕把它塞进自己嘴里,蛋糕上的奶油由于他塞得太用力而被拍在了他的脸上,那样子就好像刚刚有人拿蛋糕烀了他的脸,就连鼻尖上都有白花花的奶油。他迅速将那块美味的蛋糕吞下了肚,尽管连味道都没尝出来,还被微凉的草莓冰到了牙,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此行值了,哪怕是被轰出去也值了,至少捞了一大块蛋糕进肚子。
“……噗……”三世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那凶残的吃相,愣了两秒以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从裤兜里翻出来自己的手帕,扣着次元的肩膀给他擦着脸上的奶油“你还真是饿坏了,那要不我把我的那块给你?你小心一会儿没肚子吃晚饭唉~”
“我饿了什么都能吃得下。”次元从他手里把手帕拿下来给自己把剩下的奶油抹掉“但你真的要留我吃完饭吗,你爸爸不会想让我留在这的吧。”
“他?”三世又笑了“你不要在意他,我就算把你留下来过夜他都不会介意的,怎么样,要不要住一晚?
“不要。”次元拒绝了。他可不想让三世知道他今天出门没穿内裤。
他在饭前吃了两大块蛋糕,连鲁邦那份一起吃了,像个贪婪的犹太商人似的用肚子占有着这些可爱的甜食,然后在吃正餐时为着自己的肚子被蛋糕占了些地方而感到后悔,非常后悔,后悔莫及,所谓吃蛋糕一时爽,吃正餐火葬场不过如此。
因为有他这么个“客人”(仆人们真的有把他当成客人来对待,这让活这么大都没有被重视过的他感到有些不适用)厨娘特意多做了些饭菜,但是大户人家的家常便饭,跟他平时吃的家常便饭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头盘是一小勺开胃的鱼子酱,黑色的高档食物被从精致的小罐子里舀出来放在盘子里,他看半天也不敢尝,用鼻子闻着味道,看着三世一点点吃得津津有味,寻思着也不能让这玩意白白浪费,最后一狠心一屏息用勺子舀着囫囵吞枣咽下肚,一点味道都没尝出来。接着便是奶油蘑菇汤,浓稠的白汤被盛放在边缘镶金的骨瓷瓷盘中,盘子的设计很精巧,中部微微凹陷以便不多不少盛放适量的汤。次元拿小勺子喝了两口后就嫌太慢了,直接端起盘子嘴贴着盘缘咕咚咕咚往嘴里灌,三口两口将带着鸡茸和切得很细的蘑菇片的奶油汤喝进肚,喝完了还意犹未尽地舔盘子。这个他尝出味道了,奶油浓郁的味道混合着鸡肉蘑菇的鲜香,被熬煮得相当细腻柔和,简直就像是在喝流动的黄金一样舒服美味。他觉得这是自己喝到的最好喝的汤,没有之一,因而他将盘子舔得甚至不需要洗了,消一下毒就能摆到碗柜里,然后他放下盘子发现鲁邦父子俩都停下手上的勺子,睁着一模一样一小一大两双蓝眼睛瞧着他。
“我喝到脸上了?”他有点紧张,用手抹了抹脸。
“……玛利亚,再给这孩子来点汤吧。”二世觉得有点看不下去了“你喜欢喝就多喝点吧,但别一会吃不下主菜。”
“主菜是什么?”三世一边将喝了一半的汤盘推开一边问着“我不想再吃鱼了,这周吃了两次鱼了。”
“今天吃烤牛里脊,三世少爷。”女仆给次元盛完汤,把之前的盘子撤下去后将胡椒土豆泥和肉汁炖菜拿上来,最后端上来三盘烤得外焦里嫩,已经被切好的牛肉上来,这牛肉烤得相当好,外层熟了却不焦,内里二分之一仍旧是红的,咬一口嫩得仿佛入口即化,似乎连咀嚼都是多于的,肉汁混合着调味料的香味绽放在味蕾上,像是一道闪电一样顺着神经直击大脑,吃得次元简直是没法思考,只是贪婪地想着再多吃一片想让美味一直停留在舌尖。他那吃习惯垃圾的舌头生平第一次接触到了如此的美味,这是从未出现在他生活中的味道,就好像给一个婴儿尝试食物,每一口都是全新的体验。
“你要是喜欢吃就多吃点,尽管放开肚子随便吃好了,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三世吃了两三片肉就不想吃了,把自己剩下的肉叉到次元的盘子里“我的也都给你,我想吃甜玉米。”
次元心说有肉不吃想吃玉米这是脑子有问题。但他也不跟三世客气,叉着对方吃剩下的肉就往嘴里送,三世把炖菜里不想吃的牛筋也挑给他,他全都大大咧咧地悉数吃掉,仿佛给三世处理剩饭是源于骨子里的天经地义。
二世寻思着你们两个小逼崽子这才认识多久能不能别跟谈恋爱谈了七八年的老情侣似的把不吃的全挑给对方?
次元把盘子吃空了好几次,因而鲁邦父子俩心惊胆战地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将女仆给他加的炖菜吃干净,把土豆泥蘸着菜汤全部吞进肚子,喝着三世拿给他的冰镇葡萄汁,然后眼巴巴地看着玛利亚,等着她给自己再加菜。
“这小子究竟饿了多久?”二世在餐桌上抽着烟斗,看着仍旧在跟面包和肉作斗争的的次元,继而偏头看着三世,小声问着“他一个小孩吃得比我还多,一会给他打包点吃的叫他带回去继续吃好了……”
“我看他平时午饭也就吃个三明治……”三世一边说着一边咧开了笑容“他吃得好香,我都想继续吃点了!”
次元闻言小脸一红,放下叉子不愿继续他那小饿狼似的吃饭方式。他觉得有点丢脸,因为鲁邦家的饭太好吃了,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便把所有的矜持全部抛之脑后,像个真真正正的毛头小鬼一样吧唧吧唧往爽了吃,结果一个不留神吃了太多人家家的饭菜,就这样白吃了这么多好东西,他觉得心理上有些过意不去。
“你吃饱了吗?”三世有点怀疑地问着“你别跟我客气,多吃点也无妨。”
“我……吃饱了。”次元事实上确实饱了,但是吃饱了跟还能吃根本就是两码事。他即便是吃饱了还能再硬生生往肚子里面塞两片面包和一罐香草柠檬苏打水。
“……”二世起身瞧了瞧这小崽种的肚子,发现已经撑得圆滚滚的了,胃部都突了出来,这一旦站起来食物便会一股脑地往下坠,非得坠得走不动道儿。于是,好歹作为一个大人,他觉得他有必要不让这孩子继续傻吃下去了“饱了就吃点甜点吧,冰箱里有三世喜欢的冰激凌。”
于是次元一边后悔自己怎么没说自己还饿着呢一边吃了整整两大盒巧克力味儿冰激凌,把自己的小肚子撑得浑圆,然后腆着肚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舔了舔嘴角。
“你要是能吃饭吃得跟他那么豪爽似的就好了。”二世把三世的小细胳膊拎了起来,仿佛在查看它的脆弱程度“次元看起来可比你结实多了。”
“哦。”三世一边吃着自己的冰激凌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继而再一次邀请瘫在沙发上挺着肚子做尸体装的次元“你要不要住下来?你可以跟我住一个房间,反正我房间还蛮大的,我们可以一起玩飞行棋。”
“不。”次元又一次拒绝了,他就算现在死也不可能让三世知道他不穿内裤上学的事实“我家里好几天没打扫了,乱成一团,我得趁着家里没人打扫打扫。”
“哦,那好吧。”三世把失望写在脸上“那你周末有空吗?我们一起去公园放风筝啊。”
“嗯……”次元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日程安排,发现除了必须在家做饭以外他的周日没有工要打,便同意了“……如果我能带上我妹妹就行。”
“好啊,我可喜欢她了,她比你长得可爱了好些。”三世嬉皮笑脸地揽住了次元,重复着他们最初遇见时写给对方的话“但你也很可爱~”
“谢谢。”次元轻轻说着,开始盘算着星期日他们该在哪见面。
——————————————
我生贺我自己hhhhhh
是新坑,小男孩们的故事
写小男孩们有助于缓解压力舒缓心情23333
(二)打架
“总之,这就是我的计划!”三世拿着个小棍棍,蹲在在学校操场附近的沙地上写写画画,他身边则蹲着心不在焉的次元,对方的注意力显然不在他的计划上,正在看一只蝴蝶从蓝天的边缘处翩翩飞过,寻思着这种好天躺在草地上边晒太阳边睡午觉一定不错。于是三世有点生气,拿小棍棍狠狠敲了他脑袋一下,把他的注意力敲回来“别走神啊你!我说正经的呢!”
“嗯?啊……不就是打个架嘛,哪来这么多事……”次元被强行从白日梦中拉回现实,有些不耐烦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裤子,然后压了压自己的帽子“二打四不成问题,他们带棒球棍的话我就带上弹弓,让他们眼睛青紫一个月也好不了。”
“我们要智取,不能莽撞!”鲁邦信誓旦旦地说着,把站起来的次元又给按得蹲下来“我没得保证毫无损伤有能把他们全给打趴下,你听我的计划嘛!”
“好——”次元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好用这种懒散的拖长腔来表示他对于鲁邦缜密计划的不屑,于是鲁邦拿手拧了他侧腰一下,他就闭嘴不再发出这种怪声了。
“你听好。”三世见他老实了,便继续讲解着自己的计划“对方有四个人,我们先来分析一下他们的战斗力……”
“那胳膊打石膏的可以忽略吧……”次元嘟囔着,看着三世在沙地上画了四个小漫画式人物,一个胖成个球却很壮实,一个个子很高腿却很粗,一个戴棒球帽的个子矮却拿着球棍,还有一个普普通通折了胳膊,看上去没有威胁力。
“第一个,也是最强的一个,就是这个胖子。我问过别人了,他叫罗密欧……呕——他爸妈莎士比亚看得走火入魔了吧,就他那脸上肉都堆在一起还罗密欧……”三世那小木棍点点位居首位的胖子,一副觉得恶心的表情,漂亮的小脸蛋都皱在了一起。
“罗密欧是啥梗?莎士比亚又是谁?”次元觉得他可能跟流行有些脱节,因为他家没有电视,现在越来越多的小孩家都装了电视,有些孩子们谈论的电视节目和电影他就不懂了,觉得自己有些落伍于时代。
“……那是书,你多看点书好不好。”三世寻思着他这么解释也没法让次元那笨脑瓜子弄明白,毕竟他废了一个下午的功夫才教会了次元下国际象棋,想让次元在一天之内弄懂莎士比亚简直是天方夜谭,还不如讲给一把椅子听,至少椅子不会在你讲到一半的时候打起呼噜“哎呀别管这个了了,总之就是这胖子,他就跟个装甲车一样难对付,拳头硬、底盘稳、身上耐揍还跑得贼快,浑身横肉都是屏障,实在是没破绽……”
“我之前一拳就给他撂倒了。”次元不屑地说着,脸上那表情就好像他看到了一块发霉长毛的小蛋糕“再给他撂倒一次不成问题。”
“我们要假设他是上次轻敌了,次元。”三世严肃地说着,在胖子身上画了个叉,然后在边上画了一个更高更壮更强更大的胖子,还在小人身上画了一套铠甲似的东西“每个人都会从失败上学到经验,他肯定也在思考对付你的方式。拼蛮力你可刚不过他。”
“……”次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那意思是他根本没在怕的“……你继续。”
“我觉得如果我们想逐个击破的话,最好最先解决他。所谓擒贼先擒王,打败这群乌合之众的最好方式就是干掉他们的老大,这样其他那几个家伙就会不战自败,溃不成军……”三世像个战术大师一样将升级的胖子圈起来,然后在后面那几个人身上画了叉“我们可以找这个胖子一对一单挑,再叫来围观的人人作证,一旦打败他了,他就身败名裂名誉扫地,所有人都看着他一个五年级的连三年级小孩都打不过,自然不会再有人会跟他拉帮结派……”
“但讲真,如果我真是他的朋友的话,他即便是被一年级小孩揍趴下了我也还会是他的朋友。”次元心说你当这是中世纪骑士决斗啊,这么正式,况且谁说对方就一定是那种见风使舵的势利小人“你咋就这么确定其他三个人不会来报仇?”
“我喜欢你这种想法,次元。”三世一咧嘴笑了挪了挪位置更靠近次元些,俩人的肩膀和胯贴在了一起“你一定会是最棒的朋友,我真庆幸我认识你并抓住你了。”
“唔……”次元的脸红了一下,继而看向远处,看着正中央聚在一起做游戏的女孩子们,看着她们的小裙子和白袜子,试图将话题重新引到打架上来“那我们到底咋整?一对一单挑还是索性一口气打趴下四个?”
“如果你真的能在一场决斗中打趴下四个比你大两岁的人的话……”三世慢悠悠地做着假设。
“年龄是差不多,我要比一般三年级学生大一岁多……”次元纠正着。
“好好,即便这样一打四也是很了不起的行为。”三世用手捻着下巴“既然涉及到报复的话,不如我们二对四,一下子将他们四个全部打服了,这样就会简单许多。”
“这不就完事了嘛!”次元像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结论“我带上弹弓,你就在旁边补补刀,弄趴下他们还不跟玩似的!”
“我们要确保万无一失。”三世从地上站了起来,象征性拍拍自己的裤子,然后把次元也给拽了起来“我觉得我们可以把二对四决斗定在这个星期三,也就是明天,越早解决越好。”
“我没意见。”次元抓着他的手站了起来,点点头“你给他们写挑战书。”
“为啥不是你写?”
“……”次元小脸一红,他都三年级了,拼写还总是漏洞百出,只知道怎么念不知道怎么写,字也写得歪歪扭扭的,这活儿交给他很可能会闹笑话“我没纸,你来。”
“那我来就我来吧。”三世无所谓地耸耸肩,插着兜沿着操场的跑道来回溜达,次元则跟在他身边,整理着自己皱巴巴的帽子,他衣服没几件帽子倒是一天换一顶,今天戴的是宽檐黑帽子,看上去像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而他身边三世则穿了件亚麻半袖T恤衫和短裤,看上去挺凉快“但我们不打无准备的仗。”
“你还想谨慎到哪去?”次元翻了个白眼“难不成你还打算搞点重型武器来撑撑场?我倒是有把枪……”
“不不不三年级小孩带枪上学怎么看都很恐怖啊……”三世伸手扯了扯次元的脸,以此打消对方天马行空的念头“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把打架的地点选在对我们有利的地方,你看看,我们两个都很灵活……”
“树林。”次元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笃定地说着“学校后面那片树林,没有比那地方更对我们有利的了。”
“没错。”三世拍了拍次元的肩膀,意思是真不愧是我的好伙计,一点就通“我们俩比他们个头小更灵活,况且,既然是我们下挑战书,那么我们就有理由在自己挑选的场地里做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你说是不是啊,次元酱~~~”
“陷阱。”次元简短地说着,嘴角一勾露出来一个恶劣的笑容“我们今天放学就可以去整整。”
“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三世笑嘻嘻地说着“我敢打赌我一个眼神你就知道我想干什么了!”
“蛔虫可太恶心了。”次元口是心非地说着,但是语调难掩得意。
放学后他们谁也没有做作业的心情(当然,次元一般不做作业),把三世上课摸鱼写的挑战书塞进那个胖子的鞋柜里,然后一溜烟小跑会家里拿做陷阱所需要的工具,次元带来了一些橡皮筋和大量随处可见的小石头,它们被装在几个塑料袋里,鲁邦则不知道从哪搞来了大量带钩子的绳索,一盒拉炮,有粗的也有细的,以及好几把似乎是做饭时才会用到的那种煎培根用的锅铲。
“……”次元看着这些不锈钢的锅铲,在心里默默估量这些一看就是德国原装进口好炊具的价格“你整这些出来干啥?”
“挖坑啊,不挖坑怎么埋绳子和拉炮?”三世歪着个脑袋像是在看傻子“你拿着这把,我们这就开工,标记好位置,这样就可以在他们追过来的时候扯绳子吓他们一跳。”
“随便你”次元耸耸肩,然后开始拿着手里那昂贵的锅铲挖坑,像是挖迷你战壕似,在两颗树之间的缝隙里挖出来容得下线和拉炮的小坑,然后再由三世盖上泥土和树叶之类的东西当掩护,三世还没忘记在设有小陷阱的树上用白粉笔做记号。次元又拿剩余的绳子做了些绊索,只要有人的脚碰到了绳子,便会触发由小橡皮筋绑着的机关,树杈上那些他安放地妥帖的塑料袋便会掉下来,下面的人要么就是被一包石头结结实实地砸到脑袋,要么就是被散落的小石子们搞得乱了阵脚,可谓骚扰敌人的独门暗器。
“我们可做了不少东西。”完事后次元用脏兮兮的手抹了脏兮兮的脸,可谓是越抹越脏。他一边抹脸上的汗水一边瞧着撅着屁股用带叶子的树枝清理他们留在干燥土地上脚印的三世“我觉得这对付十个人绰绰有余。”
“那可不!”三世也站起来,用袖子蹭着自己的汗水,他的白衬衫都被尘土搞得乌七八糟的,混合着汗水显得像是穿了七十多天没洗一样又脏又皱“我全都做好标记了,到时候看着标记行事。”
“没问题。”
他俩回家后全都被家里人骂了一顿,次元的妹妹一边骂他猪头一边给他洗沾满了泥的脏衬衫,把上面被树枝剐蹭的小缺口补上。而鲁邦则是被厨娘和女仆长一起骂了一通,因为他不仅脏得像只泥地里滚了几圈的小猪,还把家里做饭的铲子给弄坏了三把,其他两把上则沾满了泥土和树叶,也是无法立即就用了。倒是二世这个天不管地不管的甩手掌柜好奇地拿着那些变了形的铲子端详着。
“你俩小逼崽子拿铲子寻宝了还是咋着?”他看着那个弯了的铲子和坑坑洼洼的铲子头,估摸着这好事是次元大介那臭小子干的“挺会玩啊,下次带上我?”
“你少挖苦我,我已经被玛利亚骂个狗血喷头了,你想玩让艾格尼丝姐姐陪你玩去。”三世没大没小地说着拿起来餐桌上吃了一半被罩起来的蓝莓派就啃,他从前很少饿肚子,但是跟次元成为朋友后俩人没少搭起伙来生幺蛾子,因而每天回家都是肚子空空如也饥肠辘辘,逮着什么吃什么,一改从前挑食小少爷的形象,饭量也大了些,像是跟次元学的吃饭“我们俩明天有场好戏,等明天回来我再跟你讲细节。”
“小屁孩能有什么好戏……”二世白眼翻到后脑勺,便继续看他的书,不去理会这个脑子里天天冒鬼点子的臭小孩,任由他猛吃蓝莓派。
直到躺下睡觉前三世都是激动的,暗搓搓期待着明天的完全大胜利,但是午夜开始的雨彻底浇灭了他的兴奋,这雨从午夜开始下,一直下到第二天的中午才停,将整个世界全都冲刷得焕然一新,当然,也把他们的陷阱和标记全部都搞得一塌糊涂。早上在教室碰面时他俩面面相觑,像是两个囤积的收藏品让一场大火全烧光了的收藏家,愁眉苦脸悲伤至极。
“咋整?”中午时次元一边啃铅笔一边托着腮帮子,目光没焦距地看着前面的黑板“要是这雨一直下我还能找个理由溜了,结果老天爷这孙子让它停了!”
“我咋知道……”三世把脸皱在了一起,从自己的午餐盒里拿出来一个三明治分给次元,在得知次元经常饿着肚子上学后他就会每天带双份的饭过来,分给次元一半,次元一开始还拒绝接受,但是在他连续给他带了一周的三明治之后就缴械投降了,明白这是鲁邦三世的诚意,而并非一时兴起的施舍,于是他便欣然接受了,他不想拒绝来自朋友的好意,并且也并不觉得自己会因为这样而欠三世什么,毕竟他觉得这世界上有资格有能力陪在三世身边的只有他自己,并且确信三世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他又怎么在那么多人中偏偏镶中了次元大介?
“还去吗?”
“……”三世烦燥地挠了挠头,又把问题抛了回去“你打算去吗?”
“这要是我以前一个人就去了……”次元皱了皱眉毛“……毕竟我一个人啥都好说……”
“那就去!”三世咬咬牙笃定地说着“你不要老因为我顾虑这顾虑那的,我才不是那些病弱胆小的小少爷。”
我这不是怕你受伤嘛,细皮嫩肉的……次元在心中腹诽着,但是却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哼出来个鼻音算是认同,然后一口将三明治啃下去一半,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来点花生,包开扔进嘴里咔吧咔吧地嚼着“那我们就去,我不怕他们,没机关的话二打四也不是问题……”
他认为是二打四,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但事实上他们是二对十六。
那胖子叫来了半个班的学生,有五年级的,也有六年级的,甚至还有两个中学生,也不知道他人脉究竟为什么广成这个样子,总之先到小树林里的次元和三世看见那浩浩荡荡的人时便拔腿就跑,结果却被十六个来自各个方向的大孩子们把逃跑的路线全都堵住了,只能绝望地看着这一圈人气势汹汹地慢慢朝着他们靠拢。
“妈的!”次元索性豁出去了,不要命地往前冲着,一拳打倒了里他最近的那个人,营造出来一个缺口,以供三世逃跑“鲁邦三世!叫大人来!老师!你爸爸,随便什么人!”
“了解!”三世当然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一道理,迈开长腿撒丫子就跑,尽量让自己不去因为担心而回头看被几个人合起伙来按在地上胖揍的次元。次元被那两个中学生架着,就像是一只被大狗叼着的小狗崽一样,弱小可怜无助但是嘴臭,嘴里骂骂咧咧地讲着难听的话,诅咒着这些卑鄙无耻的人生儿子烂屁眼,问候着对方家里的女性成员,被那个胖子抡圆了胳臂一拳打到肚子上,为了不让自己把午饭吐出来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了,直接被打得出不了声了,看上去怪可怜的,连帽子都掉到了地上。
三世听着后面次元挨揍的声因拼命地往前跑,忍着回头看次元的欲望,闭上眼睛卯足了劲往前狂奔,想要一口气跑出树林跑到街上去找巡逻的警察,但是却一脚踩在次元之前设置好的绊索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稳住步子后感到脑袋顶一凉,抬眼一看是满满一袋子石子从天而降,得亏他反应快一个闪身像是跳舞似的闪了过去,不然这一袋子石子沉甸甸地砸在他脑袋上的话他就可以直接躺在林子里睡到第二天了。但是这一遭也叫他一下子乱了阵脚,浑身上下的毛都炸了,连连快步后退,转变着自己逃跑的方向,结果却有一脚踩在自己设置的陷阱上,埋在泥土里的拉炮瞬间被带了出来,噼啪一炸把他本来就提在嗓子眼的小心脏直接吓到骤停,吓得他像只见了黄瓜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得尾巴骨针扎似的疼,小小的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咬着嘴唇恶狠狠地用蓝眼睛蹬着那几个追上来准备把他按在地上摩擦摩擦的人。
“你们仗着人多欺负人!”他像是发少爷脾气似的抓起地上一把湿乎乎的烂泥扔向那几个人,这反而让那几个已经准备好在他打算站起来时一哄而上把他按倒的人不知所措“王八蛋!我要叫我爸爸带人把你们每一个人的屁股打烂!!!”
“……”过来抓他的是那个瘦高个,他把胳膊抱了起来看着地上撒泼打滚似的三世“说我们仗势欺人,你还不是要仗着你老爸有权有势欺负我们?!”
“我……”三世突然没了声。他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经历这种衰事告诉他老爸然后让他老爸给他出气,这种弟弟行为他才不屑去做,况且就算告诉他老爸,这老王八蛋也肯定会先捂着肚子笑到岔气,然后告诉,他自己作的死要自己负责,一个合格的小孩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而付出代价,而不是过分依赖大人。他觉得自己把自己老爸搬出来这种行为真的很弟弟,跟贵族学校里那群被宠坏了的,只会无病呻吟的小少爷们没有什么区别,于是他咬咬牙,撑着湿乎乎的泥地站起身来,平时着面前这几个人。
“你们一起上吧!”他潇洒地说着“我赶着去救次元。”
然后他就被一哄而上的那几个人打趴下了,抱着脑袋缩成一小团,尽量让对方的拳打脚踢全部打在屁股和腿上,保护住自己脆弱的肚子,然后被揪着腿拖到次元身边跟他一起挨胖揍。
次元被那些人揍得不清,两个鼻孔全在流鼻血,正在被两个人按在树干上摩擦摩擦,那样子比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基督还惨,帽子没了额头也破了一块,身上的衬衫被揪下来攒成一小团扔到地上,只穿着一件白背心,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却仍旧一边将嘴里的血水啐出来一边骂难听的脏话,拼命扭动着,疯狗似的想要咬人,死不服软。但是在看到那几个人把半死不活的三世拖过来后便立刻安静了下来,一言不发地死死盯着被扔在地上看上去死了似的的三世。
“有气撒我身上就得了,别打他。”半响他轻轻说着,并且放弃了抵抗,原本绷紧的肌肉瞬间松懈了下来“随便你们爱怎么打怎么打,撒气了为止,别碰他。”
“你想得美!”那几个人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然后他俩就一起被揍得爬不起来。
那几个人终究对三世的身份有所忌惮的,只是象征性地踢几脚揍几拳就完事了,再加上三世也相当明智地一直在抱头装死,因而只是受了点皮外伤罢了,但是次元就惨得多了,被打青了一只眼,额角和嘴角都破了,两个鼻孔的鼻血止都止不住,胳膊上腿上被棒球棍打得满是瘀伤,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感觉真的像是被打死了。
“呸!这次先放过你们,下次再挑事让你们连脖子都打石膏!”那几个人打爽了,又啐了两口就走了,留下鼻青脸肿的两个人躺在原地呻吟。
“次元!”三世从蜷缩的状态慢慢舒展过来,顾不上自己隐隐作痛的肋叉子,滚着爬着跑到次元身边,次元鼻子冲天躺在泥巴地上,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吓得三世赶紧用手探他的鼻息,所幸还有呼吸,次元强大的生命力才不会折在一群乌合之众的手上“你还好吗?要不要我背你?”
“死不了————”次元长长地呼出来一口气“我装死他们就不敢再打我了……妈的,可真够衰的……”
“你还起得来吗?”三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状况,只能握着次元的手,犹豫着该不该把对方拉起来“很痛的话我就去叫医生……”
“我好的很……”次元看上去想笑一笑宽慰一下三世,但是他这一笑牵扯到面部肌肉,瞬间就因为脸上的伤口而疼得呲牙咧嘴,因而他这个笑比哭还要难看,他自己也知道这样子不仅不能宽慰三世,反而会令对方更担心,便又歇了两秒中,末了一咬牙忍着胳膊上的疼痛撑着泥地坐了起来“放心吧,我死不了……噫嘶疼疼疼疼——”
“你真的没事吗?”三世看上去仍旧很担心,眼眶又红了,蓝眼睛里浸满了愧疚的泪水。他吸了吸鼻子,继续说着“可恶……都怪我失误了……我肯定要让这帮人付出代价……”
“之后再说了……”次元缓缓说着,让自己呼吸得更顺畅些,他突然很想抽根烟“我应该没什么大事,你把我扶起来,我回去吧。”
“去我家吧,我爸爸可以去请医生帮你看看。”三世一边说着一边将次元扶起来,捡起来地上散落着的次元的衬衫和帽子,然后慢慢往回走。俩人分别瘸了左腿和右腿,次元将胳膊搭在三世肩上,三世则搀扶着他的腰,俩人一瘸一拐脚步蹒跚地往树林外的公路那边走。
他们差不多挨了一个小时的揍,原本悬挂在远处山头上的太阳已经西斜了,金色的余晖打在他俩的脸上,将他俩脸上的伤口照得格外清楚,三世偏头看着次元乌青的眼睛和眼角的伤口,脏兮兮的脸颊,往外渗血的鼻子和下巴上那些干涸后看起来像是胡子但血迹,而次元则偏头看着鲁邦微微泛红的眼睛,被泥土弄脏的小鼻尖,肿了的脸颊和嘴角都小淤青。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知道是谁先笑的,总之两个人突然迸发出来一阵很不合时宜的大笑,哈哈哈哈笑个不停,像是在嘲笑自己,也像是对于输了打架这件事的一种不在乎的洒脱,总之两个人笑起来便停不下来,笑得弯了腰,甚至把眼泪都给笑了出来,直到次元因为笑岔气而迸发出一阵猛烈地咳嗽后,他们才停下来。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次元咳嗽完轻轻说着,用袖子遮住眼睛抹掉眼泪。
“当然。”三世轻轻拍拍他的背“我们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二世抱着肚子笑得直蹬腿“这就是你所说的好戏吗?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爸什么毛病?”次元小声问着。
“你别理他。”
part 3 马蜂窝
“不妥。”次元言简意赅地说着“我胳膊不行。”
他胳膊当然不行,被那十六个人围殴了一顿之后他左胳膊折了,已经打了快两个月的石膏了,虽然伤筋动骨一百天,但他强大的自愈能力让他在两个月后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动动胳膊拿点东西不成问题,但是医生还是拒绝给他拆石膏,让他老老实实吊着绷带不许折腾。这两个月里他已经快习惯这种缺条胳膊的感觉了,用右胳膊搬东西单手洗盘子穿衣服吃饭照样做得挺好,而且凭着这独臂侠的状态仍旧在打零工,做得仍旧很完美,看得周围的大人一愣一愣的。但这代价是他那右胳膊粗了一整圈,每天都得到充分锻炼的肌肉都鼓了起来,被三世戏称为老水手扯缆绳的的胳膊。
“你真应该在大臂上纹一个铁锚的纹身。”三世一边嘬冰棒一边捏着次元大臂上硬邦邦的肌肉,这对一个快四年级的小孩来说真的是很硬很厉害了“然后抽着烟斗去港口,他们保准让你做船长。”
“你少笑话我。”次元一边咔吧咔吧嚼着冰激凌甜筒下的脆皮华夫一边含糊不清地咕哝着“你以为我天天只能用右胳膊是拜谁所赐?”
“……”于是三世便自知理亏不吭声了,像是仓鼠磕腰果一样咔嚓咔嚓用门牙把冰棒弄成冰沙,然后卷着舌头吞下肚去。
现在,他俩一个人穿着一件白背心和颜色花花绿绿、看上去像是大人穿剩下的二手大裤衩,脑袋上戴了个草帽,脚上蹬着塔拉板,手里拎着装逮来的活虫子的小盒子,另一个人则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吸汗防晒的亚麻布衬衫和带背带的五分裤,脚上是一双干干净净的白球鞋,手里拿着逮蝴蝶的网子。俩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鲁邦家庭院里那棵大槐树下,瞧着上面树洞里那黑乎乎的大马蜂窝。马蜂窝的形状很怪,不像是动画片里那样胖乎乎的梭形,而是像个倒置的莲蓬,形状不太规则,但里面那些个金黑相间的大马蜂飞出来又飞回去的,一个接一个连成一大片,嗡嗡响的声音回响在空气中,听上去怪吵的,也怪吓人的。
“咱给它捅了吧。”三世仰着小脸,用袖子挡住刺眼的阳光,继续看着那些飞来飞去嗡嗡作响的马蜂“留着它怪难受的。”
次元拒绝了,并且轻轻拿胳膊上的石膏敲了敲他的脑袋,以示自己胳膊不行。
“没让你捅,我来。”三世一脸我超勇的表情,口气自信地说着“区区马蜂窝而已。”
“我从前认识个小鬼,就是被马蜂蛰了眉心后死了的。”次元摇摇头,语气有些遗憾地说着“听说他发了七天七夜的烧,医生都没能把他救回来。”
“那他肯定是过敏体质。”三世伸出手心,把手心上一个小小的黑点露给次元看“你瞧瞧,这是我小时候被蜜蜂蛰了留在手心里的刺,也就疼了两天,没啥大事。”
“你怎么也会被蜜蜂蛰?”次元用手背托起三世的手,仔细端详着那个像一颗痣似的小斑点“我还以为你小时候女仆都会把你看护得妥妥当当的。”
“这是跟我爸一块的时候。”三世翻了个白眼,似乎在回忆当年那不堪回首的忘事“那时候我大概三四岁,秋天在院子角落里发现了一只濒死的蜜蜂,便叫他帮忙救救它,他就拿手帕给它裹起来,然后问我想不想跟蜜蜂玩一玩。”
“然后呢?”次元回头瞧一瞧正躺在游泳池边上一张躺椅上晒太阳,身上只穿了条花泳裤,戴着墨镜喝冰镇柠檬水的二世,看了看他身边环绕着的那几个帮他涂防晒油的比基尼女人们,心里觉得这个花花公子似的熊大人干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我说想玩,你知道我不会拒绝这种满足我好奇心的事……然后他就把蜜蜂放在我手心里了,一边放还一边咕哝说这蜜蜂快死了应该没啥攻击力。”三世打鼻孔伸出喷出来一股子瞧不起他爹的鼻息“他自己怕挨蛰拿手帕包着蜜蜂,却直接把蜜蜂放到我手心里,好家伙,那一下子可疼到我心里去了,玛利亚说我哭得像个没奶喝的小婴儿。”
“后来蜜蜂咋着啦?它针断在你手心里它也活不了啊。”次元又回头瞄了一眼二世,发现他正在揩人家小姐姐的油,于是他把脸又转了回来。
“我爸把它扔地上拿皮鞋碾死了。”三世无所谓地耸耸肩“完了玛利亚给我手心上药时我不停哭,他还嘲笑我哭得像个小姑娘。”
“你爸这人怎么回事?”次元挑了挑眉毛,突然觉得三世这么淘气或许是家族遗传。
“他就是这个样子的啦……”三世做了个苦瓜脸,朝着次元吐了吐舌头,然后继续抬脸瞧着那个大马蜂窝“总之我没被蜜蜂蛰死,我也不觉得这些蠢蠢的马蜂能伤到我。”
“马蜂可比蜜蜂毒。”次元看上去仍旧是不赞成这种做法“蛰你一下子你少说也得发烧五天。”
“不被蛰到不就好啦!”三世笑嘻嘻地看着他“我有一套带潜水镜的潜水服,我在衣服里面穿上这个就行了。”
“……行吧。”次元把脸皱了起来,心说这大夏天的您不热吗“你想什么时候给他弄掉?”
“ummmmmm就今天下午好了。”三世行动力超高,迅速做出决断“我吃完午饭后捅它的时候你站远一点,小心别被蛰到。”
我一定站得远远的。次元在心中腹诽着,觉得自己要是站得近凑这份热闹那才叫有病哩,随便被大马蜂叮到哪都是完蛋,于是他发誓就算三世被马蜂堆围攻了,他也不要去救他。
他们又在后花园里抓了会儿虫子,拿蜻蜓逗二世养的猫,给蝴蝶的翅膀揪了,然后让它像一般虫子那样爬来爬去,挖蚯蚓然后看着它们蠕动,改变蚂蚁的队列让后看着它们乱成一团的慌张样子哈哈直笑,干尽了八九岁的恶童会在花园里干的事情,鲁邦还心灵手巧地用池塘边的一些芦苇给次元编了几个小星星插在对方的帽子上,然后拉着想要回家的次元在自己家里吃午饭。起初次元还会在三世留他吃饭的时候推脱一下,以要回家给妹妹做饭为由不肯留下来,但是后来在三世的央求下二世索性大手一挥,派人直接开着车想把次元的小妹妹也接过来一起吃,但是害羞的小姑娘死活不肯过来(这可能也跟三世派过去的手下是个光头壮汉有关,这位心思细腻的先生为此消沉了很久),于是二世便在三世每次要留下次元一起吃饭的时候顺势叫艾格尼丝给小姑娘也送去些吃的,她明显对这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大姐姐没有戒备之心,而且次元也告诉她了这是三世家里人,不用怕。她见过三世,并且非常喜欢这个第一个跟他哥哥做朋友的男孩,次元还见过她跟三世讲一些悄悄话,只不过两个人都不肯告诉他到底讲了些什么。
次元寻思着自己这么三天两头吃鲁邦家的饭,是不是长大了要给鲁邦家干活,但是这念头在他脑内产生了一会儿便也不了了之了,因为开饭了,而鲁邦家端上桌的饭菜总能让他一秒停止思考,血液全往胃里涌。这天中午吃得比较简单,女仆们都把他当自家人后便不再拿招待客人那一套招待他了,因而他便发现其实大户人家也不是天天都吃那么些个精致的菜肴,偶尔吃点粗茶淡饭改改口味也是常事,只不过饭菜的用料仍然都是一级品,彰显着富贵人家换汤不换药的有钱本质。
午餐吃的是普通的肉酱意大利面和莴苣叶沙拉,次元自己是一定不会吃这些他认为山坡上放养的牛才会吃的东西,但是入乡随俗,鲁邦父子俩都在吃,他也不得不跟着啃草。鲁邦家的女仆长和厨娘对于他严重的营养不良抱有批判和纠正的态度,一边唠唠叨叨地告诉他补充维生素的重要性一边将大碗大碗的蔬菜沙拉摆在他面前让他全部吃光,不吃光全部的蔬菜就不给他第二盘面,于是他不得不在三世善意的戏谑中硬着头皮将那些绿叶菜和西兰花吃下肚,觉得自己的胃要被这些素食腐蚀了。
三世一吃完饭就拉着次元去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找着自己的潜水服,次元就叼着根棒棒糖坐在房间中央的小沙发上看着他,看他费劲地从床底下的大收纳柜里将一套莱卡布制的潜水服拿出来,然后扔到床上,继续撅着屁股找潜水镜。
“这玩意看起来可不凉快啊。”次元起身走到床边上将那套潜水服拿了起来仔细端详着,他还是第一次在除了电视上以外的地方看见这种东西“你真的要穿这个?”
“那当然!”三世把潜水镜从床底下拽出来往床上一扔就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将衬衫和背带裤解下来,浑身上下只穿着袜子和内裤,然后从次元手里拿过潜水服开始往自己身上套“这个是莱卡布的,马蜂叮不透。”
“但愿。”次元咋咋舌,看着他套好这套潜水服后帮他把后背的拉链拉上,然后帮三世从衣柜里拿了顶窄沿小礼帽护住他的脑袋,三世又用一条看上去相当昂贵的丝巾围住自己的脖子和半边脸,戴上了冬天的毛线手套,穿了自己下雨天才会穿的胶皮雨鞋,整个人看上去不伦不类的,像个下雨天刚潜水完立刻上岸抢银行的西部大镖客。
“我看上去怎么样?”三世一边调整着身上潜水服的舒适度一边回头问着次元“这潜水服小了好多也紧了好多,我又长个了。”
“……英俊潇洒。”次元干巴巴地说着,事实上他觉得这潜水服简直看上去紧得勒蛋,连像三世这么瘦的小孩穿上都觉得别扭,只能小步小步往前蹭着走路,活像个被绑在门板上却又挣脱逃跑的人,一举一动都像是被身后一块无形的门板限制着“你这样真的行嘛?走路都费事……”
“我没问题的!”三世想岔着腿叉腰,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派头,结果却被潜水服束缚得连胳膊都弯不了,只能勉强冲次元咧出来一个笑容,身上的潜水服因为他想叉腰的动作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让次元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我可说好了,出问题我可不救你。”次元觉得自己好歹应该把话说明白,免得三世之后说他无情无义“我没那个胆子。要我说你就该让消防员来干这活儿,而不是你自己干。”
“消防员来那多没意思,哪有自己上手好玩。”三世目前在次元心中又熊上了一个层次,他笑嘻嘻地用手拍了拍次元的肩膀,于是潜水服又发出来了被强制撑出限度的声音“你就在边上看着办,你肯定会后悔自己也没来一起玩。”
我要后悔就有鬼哩!次元在心中吐了吐舌头,默默思索着要不要把这事告诉鲁邦老爷或者管事的女仆们,他不敢告诉艾格尼丝,他怕她,打心底里怕她,这简直就像是小型犬见到比自己大得多也强得多的同类时那种源自于本能的恐惧,他得庆幸自己不是条狗,不然他一定会因为恐惧而冲她汪汪。三世给他解释过她是二世的贴身保镖,但由于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了,他早就把她和其他女仆姐姐们一样当家人看了,况且她对小孩子一直很温柔。这一点次元是认同的,她很温柔,也很爱笑,对待次元也很好很温和,但是次元就是怕她,怕她那双温柔的冰蓝色眼睛里深层的东西,他觉得她肯定杀过人,凭直觉这么觉得,并且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平时跟我爸睡一屋。”三世一边抠鞋底的泥巴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在说他爸爸新买了个抱枕“我到现在也没闹明白他们俩到底是个什么相处模式……”
“这大概算是挺正常的……吧?”次元回忆了一下,她老妈会带各种男人回家,或者在各种不同的男人家过夜,把各种不同的男人介绍给次元说他是她的新男朋友,次元一开始敌视这帮男人,认为他们可能会把他这不靠谱的老妈抢走,但是后来他就佛了,反正他们也成不了他爸爸,就爱咋地咋地,他管不了自己老妈的私生活,只能尽量保护好自己的妹妹,一有男人在家他就把妹妹送到隔壁那个心善的老寡妇那里去,以帮她剪草坪为报酬求她帮忙照顾一下自己的小妹妹,然后再一个人回家听一晚上他老妈的叫床声,把两个枕头捂在脑袋上“你老爸身边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漂亮姐姐,但只有她是一直在的……我觉得没准哪天你能多个后妈……”
“我谢谢你。”三世把白眼翻到后脑勺。
现在,他跟在三世身后下楼,穿过走廊,遇到了拿着一筐床单的女仆长,她看着三世这副奇怪的打扮,皱了皱眉。
“你要去游泳吗,三世少爷?”她用手扯了扯他身上那层潜水服“这潜水服还是你小时候的,紧不紧?”
“不紧!”三世矢口否认“我要去玩了,你忙你的别管我。”
次元嘴张了又张最终还是没把事实说出来,有些后悔地看着身后走远的女仆,心里默默发誓他再看到一个大人就把事情说出去。
结果他在看到艾格尼丝和二世迎面走来的时候还是把自己的嘴闭得紧紧的。
“你又生什么幺蛾子。”二世蹲下来看着自己古灵精怪的儿子“你丑死了。”
“我要扮演国际公海里劫富济贫的蛙人海盗。”三世撒了个谎“次元是被绑在船头的美人鱼,我去救他。”
“……”二世看着次元,皱起了眉毛,那意思是就这么个玩意还美人鱼。
“……”次元看着二世,然后让自己露出来一个苦笑,希望对方能明白他苦笑中的深层含义。
“你们玩去吧。”二世没懂。
次元大介,停止了思考。
于是他站得远远的,就站在晾晒着许多白色床单和被单的架子边,看着三世拿了个超长可伸缩的晾衣杆去捅那个马蜂窝。
三世一开始还有点胆怯,拿着晾衣杆往前走了两步又后退了两步,看起来正在做最后的犹豫。但他足够勇敢,足够好奇,也足够淘气,只是稍微犹豫了几秒钟后便把心一横,毅然决然地走上前去,用晾衣杆顶部分叉的那部分捅了捅那个深色的蜂窝,受惊了的马蜂瞬间像是整装待发的士兵一样从蜂巢中涌出来一些,朝着这个妄图拆他们家的不速之客飞来,于是他便一下子有些慌了神,想要扔下杆子逃跑,却又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拿晾衣杆捅了捅那马蜂窝与树枝连接的部分,用尽两条胳膊的力量使劲摇着那个马蜂窝,于是它便掉了下来,与地面接触发出了一声瓷实而沉甸甸的声音,紧接着那满满一蜂窝愤怒的马蜂便像是一阵金色的浪潮一样从蜂巢的各处涌出来,将蓝色的天空都染黄了,铺天盖地成一片的马蜂们嗡嗡嗡地轰鸣这,一口气朝着害他们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涌过来。
三世害怕了,这么大一片愤怒的大马蜂直挺挺地像是自杀式袭击一样冲过来,换谁都会害怕。他用晾衣杆驱赶了它们几下无果后便扔下杆子拔腿就跑,他身上那套一副能够抵挡一部分马蜂的攻击,但是他却说不好这么多马蜂会有什么后果。他原以为这帮马蜂只会派出来一部成员来攻击他,但没想到他们倾巢而出了,这一下子把他给吓得慌了神,被那一群黄黑相间的虫子们围攻着,一边跑一边挥舞着胳膊驱赶这些虫子,却被它们锲而不舍地糊在身上,连潜水护目镜都被马蜂遮住了,甚至看不清路,踩在草坪上被蜿蜒出来的树根绊了一跤,脸朝下跌倒在地上,捂住脸蜷缩起来护住脸不让那些马蜂趁虚而入蛰他那漂亮的小脸蛋儿。
“鲁邦三世!”次元在三世跌倒的那一刻就把自己之前发的关于完全不要在这件事上管三世的誓全忘干净了,也把三世身上其实也有着非常安全的防护措施这件事给忘干净了,混乱的大脑里就只剩下三世现在身处危险之中,他得去救他这一个念头。于是他便一秒都没有多犹豫,扯下来身旁晾衣架上面的床单,用床单将自己的身体裹起来,然后抓着另一个床单就冲进那一片黄澄澄的马蜂堆里,像是冲进了一片由马蜂组成的龙卷风,但是却毅然决然,脚步不带停地跑到三世身边,将手上那一大块床单罩在自己和三世外面,尽可能多隔离一些马蜂出去,再披着这薄薄的一层防护层,抓着三世的胳膊把他给拽起来,然后摸到对方的手,拉起来就把对方朝着游泳池那边拽,俩人裹着床单一起拼尽吃奶的劲朝着那片上午刚刚换过的水池跑去,一齐跌入水中,动作一气呵成,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只是凭着一种充满保护欲的本能行事,只想着要把三世带到安全的地方,其他的一切他都不想管了。
他们俩一起落入到水中,游泳池中的水花一点也不优雅地溅到外面,也逼退了仍然试图围攻他们的马蜂们,它们并不敢到水里去,只是像是无头的苍蝇似的乱哄哄地盘旋在水面之上,守株待兔般等着这两个人类耗尽氧气浮出水面再发动攻击。而水下的两个人屏住呼吸静静待在清澈的泳池里,那些停在他们身上的马蜂也慢慢从他们身上脱离开来,由着浮力向上浮到水面上,拼命和溺死作斗争。三世带着潜水镜,因而在将覆盖在身上的白床单扯下来后,他轻轻楚楚看见了水中的次元,次元身上裹着一层白床单,正在费劲地把这些快把他缠死的白布从身上拿掉。他帽子浮到了水面,因而平时那头乱糟糟挡眼睛的头发全露了出来,向上漂浮着,也露出来他紧锁的眉头和紧闭的双眼。于是三世伸出了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次元的脸颊,手指温柔地抚摸着对方的双颊,额头,以及因为担忧和紧张有些微微泛红的鼻尖。次元因为他突如其来的接触而有些不知所措,嘴里咕噜噜地吐出来一串泡泡后便安静了下来,用自己的手轻轻抚摸着三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似乎在询问对方是否受伤。
房子里的女仆们在听到三世的惊叫后立刻行动了起来,全副武装着,带着杀虫剂就出来剿灭这些倒霉的虫子们。事实上,不怕虫子的女人简直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之一,这些可怜的马蜂们统统没能逃过她们的屠戮,被药剂毒得只能掉落在地上和水中抽搐,没过几秒钟就死掉了。而那个掉在地上的马蜂窝也被彻底消灭了,杀虫药剂将里面所有的生命全部杀光了,只留有一个黑漆漆的空壳。
两个女仆合力将水中憋气憋得小脸铁青的两个孩子捞上来检查着,发现三世除了因为摔那一跤把膝盖磕破了以外并没有受到伤害,他那身紧绷绷的潜水服很好地保护了他,那些马蜂的毒刺只停留在衣服的表面而没有刺到他身上。女仆们也上下其手把次元给扒了,其间次元红着脸拼命挣扎,嘴里大喊着我没事,却仍旧被这帮大姐姐们扒了个精光,连内裤都被扒了下来,捂着小唧唧脸红得快要烧起来。由于他是披着床单冲进马蜂堆的,马蜂们还没太反应过来,也没伤到他,只是他那顶浮在水面上的帽子上有着几根马蜂刺。
女人们将两个小鬼拎回房子里,然后把这两个蔫头耷脑自知理亏不敢吱声的臭崽子拎到浴室给他们洗澡,次元那震声的抗议被她们统统无视了,反正她们早就看脏兮兮的次元不爽了,索性把两个小崽子放在同一个浴缸的两头里,让他俩腿挨着腿屁股贴着屁股,揉脑袋洗屁股拎着胳膊搓嘎吱窝,除了小唧唧让他们自己解决以外全给搓了个遍,让次元觉得自己有种一瞬间长大了的感觉,事实上他觉得自己被这帮娘们儿轻薄了,但实际上却又没有,她们只把他当毛都没长的小屁孩看。三世一边挨搓一边咯咯笑着看着紧张红脸的次元,抬起腿用脚丫子搔对方的肚皮,用这种方式加入调戏次元的行列里来,被次元一巴掌把脚丫子拍开。
就在这俩崽子被搓洗的过程中,原本正打算白日宣淫一下的二世终于因为外面的种种声响而穿着件丝质睡衣和拖鞋从二楼走下来,走出房门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艾格尼丝则跟在他身后,懒洋洋的倚在门边,看上去对这些骚动兴趣不大。他看见两个女仆正在围着扫灰尘时会戴上的那种毛巾,拿着火焰喷射器和杀虫剂继续清理那些残留地,还在妄图挣扎得马蜂,一个女仆用火烧着那个基本上已经死透了的马蜂窝,两个女仆在清理游泳池里的床单和漂浮在水面上的死马蜂,还有两个女仆在打扫整个庭院地上那些到处散落的马蜂尸体,以及一些其他被这场浩劫波及的倒霉虫子,整个庭院一片狼藉,刺鼻的杀虫剂味令他觉得有些头疼。
“怎么回事?”他冲着打扫马蜂尸体的玛利亚问着“哪来那么多马蜂尸体?”
“树上那个蜂巢掉下来了,老爷。”玛利亚一边继续打扫一边说着,俯下身将那些七零八碎的尸体扫进小簸箕里“马蜂都出来了,我们不得已全给杀了,不过给我们半个小时就能清理好。”
“怎么就掉下来了?”二世勾勾手指示意身边的女人给他拿根烟放到他嘴里,抽两口把烟气吐出来,试图用香烟的味道盖过杀虫剂的味道“我还想着这星期找人处理它一下呢,这倒好,它自己先掉下来了!”
“少爷给它捅了。”看来玛利亚这次并不准备包庇她那调皮捣蛋的小少爷“我在楼上看得清清楚楚哩,要不是次元披着床单给他拽到水里,他指不定要被蛰成什么样。”
“次元没事吧?”二世看上去并不是很在意自己儿子是否被蛰成猪头。
“他俩都没事,被安娜和艾米莉带到楼上洗澡换衣服去了。”
“那就无所谓了。”
“老爷……”玛利亚欲言又止
“嗯?”
“您的脸颊……”玛利亚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二世这才察觉到自己脸上有痒痒的感觉,似乎被什么小东西搔弄着,便不假思索地伸手挠了挠,但是脸上传来的一下针扎般的刺痛让他一下子失声叫了出来,胳膊猛地抽搐了一下,啪一下子打在自己的脸颊上,然后看着自己的手心发愣。
“……有马蜂。”玛利亚还没来得及说完自己的话,二世就已经先一步打了自己的脸颊一巴掌,结果就是那只马蜂的尸体停在二世的手掌上,而那马蜂刺则断在了他那四十好几仍旧细嫩的脸皮里,周围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肿了起来。
二世看着手里的马蜂。
二世看看捂着嘴惊呼的玛利亚。
二世回头看看抱着胳膊但是睁大了眼睛一脸吃惊的艾格尼丝。
二世觉得自己半边脸在半分钟之内肿得连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鲁邦二世,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时间鲁邦家老爷让马蜂蛰了这件事成为了上流社会人们茶余饭后消遣的话题,因为当天晚上他有个重要的晚宴要赴,却只有手下去告诉对方他来不了了,那个直球的手下直接把原因给说了出去,于是人人都知道鲁邦老爷对马蜂毒过敏。这件事直接导致了打算暗杀鲁邦老爷的人们打算从马蜂身上找出路,只不过没什么实质性成果就是了。
三世一进他爸爸的卧室就瞧见二世躺床上发着高烧动弹不得,半边脸肿得像是有人刚刚拿着撬棍揍了他一顿,肿块红得发紫,来看的医生都嫌恶心,两手一摊一边说着这要是放在一般人家就别治了埋了吧,但是毕竟这位患者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鲁邦老爷,所以还是要尽全力救治一下的。
“这是我爸爸?”三世问玛利亚。
“这当然是你爸爸!”玛利亚给了他小脑瓜子一巴掌“你以为这是谁害的!”
“丑。”三世把小脸皱了起来。然后艾格尼丝噔噔噔走过来也给了他小脑瓜子一巴掌,彻底打得他不吱声了,垂着脑袋慢吞吞走出去找次元。
“我爸会死吗?”他问次元。
“我觉得他死不了。”次元给出来他中肯的建议“但是你最好担心一下你自己的屁股。”
索性救治及时,再加上恶人活千年,二世他自己也皮实得要命,第二天脸上的肿块便消下来了,只不过被蛰的地方还肿着,人也很虚弱。
“艾格尼丝。”他在床上虚弱地唤着自己的心腹,仿佛打算临终立遗嘱。
“什么?”女人一边将冰毛巾敷在他脸上一边轻声温柔问着。
“给我打他屁股!打到他屁股比我脸肿为止!!!”
“好的。对不住了小少爷!”
“唉唉唉唉?!你要干嘛啊啊啊啊————”
那天三世的哭喊声响彻整个鲁邦老宅,但是艾格尼丝仍然不为所动,鞠躬尽瘁地执行着二世下给她的命令,捞着三世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噼里啪啦地一通暴打,啪啪啪的声响让次元听着一阵屁股疼。他觉得三世这通揍是肯定逃不过的,但是如果是女仆代打的话他会跑过去好歹拦一下,这帮好姐姐们都心软,也不会对她们看着长大的小少爷下狠手,劝两句就应该不打了。如果是二世派自己的男性手下来打三世,那么他会毫不犹豫扑上去啃那男人的手,啃到对方落荒而逃为止。但是二世偏偏派了艾格尼丝代行圣旨。于是,次元大介,默默地捂着自己的屁股,在三世的惨叫声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是我二五仔啊,三世,是这个我是在是不敢动啊。他这样想着,试图让自己忽视三世的哭闹声,坐在房间门口等到惩罚结束了才敢再进去。
“你屁股跟你爸爸的脸一样红。”他看着三世那红肿得跟猴屁股的屁股蛋子,摇了摇头“以后不要再捅马蜂窝了。”
“还要你说!”三世拿泛红的蓝眼睛瞪他一眼“我再也不要看见马蜂了!!!”
(四)表哥(上)
三世坐在桌子前,愁眉苦脸地看着窗外。
“你想什么呢?”次元拖着个带滑轮的大箱子从他身边走过,那大箱子里装满了三世的各式玩具和积木,拼图一类的零零散散的东西。他俩刚刚拿这些玩意列阵打了一场战役,把整个房间弄得一团糟,玛利亚罚他俩自己收拾东西,但是三世尥蹶子不干躺地上撒娇打滚,被次元踢了几脚屁股后就自己爬起来坐到桌子前装死,只剩下次元一个人把一地的狼藉收拾到箱子里,他倒也乐意干这种活,他总觉得自己吃着鲁邦家的饭帮着女仆们收拾收拾家是天经地义的事,因为三世的家差不多已经快成了他第二个家了,除了待在自己家和学校意外,他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鲁邦家的大宅子。
“我突然想起一件令人很悲痛的事情。”三世一边说着一边假惺惺地捂住自己的心口,好像马上就要心痛而死“啊!太悲痛了!我无法呼吸了!”
“啥玩意?”次元停止了收拾的动作,把一个兔子玩偶扔向他“有屁快放!”
“好吧。”三世接住那个玩偶,扯着它的耳朵摆弄着“现在是暑假,阿尔贝尔马上就要放假回家了。”
“谁?阿尔贝尔?”次元掏了掏耳朵,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那是谁?”
“他是个世界上最恶劣的混蛋,是一个欺软怕硬、在大人面前装乖,在比他小的孩子面前耀武扬威的恶魔,是一个比狗屎还狗屎的人,是一个……人渣,渣滓,垃圾,令人深恶痛绝的……”
“听上去比数学还恐怖。”次元打断了他的话“我都怀疑你到底说得是不是人类。”
“他不是人,他就不是!”三世越说越气,把脸鼓了起来“他就是个大屁眼子!”
“……”次元把眼睛眯起来,脑内浮现出一个脸上长菊花的人的形象“……你说他长的像个屁眼子?那得啥样啊?”
“你等着我给你找找去。”鲁邦说着从椅子上跳下来,把手中的小兔子玩偶扔回给次元,继而屁颠屁颠地跑出这个起居室,朝着摆放着那厚厚十几本大相册的书房走去,踩着小梯子从里面翻找着从前跟他这位大屁眼子有关的相片,把次元一个人扔在起居室里。次元则耸耸肩,继续把地上那些散落在各处的小锡兵装进身后的箱子中,把装着奶油味夏威夷果的袋子扎起来放到桌子上,试图靠着一己之力把乱糟糟的起居室弄干净。
“我把相册拿来了。”大约过了五分钟之后鲁邦跑了回来,手里还拿了一个对他而言显得有些沉重的大相册,相册的封皮是烫金牛皮的,棕黑的颜色看上去有年头了。他跑到桌子前,把沉甸甸的相册放到桌子上,然后拉开椅子做上去,拍了拍另一把椅子示意次元坐上去。
现在又多了一样要收拾的东西。次元想着,摇了摇头,把大箱子撂在地上,走过去坐在三世身边,等着对方为他介绍那位腚眼子错位的阿尔贝尔先生。
“呐,就是他,这是前年夏天照的。”三世翻着相册,锁定了其中的一页,指着上面一张照片,撅着嘴吐噜着不怎么友好的腔调“就是这家伙。你看他笑得多恶心,你知道他为什么笑吗?因为他算计我,害我掉到水塘里了,还没人发现他这个诡计,所以他才拿着鱼竿笑得那么猖狂!!!”
“这不还是人类的长相嘛……”次元有点失望,他还真指望着能看到以为脸上长屁眼的人。但事实上阿尔贝尔跟任何一个邪恶的臭小孩没什么两样,相片里的他年纪看上去比现在的三世还要大一些,一脑袋脏金色的头发梳得整齐,偏分跟被狗舔过似得,颜色看上去甚至有些发绿。与下一张照片里披着毛巾浑身湿漉漉正在嚎啕大哭的三世(他亲爹哈哈大笑着照的照片)相比,他身上的衬衫和墨绿色的裤子可就要整齐笔挺得多了,下身深棕色的牛皮鞋也有好好穿在脚上,脸上还架着一副只有变态才会戴的金边眼睛,微微下垂的眼睛和上扬的嘴角里满满都是嘲弄,黄绿相混的眼瞳中带着些许轻蔑,也不知道是把这幅得意傲慢的姿态做给谁看。不过他手中的鱼竿上倒是挂着一条挺大的鳟鱼,看上去是他自己钓上来的。
“他是披着人皮的恶魔。”三世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用手指着阿尔贝尔那张脸“看看他这幅丑恶的嘴脸,好好看看,我真想给他一拳把他打在地上转三圈!!!”
“我反正看不出来这人到底坏在哪。”次元眨眨眼睛,继续看着照片里那个笑起来很恶劣的大男孩,中肯地说着“他是什么人啊你这么讨厌他?”
“他是我表哥。”三世闷闷不乐地说着,似乎是在因为次元没有斩钉截铁站在他那边一起骂阿尔贝尔而生气“每个夏天他都会来我家住上一阵子,我恨透了他了。”
“他自己有家不回住在你家里干啥?”次元扶了扶脑袋上的帽子,他实在不能理解这样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的人干嘛非得在暑假住在自己表弟家。
“他家在新奥尔良,但他在这边上学……他完全有钱自己住豪华公寓的,但他就是看上了我家的书房……”三世碎碎念一样地咕哝着“你也知道我家那两个书房和地下室的书库,大得像是缩小版的国立图书馆,还能找到不少连国立图书馆都没有的好东西……阿尔贝尔这混蛋每年的期末论文都能发表就是有我家书房的功劳!”
“什么是期末论文,啥叫发表?”次元听得脑壳痛,平心而论他觉得这俩词他这辈子都不会接触到。
“你就知道这是很厉害的事情就是了。”三世看上去懒得给他做一些深层的解释“这王八蛋之所以能做到这些厉害的事情,就是因为他在我家!”
“……?”次元歪着脑袋的样子像一条蠢狗“他抄你作业了?你暑假作业是不是写完了,借我抄抄呗。”
“……”三世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算了,跟你多讲你也不明白。我不给你抄我的作业,你自己写,不懂得我可以教你。”
“我不写。”次元把脑袋搁在桌子上,似乎是泄了气“那都什么破玩意,我怎么知道三分之二乘以五分之一是多少,那不是明明就得八分之三吗?!”
“你对数学的概念还停留在二十以内加减法吗次元?”三世像是拍皮球那样拍了次元的脑袋一下,继而又跳下椅子,跑去把用过的教科书抱了过来“反正咱俩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玩什么,我给你补补课!”
“我恨你!”次元跳下椅子拔腿就要跑“我回家了!”
“不,你爱我!”三世揪着次元身后的背带裤就把人往回拽“你不准回家!在我想出来完下一个游戏之前我们就玩老师和学生的游戏,你会感谢我的!”
“我可去你妈的吧!”次元破口大骂,挣扎着想要往外走,他力气比三世要大,像一头拉着耕犁的坏脾气牛犊一样,跟身后拽着他背带裤的三世作斗争,拖着三世在地上走,弄皱了地上的羊毛地毯。
“今天下午的甜点有酒渍樱桃夹心的巧克力蛋糕。”三世不动声色地抛出他的杀手锏“吃不了我就叫玛利亚把它们全扔进馊水桶。”
“……我能吃两块吗?”次元动摇了。
“这得问玛利亚。”三世一松手,次元那弹力不错的背带便啪一下子打在他的后背上,打得他因为惯性而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揉着自己被崩出来一条红印子的后背无声地咒骂着,但却没有再逃跑,而是慢吞吞地走回到鲁邦身边,拉开凳子坐下准备受刑。对于贪嘴的孩子来讲,两块甜腻可口的奶油蛋糕的价值远超于他要在数学上所受的苦,这个交易做起来还算称心。
他吃完蛋糕以后就头也不回地跑了,无论三世怎么抱着他的腿嚎叫着让他不许走,他都像个拔河比赛绳尾的大力士那样,斩钉截铁地迈开腿往家走,步履坚定得仿佛在怀里揣了石头,以此报复对方一下午用分式对他进行的严酷折磨。
但第二天天不亮,他就听到有人在用小石子打他家的窗户,石子与玻璃想碰的清脆声音吵得他把枕头捂在脑袋上。他的家位于移民聚居区,小街区充斥着讲西班牙语的拉美裔,以及在街角贩卖大麻的黑人,妓女在小巷里蹬着高跟鞋抽烟,落魄的流浪汉睡在砖房边的睡袋里。这里晚上八点以后出门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住房条件也很一般,小小的公寓只有两个房间,他跟妹妹睡在小的那个里,狭小的房间仅仅放得下一张上下铺的双人床和一张靠着墙的小桌子,而另外一个房间也没大到哪去,一张标准的双人床供他们老妈跟新欢驰骋,充其量再有一个梳妆柜和衣柜就已经是极限了。厨房跟那个小得只能称得上是个走廊的小客厅是一体的,灶台旁边是嗡嗡响的老旧冰箱,冰箱对面是小餐桌,小餐桌旁边是靠一块花布掩盖下面露出的海绵垫的小沙发,小沙发对面是日常冒雪花需要狠狠拍一巴掌才能继续呈像的电视,然后就是厕所的门了,整个起居室就这么点大。
从次元的角度来讲,他觉得自己住得已经算是不错了,虽然整个小公寓面积还没三世家一个厕所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有能煎鸡蛋和培根的灶台,也有睡觉的卧室,甚至还有可以洗澡的小淋雨喷头(只不过热水器时好时坏,有时候还会停水)这可比卷着报纸谁在大街上要好多了,他在冬天带着薄雾的早上看见过几个警察围着一个死在街角的人,那人身上该着厚厚的报纸,虽然也可能是死于谋杀,但他更愿意相信这是无家可归之人最糟糕的下场。因而他还是很庆幸自己老娘再怎么不靠谱,也好歹给他跟他妹妹一个家,让他俩不至于沦落街头。
但这巴掌大的小公寓并不属于他们,每个月都会有个迈着罗圈腿的秃头干巴老头来朝他们要房租,他挥舞着他手中用杂志卷成的纸筒,像是在冲聋子吼叫那样用趾高气昂的声音催促着次元的妈妈赶快将钱拿出来,参差不齐的烂牙之间喷溅出来的吐沫星子落到地上,叫人看了恶心,而且这王八蛋总会用他那色迷迷的绿豆眼上下打量他老妈。每当这时候,次元都会拉着妹妹躲到里屋去,自己在房间门口探出个脑袋来瞧着外面的状况,他发誓那糟老头要是敢对他老妈动手动脚的,他就会立刻从房间里冲出去踢烂对方的命根子。
但不是每月的房租都能交上的,次元家老妈要想办法养两个孩子,毕竟凭次元一个还在上小学的小屁孩是养活不了一个妹妹外加一个老娘的。尽管她并不是什么负责人的母亲,却仍旧勉勉强强将两个孩子养到了健健康康、能跑能跳的年纪。他们的生活相当拮据,次元妈妈又是个性格大大咧咧的女人,花钱心里没个数(这点次元也一样,他向来不擅长计算),因而经常会面临收房租的人来了房租却交不上的局面。每当这种时候,次元他老妈都会请求对方稍微宽限个一两天,并且在那色老头子的脸上留下个唇印,看得次元心里怪不是滋味的,然后她便会收拾一下自己,告诉那在家待着的兄妹俩她晚上有约会不会回来了。每当这种晚上次元都会失眠,一边思考他把自己那堆破烂卖了能换几个钱够不够交房租的,一边思考如果真交不上来这份钱的话,他是不是就要被迫睡大街去了。他妈妈没准可以去找个相好的男人,在对方家里住一阵子,但是不会有男人欢迎小拖油瓶到自己家里的,他跟她妹妹该怎么想办法适应流浪生活?也许他可以把妹妹送到福利机构,她长得好看性格也可爱,说不定有来领养孩子的善良夫妻什么的看中她,她也就不必跟着他在大街上受罪了,但他又觉得自己舍不得这个从小由他一手带大的小妹妹,她在别人家会开心吗?她会不会想他?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该怎么办,他觉得自己从来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小孩,跑去睡大街是必然结果,但要是不想像冬天早餐冻死在街角的那具盖着报纸的尸体一样死不瞑目的话,就得想法子活下去,不知道黑作坊收不收不要钱管吃管住就行的童工,或者帮派需不需要那种在街上偷行人钱包的小扒手。
往往这样胡思乱想半个晚上后他也就睡着了,第二天困了吧唧地被他妹妹从床上拎起来去上学,正刷着牙呢结果发现他老妈一脸疲倦地回来了,并且连句话都不想跟俩崽子多说,把手里给他俩带的冷热狗塞进他怀里,连衣服都不脱就晃悠到床上躺着,背影看上去显得有些单薄。
“我该收拾收拾准备去睡大街吗?”次元看着纸袋子里四个大大的冷热狗,觉得这个大概是老妈抛弃他们之前给他们来的一顿好的散伙饭“能不能只有我一个去?”
“你个小逼崽子抽什么疯?”她连转身都没有转,只是用手赶苍蝇似得轰他“没人会去睡大街,我已经把房租交完了。别烦老娘,我困死了。”
“……哦。”次元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触及到了某些自己并不该触及的领域,于是他便明智地把自己的疑问咽下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带着妹妹去了学校。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交不上房租,但一晚上之后就交上房租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一晚上的时间里是怎么凭空变出来钞票的,难不成她妈妈找个地方偷偷印了假钞?但小孩子不需要知道太多大人的事情,即便是早熟的孩子,也没有必要过早知道大人世界里的种种法则,因而他选择了不去思考,一个傻小孩同时也会是个快乐的小孩。
而此时此刻,外面正在有人正在暑假的清晨六点半一刻不停地用小石子敲他家的窗子,破坏他睡懒觉的好心情,也搞得他那睡在上铺的妹妹辗转反侧。他老妈并不在家,不然她早就会在那小石子敲第三下窗户的时候就推开玻璃窗破口大骂了。但眼下他被那小石头吵得心烦,便准备代行他老妈的职责,下地光脚蹬蹬蹬跑到窗口一气呵成,推开窗户就骂出了声。
“操你妈的你有病吧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啊……三世?”在看到三世后,他的语气由原本的恼火瞬间变为了疑惑,也由原来尖锐好斗的语调换成了平缓而温柔的语气“你咋回事?你干嘛拿小石子敲我家窗户?”
“你下来帮我搬一下东西呗。”三世指了指自己身边两个大垃圾桶一样的旅行箱子“你家住二楼,我没法一口气提着这俩箱子上来,太沉了。”
“不是……你大清早的来我家这边做什么?”次元觉得头疼,他家离三世家可没那么近,走路少说也得走一个来小时,这也是为什么每次他从三世家回自己家都要偷偷扒有轨电车的车尾,以节省力气,但总是会被检票的售票员拿扫把轰下去。但三世明显是不可能带着这俩大箱子扒电车的,次元家附近也没有有轨电车的站点,也不像是有人把三世送过来的,所以这家伙只可能是自己拖着这两个大箱子一路走过来的,或者他能在这中浓雾还没散的大清早打到昂贵的出租车“你怎么过来的?”
“我五点就出发了,走过来的。”三世送了耸肩,继而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下来帮他搬箱子“你赶紧帮我搬东西,原因我一会儿再告诉你。”
“成吧。”次元赤裸着上身,脚上只穿了扔在门廊处的拖鞋,就这么下楼帮三世搬箱子了,他家在二楼,俩人一人一个箱子拎上来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盛夏的清晨并没有很凉快,因而三世穿了一件薄薄的米色丝质半袖衫,下身是系着皮带的短裤和牛皮凉鞋,膝盖有点破,不知道是不是在来的路上跌了一跤。得亏他是在这大清早来的。次元想着,游手好闲的小流氓们还都在睡懒觉,不然他这身好衣服和箱子非得让他们抢去。
“你干嘛突然来我家。”把两个箱子放在餐桌边之后,次元去拿杯子给看上去累坏了的三世倒了杯水,对方接过去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全都给喝光了“这边可没什么好玩的东西,你没被抢劫可真是谢天谢地了!”
“我这一路上除了看见汽车跟几个下夜班回家的人以外,就是那些赶着去上班的人。”三世喝完了水,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我还在路上摔了一跤,两个胖子夹道把我给挤得跌到了花坛里。你看见我膝盖没?”
“你等着我给你找点药。”次元踩着凳子从灶台上方的橱柜中翻出来一小瓶不知道过没过期的紫药水,拿棉花球蘸着给三世磕破了点皮的膝盖擦上,疼得三世呲牙咧嘴的“要不你先在我家睡一觉,之后我陪你回家去吧,这儿真没什么好玩的。”
“我不回去。”三世胳膊一抱小嘴儿一撅开始生闷气“我再也不要回去了!”
“为什么啊?你跟你爸爸闹别扭了?”次元摸不着头脑。
“阿尔贝尔昨天晚上到我家了。”三世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用手扒着自己的脸,把自己的脸皮子往下扯“他穿着他一贯喜欢的绿外套,衬衫领口还镶着绿松石,西装革履人模狗样衣冠禽兽,拎着他那个祖传的手提箱就来了,脸上还堆着跟以往一模一样的笑容!!!呕呕呕我要吐了,亏我爸爸还挺欢迎他!!!”
“你没跟你爸爸抗议过啊?”次元不信三世就没跟他爸爸闹过。
“我当然抗议过。”三世怨念地握着手中的玻璃杯子,手指发紧像是要把杯子捏爆“我从小到大每一年都会躺在地毯上不起来,以此抗议,但你猜他每次都会怎么着?”
“怎么着?”
“他会笑嘻嘻地说着‘有个能治一治你的人不也挺好的嘛,至少你就消停了。’你瞅瞅,这是人说的话吗?!哪有当爹的胳膊肘往外拐的?!”
“你爸一直很有问题。”次元确信地说着。
“有吃的吗?”三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从昨天晚饭前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没吃饭,现在肚子好饿。”
“只有面包和鸡蛋。”次元说着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片厚厚的切片面包跟两个鸡蛋,到灶台前开火架平底锅倒油做了个卖相很糟糕的煎蛋面包片,但是味道却意外地没卖相那么糟糕,走了一路饥不择食的三世狼吞虎咽地在上面挤了不少番茄酱,把食物吃完后满足地用手拿着玻璃杯,像是品味饭后的热茶那样小口抿着里面的自来水。
“你在箱子里都带了些什么东西来啊?”次元将空了的盘子拿走洗了,一边洗一边看着立在餐桌旁边那两个巨大的拉杆箱,那里面沉甸甸的像是塞满了东西。
“其中一个箱子里我全装的是我的衣服和鞋,我还带了睡衣和拖鞋。”三世拍拍其中一个箱子,里面传来了满满当当的声音,然后他又拍了拍另一个,也是厚重满实的声音“这是里面我装了我喜欢的玩具和棋牌游戏,我还带了漫画跟数学书,别忘了我们的教学计划还没结束。”
“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家去。”次元在听到数学书的时候斩钉截铁地说着。
由于还是早上,两个孩子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干,因而在三世接连打了三个哈欠,传染得次元也打了三个哈欠后,他俩一致决定要回床上睡一觉。次元想把自己在下铺的那个小床位让给鲁邦睡,自己随便找个旧床单在地上打个地铺凑合凑合就得了,但是三世觉得这硬邦邦的水泥地板根本就不是人睡的,拍着枕头摆出一个电视里女明星似的骚气姿势,执意要次元也到床上来睡。因而,当次元的妹妹典子睡醒后从上铺下来时,看到的是两个挤在狭小的单人床上呼呼大睡的男孩。由于平躺着占地方,因此俩个男孩选择了面对面侧着睡,脸贴得很近,近得鼻息都能打在对方的脸上,胳膊腿靠在一起像是在拥抱彼此,三世的一只手还不老实地抓着次元的头发。
“鲁邦哥哥什么时候来的?”当次元起来给他妹妹捣鼓饭食的时候,她坐在餐桌前问着他。届时三世还在赖床,抱着代替次元的夏凉被睡得稀里糊涂的,把口水蹭在被子上。
“你睡得还挺沉,他来了都不知道。”次元把煎鸡蛋倒进妹妹面前的盘子里,然后帮她把抹在烤面包片上的果酱给拿了出来,很节约地挖了一小勺放进盘子里,也一起坐下来一起吃吃到的早饭“他不到七点就来了,一直睡到现在。”
“他要跟我们一起住吗?”典子咬了一口边缘有点糊的烤面包,含糊不清地问着“他爸爸不要他了?”
“比起他爸爸不要他,我倒觉得是他不想要他爸爸了。”次元回头朝着房间里望去,看见三世从床上露出来的一只脚“但也不能不管他,反正他吃得也不多,就让他待着吧。”
“格利高里先生不会来把他带回去吗?”典子用手比划着一个光头大汉的形象。由于次元经常会被三世留在家里吃饭,但是妹妹怕人不愿意跟着去,所以二世会派人给典子也送点吃得,免得饿着孩子。如果不这么做次元就一定会执意回家给妹妹做饭,那样三世就会在家闹脾气不吃饭。一般来讲送饭的任务都是落在和蔼可亲的女仆姐姐们身上,免得吓着才只有七岁的小典子,但是有一次她们准备宴会全都没空,因而二世只能派自己的手下去给典子送些新鲜的甜面包和蘑菇汤,因而这任务就落到了格利高里先生、一个有着深色皮肤和厚嘴唇的光头彪形大汉身上。据说当天典子把他当成了入室抢劫犯,狠狠用小煎锅朝着格利高里先生的命根子来了一下,但黑脸大汉似乎没有记恨这件事情,后来他们甚至成为了朋友,开车送饭的任务全盘落到了格利高里先生身上。次元猜测这也许是因为对方家里有四个女儿的缘故。
“我觉得会。”次元用手撕扯着烤得有些糟糕的面包,把糊透了的地方扔到垃圾桶里。这二手面包机大概是坏了,但他也没钱搞一个新的“要不了三天他就得来把他拎走。”
“我不走。”三世突然咕哝了一声。
“你醒着呢吗?”次元回头问了一句,但没人回答,似乎三世正在说梦话,于是他便耸耸肩,转过身来继续他跟妹妹之间的谈话“你就把他当自家人成好了,你挺喜欢他的是不是?”
“我是挺喜欢他的,但我觉得你比我更喜欢他。”耿直的典子没怎么走心地说着,忽视了次元因为这话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他也喜欢你,你们是互相喜欢。”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次元三口两口把自己的面包和煎蛋吃完然后跑去洗盘子“你吃完了就自己把盘子洗了,今天你有什么安排吗?如果乔治亚再敢带你去水坝那边我就揍他。”
“我?我今天不出去,我要在家写作业。”典子用一种看透了他老哥的眼神看着次元“你作业还一笔没动对不对?”
“这才放假几天?!”次元的手在空中飞舞着,好像是在驱赶那些成打成打的练习题“我才不写那些玩意,我不是读书的料。”
“你总是给自己找借口。”听典子那语重心长的口气,好像她是个姐姐次元是个弟弟“你没想过长大后你要干什么?”
“你个小丫头难道已经想好了?”次元反问道,他觉得偶尔也得让她妹妹知道知道究竟谁才是年纪大的人,谁才是家里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然他毫无做哥哥的威信可言,虽然他就是个刚满十岁的小屁孩而已。
“我想当医生。”她用手指了指他胳膊肘处的新伤,那是他给披萨店打零工送披萨时为了赶时间跑太快而摔的,但是连着送了一个月之后他得到了店老板的认可,准许他骑小店的摩托车去送外卖,因而这伤还挺值得的“你老是隔三差五搞得一身伤回来,我要是医生就可以给你治疗了。”
你已经做到一半了,每次回家给我找纱布和创可贴的都是你。次元温柔地想着,走过去揉了揉妹妹的短发“你肯定能成为一个好医生的,典子,你很聪明,所以一定可以的。”
“所以你以后想做什么呢?”她又抛出来她的疑问。
他没有看她,而是看向了躺在床上不知道到底是睡着还是醒了的三世,看着因为狭小而显得灰暗的房间,目光有些游离,仿佛大脑根本就没在思考这件事。
“我不知道。”他轻轻地说着,末了又重复了一遍“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不是说过你想当海盗吗?”三世的声音突兀地传了过来,紧接着三世便踏着这声音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整理自己半袖衬衫,把上面玳瑁壳制成的扣子扣好“当海盗,有一艘自己的船,在加勒比海劫富济贫,多酷啊!”
“那只是说着玩玩而已……”次元的脸颊又红了,当着妹妹的面被揭穿了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令他感到十分羞耻“……这太异想天开了。”
“哪里异想天开了?多么浪漫!”三世唱歌似得说着,走过来揽住次元的肩膀,另一只手在空中做出了古希腊诗人作诗时才会出现的豪迈动作,胳膊在空中上下挥舞着,像是在空气中描画一副场景“我的梦想就是跟你组成一对儿好搭档,我们一起开着豪车去偷遍世界各地的银行金库,然后一起坐在堆成山的钱里哈哈大笑。”
“你别胡思乱想了,那样要叫警察逮起来的。”次元拿手指头的关节敲了敲鲁邦的脑袋“我可不想余生吃牢饭。”
“不被他们逮到了不就得了!”三世爽利地拍着次元的肩膀,好像从警察手里溜出去真的这么容易“腿在我们自己身上,跑就完事了。”
“你就这么想跟我做搭档?”次元的口气有种掩藏不住的洋洋得意“嘛,你要是真的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
“我们可以先偷点东西练练手……”三世撅起嘴“我家隔壁那户,我爸爸常说那人就是放高利贷起家的暴发户,也许我们可以……”
“咳。”典子咳嗽了一声,那意思是你再怂恿我老哥做坏事我就要报警了,尽管她并不知道他老哥其实就是个天生做坏事的料。
“我们就随便说说。”两个男孩勾肩搭背一齐看着她,笑得贱贱的,露出来八颗牙齿。
午饭还没着落,次元看着空空如也的冰箱和自己那没几个子儿的私房小金库直犯愁,然后一回头看见三世打兜口里掏出来半打十美元的钞票,像是个镶金牙的土豪一样咧着嘴笑着,把它们一张张夹在指缝里,最后全部交到次元手上。
“这是饭钱。”他笑嘻嘻地说着“给爷整点好吃的。”
“你妈逼。老子非得给你整个八菜一汤不可!”次元骂着,继而把那些钱全部塞进屁兜里。他知道这是三世在给他台阶下,对方在关于钱的事情上总是像这样小心翼翼,尽量不去触碰他那倔强的自尊心。他们是平等的,金钱的丰腴或窘迫不应该成为他们之间的阻隔,这一点他们俩全都心知肚明,三世并不是想要可怜次元,他只是想以朋友的身份通过这种半雇佣的形式给予次元他应得的报酬,这样次元便也会心安理得地拿着他的钱,做他的人(?),替他干一些简单的活计,但这钱也绝对不会太多,只是一般能吃饭的小钱,百元大钞对次元来讲是施舍也是侮辱。有时候次元甚至会戏称三世一句鲁邦老板,然后鲁邦就会找个地方坐下来,二郎腿一翘脚一抬指着自己的皮鞋说一句还不快给你鲁邦三世老板擦鞋,然后就会被次元按在地上哲学到拍着地板求饶为止。
他们一起去到附近的市场买了午饭所需要的食材,次元仗着有钱可劲地买肉,像是个为了度过寒冷冬天而不断囤积松果的松鼠那样,买了牛肉块和牛排,一整扇猪排,成打的鸡腿,装满整个袋子的混合肉馅和半打真空包装的培根,如果不是三世锁着他的脖子把他拖离了卖肉的摊位,他准要再买半头猪做香肠。没钱还要大手大脚。这是三世对次元花钱习惯的深刻认识,怨不得他老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有钱就全吃好的了,把钱花光了再说,月底不饿肚子才怪。
“你这样是不行的。”三世直接把钱又从次元手中抢了回来,数着还剩下多少,在心里规划着合理的花销“首先你不能顿顿给典子吃肉,那样对身体不好。我看着你买的肉就觉得腻。”
“真没天理。”次元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人又不是兔子。”
“但人也不是狗。”三世一本正经地说着“不,就连狗都是肉食性杂食动物,也不会像你这样吃牛排吃到饱。”
“那你倒是说说我该吃啥?”次元把身后拖着的小拉杆车里在身边,抱起了胳膊“先说好了你要让我吃莴苣叶子跟西兰花我就打死你。”
“呃……”三世把到嘴边的莴苣叶子跟西兰花咽下肚“算了,你就跟着我吧,我来买剩下的东西。”
次元像个搬运工一样拖着小车车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买了洋葱,土豆,胡萝卜,西红柿和秋葵,还挑衅似得买了一大颗西兰花放进次元的小拉杆车里,气得次元想揍他,但毕竟钱是三世的,他爱买啥买啥,搬运工次元没有发言权。
“鲁邦少爷。”在鲁邦看着水灵灵的紫甘蓝流连忘返时,次元实在忍不住了“行行好,吃那玩意我会变紫的。”
“不你不会。”三世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行吧,买的也差不多了,我们再买点牛奶和鸡蛋就回去吧。”
他们在杂货店买了鸡蛋和牛奶,还买了袋装的厚切面包和蜂蜜松饼,以及一大块黄油,拖着这些东西回家后瞧见典子正在费事地用沉甸甸的拖把拖地,这是次元兄妹俩无言的共识,留在家里的那个打扫卫生。三世见不得比他还小的女孩子干重活儿,便非常有绅士风度地自告奋勇拿过拖把想要把剩下的事情干完。典子有些为难地看着次元,像是在征求对方的许可,次元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耸肩膀表示自己不管这事,三世只要不把天花板掀了就爱干嘛干嘛。因而三世像个重度洁癖患者一样恨不得将灰朴朴的水泥地板擦得反光,又踩着凳子用抹布上上下下把每一个柜子都给擦了一遍,在家从来不碰家务活的小少爷在次元家里干得如火如荼的,以至于在次元做饭的时候他因为腰疼而趴在沙发上不敢动换。
“你干了我们在圣诞节之前才会干的事情,谢谢你。”典子抱着一小盆洗好的衣服准备去小阳台把它们晾起来,经过三世的时候用手指头戳了一下对方的腰窝,戳得三世一个激灵“要我给你捶捶腰吗?”
“那都是小意思~”三世像一只猫咪一样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衣服因为动作而有些向上撩起,露出来白花花的小肚皮“你给我揉揉肩膀吧,我喜欢被可爱的女孩子揉肩膀,最好还能有膝枕~”
“你要是敢像使唤学校里那群婊子那样使唤典子我就给你点颜色瞧瞧!”次元拿着个炒勺从厨房里探出来半个身子,挥舞着炒勺看样子想要给三世一勺子“我妹妹是你能调戏的吗?!”
“只是揉揉肩膀嘛。”三世满不在乎地从沙发上起来,微微晃动着肩膀,示意典子过来让他爽爽“来,典子,给你鲁邦哥哥好好捏一捏肩膀。”
“噫,你好恶心。”典子本来伸过去的手又缩了回去“我不给你捏了。”
“我给你捏!”次元撸起袖子就往上冲,压着三世用两只手按着对方突出的肩胛骨轻轻往前一挤压,顿时就使得三世哇哇乱叫出生,在沙发上挣扎着发誓再也不敢调戏典子了。
次元做菜品相仍旧很差,咖喱土豆炖肉看着像是一坨黏糊糊的不可名状物体,但是无论怎样吃上去味道都还算是可以,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在今后的厨房生涯之中改掉自己锅中之物卖相差的毛病。因而三世一边用勺子搅动着那些棕黄色的块状物质,一边托着腮帮子说自己做饭做出来的东西样貌可比次元做的好一万倍。
“你还会做饭呐。”次元把一勺咖喱浑沦吞枣地咽下肚,含糊不清地说着“是不是跟女孩拿橡皮泥玩过家家啊?”
“才不是。”三世把小脸仰起来,一副傲慢的样子,好像他是个米其林三星大厨“我四岁的时候就会做饭了,我家有一本奶奶写的食谱配方,那上面的东西我都会做!”
“那你露两手给我们瞧瞧?”典子一边偷偷把胡萝卜挑给她哥哥一边说着。她在口味上跟次元一模一样,看着三世买回来的那些蔬菜直犯愁。
“对啊,晚饭就你来做,我倒要瞧瞧你能做成啥样。”次元把飞到他盘子里的横祸胡萝卜又挑回去,揉了典子的脑袋一下叫她不许耍花招“我给你打下手。”
“你等着瞧好了!”三世信誓旦旦地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下午次元去餐馆打工刷盘子,三世本来想要跟着去,但是发现是自己经常去的餐馆后就不去了,怕他爸爸带着人在那蹲点逮他回家。但实际上他爸爸都到了下午还不知道他已经离家出走了,以为他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锁着门绝食抗议。因而三世选择了跟典子一起做留守儿童,跟小妹妹一齐玩非常成功的老师学生的游戏。他是家里独子,从小到大除了每年夏天能瞧见臭表哥以外,平时家里不会有其他兄弟姐妹,因而他非常乐得把典子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看,甚至还从行李箱里拿出来专门给她带的小玩偶和娃娃,问她想不想玩过家家。
“不必了。”她嫌弃地看着粉红色的小兔子“我不喜欢过家家。”
三世有点伤心,因为他还挺喜欢拿粉色的毛绒玩具和穿着裙子的洋娃娃玩过家家的。
“你带了小锡兵和国际象棋了吧?”典子盘着腿坐在椅子上“还有积木和那种塑料大恐龙,我们来玩战役游戏吧,我老哥老给我讲这些。”
三世这才想起来典子的哥哥是次元,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典子真不愧是被次元一手带大的,从口味到兴趣全都被他老哥潜移默化地影响着。
但典子到头来还是个女孩,没有次元那样好动,因而一场声势浩大的玩具战役打下来她就累了,不想再在地上弯着腰将那些小玩具搬来搬去,于是两个人便开始坐在小床铺上下国际象棋。典子很聪明,比次元要聪明多了,这不是说次元是猪脑子,他只不过是不爱动脑子罢了。但典子很喜欢用脑子,喜欢一步步思考,想方设法地要打败三世。虽然最后她还是输了,但她可是头一个拖了三世如此之久的人,就连阿尔贝尔都没能做到(阿尔贝尔很快就赢了,这也是三世讨厌他的一个原因,他老是赢不了他)
之后她看到了他带来的教科书,便问他可不可以教她一些超前的知识。三世的教学计划在次元那边倍受挫折,但是在典子这里却可谓是极其成功。典子是个认真的好学生,三世讲得东西她全都认认真真地听着,不懂就问一点就通,不像次元,浑浑噩噩昏昏欲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三世是个尽职尽责且免费的家庭教师,虽然他开学只有四年级,但其实阿尔贝尔那个年纪的孩子才懂的知识他都懂,天才的大脑看一遍书就能全明白了,学校对他来讲只不过是能跟同龄的孩子玩耍的地方,也是次元在的地方,只是一个人在家看书的话未免也太无聊了,年纪大的孩子又不待见他,因而还是老老实实跟同一年级的小屁孩厮混在一起更爽快。
黄昏十分次元回来了,身上是一身洗涤灵和臭汗混合在一起的刺鼻味道,刚进门就把自己身上带着馊味的背心脱下来扔进洗衣篮里,然后冲了个凉水澡,赤裸着上身,下身只穿一条大裤衩,把晾在水壶里的白水全部喝下肚,又去冰箱把桶装牛奶拿出来倒了一杯给自己灌下去,这才长舒一口气。
“我可饿坏了。”他一边洗杯子一边冲坐在餐桌上给典子检查作业的三世说着“你会做饭就快做,要是炸了厨房我就揪着你的领子把你拖回你家。”
“相信我的手艺!”三世快活地撸起袖子,先把秋葵洗干净切好,把西红柿剥皮切成丁,然后娴熟地用炒锅把碎葱加油炒香,再放入西红柿小丁进去一起炒,炒出来了那种令人心痒痒的酸香味汤汁为止,又用大勺子挖了两勺番茄酱进去,加了点水,然后从冰箱里拿出来他提前研制好的肉馅,用小勺子给他们挖成一个个大小完美的小丸子放进去,开小火盖上锅盖慢慢煮,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等着丸子飘上水面。
典子坐在餐桌边上继续写她的作业,次元则坐着等饭,用手指蘸着点番茄酱舔来舔去,越舔越饿,频频把饥饿的目光投向做饭的三世。三世背对着他们俩,但看得出来他对于做饭是非常乐在其中的,一边哼着小调儿一边微微用脚尖打着节奏,揭开锅盖把切好了的秋葵放进汤里,盖上锅盖闷了一会儿之后又撒了一小把香菜沫进去,加入胡椒、盐和其他调味料。汤锅的热气蒸在他脸上,弄得他脑门上汗津津的,但他仍旧挺开心的,因为能在次元面前好好露一手。
这样的生活好像也挺好的。次元趴到桌子上,把脸埋在胳膊之间,只露出来眼睛看着做饭的三世,并不知道自己的耳朵有点红。
“烫死了!!!”三世把汤盛进三个碗中,次元的份是大碗,他和典子则是中碗,又留了一大碗给次元妈妈,正好把一大锅汤全部分完。汤还烫,因而他又用一只小煎锅煎了黄油松饼,就着热乎乎的酸汤吃正好。
“好好喝!!!”典子率先用小勺子盛了一点点汤送到嘴边,吹了吹之后喝了下去,顿时被三世的神之手折服了,砸吧着嘴又盛了一勺放进嘴里“我头一次喝这么好喝的汤!”
“嘿嘿。”三世得意洋洋地用手揉了揉鼻子“我就说我都手艺不是盖的,我爸爸吃我做的饭都说好吃。”
“说得玄乎。”次元也拿不锈钢大勺子盛了一勺送进嘴里,把一个充满汁水的肉丸子咬开,肉香味与酸度适中的汤汁搭配在一起,混合着秋葵的清口,瞬间在味蕾上爆炸,让他吃了十年粗茶淡饭和垃圾食品的舌头头一回尝到了只应天上有的美味,三世对于火候和调味的控制绝对是一等一的大厨级别,是做饭的天才。
“怎么样?”三世期待地看着他。
“之后这饭都是你做了。”次元确信地说着“有你这手艺在还要我做饭干什么?”
“我不干。”三世把眉头皱了起来“我可不要天天做饭,我又不是你家的厨娘。”
“那咱俩分工,我不在的时候就你给典子做饭,你做完的下一顿就是我做,怎么样?”懒鬼次元讨价还价着,但平心而论他真的很想再尝一尝三世做的其他食物。
“好吧,看在你让我睡你的床的份上。”三世这人不能夸,一夸就飘要上天,口气高傲得好像他真的是个高级餐厅的主厨“但食材全都要我自己选。”
“随你便。”次元把一勺秋葵塞进嘴里,这鬼东西他从前是打死也不吃的,但就算是蔬菜,经三世烹调之后似乎也变得很可口了,他搞不太明白这其中的玄妙之处。
吃完饭次元洗碗,咕哝着自己下午洗了几百个盘子之后回家竟然还要洗碗,这世界还能不能好了。三世抱着典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黄金档的动画片跟电视剧,次元洗完盘子后也加入了这个行列,把妹妹从三世身上拽下来抱到自己腿上,但被典子打了一胳膊肘后挣脱了,于是三个人便保持了一个次元坐在中间,三世坐在他右侧,妹妹坐在他左侧的局面,就这样看了一小时的电视之后全部睡着了。三世跟典子靠着次元的肩膀,次元自己则仰面鼻孔冲天微微打着小鼾。
当次元妈妈下夜班开门回家时,她看见的是昏暗的灯光下三个挤在沙发上睡得前仰后合的小崽子和开着的电视,以及餐桌上已经冷了的汤和松饼。她把电视关了,把三世给抱到次元的小床上,把典子也抱到上铺安置好,然后把生命力顽强睡得死死的次元就扔在沙发上不管了(亲妈)
她用老旧的微波炉把松饼和汤热了热,用小勺盛了一勺汤送进嘴里,继而不敢相信地捂住了嘴。
次元这死崽子什么时候这么会做饭了?她想着。那以后就都由他来做(亲母子)
tbc
—————————————
虽然标题是表哥但是阿尔贝尔连个出场都没有23333
part 5 表哥(下)
次元本来正坐在小沙发上试图缝补自己一条破破烂烂的裤子,但他针线活做得向来很一般,根本没法做到像他老娘或者妹妹那样精益求精地穿针引线,把衣服上的破洞补得细密平整。全家最需要缝补衣服的也就是他了,谁叫他是个毛毛躁躁的男孩呢,老上外头又跑又跳又是跟在三世身后惹是生非的,自然少不了刮刮蹭蹭或者挨一顿毒打,衣服都给打破了,因而家里两个女人每每给他缝补裤子或者衬衫背心的时候,总难免要揪着他耳朵数落他一顿,叫他在外面折腾的时候小心点,因为衣服上的破洞往往总对应着身上的伤痕。当他正绞尽脑汁地思考该怎么把针脚弄平整,而不是让它们卡在一起形成个大疙瘩的时候,他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他家的门铃早坏了,按了也不响,又没钱换新的,因而他估摸着门外那个人是按了不响才改成敲门的,节奏很快,听上去有些不耐烦。
“谁啊?”他把裤子扔到沙发上,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但是却并没有直接开门,而是站在门边询问着。这街区并不太平,随随便便给听不出声音的陌生人开门简直就是自寻死路,自己给自己挖坑,简直蠢到家里,因而他相当戒备地站在门边质问着,不问出来个所以然绝不开门。
“这是次元大介家吗?”对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青春期变声的孩子特有的那种嗓音,因而次元凭声音猜测外面那人也是个孩子,只不过要比他稍微大那么个五六岁。
“你是谁?”次元仍旧警惕地反问着,对方是个孩子不代表他是个善茬。
“......”对方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评估门对面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小傻子“......我是来接走鲁邦三世的,他在这里吗?”
“答非所问。”次元想踮起脚尖从猫眼里往外看,但他不够高,试了几次只好作罢“你先回答我,你是什么人。”
“我是他表哥。”门外的人有些不耐烦地说着“他爸爸说他在你这里,叫我把他带回去。”
“你等一下。”次元仍旧没有丧失警惕,而是跑去搬了把小凳子垫在脚下,从猫眼往外看去,瞧见一个顶着一头整齐的脏金色偏分、戴着眼镜的身影,对方也这试图从猫眼往里看回来,黄绿相间的眼珠运动着,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聚焦位置,于是二人的视线便在一瞬间相交了,双双瞳孔微缩小小地吓了一跳,次元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小步,结果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摔个屁墩,扶着门把手才勉强稳住身形,从椅子上跳下来后,回身冲里屋的三世喊着“三世!外面那个好像是你表哥!”
“让他滚!!!”三世原本在里屋看书,帮跟妈妈一起到外婆家去的典子看她的作业,检查有没有可能出现的错误,一听见次元这句,立刻像一只受惊吓的猫一样跳了起来,脑袋上毛都炸了,气呼呼地跑过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狠狠地给了门一脚,仿佛他是在踢阿尔贝尔的小腿“滚!阿尔贝尔!这里不欢迎你。”
“我才不想来这种污水横流的地方。”阿尔贝尔隔着门撇了撇嘴,继而推了推眼镜,轻蔑地瞧着这扇把他拦在外面的门“如果不是你爸爸叫我来,我才不会管你。”
“那你就不要管!滚回去!”三世尖声叫唤着,好像他声音只要足够大,他就能把阿尔贝尔吓走。
妈的。阿尔贝尔在心里骂着。死小鬼,你以为老子愿意来找你吗?老子巴不得你一整个夏天都别回家,这样我还能有个清净的假期。
事实上,三世已经快两个星期没回家了,自打他离家出走以后,就一直住在次元家里,白天待在家里跟典子玩,等着次元打工回来,或者在次元有闲暇的时候跟他一起去外面疯玩,去公园里跟其他小杂种们一起踢足球、打棒球,光着脚丫子在不深不浅的小河勾里拿自己做的虾笼子捕虾,笼子里面还装着吃剩下的炸鸡骨头当诱饵,结果虾米没弄上来几个,香鳅倒是捞上来不少,乱糟糟地挤成一团,看上去有点恶心,让次元带回家全给开膛破肚炸了吃了,味道出人意料地好。
在他离家出走的第二天,二世撬开了三世紧紧锁着的房门,才发现这臭小鬼悄么声地自己跑了。他用后脚跟的死皮想一想也知道这古灵精怪的皮孩子准是去找次元了,指不定还要赖在人家家里不走,也不知道要给次元添多少麻烦。一想到小次元本来就不怎么平静的生活更是要雪上加霜,这位四十来岁的中年恶童不禁笑出了声,继而派了几个手下轮流去监视三世,防止自家小崽子在外面碰上仇家遇上危险,但并不管三世自己的事情,既然小兔崽子不想在家待着,那么就让他去外面找朋友快活去得了,在巷子里疯跑也好,跟次元一起游泳也罢,只要小命丢不了,二世也乐得让自己这个精力十足的皮儿子在外面消耗他那无穷无尽的旺盛生命力,还省得他天天待在家里没事找事生幺蛾子,不是上房顶就是捅马蜂窝,或者跟他表哥吵架打架互相嘴臭骂骂咧咧彼此耍阴招,弄得全家上下都不安生。虽然他还是挺乐得看着三世被阿尔贝尔教做人的,所谓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也只有孩子才能镇得住孩子,有阿尔贝尔这号人物在这儿,三世再怎么耀武扬威也始终是老二,中学生治起小学生来那还不是一套一套的,每年夏天三世都得吃瘪很久,锐气明显被挫败了不少,整个人都消停了,直到暑假快结束的时候阿尔贝尔回学校,三世才会重新耀武扬威起来,回归到从前那个家里的小小山大王状态。
但眼下三世跑路了,他便也准备给这越长越大的孩子一点小小的选择余地,准许他按照自己的意愿来,但他也知道小孩离家出走多多少少都带着赌气的成分,气消了自己就会回来。他本以为三世在次元家里待个三四天自己就腻味了,毕竟小屁孩嘛,在外面待久了想家是难免的,但谁知道这个吃里扒外的小崽子一点回来的意思都没有,好像他根本就不留恋他老子似的,只顾跟次元天天黏在一起玩耍,一副乐不思蜀的架势,仿佛他本来就是次元家的人,一待就是两周,这让二世有些挫败,生出来一种老父亲一口老血卡在胸中上不去下不来的郁闷感。
而后,鲁邦家的宅子里要举行派对,邀请了不少二世认识的商界政界大佬和他们的子女,说是派对,实际上倒不如说是一个名流贵人们互相社交谈生意介绍着相互认识好扩展彼此的社交圈的工具,因而还是很有办好办精致办成功的必要的。这种场合下,三世无论如何都是要回来参加的,毕竟他是鲁邦少爷,是未来的家主,是二世亲儿子,二世横竖都得把他拎出来溜溜的,因而忙得焦头烂额的二世便寻摸着找人把三世给拎回来,叫手下去的话估计很难叫回来,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臭小鬼倔强地很,搞不好还得咬人几口,再加上身边还有一个更会咬人的次元大介,哪个倒霉鬼去找他们的话,非得叫这俩小畜生薅掉半层皮,也不敢拿他们怎么地。叫女仆们去的话,她们又心软,三世躺地上撒泼打滚再挤几滴猫尿出来,蓝眼睛忽闪忽闪楚楚可怜,她们就拿他没辙了。而二世本人又抽不出身开车去接,叫艾格尼斯去的话他自己又没人贴身跟着保护(卑微老怂鬼),想来想去,最后目光落在了正在书房里拿留声机放唱片,一边喝着一杯加糖的红茶,一边翘着个小指翻书看,享受得跟个英国绅士似得的阿尔贝尔。
“您一声不响盯着我半分钟了,请问有什么事吗?”阿尔贝尔这正坐在书房的皮质长沙发上喝着茶看着书听着肖邦、享受着没有吵闹小逼崽子在他身边窜来窜去问他一些蠢问题的美好假期呢,就看见二世不声不响地走进来,一言不发地瞧着他,像个评估小孩能卖几斤几两的人贩子一样,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他,盯得他浑身发毛,便把茶杯放在茶几上,合上书看着他这老子跟儿子一个德行的姨父,意思是有屁快放没必要拐弯抹角的。
“三世离家出走已经半个月了。”二世用手指指节敲了敲身边的柜子“能麻烦你把他接过来吗?”
“那当然没问题。”阿尔贝尔圆滑地满口答应着,继而话锋突然一转“可是他好像不怎么喜欢我,我去真的没问题吗?”
“你俩关系一直挺好的嘛~”二世说着自己也把自己给逗笑了。这俩崽子打第一次见面就不对头,这他是看在眼里的。当时三世才刚刚长牙,阿尔贝尔也还是个个头没过大人膝盖的小屁孩儿。那时候的阿尔贝尔一脑袋柔软的金发,还有婴儿肥,可比现在可爱多了,由他爸爸领着走到三世睡着的小摇篮前,扒着栏杆踮着脚尖朝里面看,看着还是婴儿的三世那安稳可爱的睡脸,看着三世柔软而打小卷的头发和翘卷的睫毛,阿尔贝尔肉乎乎的小脸直放光,还说自己一定要在弟弟长大后带弟弟去玩,说罢还想伸手去摸三世的脸,结果被睡得迷迷糊糊的三世一口啃在手上,小奶牙在阿尔贝尔的小嫩手上留下来一个大印子,一下就把阿尔贝尔给咬哭了。三世一听有人哭就醒了,又见阿尔贝尔想打他,自己也嗷嗷哭了起来,于是俩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回荡在婴儿房里,吵得双方的爸爸们只觉得脑壳疼,俩屑爹于是把孩子扔下不管了,商量着下次一起去打高尔夫。就这样,在女仆的劝慰下,俩孩子光打雷不下雨地干嚎了半个小时,最后双双收声,并且从此结下了梁子。
他们俩几乎是每次见面都不会给对方好脸色看,轻则阴阳怪气地斗嘴,重则拳脚相加地打架。去年暑假俩人还在后院的林间空地里狠狠地打了一场,三世先挑的衅,阿尔贝尔因此打算痛快地仗着自己年龄大狠狠揍三世一顿,结果被三世探了下三路,底盘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被三世骑在肩膀上揍,气得他狠狠给三世来了个背摔,直接把身上的小逼崽子扔了出去,害得三世差点窝到脖子,索所幸没什么大事,但俩人却因此双双被二世狠狠地骂了一顿,全都没晚饭吃,难兄难弟俩人半夜偷偷摸摸一起去厨房摸冰箱的时候,俩人才突然有些明白过来,可能这就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吧,白天打得要死要活,晚上仍旧是愉快合作偷东西的婊兄弟,但俩人这顿宵夜吃得全都气鼓鼓的就是了。
而眼下二世要阿尔贝尔去把三世找回来,这对阿尔贝尔来讲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也绝非容易事。三世肯定不会听他的话,倒不如说,正是因为他去了,所以三世才更不肯回来。他当然知道三世为什么离家出走,这小子今年学聪明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打不过跑还不行吗?惹不起躲还不行吗?直接照面都不打,对俩人来说倒都是省一番力气。阿尔贝尔很满意三世这个举动,不过却也隐隐觉得有点不爽,好像被这小子先发制人压制住了似得,甚至没有个阴阳怪气斗嘴的机会。虽然三世不讲礼貌又烦人还闹腾,但不否认这小子还算有趣,比私立学校里那些个蜜罐子里泡烂的小少爷们稍稍有趣那么一丢丢,用来蹂躏欺负简直刚刚好,他不会没事就上大人那撒娇告状,还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倔脾气,这对阿尔贝尔这个骨子里恶劣的屑孩子来讲是个绝佳的玩弄对象,况且哪个哥哥不会以欺负弟弟为乐呢?
可能就是仗着自己年龄大,每年都欺负习惯了,也跟三世相互招惹习惯了,今年三世不在,起初阿尔贝尔还有点不适应,总觉得这宅子里少了点什么,少了一个披着床单来回乱窜扮游侠的身影,少了一个屡战屡败还一定要锲而不舍地开盘的小对手,少了一个吃饭时故意拿叉子挡他不让他取菜的小混球,少了一个晚上抱着一本厚厚的拉丁语古籍来找他问句法的小笨蛋,少了一个明明打不过还要冒着被暴揍的风险往上冲的小白痴。
这宅子里少了三世,总感觉有点无聊。
“好吧,我这就去把他接回来。”阿尔贝尔想了想,最终答应了下来。就当是给自己点挑战。他想着。连那个小屁孩都弄不回来,我这当德莱奇也算是白姓了“所以他现在在哪?”
“他住在他小男朋友家~”二世毫不嘴软地调侃着自己的儿子“真是的,有了男朋友以后,连他老子都不想要了。”
“男朋友?”阿尔贝尔听到这词以后僵硬了一下。他还以为二世这个屑大人是要调侃他的性取向,但随即反应过来是在说三世“小孩子罢了,估计都是闹着玩的。”
“你自己也是个小孩子嘛,装什么大人。”二世伸手揉了揉发育期蹭蹭蹿个的孩子那头柔软的脏金色头发“我一会儿叫格利高里开车送你过去。”
“好。”阿尔贝尔想臭屁地说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话到嘴边又咽回肚子。
“对了。”二世做了个凶恶的表情“小心次元大介。”
“谁啊?”阿尔贝尔挑挑眉毛“那个所谓的,男朋友?”
“那小子可不是个小少爷,那是条小疯狗。”二世耸耸肩,从书架上扒拉出来一个相册,抽出来一张照片给阿尔贝尔看“你应该没见过他,三世可黏他了,天天去找他。我觉得我儿子在这小子面前婊里婊气的。”
阿尔贝尔心说你儿子一直婊里婊气的,你也婊里婊气的,这是你鲁邦家传统艺能。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接过那张照片来粗略端详着,看着照片上跟三世勾肩搭背的另一个小崽种,看着对方身上破破的背心,遮住眼睛的帽子,以及长大后绝对更弯的鹰钩鼻子。俩小孩身上全都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是刚从哪个泥堆里滚回来,三世用料考究的衬衫还破了个大口子,但俩孩子似乎都不在意这些,龇着牙笑得相当灿烂,似乎是做成了一件大事。
“不就也是个小鬼嘛。”阿尔贝尔把照片还给二世,有些不以为然,他还当次元是哪号凶神恶煞的人物呢,原来就是个瘦瘦黑黑一脑袋乱毛的孩子罢了“把三世带回来就可以了吧?”
“他要非得把次元也揪来你就让他揪。”二世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把有些散下来的头发揉得更散“有次元陪着的话他会老实些……也没老实到哪去。”
“了解。”阿尔贝尔比划了个ok的手势“我午饭之前就会把他带回来。”
于是现在他便站在次元家的门口,无论怎么按门铃,里面那俩戒备的死小鬼就是不肯开门。他是坐着格里高利先生的车来的,对方正把车停在楼下,出来靠着车抽烟,表明了自己此行除了当司机以外别的什么都不管,叫少爷回家的活他是一点也不愿意掺和。
“你先把门打开让我进去,之后我们再商量。”阿尔贝尔尽量耐着性子,放缓自己的语气,保持着自己平和的用词,防止自己急眼了骂出声。
“我不,你就跟故事里的大饿狼似的,一给你开门,你准把我逮走。”三世冲着门板吐吐舌头,继而拉起次元的手就要把他拉走“走吧次元,我们继续玩我们的,他在门外等一会儿就该自己走了。”
“这样好吗?”次元回头瞧瞧门板“他是你老哥唉。”
“这天底下不是所有兄弟姐妹都像你跟典子那么亲密的,况且他只是我表哥。”三世恶劣地说着,故意提高音量“我巴不得阿尔贝尔吃瘪。”
“小混蛋!我都听见了!”阿尔贝尔还是年轻气盛没忍住骂出了声“快点把门打开然后跟我回家!”
“我就不!”
“你爸爸要你回去的。”阿尔贝尔见开门无望,便把理由搬出来“今天晚上有派对,估计有不少人都会来。”
“那关我什么事?!”三世嘴硬。
“废话,你是他儿子,他当然得把你牵出来溜溜。他总不能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然后说我是鲁邦三世吧,我可承受不起这污名。”
“你!王八蛋!”三世本来想离开,但一听这话又蹦了回来,叉着腰冲着门,隔空指着阿尔贝尔骂“只要你也在这个派对上,那我就不去!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不止有我哦。”阿尔贝尔换了一副轻浮的口吻“还有朱诺,莉莉玛莲,爱莎……啊,叶莲娜好像刚刚从苏联回来……”
“……真的?”三世肉眼可见地动摇了“她们真的都在吗?”
“真的。”阿尔贝尔笃定地说着。这几个姑娘的老爹全在邀请名单上,他不信她们不会跟来“你挺喜欢她们是不是?”
“……我……”三世看了看次元,似乎是想征求对方的意见,次元则耸了耸肩意思是这种事您自己做决定,于是三世犹豫了片刻,最终打定了主意“……行吧,我回去,但我只回去这么一天。”
“小色胚子。”
“什么?”
“我是说,随你的便。”阿尔贝尔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他的任务只是把三世带回家,但并不保障保质期“能把门打开了吗?”
“要给他开门吗?”次元说着把手搭在了门把手上。他从一开始就没觉得这兄弟俩之间的矛盾算多大点事。不就是兄弟吵架闹别扭嘛,大不了打一架,一人揍对方两拳,气消了不就完事了,跟家人难道还能闹个你死我活不成?
“开吧。”三世犹豫了一下,继而点点头“他要敢跟我动手,我就敢咬烂他的屁股。”
于是次元便开门了,打开门之后从下往上打量着这个瘦高的少爷,看着对方束腰的衬衫和贴着腿的裤子,看着他那金边眼镜和微微下撇的嘴角,觉得这位大哥可能是个不好说话的挑剔角色。
“请吧少爷。”阿尔贝尔见俩小鬼终于让他忽悠开门了,便微微侧身,做了个请出的手势“格里高利先生在楼下等着呢。”
“你得进来帮我收拾东西。”三世把腰插了起来“我可是带了两大箱子东西过来呢。”
“谁管你这个。”阿尔贝尔把眉毛皱了起来“你把东西留在这不就得了,之后你想回来就能回来。”
次元用一种我不是很赞同你这种想法的略带谴责的眼神看着阿尔贝尔,但大表哥并不鸟他。
“好主意!”三世眼睛亮了一下“这样我晚上还能回来睡觉,你挺行啊阿尔贝尔。”
如果你老爹不会揪着你把你强塞回你自己的卧室的话。阿尔贝尔恶劣地想着。
于是三世便跟着阿尔贝尔的脚步率先走出了房门,继而回头看着准备关门的次元。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我去干什么啊?”次元挑了挑眉毛,从门缝里探了个脑袋出来“我可不想跟那帮达官贵人混在一起,我没这个福分。”
“你妈妈跟妹妹都去外婆家了,你一个人不无聊吗?”三世二话不说就走过来拉他的手,想把他从门缝里拽出来“走吧,晚上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你可以一个人吃一整个蛋糕。”
“一整个?”次元跟巴甫洛夫的狗似得,一听见蛋糕口水就往外冒“我真的能吃一整个?”
“往年派对上剩下的蛋糕都能堆成小山。”阿尔贝尔开腔了,算是给他一个保证。他不想跟两个崽子再在这里僵持太久了,两个都带回去就两个带回去吧,反正又不是他吃亏“没人会一口气吃超过两块那玩意。”
“哦呦,那你一定是没见过次元吃蛋糕。”三世语气里莫名其妙带点炫耀意味,好像次元很能吃蛋糕是一件很值得他自豪的事情“上次他一个人吃了一整个九寸的芝士蛋糕,连托盘上的奶油都吃掉了!”
“叹为观止。”阿尔贝尔口气棒读地说着,他才不在乎次元到底能吃多少蛋糕,他只想离开这里回到他舒适的豪宅书房里。
“还有之前的巧克力樱桃蛋糕......”
“别说了!”次元觉得臊得慌,脸红得发烫,能吃多少蛋糕是一码事,叫三世这么添油加醋地吹嘘出来又是另一码事了,他不咋想被人当饭桶看“行了行了我跟你一起去,成了吧?”
“好耶!”
于是阿尔贝尔便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两个互相嬉闹的小屁孩,一同沿着楼梯走下楼,走到司机先生的车旁边。格里高利先生正靠着车门抽烟,皱着眉头一脸凶神恶煞。刚才有几个不开眼的小混混看着他开的豪车不爽,过来找他的茬,还想划他的车,结果被他身后那把实打实的沙漠之鹰吓跑了,但这实在算不上什么愉快的经历。一看到仨孩子走过来了,他便收了收自己脸上严肃的表情,把手中的香烟掐灭,再换了一副温和的面孔,坐进车里启动着,回头看着三世和次元滚着爬着钻到后座上,阿尔贝尔则非常小大人地坐了前面,彰显着自己不与身后那俩小逼崽子同流合污的人上人气派。
“典子怎么没跟来?”格里高利先生一直对次元的小妹妹挺关心的,他家里有四个小女儿,最小的才刚出生没几个月,而典子总能让他想起自己的二女儿,一样的聪明,一样的懂礼貌,足以让任何老父亲欣慰。
“她跟我妈妈一起回外婆家了。”次元挠挠头“在乡下,去帮着收南瓜。”
“你个小壮劳力怎么没跟着去啊?”格里高利摘下他的墨镜,调侃着次元。
次元看看三世。
“我本来也想一起去乡下的。”三世把嘴撅了起来“但他不让我去,还说留下来看着我点,真无聊。”
“他算是干件好事。”阿尔贝尔嗤笑一声,也回头看着俩小孩“你去的话南瓜田准完蛋。”
“去你的吧,你见过南瓜吗,当德莱奇少爷?”三世毫不犹豫地怼回去“我看你跟南瓜最大的交集也就是喝南瓜汤然后闹肚子占着厕所不肯出来吧。”
“我当然见过南瓜。”阿尔贝尔眉毛一挑,继而露出恶劣的笑容“前年万圣节戴着南瓜头卡在窗户上的人是哪位天才来着?我记得他可是姓鲁邦......”
“闭嘴!”三世立刻恼羞成怒,简直想要跳起来去揪掉阿尔贝尔的鼻子“不许说那件事!!!”
“不仅戴着南瓜头卡在二楼窗户上,南瓜头上面还点了蜡烛,吓坏了路过的米拉夫人,还被融化的蜡油烫得嗷嗷叫唤,一度成为附近的都市传说,被我发现了救下来之后扒着我的胳膊哭得像个小姑娘,脑袋上全都是凝固的蜡油,大鼻涕糊了一脸,这个人究竟是谁来着?”阿尔贝尔才不理会三世那小猫嘶嘶叫似的威胁,继续恶劣地说着“是鲁邦三世吧,我记着他当时可被万圣节游行路过的其他小孩嘲笑了个够呛......”
“噗......咳咳......”次元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即觉得不妥,便咳嗽了两下用来掩盖,但嘴角还是不可控制地勾了起来。格里高利先生作为一个大人则笑得相当没心没肺,那次是他开车把三世带回家的,三世狼狈地抱着胳膊鼓着小脸生闷气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太好笑了。
“阿尔贝尔!!!!!!”三世直接来了一招弹射起跳,从后座上扑到前面就要打阿尔贝尔,却被眼疾手快的表哥用手抵住额头,仗着胳膊长,稍稍一伸手就把人给推回到后座上,没稳住身形的三世一屁股坐在次元胯上,直坐得次元嗷一嗓子叫出声,觉得自己要高位截瘫下半生只能坐在轮椅上吃流食了。
“你还好吗,次元?”
“好你妈!你坐着我老二了!”
他们没花多长时间就回到了鲁邦家的大宅子,届时二世正站在大厅里手忙脚乱地指导女仆们布置这儿布置那儿,但看得出来没有他指手画脚的话女仆们会干得更加干净利索,要不是看在他是她们老爷的份上,她们早就上手把他捆起来扔到外面的灌木丛里自生自灭了。
“哦嚯,小伙子们回来了。”他一边事儿嘛唧唧地叫女仆们把画像拆下来重新组装,一边抽空应付着走进来的三个孩子,满意地冲阿尔贝尔抛了个媚眼,可把阿尔贝尔恶心坏了“不错啊阿尔贝尔,我会给你涨零花钱的~”
“给他涨零花钱?!”三世一脸你还是我亲爹嘛的表情,不服气地叉起腰来“拜托!你该给我涨零花钱!为什么要给他涨零花钱?!我才是你亲儿子!”
“你这个亲儿子连你老子都不要,我还给你涨零花钱?我给你两脚还差不多!”二世越说越气,继而真的走过来抬腿给了三世一脚,完了又拎着三世的背带裤拍了拍他的屁股,看着只穿了背心短裤和拖鞋的次元“好家伙,你们俩脏得像两头小猪。”
“我洗过澡了……”次元揪起来自己的大背心看了看,好像确实有点脏“那要不我自己回去换一身?”
“不用。”二世揪着三世的背带裤不让他挣扎逃跑,回身看着女仆长“玛利亚,给他俩扔浴缸里搓完了再换身干净衣服。”
次元拔腿就跑。
但最终他俩还是被女仆长一手一个拎进了浴室,扒光了衣服被几个大姐姐上下其手揉搓了个遍,打上香香的洗发水和沐浴露,从之前那两个泥糊糊的小脏孩儿变成了两个香喷喷的小嫩孩儿,三世倒是享受得很,只是次元脸色有点难看,尽管他已经被这帮大姐姐们翻来覆去像是洗锅一样洗过好几次了,但他仍旧不习惯这种感觉。
女仆给他们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三世穿了一身崭新的白衬衫和黑色的短裤,光着脚丫子在地上乱跑,被玛利亚揪回来套上一双白袜子和小软牛皮鞋,黑发末梢打着精致的小卷,浑身香喷喷的。次元则也穿了一身三世的白衬衫,长裤让背带吊着,一脑袋乱毛被女仆帮着修剪了一下,好歹让他露出了眼睛,又给他扣了一顶宽檐小礼帽,看上去人模狗样的。
俩孩子洗完澡一身清爽地从二楼下到大厅去,看见二世还在跟肖像画较劲,女仆们真的已经把不耐烦写在脸上了,因而二世原先嚣张的气焰下去不少,说话都带着商量的口气,像是求着女仆们再挪一挪那画像。
阿尔贝尔翘着二郎腿,拿着一本书在沙发上围观着鲁邦老爷受难记,茶几上有不少他吃剩下的开心果壳,看来他还挺享受看二世这副抓耳挠腮的模样的。他斜眼瞧见俩小孩从楼梯上走下来了,便推了推眼镜,嘴角一勾露出来跟鲁邦家父子俩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招牌坏笑,继而冲着俩干干净净人模狗样的小孩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开心果吃不吃?”他把面前的干果篮拿起来,冲着次元抖了抖。
“你可千万别乱吃他给你的东西,指不定里面加了芥末和牙膏。”次元伸手要拿开心果,却被三世用手拦住了,一脸戒备地看着阿尔贝尔“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请这小老弟吃点东西……你叫什么来着?”阿尔贝尔摆出来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但三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笑得像个偷鸡的狐狸。
“次元大介。”次元倒觉得没什么,伸手就抓了一把开心果,手指灵活地捏开果壳,然后把果肉抛向天上,再准确无误地用嘴接住,嘎嘣嘎嘣咀嚼着。凭直觉来看,他倒是不讨厌阿尔贝尔,虽说这人也算不上讨人喜欢,但好歹是三世的大表哥,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尊重一下对方的。况且他也看出来了,三世跟他表哥的关系才没有他描述的那么糟糕,虽然俩人都表现得针锋相对,张口闭口阴阳怪气,呛人堵人的话一套一套的,但也都是斗嘴玩罢了,俩人说不准还乐在其中呢。
兄弟嘛。他想着。我要是有个哥哥的话,指不定我天天想揍爆他的狗头呢。
“你们俩是同学?”阿尔贝尔捏开一个开心果,把果肉扔进嘴里后磨娑着手上的果壳,抬眼用带着些许玩味的眼神瞧着三世。
“是啊。”三世看对方确实也没啥大动作,便也抓了吧开心果,一屁股坐到阿尔贝尔身边,用指甲抠着一个有些闭合的壳“我转学来这边后,同桌就是他。”
“我当时还奇怪哪来这么个小公子哥。”次元靠坐在沙发柔软的扶手上,把开心果扔向天花板,再用嘴接住,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没有一次失手“然后我就上了贼船了。”
“什么叫贼船!”三世给他一肘击“你不也挺开心的嘛!”
次元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挺有意思。”阿尔贝各尔瞟了这俩崽子一眼“他可没少拽着你干各种各样的糟心事吧?”
“也不算很糟心。”次元柔和地看了看三世“更多的是有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尔贝尔突然迸发出来了一阵大笑,于是三世把胳膊抱起来了,不明白自己这屑表哥在犯什么神经,次元则被他笑得有些不知所措,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亏你能跟他合上拍子。”阿尔贝尔这大笑收放自如,看上去多多少少沾点神经病“挺厉害啊大骑士先生,你这公主殿下可是出了名的难搞呢。”
“你再骂!”三世拿茶几上的果壳丢阿尔贝尔“呸!我是王子!次元才是公主!”
“就这?公主?”阿尔贝尔拿指了指次元“谁家公主会用刚剥过开心果的手抠脚?”
次元抠脚的动作一僵。他搞不清楚阿尔贝尔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或者二者兼有?但他发誓自己并不是故意要抠脚的,女仆给他套上的是三世的袜子,尺寸小了点,他得给它调整调整。
于是他把手从脚上拿开了,也不知道该放在哪,便伸手准备再抓几粒开心果。
“然后他还会再次用抠了脚的手去抓开心果。”阿尔贝尔嫌弃地说着,同时三世也挪了挪屁股,很无情地跟次元划清界限。
“你们仨聊什么呢,还挺高兴?”二世一脸神清气爽地走过来,脸上表情如沐春风,看来是终于搞定了画像“也说来给我听听。”
“次元是公主。”三世堪称概括鬼才,言简意赅地说着。
二世脸上笑容逐渐迷惑。
“对了。”原本皱着眉头端详着次元,想瞧瞧这小子哪点跟公主搭边儿的二世突然想起了什么,继而看向阿尔贝尔“晚上派对人是越多越好的,你要是有朋友的话,都可以叫过来。”
“真的吗?”阿尔贝尔的眼睛亮了一下“谁都可以叫过来吗?”
“当然。”
“那我现在就去说一声。”阿尔贝尔说着便从沙发上跳起来,夹着手中那本书就快步走出了大厅,就差再跳着小碎步了,简直把急迫写在了脚上。二世看着这小子颠颠地就跑了,在心里感叹再怎么装大人也终究是个小屁孩。
“瞧他急的。”三世看着阿尔贝尔急匆匆的背影,冲次元露出来一个邪恶的小笑容“你猜猜他要去找谁。”
“这我咋知道,朋友呗。”
“不,肯定是他男朋友。”三世像个小恶魔一样咯咯笑着“这事儿除了他老爸以外所有人都知道。”
次元看向二世,似乎是在寻求证实。
“别看我,我啥也不知道。”二世眼睛一翻双手一摊,口歪眼斜地装傻。
“不是,男朋友?”次元把脸皱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不是,男性的,朋友?”
“不是,就是男朋友。”
“啊……啊?”次元只会阿巴阿巴。
“我爸有一次叫他带我玩,他没办法只能带上我,所以就见过他男朋友,是个人很好的哥哥,真不知道他怎么忍得了阿尔贝尔。”三世一副嗤之以鼻、好像谁家好白菜让猪给拱了的表情,给次元慢慢解释着“他们好像去年就在一起了。”
“你表哥……是个基佬?”次元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惊掉的的下巴合上“我靠?!真的假的?”
“别说的那么难听,次元,爱又不分性别。”三世遗憾地摇了摇头“打我认识他起他就对女孩子没有一点兴趣,真是的,明明她们那么可爱。”
“无法想象。”次元抱头瞳孔地震“那我是不是该稍微离他远一点……?”
鲁邦家老子儿子俩人一齐用看智障的眼神瞧着他。
“你算个啥?”二世挑了挑眉毛,很不给面子地一针见血“你就是个小屁孩儿,他要能瞧得上你就怪了。”
“你不是他的菜。”三世把一根手指伸到次元面前摇晃着“他对男孩子的品味一直就没变过,绝对不是你这样的。你充其量也就是我的菜。”
“啥?”
“我打个比方,你懂不?”
“呃……哦。”啥也没懂。
二世陷入了沉思,思索着万一鲁邦家跟当德莱奇这俩独子全都跑去泡男人了,那么两家继后的责任到底该算在谁头上。
最后他得出来的结论是去他妈的。
这结论让他有点郁闷,于是伸手便想给自己拿点开心果吃一吃。
“老爸。”
“啥?”二世说着捏开一个开心果扔进嘴里。
“……次元用抠过脚的手摸过这盘开心果。”三世表情遗憾地说着。
“不许抠脚!”二世气急败坏给了次元脑袋一巴掌,打得倒霉孩子不着北。
由于晚上的派对上将会有大餐,所以鲁邦家的午饭就简单凑合了一下,随便一人一个汉堡了事,次元压根都没吃饱,所以那盘被他拿抠脚的手摸过的开心果最终还是进到了他的肚子里。
二世一边吃汉堡一边继续忙叨他自己的事情,不是到院子里给游泳池放水,就是去给屋顶上挂装饰品,忙前忙后的,比圣诞节前夕还要能折腾,时不时还要接个电话。
在他打电话跟蛋糕店叮嘱一些细节事项的时候,艾格尼丝过来告诉他晚上专门请来的侍者里,一个小伙子因为家里出事了必须回老家,再找人已经来不及了,因而侍者只能少一个人。这算不上什么大损失,但少一个人终究会增加其他人的工作量,女仆们又有她们的事情要忙,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得找一个能干得了这活儿的人。
想来想去,他这眼睛就盯到给三世拿着乐谱听他吹儿童版萨克斯的次元身上了。
“小子,给你个活儿你干不干?”二世走到俩孩子身边,冲着次元抛了个媚眼,可把次元恶心坏了。
“什么活儿啊?”三世把嘴从笛头上移开,抢先问着。
“晚上派对缺个侍者。”二世轻描淡写地说着。
“你想让次元当侍者?”三世皱起眉头“那可不行,他去应付其他人了,谁来陪我玩?”
“我一个小时付十五美元。”二世不动声色稳如老狗“而且派对上的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也都是小费给得相当阔绰的人……”
“任您差遣,老板。”次元川剧变脸,原本无表情的脸上立刻堆起了谄媚的笑容。
“嘿!你怎么能这样!”三世一看次元一秒倒戈了,气不打一处来“你要把我一个人丢下吗?”
“你不还有一帮关系要好的小姑娘们嘛。”二世用手指弹弹三世的额头“到时候你一头扎进姑娘堆里,反倒要把次元扔下了。”
“我不会这么做的……”三世越说越心虚,小姑娘找他玩的时候他一般大概率会把次元晾在一边当瓜条,只是次元好像倒也没那么在意,好吧,有时候次元也是会生闷气的,但只要三世笑嘻嘻地凑近他,给他讲个笑话,次元那紧绷绷的脸便会绷不住,变得柔和下来。
“你不会?”次元把胳膊抱了起来。
“……”三世移开视线看向墙角,不去看次元的眼睛。
“所以嘛,与其我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又没人待见我,我还不如去赚点外快。”次元似乎是打定主意了要赚这份钱了,挺直腰板看着二世“我都需要做些什么,老板?”
“很简单,端着托盘在人堆里走来走去,问问他们要不要你手上的东西。”二世打了个响指,示意交易达成“侍者是不允许偷吃的,但我允许你每次从厨房拿东西出来前先吃几口。”
次元看起来蛮想管二世叫爹地。
“如果我每小时给你三十美金,你能不干这活儿吗?”三世看起来还是不死心,想最后再挣扎一下。
“拿你老子的钱,抢你老子的人?”二世用拳头揉着自己儿子的太阳穴“你下个月零花钱没了!”
最终三世还是没能留住次元,可怜巴巴地看着次元狗腿子似的跟着二世跑了,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换了一身三世的黑色小马甲,还系了个领结,一本正经地挺着胸膛学英国宫廷管家,甚至还装模作样拿了个毛巾,似乎是很满意自己这副打扮。
但是没一会儿他就把领结给扯开了,松着勒住脖颈的领子,挑开马甲腹部那紧绷绷的口子,坐在椅子上拿三世的作业本给自己扇风。
“妈的。”他一边扇风一边嘴臭“这服务生还真不好当,热死我了。”
“但你没有其他选择。”三世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来来来,我们先来演习一下,你给我拿一杯果汁来。”
看次元那个嘴型他是在问候鲁邦家上下十八代的女性。
而后二世叫领班来给次元简单地培训了一下,次元因为习惯性说脏话而挨了一个不轻不重的教育性质嘴巴子之后就老实了,低着头跟在年龄跟自己老妈差不多的女人身后,被对方拉着手带着,一字一句仔细讲解要他做些什么。
三世一个人百无聊赖地仰着躺在沙发上读他的小说,姿势换了七十二个,想等着阿尔贝尔回来之后找对方下个棋什么的,但随即想到阿尔贝尔会是有伴的人,肯定要跟自己男朋友黏在一起,根本不会来理他这个小鬼,于是他便泄气地趴倒在沙发上了,继而便怨起见钱眼开的次元来,想着要不是次元见利忘义,他现在肯定有人陪着,紧接着他又怨恨起把他叫回家的阿尔贝尔来,想着要是没有这么一出,他肯定还在次元家里跟次元一起坐在椅子上削土豆皮,准备晚上简单的晚餐。就即便是跟次元一起干活,那也好过独自一人无所事事。
但当二世的第一位客人带着他的小姑娘坐车来到鲁邦老宅时,他就乐颠颠地跑去拉着人家的手,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玩过家家。他有一整个柜子漂亮的洋娃娃和成套成套的过家家用的玩具,都是他跟二世一起亲手做的,小炉子甚至还能点火。于是,当其他孩子们陆陆续续到了之后,他便把次元的事情甩在脑后,像个孩子王一样呼朋唤友,带着那些喜欢他的小姑娘们一起在房间里玩过家家,倒茶摆盘做得精致,颇有法国旧贵族风范。他记得每一个由经他老爸牵线而认识的漂亮小女孩们,她们跟他在还是小婴儿的时候就一起在地毯上爬过,而后还成为他原来在公学里的同学。她们一致对他的离开表示很遗憾,说没了他之后,就像是缺少了一个有趣的灵魂,再也没有人给她们讲摩纳哥王妃的故事了,也再也没有人敢亲自站起来反驳教授那陈腐的观点,或者冲班里那喜欢向老师打小报告的小势利眼扔水气球了。
跟女孩子们在一起玩的时光总是快乐的,期间又来了几位小少爷们,年龄稍大的不稀罕跟一帮小屁孩瞎闹,跃跃欲试地跟其他同阶层的大孩子们一起发表着自己对时政和当前局势的看法,聊着谁家漂亮的二小姐,以及谁的法语课拿的是A。而年龄小些的则还很孩子气,瞧见这边这么多小姑娘,羞臊之余又装出来一副硬气的样子,好像他们不愿意跟女孩玩似得,但那群青春期的大孩子们却又不愿意带他们玩,几个小男孩扎堆呆了会儿之后就放弃了,三世便也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一群穿着体面的少爷小姐们在庭院里玩起了鬼摸人,轮流系上丝巾蒙住眼睛,寻找着身前躲闪着的人。有几个女仆在旁边看着他们,防止他们往草坪处走让水管子绊倒,或者一脚踩空了跌进游泳池里。
相比他们的悠闲快乐,次元可就忙多了,拿着托盘跑前跑后,一边干活一边偷吃,但难免在侍者之中是显眼的小个子,甚至让几个软心肠的太太截下来,问他这么点儿大的孩子怎么就跑到这里来打工了。对于这种质问,他便按照二世教他的那样,大大方方告诉对方自己是三世的同学,人手不够过来帮忙,顺便赚点零花钱。小孩儿赚点零花钱不是什么错,因而这些穿着华丽的富太太们也不会吝啬她们的小费,从手包里拿出钞票卷成小卷,再塞进他小马甲前胸的口袋里,塞得他脸上笑容无法抑制,从别的侍者那里学来的好话说得一套一套的,殊不知自己年龄要是再放大一倍的话就跟夜店里取悦富婆的脱衣舞男没啥区别。
他得了点空闲后便去找三世了,远远瞧见三世跟其他小孩玩得挺开心的,没再跟之前似得垮起个批脸,便觉得宽心了许多,带着手中被他偷吃了两块的小点心走过去,问问其他小孩子要不要来一块,吓了一个年龄较小的小家伙一大跳。对方起初还以为他也是哪户人家的少爷,还跟他聊了两句,问他要不要下一轮去当抓人的,但没想到这个跟年纪相仿的家伙是个端盘子的侍者,拿着手中的饼干看着次元不知所措。
“哟,次元。”三世本来在当鬼,抓住一个小姑娘的手之后把眼罩摘下来,想看看自己凭借触感猜得对不对,结果一抬眼正好看见拿着托盘的次元,便把丝巾眼罩交到被他抓住的孩子手里,朝着次元走过去“你的工作好玩吗?”
“算上小费的话,好玩极了。”次元把手中的盘子伸向他“来一块曲奇吗?还是热乎的。”
“我想喝果汁。”三世从盘子里拿出来一块带果仁的曲奇饼干塞进嘴里“你去给我拿点过来。”
“你少使唤我。”次元暗处给了他一脚。
“唉——次元酱你不是侍者嘛,客人的要求还不赶紧去做~”三世笑嘻嘻地叼着饼干给次元正了正领结“你穿这身还挺像样子。”
“他是谁啊?”原本玩的正欢的孩子们瞧见三世突然没了影,便停下来找着他,最后发现他跑到庭院边角处跟一个穿着侍者衣服的孩子有说有笑,便好奇地围拢过来“他怎么穿着侍者的衣服?”
“他是我在新学校里最铁的哥们儿!”三世大大方方地揽过次元的肩膀,龇牙冲着发问的女孩笑着“我们俩打遍天下无敌手!”
我俩让人揍得只能爬着走。次元在心理默默吐槽着,感到脸上一阵火烧火燎的,搞不清楚自己是因为被三世亲昵地揽着而害羞,还是因为被几个女孩子像是打量新奇玩具娃娃般灼热的目光盯着而感到害臊。
“唔……服务生人手不够……我就来帮忙了……”他支支吾吾地冲其他孩子解释着“你们要想吃点什么我都能给送过来……”
“真的吗?谢谢!”第一个从他盘子里拿饼干的小孩眼睛一亮“我有点饿了,可以给我带一个三明治过来吗?我懒得去长桌那边拿了。”
“我要牛角面包,谢谢!”
“我要枫糖馅饼,还有苹果汁,谢谢。”
“你人真好。我要蛋挞和水果蛋糕。”
“培根卷,谢谢。”
“我能来份薯条吗?谢谢你。”
也是到了该吃点东西的时候了,几个孩子一听能有个专送人员,便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想吃的东西,也不管次元到底能不能把东西一口气端过来。这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次元是天花乱坠的,结果一个也没记住,不由得面露难色,小脸跟个脱水的海绵团似得皱了起来,支支吾吾想再问一遍每个人的需求。
“看你那样也是没记住。”三世看他那副晕乎乎的模样便明白这笨蛋就顾着揽活儿却记不住细节,怕不是到时候瞎拿一气惹得这几个嘴刁的少爷小姐们不高兴,便想着帮帮忙,顺便跟次元单独待一会聊聊天。尽管平时俩人基本上一天有一半的时间都黏在一块,但是一旦分开一会儿,便有无数的话想要跟对方说“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可以帮你拿点东西。”
“成啊。”次元点点头,又看了看三世的女伴儿们,瞧见她们没有要跟来的意思,便率先转身,轻车熟路地朝着厨房走去“这么多东西,估计还得找厨娘要个篮子。”
他俩一边简单地聊着天一边朝厨房走去,次元把自己藏在裤兜里的小费拿出来给三世瞧瞧,那些原本平整的钱卷被他又走又跑弄得皱巴巴的,但他像是拿宝贝似得拿着这些在三世眼里也就那么回事的钱,说他可以请三世去街角吃蛋卷冰激凌,说不定还能买两张游乐场的通票,一边做摩天轮一边喝可乐。
厨娘在一项一项给他们往篮子里装食物的同时,抽功夫偷偷给他俩塞了两块刚出炉的热乎红丝绒曲奇饼,他俩一人一块叼在嘴里,被烫的得直跳脚,却谁也不肯先松口,像是什么啮齿类动物一样,小口小口地啃着曲奇的边缘,慢悠悠地享受着这块甜度适中的甜品。
回去的途中三世瞧见了自己老爹,对方瞧见他后便冲他招了招手,似乎是要把他介绍给什么人。于是次元便叼着饼干对三世做了个您老人家请的手势,拎着装满食物的篮子先行一步,留给三世一个果决而潇洒的背影,留下三世气鼓鼓地被自家老爹薅走去应酬。
三世跟着二世待了一会儿,在大人们之前转了个遍,像是一件巡回展览的艺术品一样,被各路老爷太太们夸了个遍,夸他长得好看,看着机灵,将来必定能成大器。但他才不在乎这些,花了几番力气才从他爹那箍铁桶的箍子一样搭在他肩膀上的魔爪中逃了出来,暗搓搓冲自己老子吐了吐舌头,拍拍屁股请自己老爹吃屁,继而脚底抹油耗子一样蹿走了,左顾右盼去找他的次元。
他从房子二楼的会客室下来,跑到庭院里,四处寻找着次元的身影,但是却怎么也找不到,绕了一大圈,一直绕道没什么人的游泳池那边,才看见次元在游泳池边上,被几个大孩子团团围住,像是夹在几棵参天大树之间的小树苗,怨不得一点儿也不显眼。
其中一个大孩子推了次元一把,把对方推了个踉跄,差点掉到身后的泳池里,但还好稳住了身形,抱着手中的篮子,用大半个身体护住里面的东西。
“你们干什么呢?!”三世这怒火腾一下子就上来了,气冲冲地嚷嚷着,拔腿就朝着那几个欺负次元的罪魁祸首跑去,抡着拳头看着像是要打人“放开他!别想欺负我哥儿们!”
“哦呦,鲁邦少爷。”为首的那个推了次元一把的家伙是参议员的儿子,个头挺高挺壮,脸上却还有雀斑。他是个出了名的二世祖,被老来得子的爹妈宠得上天。他看了看小豹子一样冲过来的鲁邦,但灰眼睛里毫无波澜,仿佛根本不把三世放在眼里“你这么急冲冲跑过来要干嘛啊?”
“你干嘛推他,鲁伯特?!”三世跑过来挡在次元前面,用手紧紧握住对方的胳膊,气哼哼地面对着身前这几个高他好些的大孩子,毫不意外地在里面瞧见了一脸事不关己的阿尔贝尔“他怎么你们了?”
“事先声明,我可只是个旁观者。”一直在边上看笑话的阿尔贝尔见三世跑来了,便主动划清界限,用手搭着自己男朋友的肩膀,示意自己跟这场欺负小孩的活动没有任何关系“蒂奇也一样,他还想帮这小鬼说说话。”
“我见他手中的篮子里有好东西,就想拿点,谁知道这小子不仅不给,还跟条护食的狗似得,死死抱着篮子,明明就是个偷嘴的服务员。”鲁伯特一副纨绔子弟人上人的嘴脸,指了指光速把嘴里最后那点饼干嚼碎咽下肚子的次元“侍者不能偷吃的吧?我教训他一下也没什么错。”
“他不是侍者,他是我朋友!”三世叉着腰,不到一米四的小孩站出来一米八的气势“篮子也是拿给别人的,没你们的份!”
“哦嚯,挺厉害啊。”大孩子们瞧见他这幅嘶嘶叫唤的小猫样,相顾哄笑,好像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说罢还又要抢次元手中的篮子“那我们还就一定要吃篮子里的东西了,你又能怎样?”
“这里是我家。”三世狠狠地把一只伸向次元的爪子拍开“你们要敢胡来,我就叫保镖把你们全扔出去!”
“好大的口气啊,鲁邦少爷。”鲁伯特摆出来一副假装害怕的表情,又引来周围一阵哄笑“你说的我好害怕啊~~~”
“你们可真无聊,我要去后院散散步。”阿尔贝尔决定在这帮傻子激化矛盾之前就开溜了,搂着男朋友的腰拍拍屁股麻利儿地走人,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清清净净过二人世界。他本就有些反感这些脑袋跟屁股不分家的白痴少爷们,嫌他们一个个脑子还不如巨怪好使,但碍于这些人都是他学校的同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得要给点面子聊几句客套一下。但眼下这帮人这么不开眼,那他可就不跟他们玩闹了,直接决定离开,不跟着一块嚯嚯。在外人跟三世上他还是有所选择的,虽然不会帮忙,但也不至于跟着一帮笨蛋一起瞎作死“听我一句劝,别招惹这俩小鬼,他俩不是什么好欺负的玩意儿。”
“真的要丢下这俩小家伙不管吗,阿尔贝尔?”蒂奇被他揽着往四周植被茂密的小径处走,频频回头,显得有些担心,并在暗处捏了捏阿尔贝尔的胳膊“卷毛的那个不是你弟弟吗?”
“是表弟。”阿尔贝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摊了摊手“就因为他是我弟弟我才不管他。这小子才不会乖乖被欺负,那几个家伙全没好果子吃。”
“我建议你们也学学阿尔贝尔,这方面他可比你们聪明不止一星半点。”三世见滑头表哥溜了,唯一能稍微帮点忙(但十有八九是倒忙)的人也走了,便鼓足勇气拉着次元的手,目光咄咄逼人地看着面前这几个大他好几岁,高他两头的青少年“或者你们让开,我们也要走了。”
“你们要上哪去?回到你们那抱团儿的小虫子窝吗?”几个大男孩明显瞧不起那些个在一起玩儿的小孩子们,殊不知他们自己也是从那淌着鼻涕的岁数来了,鼻涕还要女仆给擦“篮子留下,我就放你们走。”
“也不是不能商量一下。”一直不说话的次元突然开了腔“要不这样,我先把这篮子拿给其他人,完了再给你们拎一篮子过来不就得了,想吃什么说好就成。”
“次元!”三世皱起眉头回头看着他“别跟他们妥协,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但我是个侍者,你爸付钱让我干这个。”次元莫名其妙敬业地说着“我不想耽误功夫。你们说如何呢,几位少爷?”
“……”几个大孩子交换了一下眼神,继而给他俩让开出路“看你小子还算识相,可以,但五分钟之内你必须再搞一篮东西来给我们!”
“没问题。”次元说着拉起三世的手,把皱着脸的三世带走“保证让各位爷满意。”
“啧。”三世撇撇嘴,暗地冲那几个人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然后在他们察觉之前被次元拉着撒开丫子就跑了。
“呼——”他俩回去后,次元把篮子里的东西分给那群嗷嗷待哺的小孩们,继而靠在一棵树上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我会被他们打。”
“你不是一开始挺硬气吗,怎么后来又软了?”三世叉着腰,用一种你到底有没有鸡鸡的眼神瞧着他“你真要给那几个讨人厌的家伙拿东西?我认得他们,都是欺软怕硬的纨绔子弟,没一个好东西!”
“兄弟,我在给你爸打工啊。”次元把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挠了挠肚皮“我就是干这个的,他们叫我拿我还真就得拿。”
“可是……”三世急头白脸地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他却突然把话咽回了肚子,因为他看见次元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个笑容,五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变形状,堆砌成一个他俩彼此所熟知的、只有在作恶之前才会露出来的那种笑容,嘴角抿着两端上扬,眼睛眯着不怀好意。于是三世全明白了,脸上也立刻浮现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笑容,甚至还把牙龇了起来“我懂了,给他们拿东西,但拿什么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哎嘿。”次元笑得像个憨憨“他们推我的时候我就把这笔仇记下了,尤其是那个打头的,肯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反正我钱赚得差不多了……你爸不会欠我时薪吧?”
“我觉得不会……”三世回忆了一下“他在这种事上一向阔绰,之前我跟他出去还看见他把一卷钞票塞在漂亮姐姐大腿上的丝袜里。”
“……”次元心说我并不想听你爸玩女人的细节,还有他到底带你去了什么鬼地方?!
他俩二度跑进厨房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那种邪恶的笑容,仿佛他俩不是两个小屁孩,而是两个作恶多端的魔鬼,从地狱里跑出来惩罚那些讨人厌的小混蛋们。厨娘给他们装好食物后还纳闷为什么这俩小崽子溜得这么快,简直是做贼似得偷偷溜走,好像她不愿意把这些食物给他们似得。
事实上,他俩之所以脚底抹油赶紧溜走,是因为这俩小贼趁着厨娘忙活的当儿,从厨房里偷偷拿了不少奇怪的调味料,还从原材料区顺走一大块生姜和几头大蒜,甚至还带走了一个柠檬。俩人溜墙根躲着房子里的大人们,麻利地跑到三世的房间里,钻门缝的样子像是两条滑溜的泥鳅。
三世把桌子上原先摊开的书籍和玩具零件全部一股脑胡撸到地上,把篮子放上去,开启了他们对于这一篮子美食的改造活动,相当铺张浪费地进行一项一项地生化实验,把捣碎的大蒜塞进三明治里,在热狗肠的背面涂上一条芥末酱,在沙拉酱里混上姜沫,把柠檬汁挤到甜甜圈上,还沾了许多的肉桂粉,使得整个甜甜圈呈现古怪的诱人姿态,好像它上面顶的是红糖霜。他们这种玩弄行为的食物被任何一个大人看到都是要揍他俩屁股的,但俩小鬼却乐此不疲,利用着三世那些做化学实验的器材(也不知道洗没洗),利落而迅速下着毒,企图通在味觉上谋杀那几个不可一世的大少爷。
为了防止厨娘背锅,他们还特意在篮子里写了纸条,表明这些恶作剧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主意,所谓二人做事二人当,绝不能牵连了其他无辜人员。
最后,面对着最后一个瑟瑟发抖的干净三明治,三世嘴一咧冲次元露出来一个恶劣至极的灿烂笑容。这个三明治最漂亮也最饱满,满满当当分了好几层,里面是切得薄厚始终的帕尔马火腿和干酪,还有蛋黄和鸡蛋,以及腌渍好的橄榄切片,堪称完美。三世确信按照鲁伯特那尿性,肯定会第一个相中这美妙的三明治。
“你知道我要在这里面放什么吗?”
“……死苍蝇?”
“噫哟,你真恶心!”三世把脸皱了起来“当然不,我要用辣椒!”
“辣椒有什么的。”次元用牙把泰式辣椒酱的盖子咬开,用手指沾了点放进嘴里尝味儿,他经常吃辣,不明白辣味到底有啥不好的“况且咱不是已经放了不少辣椒粉了吗?”
“那不一样,你等着。”三世说着跑到自己的卧室里,从床边的陈列柜里拿出来一个盒子,继而戴着实验手套从里面取出来一只不起眼的小辣椒,这辣椒因为放的太久了,已经失去了水分,看上去皱巴巴的“我要放这个。”
“这啥?”次元凑近看了看,又抽鼻子闻了闻,闻到一股辣味,便把眉毛皱了起来“这很辣吗?”
“这是魔鬼辣……啊……椒……阿嚏——”三世说着打了个巨大的喷嚏“辣椒之王,辣度差不多一万史高维尔。我就放一点儿,准能把那混蛋辣得哭着喊妈妈!”
“这么玄乎?”次元看上去不信,而他的行动也确实说明了他不信“给我尝尝看。”
“你可想好了。”三世把辣椒放在做实验用的解剖台上,戴着手套像是外科大夫一样小心地切着,把小辣椒切成圈,再缓缓地塞进三明治的肚子里“这玩意我以前用舌头舔过一小下,辣了我一下午。”
“我可不一样!”次元信誓旦旦地拍拍胸口。他在吃辣这件事上一向觉得自己比口味清淡的三世强得多“给我来一点!”
厨娘从冰箱里给次元拿牛奶的时候纳闷这孩子怎么刚才还好好的,生龙活虎跑得贼快,现在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张着嘴只会阿巴阿巴,连话都说不利索。
受害者次元大介先生毫不在乎地把三世拿给他的那一小片辣椒扔进嘴里嚼着,边嚼还边露出来嘲讽的笑容,继而很快就被这魔鬼见了都得跑的辣椒教做人了,被辣得面目扭曲,伸着辣得红肿舌头像条在大热天拼命喘气的狗,鼻涕眼泪跟决堤的洪水一样往外冒,整个口腔像是燃烧了起来一样火辣辣的疼,好像他吃的不是辣椒,而是喝了电解质溶液、玻璃渣和96%纯度伏特加一起调制的鸡尾酒。
他近乎卡其脱离太地直奔盥洗室,打开水龙头就把脸凑了上去,想让水流净化他的口腔,但却还是不解辣,从舌尖到喉管处的每一个上皮细胞都在向他尖叫着它们需要牛奶。于是他便再次卡其脱离太地奔向厨房,找厨娘要来了牛奶一饮而尽,可算是稍微舒服了点,但鼻涕和眼泪还是源源不断从他的鼻子里和眼睛里冒出来,甚至连鼻尖都哭红了。
“我跟你说了它很辣的。”三世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受难“你瞧你,辣哭了吧。”
“我没哭。”次元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一边试图把眼角的泪花憋回去一边嘴硬“是这玩意太辣了,给我熏的,我没打算哭。”
“哦呦,还哭了一鼻子啊,小姑娘?”当他们把篮子拿给那几个大孩子的时候,他们还对着次元眼角哭出来的精致妆容和鼻子处淌下来的鼻涕哈哈大笑“怎么啦,让你拿点东西你还委屈起来了吗?哈哈哈哈哈哈——”
哼,尽管笑好了。三世在心中恶意地想着。一会儿可有你哭的。
“东西给你们拿来了,我们走了。”三世说着抓住了次元的胳膊,神色从容地把人拽走,但次元发现这家伙的手心在冒汗,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兴奋。他们可不能让那几个人当着他们的面吃那些东西,不然准得露馅不可,因而三十六计赶紧跑路为上策“刚才我爸叫我们过去。”
“唉还有罐装干姜苏打,真不错。”那几个大孩子根本就没再理他们俩了,嬉笑着从篮子里拿自己心仪的食物。三世亲眼看着那个纨绔子弟把那块最好最大的三明治拿了出来,毫无防备地咬了一大口,咀嚼了两下便突然面色一僵,继而整张脸都开始变形,好像他这张脸是橡皮泥做的,揉吧在一起连骨头都错了位。与此同时,他周围那些咬了其他食物的孩子们也开始逐渐皱起眉头来,砸吧着嘴感受嘴里那酸甜苦辣交织在一起的感觉,可谓是五味陈杂,像是吃了倒在泔水桶里的东西,味道把舌头都搞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什么啊!嘶——哈嘶——啊啊……嘶……”最倒霉的还是吃了特制三明治的那位,整张脸都被辣得通红,红得像是中美洲开荒时候让太阳晒得破了皮儿的白人,红得像是滋滋冒响的油爆大虾,红得像是沙漠里西斜的残阳,红得简直能冒出火来,一边伸着舌头嘶哈嘶哈地叫唤着,一边用手扒疯狂地扒拉着那罐苏打水,想把铝罐上的拉环拉开,却因为舌头上传来的震震刺痛而手抖打不开,气恼地捏着那只罐子,嘴里含糊不清地发出来咒骂的话语,结果反倒因为一直张着嘴把自己鼻子处淌下来的大鼻涕吃进了嘴里,憋屈的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睛里流了出来,老大不小的孩子了,哭得比次元还凶,甚至因为委屈有些抽抽噎噎的,口水呛到喉管里引来了震震咳嗽,于是眼泪鼻涕便变本加厉地流出来,几乎要把他憋死。
他又气又急地把手中的苏打水罐子狠狠地砸在地上,一个味觉还没受太大侵害的孩子好心捡起来罐子给他打开,被他一把抢过去,连声谢谢也不说,直接对着罐子就狂饮,结果被炸裂在舌尖上的气泡结结实实来了一回二次攻击,密密麻麻爆开的二氧化碳像是陨石进入大气层时那样迸发出能量,令他觉得舌头上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燃烧着的碎片,这种感觉像是嵌在他的舌头上一样,着实痛不欲生,跳着脚在空中挥舞着自己的拳头,像是要隔空给某两个始作俑者狠狠来几拳。
“鲁邦三世!!!”他大声地咒骂着,用目光寻找着两个罪魁祸首小崽种的身影,却发现他们俩已经溜之大吉了,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个痕迹也瞅不见,估计是跑到宅子里面大人聚集的地方,任谁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动得了他俩,更何况还是在三世他老子眼皮底下。
三世拉着次元的手一路狂奔,俩人憋着气一溜烟跑到宅子里面才停下来,甚至连头都不回,完全不去理会身后那仿佛被拔了舌头般的惨叫声,甚至还在进屋之后把门给关上了,俩人靠着门直喘粗气,偏头看着彼此那张因为恶作剧得逞而兴奋的小红脸,看着对方脸上那弧度明显的恶童笑容,相当有默契地同时伸手跟对方击了一掌,继而三世便揽住次元的肩膀哈哈大笑出声,伸手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因为用力过猛甚至把自己塞在裤子里的衬衫下摆给扯了出来,露出他的小肚子。于是次元便也搭住三世的肩膀,看着三世因为愉快而发亮的蓝眼睛和鼻尖上冒出来的汗水,看着对方泛红的脸颊和笑容,突然觉得这一切都相当值得。
这真是奇怪的感觉。次元想着。我从前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但如果是跟三世一起,无论做什么都很开心,也根本不想去考虑后果。这真是奇怪的感觉。
“你俩关门做什么?”女仆长本来拿着一瓶lupin庄园的陈酿红酒路过,准备将它拿给在会客室抽烟谈生意的男人们,却看到这两个小崽子把一楼大厅的门关上了,做贼似得用后背抵着门,还勾肩搭背着一起嬉皮笑脸,便知道这俩淘气鬼准是又在生妖蛾子“快把门打开,还有人要进出呢。”
“我看门轴有点生锈,就关上看看。”三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着,那门轴是黄铜的,离生锈还早个十年八年“这就给它打开。”说着便把门推开,讪讪地冲大人笑着。
“你俩是不是又搞事情去了,嗯?”女仆长叉起腰来,用审问地目光瞧着他俩,意思是你俩小子不脱裤子我也知道你们那小鸟儿长什么样儿,别跟我这儿装大头蒜。
“哪有的事。”次元一边在脸上摆出来那种只有面对给钱的老板才会露出来的商业性笑容,一边苍蝇搓手“我这不是还有活儿要干嘛,哪有那心思?”
“对哦,你这小东西现在也成了干活儿的了。”女仆长微微弯腰用手拧了拧次元的鼻子“别老跟你的小少爷泡在一起闲着了,过来帮我的忙,一会儿要去把蛋糕取回来。”
“我也想去。”三世自动牵起女人的手,甩着胳膊撒娇“也带我一个嘛,玛利亚姐姐~~~”
“我差点忘了。”女仆看着他那副小色胚子德行,突然一拍脑袋“老爷还叫我们留意着点儿你,说是看见了就叫你过去找他。你快去,我还得叫上当德莱奇少爷。”
“唉——”三世把嘴撅了起来“可是我想跟次元在一起,我不要跟阿尔贝尔一起去找我爸爸......又有什么事情啊,烦死了。”
“不知道,但总之你快过去。”女仆松开他的手,像是驱赶什么小动物一样拍拍他的屁股,指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回来再去找你的女伴儿们玩去,顺便帮我把这瓶酒拿给你爸爸,小心别摔了。”
“好吧......”三世有些恋恋不舍地接过来那瓶红酒拿在手里“次元,你要跟在玛利亚姐姐身边喔,小心一点。”
“小心一点?”女仆长眉毛一挑,那意思是你俩小崽种给我翻译翻译。
“啊......次元笨手笨脚的。”三世原本还想再叫次元留意着点那几个味觉受到严重摧残的大孩子们,但被女仆长瞪了一眼之后立刻改口“他刚才拿玻璃杯的时候差点把杯子摔了,所以我叫他小心一点。”
“这样啊。”女仆长也没有多想,便冲三世挥挥手,示意他快点到二楼去,继而转向次元“走吧次元,我们去拿蛋糕。”
“......拜拜,三世。”次元低着脑袋老实巴交地跟在她身后,回头瞧了三世一眼,抬起手来用拇指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表示自己会小心不去跟那几个大孩子打照面,三世便也回了他一个拇指,俩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来大大咧咧的无所谓。于是三世便冲次元吐了吐舌头,次元则轻松地笑了笑,回身跟紧了女仆长的脚步。
三世一个人抱着那瓶陈酿红酒,慢悠悠地朝着二楼磨蹭,把三分钟的路程生生翻了三番,路上又是蹲下抠一抠地上地毯的边角,又是盯着墙上的画像看一看,就是死活不想去到那充斥着大人的屋子里。他一直不喜欢那些虚伪的大人,学校里那些虚伪的孩子们就是这些人的简化版,仅仅是简化版就已经够无趣够讨人厌的了,真正的本尊只会更加无聊。他讨厌这些人说话的腔调和脸上的笑容,讨厌他们假心假意的夸赞和阿谀奉承的嘴脸。他们会给他好脸色仅仅是因为他是他爸爸的儿子,是二世的独生子,是鲁邦家未来的继承人。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换了个身份,这些人便会立刻拿出另外一幅面孔对待他。
“你磨叽什么呢。”当三世对着二楼楼梯口处的那盆蝴蝶兰发呆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某人变声期那特有的嗓音,一回头看见他表哥背着手像个小大人似的往上走“我还以为你已经过去了。”
“我不想去。”三世见有个能说话的人来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腿显得气呼呼的“我讨厌这些人。”
“我也讨厌,简直令人作呕。”阿尔贝尔出人意料地没有怼他,而是说了实话。他走上来用皮鞋的鞋尖踢了踢三世的屁股,示意对方赶紧起来“但这些人都是可以利用的。同样的,他们也想方设法地利用我们。”
“你要利用他们做些什么?”三世撇撇嘴“我宁愿恶作剧叫他们出洋相,我在一旁痛快地哈哈大笑,也不想笑眯眯地假装跟他们搞好关系。”
“这你就不懂了,利用他们,然后一步一步得到我想要的。”阿尔贝尔说得玄乎,但其实也只是个中二期的孩子在向他的小表弟吹牛逼罢了,不过他的小表弟似乎并不想买账。
“跟你男朋友吹牛去吧。”三世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又弯腰把那瓶红酒拿起来“我看你以后会变成个政客,一样虚伪,一样阴险。”
“哼哼,当政客没什么不好,为自己铺路。”阿尔贝尔斜眼瞧着三世,发出来自己招牌的长鼻音嘲笑声“而你呢,爸爸的小宝贝,长大想做什么?”
“次元想做海盗,那我就去做他的船长,他给我当大副。”三世用手揪着自己的一边裤子,模仿者瘸腿的海盗船长“我们有一条大船,在海上乘风破浪,劫富济贫,还可以在小岛上发现宝藏。他当大副可以戴大帽子,我则戴眼罩抽雪茄!”
“......”阿尔贝尔心说小屁孩一个“......你倒是挺迁就你那小男朋友。”
“我想当个大盗来着。”三世把红酒夹在腋下,向上望着天花板“但海盗也没什么区别吧,偶尔我们也可以上岸......不过,我跟你说个好玩的,你不许告诉别人。”
“什么。”阿尔贝尔白了他一眼,那意思是我一点也不感兴趣,但你要想说也没问题。
“次元不会游泳。”三世压低声音说着“上次我俩为了躲马蜂跳进泳池,他根本连扑腾都不会,直接就沉底了。之后我游泳的时候把他从岸上拉下水,他挣扎得像是落水的鸡。”
“......”阿尔贝尔用一种我不是很想知道无用的垃圾信息,你小子浪费了我人生中宝贵的一分钟的眼神看着三世“......就这?”
“他不会游泳哎!”三世用一种你竟然一点也不惊讶的眼神看着阿尔贝尔,好像人人都应该关心他的次元似的“我在这之前一直以为他会游泳,所以笑话他了好久。”
“你这倒是让我想起来一件事。”阿尔贝尔挑了挑眉毛“不过我可还没有好心到要告诉你。”
“嘁,谁稀罕。”三世把脸扬起来,拿鼻孔对着自己表哥“反正你的事情都很无聊。”
“不,这是关于你的事情。”阿尔贝尔恶劣地笑了一下“准确的来说,是关于你那个好朋友。”
“是什么?!”三世一下就把耳朵竖了起来“你别卖关子,快告诉我!”
“我说了我才没那么好心。你以为你是谁?我凭什么告诉你?”阿尔贝尔像是摸到了三世什么软肋一样,邪邪地笑着“你准备拿什么来交换情报?”
“什么都行。”三世急得跳脚“快点告诉我!到底是关于次元的什么事?!”
“我要你手上那瓶酒,lupin庄园的红酒我还从没尝过。”阿尔贝尔用手指了指那瓶被三世夹在腋下的酒“你自己找理由跟你爸爸搪塞过去。”
“哎呀你拿去!”三世二话不说就把酒塞进对方手里“快点说!”
“我跟蒂奇散步的时候听见那几个家伙大声嚷嚷着要把你那朋友给扔进游泳池里去。”阿尔贝尔饶有兴趣地端详着手上那瓶没有包装标签的佳酿,似乎已经品味上了它的味道“你们是不是惹着他们了?”
“我们往他们吃的东西里掺杂了一些小小的惊喜。”三世一想到这事,仍旧有快意顺着胸腔攀升“他们活该!”
“我说怎么鲁伯特那小子嘴肿了。”阿尔贝尔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但随即又把这个笑容憋了回去“给你个忠告,最好别让那帮人逮着你落单的同伴,不然绝对没他好果子吃。”
“次元跟玛利亚去拿蛋糕了。”三世一摊了摊手“有玛利亚在他们不敢猖狂。”
“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阿尔贝尔打了个响指“玛利亚叫我去找你爸爸的时候,身边没有那小鬼。”
“......操!”三世猛地一拍脑袋,继而扭头就跑“完蛋了!他们准得把次元逮着了!我得去救他!”
“尽管去吧,我会告诉你爸爸说你是打破了红酒畏罪潜逃。”阿尔贝尔在他身后相当屑地说着,按照平时三世肯定会尽全力朝着对方小腿来一脚,像是他们前年在后院打架时那样,但此时三世已经无暇顾及了。他像个跑一百米短跑的运动员一样往楼下冲着,恨不得手脚并用一起跑,横冲直撞像一条小猎豹,还差点撞到了一位路过的夫人,引得对方惊叫连连,不知道刚才这个打自己身边蹿过去的人形生物到底是个啥。
他焦急地在庭院中寻找着次元的身影,想证实阿尔贝尔说的是错误的,次元仍旧跟玛利亚在一起,但是找了半天却仍旧是徒劳,次元并不在人员密集的派对中心地区,那里只有几位在聊最近所知的新鲜事的贵妇人,几位已经成年了、不愿意跟着未成年人胡闹的大少爷和大小姐、收拾东西的侍者,以及之前那帮跟他玩得欢快的小孩子们。他们见他过来了,还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一起加入新的游戏。
“你们有看见次元吗?”他赶忙跑过去劈头盖脸就问。
“次元是谁?”其中一个叫朱诺的小女孩拉着他的手问道。
“就是那个给你拿苹果派的哥哥,我的朋友,你们看见他没?”
“原来他叫次元啊。”朱诺眨了眨棕色的大眼睛,努力地回忆着“好像看见他跟玛利亚姐姐一块去大门那边了。”
“谢谢!Mua!”三世握着小姑娘的手就亲了一口,亲完了就跑“谢谢你!我先走了!”
“哈哈,你这么急着找他呀,不跟我们一起玩一会儿茶话会吗?”小姑娘被他这一口亲得咯咯笑“可以给你一个侯爵老爷的角色。”
“不了,朱诺,我得找到次元,他对我来说可太重要啦!”三世一边跑一边冲小姑娘挥挥手,留给几个正在演话剧的小戏精们一个急匆匆的背影。
他一路跑到了门口,却只看到一辆蛋糕店的送货车停在门口,司机正在检查着车后的货仓门有没有关上,见他来了便摘下帽子冲他行了个礼。
“怎么啦,小少爷?”
“你有见过一个我这么大的男孩吗?黑头发,鼻子弯,头发乱,不爱笑。”三世用手比划着次元的外部轮廓“他是不是跟女仆一起来的?他去哪了?”
“啊,确实有这么个跟女仆一起来的小孩。”司机点点头“他们拿了蛋糕就回去了,大致方向是......那边。”
三世循着他所纸的方向一看,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因为那方向不偏不斜正好是通往游泳池的岔路,次元往那边走简直是自投罗网,上赶着羊入虎口啊,那几个人估计在他跟玛利亚出来的时候便已经在暗中悄悄候着他了,就等着他落单了然后好好揍他一顿,再把他扔进游泳池。游泳池那边周围全是修剪整齐的茂密灌木丛和让小叶黄杨围着的树林,也没什么人在那边,次元铁定难逃被他们拖进小树林一通好打。
他跟司机道谢后立刻沿着小径朝那边跑去,一口气跑到游泳池旁边,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次元在泳池里屁股朝上漂着的场面。泳池里虽然放着水,但水里却一个人都没有,周围也一个人都没有,好像除了之前他第一次在这边找到次元以外,再也没有人来过这边。
于是他便一边纳闷儿一边往泳池周围的灌木丛里钻,想看看次元是不是倒霉兮兮地躺在某一片草皮上,鼻子兴许还留着血。但就算他在这些树篱之间来来回回穿梭了个遍,四周都找了一遍,身上弄得全都是泥土,小脸都蹭上了灰土,却仍旧没有找到次元的身影。次元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瞧不见踪影。
你算计我,阿尔贝尔?他想着,在心里骂出了声,随即又觉得不应该,以阿尔贝尔的性格,做这种没营养的恶作剧未免太掉身份。
“次元——你在哪呢,次元——”他又象征性地喊了几下,但仍旧没有一个人像是往常那样回应他的呼喊,以至于他开始怀疑次元是不是已经死了,暴毙在某个奇怪的小角落,连找都找不到。
这个想法使他颤栗了起来,大热天里连打了三个寒颤,觉得周围的空气都低了几度。往好处想一想,三世。他这样对自己说着。怎么可能嘛,这可是在你自己家里,怎么可能会出命案,再说了,次元那么厉害,肯定有法子从那帮混蛋手里逃出来的,他肯定没事,对,他肯定没事。
但这种凭空产生的担忧却愈演愈烈,逐渐充斥着他整个胸腔,于是他便开始扩散思维地想到了真正的死亡,想到了消逝,像他爷爷那样,想到了葬礼,想到了埋入墓地的棺材,想到了阴沉的天气和穿着黑色西服的人们,想到了自己老爸那张阴沉的脸,想到了记忆深处面容模糊的母亲,想到了黑白的照片与从未谈论过的话题,想到了紧紧抱住哭泣的他的幼年的阿尔贝尔......他想到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像是意识流一样在他的脑袋里闪回着,像是梦境中支离破碎的片段,但是他却又无法停下来去想这些,于是他想到了次元的死,想到了阿尔贝尔的死,想到了自己老爸的死,想到了各种生命消逝的时候,自己会作何反应,会哭吗?不知道啊,至少现在哭不出来啊。会难过吗?也许,喜欢的人或者事物没掉自然是令人伤心的,那么如果次元会有葬礼的话,那么他会参加吗,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站在棺材边上难过到大哭?真的会哭出来吗?次元是怎么死的?凶手是谁?尸体在哪?
他这白日梦做得有点灵魂出窍,甚至模拟出来了一套完整的葬礼流程,有祭奠他老爸的,也有祭奠阿尔贝尔的(此时正在问阿尔贝尔三世跑到哪里野去了的二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吐沫星子溅了阿尔贝尔一脸,于是阿尔贝尔脸上嫌弃的表情逐渐扭曲,最后也打了个喷嚏),但是最隆重的还是祭奠次元的。他相信如果次元真的死了的话他会很伤心很伤心,伤心到心脏会鼓起来一个大泡,不断因为满溢的悲伤而膨胀,最后冲出胸口像是氢气球一样飞起来,把他带到月球去,他会在月球上踩着阿姆斯特朗的脚印坐下来抱着腿努力回忆从前的美好时光。
就是这么伤心。
继而他有点生气,觉得自己在家里把次元弄丢了这件事也太弱智了。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想从茂密的灌木丛中钻出去,再去别的什么地方找找次元,便像个士兵一样在地上匍匐着爬行,从烂泥地里爬了出去,把脑袋从小叶黄杨篱笆里探出去,准备辨识一下方向。
然后看到了四双皮鞋站在他面前。
“cou小鬼,可叫我好zao!”为首那位舌头和嘴唇肿得说话都说不利索,看来这个辣椒对他的后续影响还真蛮持久的“seng下的三明治我可留着呢,你jin天别想跑!”
“哇!怎么是你们?!”三世下意识地就想往回缩进矮树丛里,但瞬间被四只手抓着胳膊按着肩膀,像是从洞里逮探出头的兔子一样给拖拽了出来,连挣扎都不让挣扎,被几双大钳子似的手牢牢钳制着,只能胡乱蹬着腿,结果连腿也一并被锁住了,整个人就像是被食人族逮着的落难旅客,被几个人抬着朝泳池那边走去,像是进行某种神秘仪式。
“小子,你完蛋了,我们要把三明治塞进你嘴里,然后把你扔进游泳池!”抓住三世腿的那个孩子被三世狠狠地照着面门踹了一脚,抓着三世细瘦的脚腕子恶狠狠地发力,把三世捏得嗷嗷直叫唤。
“你们几个混蛋!”三世扭得像一条被滴了盐醋的大肉虫子,但无奈个子小力气弱,根本无法挣脱“你们把次元怎么了?你们把他搞到哪里去了?!”
“次元是谁?”
“我朋友!!”
“啊ziu那小子。”鲁伯特见三世在这件事上比自己马上就要吃魔鬼三明治还急,便恶从中来,恶劣而解气地胡编乱造着“我们给他打晕leng后院垃圾桶了,没人去la边,sui也不会发现!我看见正好有sou垃圾的车过来,估计已经被压扁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王八蛋!!!!啊啊啊啊!!!!”三世更加激烈地挣扎了起来,甚至还龇牙想咬人“快放开我!我要去后院!!!!”
“你哪也别想去!”几个大孩子一发力把三世跪按在游泳池边上的地上,压着他的腿,扣着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路易十六上断头台都没他这么惨。被辣得大舌头的那位还留着那剩下半拉的三明治,用手拿着填鸭似得就往三世嘴里塞,三世拼命地用舌头抵抗着那个入侵的超辣三明治,咬紧牙关不想让那玩意进到他嘴里毒害他的舌头,却还是被里面魔鬼辣椒辛辣刺激的味道呛到了,鼻涕眼泪自动流了下来,喉管连连犯痒,想咳嗽又咳嗽不出来,整张小脸都憋得通红,甚至还因为牙关被人撬开,然后硬生生往里面塞三明治而有点犯恶心,全身心都在拒绝这辣舌头的食物,打喉管深处发出来咕噜咕噜的咆哮声,妄图用这种没什么卵用的恐吓吓退这几个人。
就在他快被辣得停止思考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了轮子滚动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冲着他飞速的奔来。紧接着他便听到了抓着他的那几个人的惊呼和惨叫声,以及肉体碰到什么坚硬金属那实打实的碰撞声。而后他便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道松了,便猛地回头,正好对上了人仰马翻的次元那双黑眼睛,蓝眼睛望进黑眼睛里,除过惊恐便是喜悦。时间像是静止了,短短一秒之内发生的事情像是被放慢了速度一样,他完全看清楚了那个身上沾满奶油的次元,于是他便笑了,因为次元就在这里,像个大骑士一样冲了过来,尽管翻在半空中姿势有些难看。
然后他就被重力加速度的巨型蛋糕糊了一脸一身,像是被这巨大的蛋糕恶狠狠地殴打了一样,脚步不稳一个踉跄向后倒去,慌里慌张地想要拽住点什么维持平衡,结果一把捞到了在空中做自由落体的次元,俩人一起直挺挺地朝着游泳池里落去,跟着那个报废了的五层大蛋糕一起掉入水中,溅起来染着奶油的甜味水花。
事实上,次元就在这场纷争不远处的凉亭里坐着。他在在连打三个喷嚏之后思考着到底是谁在想他,或者是谁在骂他,最后得出了自己兴许感冒了的结论。
他跟着玛利亚取完蛋糕后,便推着那个装着巨型五层蛋糕的推车,把蛋糕运送到小山坡上的那个凉亭里,准备一会儿等乐队来了之后将派对的中心从庭院转移到这边,顺便让冷清清的游泳池边上也多些人气,毕竟女仆们可都准备好了椅子,还把树篱修剪得整整齐齐的,不能白做这些工作。
玛利亚决定去叫阿尔贝尔,但是蛋糕又不能没人管,于是次元就被留下来当工具人守着这个色香味俱全的美好五层大蛋糕,像是一条因为有命令不能吃而看着饭碗流哈喇子的狗狗一样,拖着腮帮子百无聊赖地坐在凉亭的大青石板椅子上,等着玛利亚回来解放他。但他最终还是用指尖刮了点儿边角的奶油放进嘴里,心想着反正也不明显,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站在凉亭里的有一个好处就是占据的制高点,周围是长满了修剪整齐的嫩草的小山坡,他甚至能从这个亭子往下看到游泳池的一角。在他快在大石凳上等睡着的时候,突然好像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但又没太听清楚,还以为是自己因为困了而耳朵神游,便没太当回事,继续跟着面前这个放在推车上的大蛋糕大眼瞪小眼。
但他稍微留了个余光,观察着山坡下游泳池那一角的动向,结果瞧见那几个被他们搞得味觉破坏的大孩子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这让他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怕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立刻便从石凳上跳了下来,浑身肌肉紧绷绷的,好像随时准备进入干架状态。
然而那几个人并不是冲着他这个制高点来的,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顶上的凉亭里缩着这么个小崽子。次元看着几个人怒气冲冲地走向一个地方,但是碍于树木遮挡他看不见他们的目标,便有些好奇地伸着脖子,想看看是哪个倒霉蛋被缠上了,结果瞧见这几个人拎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这身影看上去灰头土脸的,像是在泥浆里摸爬滚打了好几圈。于是他便揉了揉眼睛,用他那双视力相当好的黑眼睛定睛一看,惊得直拍大腿叫不好。
他看见那被像小畜生一样钳制着,努力扭动挣扎的人正是三世,尽管三世已经几乎是拼着自己小命在蹬腿了,甚至还想咬人,却还是敌不过四个半大孩子的束缚,被武力压制得死死的,甚至被压着跪了下来,而那几个小王八蛋还在往他嘴里塞着些什么。次元从背后看不见他他们具体给三世塞了什么,但他不用看也能知道绝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这场面急得他冒冷汗,血压一下就飙升了,脑袋瓜子嗡嗡响,好像有无数的苍蝇在里面冲撞,简直无法思考,想不出究竟怎样才能阻止这几个家伙的行为。他自己一个人下去十有八九就是去送的,直接团灭,俩人双双GG,去找人的话那回来后三世估计已经半截入土了,因而一时麻爪的次元在凉亭里急得团团转,目光搜寻着任何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最后目光停留在那个放着大蛋糕的推车上。
他几乎是想都不想就蹿上了那个推车,根本无暇思考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也完全不想考虑这样做简直是浪费了一个昂贵的大蛋糕的事实。此时此刻,他脑袋里就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坐着小推车冲过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车也好蛋糕也罢,冲撞也好,翻车也罢,只要能把三世救下来,那他做什么也无所谓。于是他半个身子都趴到那个蛋糕推车上,用手紧紧抓住把手,身上干净平整的衣服一下子粘上了粘腻的奶油,但他完全不在乎这个,用脚狠狠地蹬了一下地,借着这一下子从亭子里冲了出去,沿着小山坡一路向下,借着重力加速度冲得越来越快,像是一架小火箭一样飞似的冲下了山坡,让草地里的石头给膈得上牙磕下牙,只觉得的自己大脑在脑壳里被颠簸了一个来回。
他尽力控制着方向,准确无误地冲向了那几个人,像是个骑着马狂奔的骑士,满身蛋糕地来救他的小王子,也像一枚蛋糕内芯的炸弹,毫无征兆地引爆,把那几个人给炸得东倒西歪的,宛若被保龄球砸得四处乱蹿的保龄球瓶,两人被怼得原地旋转倒地,一个被推车把手撞到了腰,还有一个最倒霉,摔到地上被碾了腿,当场躺在地上捂着腿惨叫,而在他们身边,满天满地都是散落的蛋糕和奶油,以及甜腻的水果内芯。
次元自己也因为推车撞到人后急刹车的惯性而飞了出去,和剩下的大部头蛋糕坯子一起在空中旋转,最后蛋糕坯子全部砸在三世的脸上,把他人整个砸倒了过去,像是在某次盛大的庆典里被草莓派砸了脑袋那样,从头到脚都糊上了黏糊糊的奶油和糖浆,黑色的头发上还挂着半截草莓。
三世几乎是凭着本能迅速而果决地抓住了在空中下落的次元,沾着奶油的手摸到了次元衬衫上黏糊的一大片,两个人像是从高塔之巅跌落那样紧紧地抓着彼此,继而全部落入身后的游泳池里,池子里泛蓝的水为他们提供了很好的缓冲,因而俩人全都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不过浑身上下全都湿漉漉的,体贴得当的衣服上也沾满了难以清洁的奶油和糖浆,在游泳池原本清澈的水里泛起难看的泡沫,轻飘飘的奶油浮在水上,而被水浸泡的海绵蛋糕则沉底了。
次元因为想说话而呛了几口水,被三世拉上岸之后趴在游泳池的岸边哇哇哇地吐着水,末了爬起来看着身边这一大片狼藉,又坐到了地上,半天说不出来话。
“我想我闯大祸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有些舍不得地说出话来“这么大一个蛋糕,就这么没了......”
“呸呸呸......”三世吐着嘴里残留的辣椒三明治和奶油,这两样东西混在一起的味道着实不怎么样,但是奶油冲淡了辣椒的辣味,也算让他的舌头稍微好过了些“......这没什么,次元,一个蛋糕而已。你可是救了我!老天,我还以为我就要被辣死了。”
“你为什么不去找你爸爸?”
“我怕你被这几个家伙扔到游泳池里......”三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那几个家伙全都再起不能了,两个滚着爬着跑掉了,一个趴在地上脸冲下一动不动像是死了,还有一个抱着腿呻吟“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们还是一起掉进去了......”“啧。”
“我还以为你死了。”
“你才死了!”
“你没死真的太好了。”三世由衷地说着“虽然现在没好多少,但我们都活着。”
“真够狼狈的......”次元喃喃地说着。
“要被骂死了......”三世撇了撇小嘴。
三世看看次元的苦瓜脸,次元看看三世的愁眉毛,继而一齐冲着对方吐吐舌头。
“噗......”三世最先没绷住笑了出来“你这样子真丑,鼻子上还有奶油。”
“是吗?”次元用手指把奶油从鼻尖上刮下来,放进嘴里尝了尝,又把眉头皱了起来“一股水泡过的味道,不好吃。”
“走吧,厨娘没准儿还做了其他蛋糕。”三世说着冲次元伸出一只手“我们可以吃那个。”
“如果我还有资格吃的话。”次元抓住三世的手,一发力从地上站了起来“但我估计我要被打屁股了。”
“试试看,说不定能蒙混过关。”三世乐观地说着“就说蛋糕自己滚了下来......”
“哈。”次元也笑了,笑得有点干巴巴的“但愿他们会信。”
言毕两人互相搀扶着,摸着对方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和滑腻腻的奶油,准备在女仆们闻声而来之前逃离事故现场。
番外小剧场
“各打二十大板了事。”二世如是说道。
“请务必让我观摩观摩。”阿尔贝尔饶有兴趣地说着,近距离观看了两个小鬼屁股挨打哭天抢地的场面,笑靥如花。
第二天他一推开房门就被一桶三世从游泳池里悄悄留下来的奶油水浇了个透心凉心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