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不着。”月岛说，“前辈，这都要怪你。”
　　电话另一头的黑尾挑高眉梢，为月岛难得一见的无理取闹。不，这当然不是说月岛萤有个如何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好性格，只是通常情况下，通常，理智是构成月岛的基本元素，在没有确保登上胜利高地以前，他很少放任自己被情绪支配。
　　黑尾将这当作工作间隙的调味，他转动转椅，靠在椅背上，放松地调整自己的领带。
　　“阿月，面对这样无端的指控，前辈会伤心的。”
　　“哦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月岛的声音紧绷着。黑尾眯起眼睛，他想象自己在用手指抚平月岛下意识拧起的眉头，亲吻他抿紧的唇角，想象中的月岛在他的拥抱中融化，然而现实中的黑尾清楚，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还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好吧——让我猜猜。我记得我们上一次见面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黑尾说，“我可以把这通电话认为是你在别扭地表达对我的想念吗？”
　　“事实上只过去了二十六天。”月岛讽刺他，“而且黑尾前辈，在这二十六天里，你无时无刻不在展示自己烦人的存在感。”
　　“喂喂，只是定期的甜点配送而已，说烦人的存在感未免太过分了吧阿月，前辈真的会伤心的。”
　　“那我道歉，为草莓蛋糕。”月岛懒洋洋地说。黑尾听到混杂电流的布料摩擦声，是月岛在公寓的床上辗转反侧。
　　“现在才下午两点钟。”黑尾看了一眼时间，“你有夜班的安排吗？”
　　“是啊。博物馆本月有一个夜间展览的特别企划，我是今晚的总负责人。”
　　“而你昨天熬了个通宵？”
　　“我毕竟还是一个现役运动员，这种没常识的慢性自杀举动是不会做的。”月岛说，“只是恰巧没有睡好。”
　　他把“恰巧”的尾音咬得很重，黑尾挑挑眉，认为自己在此刻终于抓住了月岛初现端倪的不满。古怪的满足感盘踞黑尾的心脏，如果月岛站在他面前，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嘲讽他表情太恶心，但黑尾只是实在难以控制住自己越发扩大的笑容。毕竟，如果说“昨晚”和之前，或者再具体一点，和之前的二十五个夜晚有什么不同，那只能是黑尾“烦人的存在感”极其难得的，因为工作缺席了月岛的睡前安排。
　　“阿月，”黑尾顿了顿，他换上一个更亲昵的称呼，“萤，你想让我抱你吗？”
　　月岛沉默了更长的时间，就在黑尾以为他的理智即将归位的时候，月岛闷声回答了他的话。“不要。黑尾前辈在的话，我就更睡不着了。”他的声音又轻又快，像要防止自己后悔似的飞速补充，“陪我说说话就好了，像以前那样，随便说点什么。”
　　现在将要融化的人变成黑尾，他转回椅背，开始打量桌上的台历，试图从繁忙的工作中压榨出空余的时间，让他得以将冲动化作现实，去拥抱真正的月岛萤。
　　而他同时还要保证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轻松愉快，黑尾的视线转到屏幕上，他说：“或许你想听听排球协会本月的工作安排吗，比如我这个月都见了哪些无聊的投资商？”
　　“听上去总不会比博物馆的季度报告更催眠。”月岛笑起来。
　　“那草莓蛋糕的成分构成怎么样？我刚好从研磨那拿到一家很难预约的甜品店的私房配方，也许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烤一份试试。”
　　月岛说：“或者你也可以替我把它转换成热量数字。前辈，拜你所赐，我的每个队友都在好奇我为什么额外增加了三分之一的体能锻炼。”
　　“阿月，”黑尾叹气，“挑刺是你的本能吗？”
　　“也许吧，当你和缺乏思考能力只依靠本能行动的笨蛋做了太多年的队友，你也会养成这种习惯。也能……”月岛的声音变得含糊不清，他把自己埋在枕头里，“也可能我只是想更多的和你对话，前辈。”
　　黑尾好奇极了：“你真的没睡着吗？我是说，和我对话的是一个清醒的月岛萤吗？”
　　“谁知道呢，”月岛说，真正的困意攀附而上，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不过如果我真的睡着了，希望前辈一定不要出现在我梦里。”
　　黑尾轻轻地笑了一声，他放低声音，慢慢地说：“比起梦里的萤，我也更想见到现实里的你。”
　　回应他的暂时只有逐渐平缓绵长的呼吸。
　　“晚安，阿月。”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