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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度

作者 : 山风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天下3 陆南亭,张凯枫

标签 陆张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天下3陆张短篇合集

59 0 2021-1-18 16:27
夜半,打更人报时:“子时三更,平安无事——”子时,阴阳交互,又兼夜黑风高,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也是无常勾魂的好时候。
魔教反扑中原,獠牙已经钳住了朝廷命脉,举国上下人人自危,睡觉都支愣着耳朵,唯恐半夜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天上星子也屏息静气,四处都是黑黢黢的,路边的树杈子在风里摇晃,像交缠的鬼手。
四野无声,犬吠都听不见,唯有打更人的喊声伴着梆子响,听起来颤悠悠的。
小巷里有一个模糊的黑影,头又扁又宽,身体是瘦长的一条,活像油纸伞成了精。
黑影无声无息飘到一户人家门口,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门。门内呼噜声戛然而止,却不见有人开门。
黑影又不紧不慢地敲了两下,房子里一声雷鸣炸响:“半夜发什么疯!”墙上瓦片也跟着摇晃了几下。听声音判断,屋主脸上该有一道从额角开到下巴的疤,手里还提着一柄九斤九两的大环刀。
黑影不答,继续敲门,这下门砰一声开了,一点昏黄的烛光照出来,照亮了门外的黑影,原来是个人,穿一件僧袍,头上带了斗笠,背上一柄长剑,手里不持念珠。
开门的大汉一手提着灯笼,灯笼光颤悠悠,另一只手去摸腰间的刀,口里喃喃:“你,你来了,没去找幽都魔君。”
来人摘下了斗笠,露出一片灰白的长发,道:“第九夜了。”
他拔出背后长剑,一片华光悠悠略过夜色,此人不紧不慢地问:“敢问阁下,悔是不悔?”
这问“悔是不悔”的男人生得俊美清瘦,大汉手中灯笼晃得更厉害,烛火几乎要舔上油纸,手扶着刀,也不知道是该摇头还是点头。
第九夜了。
此人行事不挑日子,阴也好晴也罢,全看他心情。大汉被他追了半月有余,八次交锋皆是一败涂地,无计可施,只好等着这第九夜送命。前几日忽传幽都魔君有动作,照理说此人会去,可是今夜……这阴魂不散的和尚又来了。
大汉自知无路可走,他只能等,等死。烛台摔在地上,扑闪了几下,四周又重归黑暗。
几息之后,来人将长刀斩断,又合上大汉眼睛,摆正尸体,便带好斗笠翩然而去。
第二天若是有人看见地上的尸体,只会认为是匪徒害命,但若是瞧见地上那整整齐齐断成三截儿的虎头长刀,只会惊惧这人命不好,惹上了高人。
这虎头长刀据说是陨铁打造,刀身足有七尺七寸长,刀背厚重,刀尖锋利,寻常人就连拿起都要费许多力气,遑论斩断。
不可思议之事既已发生,那便是不可思议之人所为,此人是谁,所有人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
杀人的,是“不悔行者”陆南亭。
若是以前提起陆南亭,世人加在他身上的形容词约莫都是些“光风霁月”、“剑阁栋梁”之类的誉美之词,而他本人也确实名副其实,无需谦辞。
师承武林第一剑派弈剑听雨阁的掌门卓君武、掌门亲传弟子、剑阁大师兄、剑术卓绝、弈剑天骄……这些名号只多不少,风头无两的同时,江湖人皆以为他会接下师父衣钵,光大门派,就连陆南亭本人也是这么想的。他可以感慨高处难胜的凛冽罡风,可以唾弃腐朽肮脏的权欲,也可以无病呻吟生命的孤独寂寞,旁人只能嫉妒。
直到四年前,那场必然又偶然的意外。魔教突袭中原,武林各派安逸了太久,一时间猝不及防,以至伤亡惨重。而卓君武远走漠北为妻寻药,弈剑听雨阁的担子,便落在了陆南亭身上。
命运带着轻蔑在路上埋下一个漏斗,无数人像沙子一样落入这个陷阱里,直堕向无边的黑暗,再也无法回头,陆南亭也在其中。
往大了说,是中原与漠北的争斗,是应龙村一战的失利,往小了说,只是一句不清不楚的口信。可是陆南亭从夕阳西下坐到了旭日东升,像一尊沉默的石像,一动也未曾动。第二天来寻他的弟子错愕地发现,准掌门华发早生。
离开弈剑听雨阁前,陆南亭只丢下一句话:“交给瞬漆。”随之抛来的,是掌门信物。
某个寺庙的住持曾问他:“施主尘缘未了,心中无佛,何谈皈依佛门。”
陆南亭答:“弟子不能看破红尘,只为赎罪。”
“施主何罪?”
陆南亭缄口不言,只说自己有罪,没人知道他的罪到底是什么,但是陆南亭坚持要赎罪。
也许最终有哪个寺庙收下了这个尘缘未了的剑客,也许没有。
不过慢慢地,江湖人提起陆南亭,不再赞许他的剑术、品格、气度,而是只感慨一句:以杀止杀。
陆南亭虽然出家,却不落发,也不参禅,而是背着师长所赠的宝剑云游,“度化”大奸大恶之徒。他度化恶人的方法很是独特,既不诵经,也不讲道,而是子夜跑去问那“有缘人”:“悔是不悔。”
若是悔,任陆南亭将兵刃斩断,押送官府,此事便算了结。若是不悔,陆南亭也很好说话,他会问上九次。第九次还不悔,便一剑“超度”,干脆利落,不留余地。被他盯上的多是命债无数的歹人,进了官府也是死路一条,故此与他兵戎相见的不在少数。可惜陆南亭武功卓绝,手中一柄“红尘”宝剑未尝败绩,至今无人从他手中生还。
他手下唯一的例外,名叫张凯枫,是魔教的“幽都魔君”。可惜虽名为“魔君”,却也不是魔教教主,约摸是个太虚观的宗主荒火教的明王之类的。
从三年前开始,陆南亭见此人十七次,却既不曾杀人,也没有被杀,只是斩断了张凯枫十七把宝剑。
此事说起来,也算江湖上一段逸闻。
陆南亭云游四海,救了许多无辜之人。可纵使饱受江湖赞誉,陆南亭心中还是有愧。
魔教入侵中原一年后,或者说,陆南亭出家一年后,他第一次来到应龙村。这里早就成了魔教的地盘,驻扎在此的,便是大名鼎鼎的幽都魔君。
应龙村还未从大战中恢复元气,再没有曾经的炊烟袅袅,犬吠鸡鸣,好似破败经年,遥遥看去,只有湖边坐着一个钓鱼的白衣青年。
陆南亭径直走过去,青年只是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懒懒散散地说:“喂!你把我鱼吓跑了。”
青年一身白衣,姿容俊美,看起来像是哪家锦衣玉食的小公子。然而他那头雪白的长发和中原罕见的碧蓝眼眸无不昭示着,这面皮白皙的青年人,就是恶名远播的幽都魔君张凯枫。不过于陆南亭而言,张凯枫不仅是驻扎在应龙村的幽都魔君,也是他曾一手教养的小师弟。
陆南亭再走近,张凯枫不耐烦地问:“干什么?”他身形拔高,面容褪去稚气,已然长成了一个端端正正的少年郎。
陆南亭摘下斗笠,张凯枫偏头看他,神情疑惑。
此时,陆南亭“不悔行者”的名号已在江湖上传开,但他与张凯枫十几年未见,又兼之早生华发,张凯枫只觉得他眼熟,却认不出他。
陆南亭开口说:“凯枫。”
张凯枫也不再关心鱼儿是不是被吓跑了,他丢下钓竿,手扶住剑柄,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的笑:“还以为陆师兄,啊不,陆高僧把我忘了。”
“陆某不敢忘。”
“既然没忘,那就拔剑吧。”
陆南亭摇头,“我来赎罪。”陆南亭说着,只觉得一股涩意从喉头涌上,锈住了舌头。
“赎罪?”
“十八年前……”
张凯枫脸色陡然一沉,打断陆南亭的话,“十八年前没有杀我,以致今日苍生涂炭,民不聊生,大师想来应该是万分后悔。”
“我后悔十八年前放手。”
张凯枫好整以暇,“那又如何?”
陆南亭跪蹲在地上,视线与张凯枫齐平,“所以我来赎罪。”
张凯枫看着他,神情里带着审视,陆南亭平静地看回去,半晌,张凯枫倏然一笑,“既然赎罪,就拿弈剑听雨阁弟子的命来赎吧。”
陆南亭脸色一变。
张凯枫无视他要杀人的目光,悠然道:“舍不得啊。可惜我就喜欢杀人诛心,你活着,看弈剑听雨阁因你……”
陆南亭再听不下去,猛然起身,一剑斜劈下,他心中怒及,仅存的几分理智让他的剑没有指向张凯枫要害。但张凯枫早有防备,瞬息间翻身而起,拔剑相迎。
两道雪亮的剑光交汇,却只见一截断刃“噗”地扎在地上。
张凯枫惋惜地看了看地上断剑,索性丢下手里那截,一副束手就擒的姿态,却是满脸嘲讽。
陆南亭不动手,只是又说:“十八年前,是我错了。”
张凯枫嗤笑一声,捡起了鱼竿,挂好饵料甩出去,彻底无视了陆南亭,好像他眼里只有鱼,今天钓不到鱼就要饿肚子一样。
陆南亭记不清他们后来见了多少次,他只记得张凯枫断了十七把剑。
他们好似达成了什么隐秘的交易一般,陆南亭来去随意,张凯枫从不阻拦,渐渐地,来见张凯枫变成了陆南亭的一个习惯。
道歉的话陆南亭已经说过无数次,话里话外皆是杀剐请君自便,可张凯枫一直无动于衷。
他看起来无欲无求,不好色,不贪财,对魔教内的权位争斗更毫无兴趣,行事无功无过,既挑不出纰漏,也没有妙计奇兵,没人知道他喜欢什么,也没人知道他讨厌什么,自然也没人知道他的弱点软肋。幽都魔君渐渐被遗忘,当人们提起断人兵刃的不悔大师时,才会想起应龙湖畔安静的张凯枫。
如果坚持要找一点,张凯枫喜欢剑,锋利无比的剑,最好超过陆南亭手中的红尘。

第二日正午,陆南亭才赶到应龙湖。烈日当空,空气像一锅黏糊糊的肉汤,魔教驻扎的客栈却有猜拳劝酒、歌女陪笑,比村落城镇还热闹。
陆南亭摘下斗笠潜入客栈,躲过喧闹的正厅,直接推开二楼最安静的一间屋子。陆南亭已经很了解张凯枫,他从来是独自一人吃饭,也不要人作陪,他喜欢安静。
此时张凯枫正在喝酒,今天他心情不错,看见来人,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漾起笑意,他问:“今日倒是早啊。”
陆南亭站得笔直,只字不语,他越是生气,张凯枫越是高兴,久而久之,陆南亭就学会了沉默不语。
张凯枫满脸无趣,饮罢此杯,又倒了一杯酒,拖着声音喊:“大师——”他弯着眼眸一笑,举起酒杯,“喝酒吗?”
陆南亭冷冷看着张凯枫,张凯枫依旧笑吟吟的,“大师杀生无数,也不差这饮酒戒吧。”
陆南亭不接。
“江湖传闻,我不好女色,是有龙阳之癖……”张凯枫舔了舔唇,清朗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妖媚,他恍然大悟似地点头,“大师是怕连犯饮酒、淫邪两戒啊。”
陆南亭牙关咬紧又松,他本该生气,却有一种被窥破心事的恼怒。
见激怒了陆南亭,张凯枫哈哈大笑,抽出桌上长剑,漫声道:“请——”
然而陆南亭没有拔剑,他拂袖而去。
张凯枫抚摸着手里新得的宝剑惋惜,他原还想试试这把剑够不够锋利,结果红尘剑主跑了,他只好琢磨下一次该如何激怒陆南亭。
张凯枫自觉发现了陆南亭的软肋,自此以后,他不再威胁陆南亭要血洗弈剑听雨阁,反而开始嘲讽他六根不净七情缠身。陆南亭不言不语,好像是默认了张凯枫的讥讽。
张凯枫渐渐开始思索,陆南亭默认的是什么?他逃避的,又是什么?

魔教在中原的势力节节败退,最终,一道命令传到了应龙湖。出发前夜,陆南亭又来了。
桌子上摆满了断剑,不多不少,正好十七柄,张凯枫坐在桌边,拿一块软鹿皮细细擦剑。
“又来赎罪?”
陆南亭答非所问,“魔教支撑不了太久。”
“你错了。”听闻此言,陆南亭一怔。张凯枫道:“最多一旬。”
“……你为什么不走?”
张凯枫抬头赏给陆南亭一个眼神,“走?去哪?”
“至少不是在这里等死。”
“我不会等死,只会去送死。”
陆南亭不由皱眉,他摁住张凯枫擦剑的手,严肃问他:“你要去哪?”
张凯枫丢下手里的鹿皮,抬起如水长剑细细看,剑锋转向了陆南亭咽喉,“明日出发,带兵驰援红石峡。”
陆南亭脱口而出:“你疯了!”转瞬他意识到这句话重点不在此处,拧眉质问张凯枫:“为什么告诉我?”
“魔教人心不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失败。”他和中原武林的侠客一样,也称呼自己所在的幽都为“魔教”。
陆南亭死死盯着张凯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为什么告诉我魔教动向。”
“你四处搜寻情报,也不差这一条。”
陆南亭张口结舌,正欲反驳,张凯枫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想问为什么,因为我玩腻了。”
“玩什么?”
张凯枫忽而大笑:“自然是游戏人间。”
陆南亭不解其意。
张凯枫好心向他解释,“生与死,有区别吗?”
“有。”
“区别在哪?”
陆南亭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活下去,你可以继续……”
张凯枫又笑了,看着他的笑,陆南亭便明白此刻言语的无力。对张凯枫而言,生与死,本就没什么区别,皆是身不由己,全为长夜寂寂。
张凯枫倾身撑在桌上,隔着满桌断剑与陆南亭对视,“大师身犯数戒,死后也只能去他化自在天。”
张凯枫应当是在笑,凉薄又冷漠,陆南亭却一阵恍惚,恍然间那张脸同那魔王波旬的脸渐渐重合。看着他的眼神,陆南亭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张凯枫都知道了。
陆南亭落荒而逃。
山间呼啸的夜风沁凉透骨,他逐渐冷静下来,放慢了脚步,在乡野间徘徊。
直到东方微白,陆南亭抬头便看见了西陵城的城墙。他驻足停了一会儿,终于走过城门,进入各门派聚集的议事厅,然后开门见山道:“幽都魔君明日进攻红石峡。”
沙盘前围着的一圈人纷纷扭过头看他,瞬漆问:“你怎么知道?”
“张凯枫说的。”
满座俱静,瞬漆指着陆南亭鼻子大骂:“陆南亭,你有病吧!”
陆南亭一指地图,“佯攻红石峡,其余人沿洛水北上,可以退回漠北。”
太虚观观主宋屿寒问:“陆兄的意思是,张凯枫是弃子?他告诉你这些,是想得到什么?”
彤插话,“他想活?”
陆南亭摇头,“我想让他活。”他扫视了一圈,“诸位大概想说,幽都魔君恶贯满盈。但是对不住,无论如何,陆某都会救。”
以陆南亭的身手,他要救人,自然没人拦得住。但是,何必呢?在场的所有人都这么想,为了一个幽都魔君,何必呢?

一切如同张凯枫预料的那样,红石峡一战失败,洛水被截,魔教近乎全军覆没,他被关进了死牢。
狱卒对魔教恨之入骨,不会给张凯枫半点好脸色。死牢里老鼠蟑螂遍地,一日一饭一水,只能保证饿不死。好在张凯枫早知道会有今日,每天拿稻草编蚱蜢,编了又拆,拆了又编,在狭窄潮湿的死牢里也能自得其乐。
可惜他不太满意死牢的布置,为防止死囚越狱,这里没有窗户,连月光都看不见,编蚱蜢编累了,张凯枫只能借着灯火数屋顶的裂纹有几道。
不是送饭也不是巡查的时间,牢房外的油灯却被人挡住了,张凯枫不耐烦地坐起来,栅栏外站着一个斗笠精,斗笠精摘下斗笠,露出一张他熟悉又讨厌的脸。
没等张凯枫问:“你来干什么?”红尘就斩断了门上铁锁,锁头掉下,又被陆南亭轻巧接住,半点声音都没有。
张凯枫坐在稻草上,仰头看陆南亭拉开牢门进来,又在他面前蹲下。
张凯枫索性换了个问题:“狱卒呢?杀了?”
“打晕了。”
张凯枫挑眉,向陆南亭伸出带着手铐的手腕。陆南亭握着他伤痕遍布的手看了看,红尘一闪,环扣应声而碎。
张凯枫转了转被磨出血的手腕,又懒懒散散地一抬腿,陆南亭便劈碎了脚铐。
张凯枫伸展被禁锢许久的肢体,却没有站起来,而是躺回了稻草上,他阖上眼皮,说:“滚吧。”
张凯枫瘦了许多,雪白的头发染了尘土,衣服上遍布血迹,唇色也苍白了不少,中气倒是很足。陆南亭松了口气,才有心情和张凯枫废话,“你明明可以离开。”
“去哪?”
“只要你喜欢,哪儿都可以。”
张凯枫扬眉问:“比如呢?”
陆南亭哑然,他找不出一个张凯枫可以去的地方,他只能干巴巴地说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的答案:“人间。”
“人间?”张凯枫愣了一会儿,满脸困惑,“人间在哪?”
“人间就在你周围。”
张凯枫伸手虚虚一抓,自然什么也抓不到,他语调不无讥讽,笑问:“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只要你伸手,就可以碰到它。”
“如果我不愿意呢?”
“只要你抓住我的手,我就带你去,你只需要抓住我的手,”陆南亭伸出手掌,神情极认真,好像在许下海誓山盟的承诺,又好像在佛祖身前发愿,“我不会再放手。”
张凯枫冷笑:“你身处红尘外,如何引我回人间?”
陆南亭反问:“你不是说,我身犯数戒,不配佛门清净吗?”
张凯枫不笑了,他惆怅地叹气,“陆南亭。”
“嗯。”
“留在弈剑听雨阁,你就是弈剑掌门、武林魁首,不来死牢,你还是不悔大师、佛门大家。你有很多选择,为何偏要选最难的这条路?”
张凯枫说得没错,陆南亭本可以是江湖上最骄傲的人,“为了赎罪。”
“除掉一个魔教余孽,算什么错?”
“当日我丢下的只是我的师弟。”
张凯枫放声大笑:“陆南亭,陆师兄,你师弟是魔教余孽,人人得而诛之。”
陆南亭轻声反驳,“我师弟只是我师弟。十八年前,我一念之差,造就他今日苦痛,我想弥补,想赎罪。”
张凯枫避开他的目光,“陆南亭,不需要你度我。”
“我不度你,我陪你。”
张凯枫漠然道:“你凭什么陪我?凭你是我师兄?还是凭你出家人以慈悲为怀?”
“凭我六根不净,七情缠身,贪恋红尘。”
“痴恋红尘还出家,佛祖要被你气死。”
陆南亭忽然道:“其实我没出家,没有寺庙肯收。”
张凯枫不明所以,他眨了眨眼,问:“所以呢?”
陆南亭用目光描摹着张凯枫眉眼轮廓,他沉吟许久,才试探着伸出手拂过张凯枫干裂的唇瓣,平静地回答:“所以,我没什么戒律要守。”
张凯枫并不吃这一套,扭头躲开他的手,语气却软和了不少,“那又如何?”
陆南亭不答,他握住红尘,用力一折。宝剑虽利,却吃不住弯折的力气,轻而易举地被跟随了十数年的主人拗断。
张凯枫来不及阻止,他一骨碌坐起来,举世闻名的红尘已是两段残剑。
陆南亭手上的血淋漓落下,却眉头也不皱一下,“你不是早就看它不顺眼吗。”陆南亭又拿半段残剑,再折。
张凯枫满脸惊骇,他愣了好半天:“也不需要……”
陆南亭直勾勾看着他,“需要。”
张凯枫避开他的目光,垂眸道:“我不需要。”
“我来见你,是为赎罪,我折断红尘,是为私情。红尘剑断,世上再无陆南亭。”他向张凯枫伸出鲜血淋漓的手,“凯枫,地狱里什么都没有,这里有我。”

第二日狱卒照常巡查,牢房里空空如也。
他慌张高喊,引来同僚,一行人冲进牢房去看,手铐脚镣堆在一边,皆是被利器劈开,稻草上血迹斑驳,却不见尸体,也没有打斗痕迹。
三段残兵随意丢在地上,两短一长,拼起来是把剑,刃如烟水迷蒙,眼波含情。
一人大叫:“这不是红尘吗?怎么断了!”
江湖上有传闻不胫而走,说书人绘声绘色讲一段故事,名曰:“红尘剑断断红尘,因缘际会会因缘。”讲完这段评书,拍一下醒木,还要再补一句:“红尘纷扰一剑断,却断不了情仇纷乱,亦断不了爱恨纠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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