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已是半夜。

维克多小心谨慎的避开着V的伤口处，轻轻的将无力瘫软的她抱起，从浴室里走了出来，绕向楼梯走向楼上居住处。

“今晚先睡我房间吧，孩子。”

维克多抱着小姑娘走进自己的房间，弯着腰慢慢将她放在床上，然后将枕头立起来，好让V能舒适的倚靠着。接着又小心的将她受伤的腿放平，然后帮她盖上被子。

V看着眼前为自己忙前忙后没个休息的维克多内心有些歉疚，“那你呢？老维你去哪睡…”

维克多坐在床边折着右手散落下来的袖口，“嗯…我一会去对面房间，简单收拾一下就能睡。你不用考虑那么多，孩子，你只管好好休息就行了。”

“真抱歉…老维…”

“说什么呢，傻孩子。”维克多宠溺的拍了拍V的脑袋，然后双手撑着腿站起身，“好了，我去把吃的给你拿上来。”

趁着维克多下楼的空隙，V亮着好奇的眼睛四处张望着。

说来也奇怪，认识了这么多年居然从来也没想过到他房间来看看。也许是地下室空间大到足够V平时玩闹撒泼了，所以在深处，营业间都锁着铁门的区域V也没过多在意和探究。

维克多的房间不大不小，正好摆放下一套桌椅，一个置物架和一组小衣柜，而V现在坐着的双人床占据了这个房间大部分的面积。

墙壁四周毫不意外的贴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拳击海报，不过仔细看年份和发黄翘起的边缘也能知道都是些陈年的旧海报了。

桌面摆放着的三个相框顿时吸引了V所有的目光。一张是她、维克多、杰克还有米丝蒂四人早年某次聚餐喝酒的合影。

“好令人怀念啊…”，相片里杰克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搂着米丝蒂咧着大嘴看着镜头，维克多一脸无奈的笑着，为了配合V还是假装随意的比了个大拇指。V呢，她当然是在最前面举着手机提议自拍的那个人。

虽然当她说要拍照的时候维克多百般推搡不情不愿，但隔了两天他居然发信息让V把照片也传给他一份，真不知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第二个相框里是杰克搭着维克多在拳击场的照片，两人都穿着背心，脸上鼻青脸肿的，但是却笑的很开心。应该是再早些年前维克多和杰克打拳认识那会儿的照片了。

最后一个相框搁置的比较里面，还用不了义眼的V只能努力眯着眼睛身子努力向前倾，“这…我去，这是老维？”

惊讶的她想更仔细的看清楚照片，下意识伸手想撑着身体往前靠，却忘记了自己右肩的伤口。

“啊！嘶—”

“怎么了V！”正在楼梯口的维克多听到房间内传来一声疼呼声，三两步就跨上楼梯闯进房间，只看见坐在自己床上的小姑娘扶着受伤的肩膀，好看的眉皱在了一团，缩着身子忍着疼痛哈着气。

维克多也跟着皱起了眉，仿佛弄疼伤口的是他自己。

他快步走向床边坐下，放下手中的东西，黑色的眼镜后面藏不住担心又着急的眼神，“怎么了孩子，来，我看看…”说着伸手便想拿下V扶着肩膀的手。

“没事没事，嗨，我就不小心碰着了。”V似乎从锐痛中缓了过来，笑着摆了摆手打着哈哈，“哎呀，老维头，你不要那么紧张，好歹我也是身经百战的人了，身体硬的很，不要紧的。”

“唉，你呀…”维克多看了看她的伤口并没有大碍，替她整理好衣领无奈的摇头，“…我是真的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老维，我有些困了…”V看着替她整理好衣领后又转身拿起吃食的维克多，软绵绵的声音略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出的撒娇感。

在维克多的身边，V总是可以不用掩饰自己任何缺点，不用像在和夜之城的各种冰冷人们打交道一般的带上冷静成熟的面具。

她偶尔还会透出符合当下年纪的那股略不成熟的任性小孩脾性，因为她知道她的老维虽然有时候也会被她过火的玩笑恼了头脑，但最终还是无奈又宠溺的拍拍她的脑袋，双手插在胸前带着玩笑的口吻教训着自己。

所以对V而言，维克多的诊所早已经不知不觉成了她在夜之城躲避外界纷乱的港湾。有不顺心的事儿往这跑，有想立马分享的心情也往这跑，太阳太过炎热又或者雨水太过冰冷，口渴了，累了，更别提义体故障或者受了伤。

而自从杰克和米丝蒂正式在一起了之后，她又多了一项拉着老维陪自己喝酒的活动项目。渐渐的V的生活中充满了维克多的身影，当然，维克多的生活中也满满的都是V。

“嗯…因为你体内还不适应突然改变的机能，所以会造成比较大的身体负担。感到困倦疲惫是正常的，一会儿吃了饭你就把这药片也吃下，它会帮你缓解不适，也会减轻一些疼痛感。这样你就可以睡个好觉了，孩子。”

维克多喂着他的小姑娘吃下了大半碗的粥，然后拿着温水看她吞服下缓解的药片后，扶着她的脑袋帮助她轻轻躺下。

“好好睡一觉吧，孩子。”他替V掖了掖身侧的被角，“如果半夜不舒服就喊我，我就在对面。”

看着V难得乖巧的点了点头，维克多一手拿着收拾起的餐具，一边走到门边关上灯。

“老维…我明天…明天想吃街角那家的火腿芝士披萨。”V看着维克多的背影，瘪了瘪嘴，“光吃粥可太没滋味了…”

“好。”维克多轻笑了一声关上了门。

安顿好了V的维克多下楼仔细冲了个澡，忙了大半天的他早已浑身是汗，微热的流水从他的头顶一路顺着性感喉结，结实的臂膀涔涔流下，他在满屋水汽中抬起头任由激烈的水花拍打着自己的脸庞。

换上干净的白色背心和宽松舒适的居家长裤，热水的洗礼似乎将他的疲惫也冲去了大半。

他踩着拖鞋来到冰箱前拿了一瓶啤酒，随着“呲—”一声气泡声打开，仰头一饮而尽。

维克多尽量放轻脚步走上楼梯来到自己的房间门口，轻轻打开一条门缝，瞧了瞧床上的小姑娘已经安然入睡，吧唧着嘴巴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他笑了笑安心的关上门，转身来到对面的客房。

房间内虽然有基础的居住家具，但因长期无人居住所以被维克多用作额外小仓库，堆起了一些略微昂贵的药剂和一些重要手术工具的箱子。所幸他平时整理自己房间时也有顺手打扫，所以房间内堆积的灰尘也并不多。

他将搁置在床上的几个箱子挪到地上，拍了拍床铺便就这样躺了上去。他两手放在脑后，眼珠子还在左右转悠，似乎在思考明天的行程和时间安排。疲倦不断拍打着他沉重的眼皮，他就这样在思考中渐渐进入了梦乡。

“嗯…哈啊—”将被子睡成一团的小人儿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缓缓的睁开眼。

她眨巴了几下因哈欠而湿润的眼睛，迷糊的脑袋快速的回顾着昨天的记忆。

啊，我在老维家。

她翻了个身挪着屁股下了床，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动弹了，身上除了有些沉重的感觉外好像已经没有特别疼痛的地方了，“我去…老维这医术…绝了！”

她踩着床边维克多为她准备的有些略大的男士拖鞋，迫不及待的想去见他，让他也看看活奔乱跳的自己。

“老维～老维～”V推开对面房间的门，发现空无一人的房间内铺着干净整洁的新床单，而房间外的过道上堆着大大小小的各式箱子。

“是营业了吗…现在几点了？”V一边下着楼梯一边自言自语，因为她才发现自己的义眼里除了正常的视线外几乎看不到以往标识着的各项数据，所以她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刻了。

V拉开铁门，踩着不适脚的大拖鞋有些磕绊的往外走去寻找着维克多的身影。

而此时的维克多正坐在桌前，难得没有在看拳击比赛。他打开了一个黑色盒子，将里面的芯片取出，插在一个仪器中连接着屏幕分析着不断刷新的数据。

“醒了？”他听见身后V拖沓的脚步声，转过椅子看着她，“身体感觉怎么样？”

在V看到维克多转身的瞬间，她就咧着灿烂的笑容迈着小步子尽量快的小跑上前，“老维头！绝了！你看我—”一边夸张的说着一边转了一圈，“睡了一觉就复活了！”

“呵呵…”维克多看着眼前可爱到不行的小姑娘忍不住笑出了声，侧身拉了张椅子到自己身前，“饿了吧孩子，吃点东西，你这一觉可睡的不短。”

V坐下看着维克多把一个纸盒推到自己面前，盒子上冒着一些湿润的热气，打开一看，是昨晚她点名要的火腿芝士披萨。

“慢点吃，一会儿我还得再给你做个检查。嗯…看具体情况大概率还得换个大脑芯片。”维克多看了看吃的一脸满足的V，笑着又将视线转回屏幕继续刷着数据。

在V吃了两大块披萨又灌了两口小小可乐后满足的打了个嗝，吮了吮手指头。

“对了老维，我义眼里的数据都看不见了，就呲呲的在闪跳。”她一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看着眼前专心致志的维克多，他的眼镜因为屏幕数据的投射闪着蓝色的光影，“哦还有，通讯系统也打不开…”

“嗯…是的孩子，因为昨天给你更换了大量的义体和插件，嗯…怎么说呢…”维克多抬起头，“通俗的讲，就是各种性能的义体和插件…嗯…和你目前的大脑芯片有部分不兼容。”

维克多看着眼前因为他的话一下子不能消化而呆愣的V继续解释道，“孩子，昨天那种情况下我没办法去考虑过多优选因素，因为你当时的身体条件已经不允许我再去采购选择，所以…”

“不不不，等等！老维…”V像是突然惊醒一般打断了维克多的话，“你是说…你是说你把我义体都换了？”

维克多没想到V的反应那么强烈，点了点头有些疑惑，“是的孩子，几乎都换了。像是活血泵，呃…生物塑料血管，生物导体，还有…”

“我的天…”V看着维克多一脸不解的给自己数着已更换的义体，一脸无力的低着头叹了口气，“哈—我又欠了你多少钱…老维，你直接给我个数吧…”

维克多这才理解到V为什么一脸震惊还有着这么大的反应，他摇了摇头无奈又好笑的看着情绪低落的她，揉了揉她的脑袋，“孩子，你只要不要三天两头的给我惹事，那你这小姑娘老维我还是养得起的。”

V也不知道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猛地站起身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放心老维！等我英勇回归，马上赚钱把账给你填上！”

维克多只是笑了笑没说话，点了两下屏幕，然后拔出分析完毕的芯片，坐在凳子上迈了几步滑向手术台。

“上来。”

他拍了拍手术台，等V躺好接上接口，然后拉过上方的屏幕到面前，“嗯…数据都已经稳定了。今天就换个芯片重新调整内部参数，很简单。”

V看着左身侧的维克多站起身慢慢靠近，俯在她面前，轻轻拨开耳边的发丝，“拔出芯片应该会黑一会儿，不用紧张孩子。”

在V点点头表示明白后，维克多才将新的芯片给她更换上。

维克多总是这么细心温柔，每次都会先和V解释后续可能会发生的一些状况后才会开始进行手术。哪怕是安装义眼，更换芯片这些小小的，几乎只用几分钟的这些称不上手术的动作。因为他不希望自己的小姑娘会在他这儿受到可以避免的任何惊吓和不适。

“嗯…”维克多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大腿，一手在屏幕上划拉着参数，“…这个应该能匹配。”

“好，可以了。”他一挥手将屏幕升了回去，拔下V后颈的连接线，“参数已经导入了，你可以试着动动身子，看有没有违和或者不舒服的地方。”

V眨了眨眼睛，随着维克多的声音，视线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她双手撑起身子跳下手术台，甩了甩手臂，小跑似的抬了抬腿，发现身体比之前轻巧多了。接着又打开扫描看了看对着自己微笑的维克多，然后向着他抬起手比了个大拇指，“完美！”

维克多挑了挑眉，滑着凳子一个旋转又回到了桌前，打开了拳击比赛的视频，不经意似的指着另一边的袋子，“这是米丝蒂给你带的。”

V上前打开袋子，是一些日常用品和衣物。

“知道你闲不住，孩子。你可以去周围逛逛，但是…”维克多抬眼看着已经一脸兴奋的V。

“不要惹麻烦。”V一脸我明白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然后附和着维克多一同说出声。

“我知道长官！我明白长官！遵命长官！”V故作古怪的抱着袋子敬了个一点也不标准的礼。

维克多摇摇头看着离去的女孩，“唉…真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V。”

但是能怎么办呢？

只要她能好好的，维克多这颗差点跟着一起死去的心也活了回来。只要她能好好的，维克多有信心能回应她一切的愿望和请求。

因为，这是他小心翼翼捧在心尖上的小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