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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无】苦海慈航

作者 : 霜降睡不醒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原型 少年歌行 萧瑟 , 无心 , 萧楚河 , 叶安世

标签 萧无

文集 萧无

243 1 2023-5-19 11:12
灵感来源为四皈依,元公主和觉能的故事。

  01.

  是日春和景明,桃花枝裹着露水在清晨舒展开了,点点嫩绿吐露将群山妆点。佛阶前难行马,萧楚河只能将马交由宫人打点,自己携了贴身的宫女予疏与管事儿的老嬷嬷上山去了。

  山间露水重,不过几步远鞋袜就沾湿了,萧楚河抖了袖子一摸,也是潮湿一片。他抬首去瞧,群山点翠,黛色绵延千里,有氤氲雾气从山崖林间弥漫开来,他深吸一口,顿觉神清气爽。

  萧楚河不信神佛,可宫中的规矩历来对佛法极为看重,他的兄弟姐妹都修习佛法。萧楚河是最受宠的皇子自然也不能随便找个和尚来教,于是明德帝便差他来寒水寺,去求佛法大能忘忧大师来教他,再不济能让忘忧大师的弟子教习佛法也是极好的。

  明德帝晓得他这个儿子的脾性,萧楚河看不惯的事情往往是一拂袖转身便走,分毫情面也不给人留。于是便叫了个身边的老嬷嬷看着他,然后将佛寺中的事上报明德帝,省得萧楚河有意搅黄了,明德帝也有法子罚他。这老嬷嬷也是萧楚河的乳母,萧楚河再如何也不会为难她。

  寺庙的禅钟刚敲过八十下,萧楚河站定在寺门前,此刻正是寺庙早课的时辰,他抬眼去望,望见钟楼之上有个沙弥正在敲钟,晨间寒凉,沙弥却是浑身发汗,将肌肉衬得油亮。

  “殿下请稍等,等早课结束咱们再去请教忘忧大师吧。”予疏柔声道。

  “大师繁忙,倒也不必以此事打扰了他。”萧楚河眉目疏朗道,“如今正是时候,与我去大堂挑个和尚吧。”

  “殿下这般行事未免轻浮。”老嬷嬷叹道,“陛下要您潜心修习佛法,怎能随便挑个沙弥呢?”

  萧楚河嗤笑道:“这庙里的和尚不都是忘忧大师座下弟子?既得了大师真传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

  他青衫落拓,锦衣飘荡着去了大堂,才刚靠近就闻见檀香浓郁,佛音妙语阵阵,叫人心境安宁。一众沙弥双手合十,垂首默念佛偈,忘忧大师坐于金身佛祖坐下,木鱼‘笃笃’地敲着,萧楚河提了衣摆一排排走过,一个个看去。僧袍加身是禁止与克制,萧楚河一袭青衫风流,平添颜色。

  众僧佛语妙偈,身在菩提下,心似明镜台,唯他是凡尘中人,是离经叛道,是诱人堕落。

  忘忧于萧楚河身后睁开佛目,见诸多因缘际会围绕他身,忘忧仰头见佛面,佛祖半敛慈悲,只看,不渡。于是忘忧知晓,有福消福,有业消业,因果轮转,自有天定。

  “万事万物都是因缘所生,且缘起性空。”忘忧一叹。

  因有贵人,不可抬头直视。众僧铭记忘忧教诲,只低头念经,萧楚河只能见到他们光秃秃的头顶,有的油亮,有的头顶尖尖。萧楚河的目光流转,穿过僧人,却见一秃头圆润白皙,他细细瞧去,足尖随心而动,朝那可亲的光头走去。

  “就是你了。”萧楚河笑道,手掌一抬落在那沙弥眼前。

  沙弥拨动佛珠的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来,眼睫颤颤睁开双目。萧楚河一愣,见他白衣胜雪映衬眉眼艳丽,明眸善睐绽出点点星子,脸颊犹如春日粉桃,双唇柔软如花瓣,唇瓣一抿勾出笑意,恍若九天之上的仙人再难忘怀。

  萧楚河颤颤退后一步,却听得沙弥身旁的人低声喝道:“师弟,不能看!”

  沙弥连忙低下头去,调整了节奏又应和起众僧的木鱼声。萧楚河这才羞恼方才的失态,不由得轻咳一声。忘忧的木鱼声一顿,开口叫道:“无禅、无心何故走神?”

  忘忧声音慈祥却庄重,压下来不免叫人心生怯意,两人站起躬身行礼,萧楚河见那沙弥道:“是无心走了神,师兄是来警醒我的。”

  声音泠泠如石上清泉,不急不缓似清风徐来,本是舍利身,何故含风流。萧楚河抿了唇,生出些歉疚来。

  “师父,抱歉。”无禅面露愧疚。

  “你们二人有何对不住我的,修法修心,无外乎修己身。”忘忧含笑道,“念到何处了?”

  “十小咒。”无心道。

  忘忧颔首:“便罚你们抄录十遍。”

  “大师莫要责怪。”萧楚河回身行礼,“是我惊扰了小师傅们坐禅。”

  “心垢故众生垢,心净故众生净。你既能惊扰他们,便是他们的心本来便不净,施主这是帮他们固守本心,何罪之有?”忘忧笑道。

  萧楚河一时语塞,惴惴转头见那沙弥,却是眉眼舒朗,不怒不怨,眼中含笑恰如池中荷花柔软。

  “施主选中了我。”无心笑道,“小僧记住了。”

  02.

  窗外阳光正好,清风不急不躁,有鸟鸣阵阵应和着树摇婆娑声,正是骑马游街的好时候。萧楚河指尖在桌上轻点,望着眼前的经文发呆。经文晦涩难懂,萧楚河只觉做学问都要简单许多,他视线一转落在桌案对面的和尚身上。

  阳光透过窗棂在无心身上投下斑驳光点,至明之处甚至能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无心好似成了云窟的一桩泥塑菩萨。

  “施主,你走神了。”无心微微抬眼笑道。

  一双琉璃眼中骤然绽开光华,萧楚河抿着唇心下又羞赧起怎么又失了态。无心柔声道:“想必是经文无趣,叫殿下打了瞌睡。不如我为殿下讲个故事?”

  “什么故事?”萧楚河眉眼含笑道。

  “从前有位和尚,常有盗贼入庙盗窃,和尚不堪其扰,只得将门窗紧紧闭上。谁知那盗贼如此大胆,见门窗紧闭就大力叩门。和尚无奈叹息说,‘莫要敲了,门都要敲烂了。我不敢见你,你还是将手伸进来吧,你要什么我便拿给你什么。’那盗贼果真将手伸了进来,和尚立即将他的手绑在柱上,然后手持木槌出门去,抡起木槌重重地打了下去。一边打一边叫,‘皈依佛’......”无心低眉,声音柔和如春风拂面。

  萧楚河手撑在头边,曼声接道:“皈依法......”

  无心抬头看去,见他一双眼眸极亮,在光下熠熠闪着光。萧楚河本是少年本色,是明媚至极的颜色,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定定地望着你难免不心动。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无心身上,双唇开开合合道:“皈依僧。”

  齿间一咬一松,‘僧’字咬得轻巧极了,如同指尖轻弹玉珠,玉珠颠簸几下‘啪嗒’轻响,一下就弹在了无心心上。他一时之间忘了念佛号,亦忘了色即是空,只听得心如擂鼓,不肯停歇。

  “殿下听过这个故事了。”无心垂下眼皮不敢看他,“拿小僧取笑呢。”

  “这怎能一样呢?”萧楚河笑道,“我原先只在书上看过,大师今日一说便叫我别有感悟,我该谢谢大师渡我才是。”

  无心忙双手合十站起来行礼,蒲团在慌乱中撤出去几丈,他说:“小僧岂敢担殿下一句大师,小僧不过是寺中一个小沙弥罢了。”

  “你既教了我,便是大师了。”萧楚河声音柔和,半面隐在阴影之中,如同遮掩半面的妖鬼,吐露出令人心弛神往、沾之即迷的蛊惑之言。萧楚河继续说道:“父皇差我将一位大师带回来教授我佛法,你如今便在我眼前,不是大师又是什么?”

  无心心尖颤颤,耳朵不知不觉已成了石榴籽的模样,透着红出来。萧楚河心中笑得前仰后合,这小沙弥逗起来十分有趣。他是在宫中浸染出来的,睁眼闭目皆是接触的欲,可是这无心自小长在寺庙之中,六根清净,不通人欲,不过几句话便面红耳赤。

  “这些与我而言太过无趣了。”萧楚河眉眼弯弯,决心不再逗他了,给个台阶下,“你长在庙里,该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这天气如此好,我想见识见识佛法六通,来吧,与我喂招!”

  萧楚河站起身来,却见无心面色严肃道:“佛家有语不与人争斗。”

  “怎么算争斗?你在你在庙里不也与你的师兄弟对练?”萧楚河道,“难不成那也叫争斗?”

  无心愣愣地望着他,萧楚河足下运功,捏住他的手腕飞身上了屋檐。无极棍握在手中,他衣袂翻飞,衣襟上一对金丝麒麟在晴空下闪烁着光芒。无心不觉意气翻涌,也生出许多豪情快意。

  两人遥遥对望,不知是谁脚步微动,破空声骤然响起。萧楚河猛地发力,棍身嗡鸣不止直击无心的肩膀。无心指尖拈花,捏住棍尖压下腰肢,长棍于面门之上扫过,以柔克刚化去他的强劲。

  萧楚河身侧挽花,棍法勇猛,当即回身劈下。无心足尖一动抵住棍梢翻身跃起,落至萧楚河身后时,萧楚河猛地屈腿委身长棍向后一扫,无心落点被挡一时身体失衡,直直向萧楚河栽去。

  却见他不慌不忙,化拳为掌向萧楚河接力。无心靠得太近,长棍一时受制,萧楚河将长棍在瘦腰上绕了一圈,旋身而起拉开距离。

  眼见青天白日下,两道身影酣战正欢,刚柔并济、你来我往,伴着瓦片碎裂声将底下的一众宫人吓得够呛。可两个少年却是眉眼含笑,一招一式尽显风流洒脱。萧楚河手腕一手棍尖向前一送的同时,脚步向前成弓步,那瓦片陡然一滑,身子猛地歪倒。无心忙跃至他身边托了他腰一把,手掌贴在腰侧用力带了一把,萧楚河便稳稳地站住了。

  萧楚河的心猛地一颤,偏头去看。无心低垂着头看不清面色,只听得他声音清亮说:“殿下,小心些。”

  03.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无心声音平缓,伴着木鱼声缓缓念着经文。

  萧楚河与无心每日相处,他不是在清规戒律中长大的人,对情情爱爱一事比无心要敏锐许多。他是情难自禁,于是哪怕是指尖不经意轻触都能引得心阵阵颤动起来。

  在月上东梢时,萧楚河邀无心共饮。两人并肩坐着喝的是秋露白,酒坛一开清冽的香气便蔓延开来,并佐以小菜一二。推杯换盏几遭,酒气翻涌间,萧楚河看无心眉眼低低,唯有脸颊上几分酡红才能知晓他也有几分醉了。

  “和尚。”萧楚河柔声唤他。

  无心的心猛地一颤,听了他柔软的声音却是不敢抬头去看了。于是萧楚河又叫他:“无心。”

  无心抬头时才发现萧楚河离得很近,近到他可以看见他的睫毛。眼睫轻轻颤动像是有些紧张,无心定定地望进萧楚河的眼中,看着他慢慢凑近,温热的鼻息扑在脸上,叫无心的心痒痒的。

  被酒液润湿的唇凑上来,鼓噪的心动声震耳欲聋。无心猛地闭上眼睛垂首避开,他哑声道:“殿下醉了。”

  萧楚河只觉饮下的酒都成了冰,五脏六腑都叫这份寒意浸透,醉意在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声音酸涩道:“你还俗,随我走......好不好?”

  “殿下......你真的醉了。”无心叹道,他无法将拒绝说出口,只得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醉了二字。月光如洗,将两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拉得很长很长。

  萧楚河猛地起身,随着他的离去那若有似无的暗香顿时消失了,无心如梦初醒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屏住了呼吸。萧楚河双唇开开合合,只低声道:“惊扰大师了......”

  柔滑的锦缎划过掌心,无心虚虚地抓握了一下,他突然起身喊他:“殿下!”

  萧楚河在月影婆娑间回身看他,他的脸隐匿在树影下,如同一颗孤独的松柏要与夜色融为一体。无心指尖颤颤,取下腕上的紫檀佛珠,他捧在掌心垂首对着萧楚河送去。

  “夜间气寒阴盛,望此物能庇佑殿下一二。”

  萧楚河的视线落在手串上,胸膛起伏,只觉一口气瘀滞心口,噎得他酸涩至极。他几次张口欲言又压下不提,只是点了点头,指尖捏住手串时划过无心的掌心,这奇异的痒叫无心放下手时暗暗地捏紧了拳头。

  “小僧俗家本名......姓叶。”无心柔软地望着他,“名安世。”

  这话说得没有缘由,显得牛头不对马嘴,萧楚河低头笑了笑带着手串提灯回宫。无心既然拒绝了他的邀请,又何故告知他俗家本名?月色皎洁,宫中石壁上印照出竹柏之影。

  “姓叶啊......”萧楚河轻叹一声,仰头见月色时,突然被脑中划过的念头惊出了一身冷汗。

  萧楚河回身去看,哪里还能见到无心的影子。他的心‘咚咚’的跳起来,这才想起宫中有一人与姓叶之人关系紧密,牵扯数千条人命,萧楚河被这背后密密麻麻生死纠葛弄得指尖冰冷。

  萧楚河转日便去见了易文君,宫中新供上来一批锦缎,照例是要先送给皇后,再由宠妃去挑。皇子公主的锦缎各自留好了,不算在此批里。易文君素白的指尖划过冰凉顺滑的缎面,她挑了两匹便让宫人下去了。

  “宣妃娘娘。”萧楚河躬身行礼。

  易文君忙回身扶了他,露出个得体的微笑道:“殿下何时来的?”

  “来得不久。”萧楚河被易文君引着落座,侍女递上一杯清茶,“娘娘近日身体可好?”

  易文君掩唇笑道:“还是往常那样,若是......能出去便更好了。”

  萧楚河端茶的手一顿,他默了默将茶盏放下说道:“今日来,是想问娘娘一桩旧事。”

  “殿下问便是了。”易文君轻啜热茶,朱唇贴在杯壁上留下一圈胭脂痕。

  “这十几年间,娘娘可有故人,留在这北离境内?”萧楚河压低了声音,“姓叶......的故人。”

  易文君的指尖轻颤,茶盏顿时跌落下来散落成碎片,指尖被滚烫的茶水烫的一片红肿。她双眼含泪,却是极快的反应过来屏退宫人。易文君牢牢地握紧萧楚河的手,压抑下内心的惊骇哭道:“殿下,殿下知道世儿在何处?”

  猜想得到了证实,萧楚河一时间沉默下来,无心一直都知道此事,所以才会将俗家姓名告知与他。萧楚河既为这份信任感到欣喜,又心下酸涩,他喉结滚动几番涩然开口道:“他现在,就在宫中。”

  04.

  母子相见,自当欣喜万分。无心衣袂翩然,皎洁的僧袍随动作如流水铺陈,他缓步走进殿门,眉眼含笑单手持佛礼,仿佛昨夜如昙花一现、庄周梦蝶。

  “殿下今日没来上课。”无心缓声道,目光在殿内流转一圈,定定地落在萧楚河身上。

  萧楚河偏过头去,他不是喝酒之后失忆的人,昨夜无心才拒绝他,他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尤其是当着易文君的面更显尴尬。

  “还你。”萧楚河将菩提手串递还回去,他想说昨夜多谢了,可昨夜二字就是卡在喉头。他只能干巴巴地道谢:“多谢。”

  无心沉默地看着手掌中的手串,萧楚河等了许久没等到他接过去,抬头去看时听到无心说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殿下若是不喜欢,随您处置便是了。”

  他的语气还是轻缓,却多了说不清的情绪,萧楚河这时候总看不懂他。无心若是对他无意,又何必如此,若有意又何必拒绝他。萧楚河紧紧抿着双唇,他心中宛如油煎,又怒又痛,正要开口说话时,易文君从内室缓步出来。萧楚河只得偏过头去,眉间微蹙。

  “世儿!”易文君双唇颤颤,忙快步扑上来,紧紧捉住了无心的手臂。发间的簪钗摇摇欲坠,发出叮叮铃铃的声响,易文君双膝一软,双手捧着无心的脸颊,哭得不能自已。

  无心微微俯身,托住易文君哭软的身子。他表情慈悲,好似在看芸芸众生,可微红的眼眶却昭示着他亦是众生一人。他轻叹一声:“娘娘。”

  易文君听见无心这般唤她,更是心痛得无以复加,哭得更加厉害。萧楚河不忍去看这母子相见的场面,转身出了宫门留下他们二人叙旧。门边绀紫的衣袍一闪,萧楚河定神去看,正是明德帝身边的大监瑾宣。

  萧楚河心下一凛,冷声道:“大监何故在此?”

  瑾宣笑笑,拱手行礼道:“殿下今日未修佛法,原是在宣妃娘娘处。”

  “大监,有何要事?”萧楚河单手负立,挡在殿前。瑾宣意味深长地望向殿门,笑道:“我来此地,是为了寻无心禅师。忘忧大师已于寒水寺中圆寂,他的师兄无禅正要他回寺为忘忧大师念经诵佛,完成法事。”

  萧楚河怔愣片刻,忘忧圆寂,无心便要回寺,这半年时光竟是如此之短,转眼便要迎来离别。瑾宣拱了拱手,正要离去时,萧楚河叫住他:“大监要将此事禀告父皇吗?”

  “殿下的禅师回寺,自然是要禀告圣上。”瑾宣笑道。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萧楚河冷冷地看他。

  “殿下的佛法修习不精。”瑾宣微微侧身道,“佛法有云,一切法皆是依因果之理而生成或灭坏。您去了寒水寺挑中了他,这便是因,如今这因带回宫中,便是要结下果了。这世上岂有不透风的墙?便是我不说,也自有会传到那位耳朵里去的时候。”

  萧楚河跃至他身前,无极在身侧挽了棍花直直地抵在瑾宣面前。瑾宣不慌不忙,指尖抵在长棍之上,不免嗤笑:“殿下拦不住我。”

  “你亦不能伤我。”萧楚河眉眼凌厉。

  两人正对峙着,内力涌动引得风动树摇。

  无心与易文君说了话,又絮絮安慰她几句。他已经是出家为僧,便算是世间缘分已断。他想起忘忧在送他出寺时曾说:“你此番下山,有两段缘分要断。断了干净,此劫难可解,若是断不干净,你的佛缘便到这里了。”

  无心整理衣衫,缓步出门,却见萧楚河定定地立在院中,不知在看些什么。无心上前几步,见他面色发白,忙捉住他的手腕摸脉。萧楚河气海翻涌犹如涛声不止,无心送了好几段内力为他抚平气海。

  “殿下在看什么?如此出神。”无心笑着放开他。

  萧楚河垂首默然不语,许久才低声说道:“忘忧大师圆寂了......你尽早收拾包袱,明早便出发吧。”

  无心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心中咯噔一下,莫大的哀痛压在心间叫他难以呼吸,他勉力维持定力,笑意却还是落下去。萧楚河见他胸膛剧烈地起伏,两眼发直,连忙扶住他。无心身子一软,将头埋在他颈间哭了出来。

  见了生母都不曾哭得这么伤心,到底是养育之恩、日夜相伴生出来的情感更难忘怀。萧楚河心间沉沉压着一块大石,指尖按在无心的后颈上轻轻揉了几下。无心哭得浑身发汗,浑身虚软,萧楚河便让他这么一直靠着,过了许久无心平复下来,眼眶湿滑红肿,抬手轻轻拍了拍萧楚河的背说:“好了。”

  萧楚河抬手想去抚他濡湿的睫毛,到了近前又发觉不妥,无心抬眼看他又快速地垂下眼皮,像是一个小小的点头,萧楚河这才用指腹滑过睫毛为他拭去泪痕。两人定定地站在院中许久,近到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暖意,萧楚河捻了捻指腹生涩地开口说:“你快去收拾行装吧。”

  05.

  这夜月光清寂,却无端添了几分燥热。萧楚河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便披起衣衫推门散步,他心中反复思索父皇知晓此事会作何反应,不知不觉竟走到无心所住的偏殿去了。他暗笑自己多情,正要回身回去,却听到耳边有‘沙沙’的脚步声,他转头去看,竟是无心伴着月光,踏着竹叶来了。

  “你怎么来了?”萧楚河问,“明日还要赶早启程。”

  “我无端感觉你在等我。”无心的眉眼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浅淡的温柔,“所以,我来了。”

  萧楚河的心猛地落停一拍,他定定地望着无心,柔声道:“你真的不随我走吗?”

  无心抬起头还没说话,就见他偏过头去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就算不随我走,你为忘忧大师做完法事,也该快些逃命去。”

  无心问:“为何?”

  “父皇想必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不出几日便会有所行动。”萧楚河皱眉,从衣襟里拿出手串递给他,“此物跟随你十几年,想必也有些灵气,你还是戴在身上,愿你躲过此劫吧。我明日便不去送你了,待我去父皇面前试探一番。”

  无心看着那手串良久,还是拿过来握在手上。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只是定定看着对方,萧楚河微微颔首拖着步子往回走。

  “我送你佛珠,是私心。”

  萧楚河脚步一顿,这一声太清好似是水中风月,他猛地回头,却见无心单手持佛礼,那手串挂在他手上白与褐的鲜明对比。他依旧是白衣出尘、缥缈如仙人一般。

  无心返回寺中三日后,忘忧大师舍身成舍利的事传遍了天下,明德帝改为推崇道教下令要推佛毁去舍利。寒水寺藏匿东征之难的要犯,便是首当其冲的靶子。易文君跪在殿前一天一夜,求明德帝收回成命,萧楚河亦跪在其侧,他的折子如漫天飞雪扑到明德帝的书案前,没有回音。望着茫茫夜空,萧楚河心知,不能再等了。

  他连夜出城,跑死了一匹快马,萧楚河翻身在丛林中一滚,起身继续赶路。他想起来,头一回去寒水寺时,也觉得路途遥远。那时萧楚河不愿去,只觉路上风光虽好,却太过百无聊赖。如今他还是觉得相隔太远了,远得叫人心慌。

  萧楚河赶到时,远远便看到浓烟升起,在苍翠的群山之间便是噩兆一般。兵马已然将寺庙团团围住,夺取香火供奉的钱财。萧楚河喝令他们停下,有的肯听他的,有的只说奉旨而行。

  “殿下没有御旨,还是不要妨碍下官的好。”领头的人拱了拱手。

  残垣断壁与烈火之间,萧楚河看到佛像被烟熏成了黑色,半面慈悲半面修罗。他快步穿梭在被捉走的和尚与官兵指尖,心如擂鼓,耳畔嗡鸣作响。他想起那个未竟之吻,又想起那份私心。

  “和尚!”萧楚河喊道,“无心!”

  萧楚河一脚迈入大殿,残缺的佛像拈花坐在殿上,头颅栽倒在地上,依旧是只看不渡的慈悲。他没有找到无心,却在残垣之下看见了一只手,萧楚河的心猛地一空,脚下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

  那只手还握着那串佛珠,哪怕佛珠已然散落,断线飘零。

  萧楚河喉头腥甜,他捡起散落的佛珠拢在掌心,扑过去握住那只手。原来这便是兰因絮果,是他将种下了因,于是这果也合该他吞下。

  无心没能斩断这段尘缘,萧楚河也没斩断这因果。

  萧楚河心中大恸,颤颤落下泪来:“合该是我皈依你来。”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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