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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レオいず]超现实主义

作者 :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偶像梦幻祭 月永雷欧 , 濑名泉

标签 狮心组 , レオ泉

179 4 2023-5-9 19:25
导读
演员雷x记者泉

Crazy love for the thing you really care


濑名泉没有想到他们再次见面竟然会在报社,不过自己现在坐在工位前,只能装着平静抬起眼浅浅地瞟过面前这个存在感过高的人——以一个专业新闻记者三年的敏锐度来判断,哪怕带着夸张到几乎覆盖整张脸的墨镜,怎么看都还是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离家出走的高中生。

他走路步伐快,带着阵无名的风,在七楼规制整齐的办公隔板间窜梭依旧坦然且毫不客气,扬起的风衣像欧美电影里行色匆匆的特工使者,却又在突然捕捉到濑名泉的那一刻从潇洒的特工露出马脚变回高中生,不讲道理地把胳膊撑在堆满笔稿的办公桌上:“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啊?”

濑名泉心里冷笑一声,你也知道已读不回很不好受。在终于码完手上的那条邮件后开口:“有什么事吗?商务工作需求请提前电话预约,大家都很忙。”

他继续在同事面前贯彻扮演笃实端正的职业人格,不过这样是不是反而更像吵架闹到工作单位的情侣一样了,那岂不是更要让大家误会了。紧接着就在下一秒听到月永雷欧回荡在办公室里抗议一般的抱怨,他声音又大音调又高,一张口有能够唤醒周一清晨颓废气氛的绝对力量:“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说好要对我负责的吧!”

时事新闻部门百分之七十是手持保温杯穿格子衬衫的温吞前辈和社交媒体被婴儿宝宝填满的新人妈妈,他们温顺平和的日常细致又严谨,但不论什么类型的新闻人DNA里都会充斥着对新鲜事的敏感和好奇,更何况谁又能拒绝爆炸性的八卦新闻呢,还是部门里年轻漂亮小同事的八卦。

果然月永雷欧说完办公室里安静得连键盘声都听不到了,这句话信息量的威力宛如詹姆o邦德冷不丁从风衣夹层掏出准备同归于尽的高科技炸弹,全程只有坐在对面那个不够稳重的实习生不小心把心里的那声“哇哦”说漏了嘴。濑名泉手上的圆珠笔按了又按,终于平直地脱手滑落到地面,脑海里替同事预演了长达七十集的晚八狗血都市肥皂剧,自己背信弃义一败涂地的那种。

濑名泉站起身试图用眼神制止对方继续多嘴,只可惜这副可笑的墨镜终于发挥了唯一的效用,黑洞洞的镜片将他所有的身份和秘密完美隐藏,就像第一次见面那些顽劣的戏法把戏一样,只留濑名泉无处安放的自尊摇摇欲坠。

就不该相信这种家伙半分。

然而追溯那些始末还要倒带回一个月前,从鸣上岚刻意地在那家网红咖啡店里为他点了一杯苦到发涩馥芮白开始。在眉飞色舞地交代完某个秀场的报道之后他终于开始打量濑名泉:“啊啦,小泉真的越来越不讲究,去年的衬衫怎么还拿出来穿呀,早就说了你应该和我一起去做娱乐新闻的。”

濑名泉无视他,轻轻撇掉上层的咖啡沫,他向来看不惯这些人打着时尚流行的名号趋之若鹜:“直说吧,这次要我陪你去做什么?”

同处一栋办公大楼不同的分职部门画风都不尽相同,娱乐媒记时刻需要踩着潮流趋势连轴赶往下一个爆点现场,这要求他们始终要以最前沿的目光和审美捕捉最犀利的事。所以鸣上岚总在说,如果不主动追着时间会被美貌落下的,想要把握的目标是这样,想要追求的人生也是。

他年轻闪烁的紫眼睛剔透得像刚打磨出的水晶,好像能永远对未来充满童话一样的浪漫向往,鸣上岚说:“我想了想我要追求什么呢,不过就是想趁最美的年纪体验更多的人生嘛。每天看着那些明星恋爱结婚的真的是够了,我也一定要在今年,不对,争取在这个月就找到一个真正的艺术家谈一场超脱现实的恋爱。”

濑名泉看着二十五岁的鸣上岚依旧捧着脸星星眼的样子差一点被咖啡呛到,但也确实噎回了他后半句冷嘲热讽的吐槽。不过说到底这些事和他们毕业之后选择了不同的就业方向一样,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价值观罢了,濑名泉本无意掺合。如果说鸣上岚追求的是生活中的新鲜感,那他宁愿花费更多的时间寻求多一份的稳定,所以才愿意务实地选择投身于探求真相的时事新闻。

包括爱情——非要用青春才能验证自己那可怜不足惜的判断能力吗?而说到艺术家的爱情他也只能想到那个和随死去的妻子自缢在一棵大树之下终结自己的作家,这又有什么向往的。

“那为什么是艺术家,你又被什么电影洗脑了?”

“反正我说什么小泉一定会持反对意见的,这样可不会招人喜欢哦。你不觉得艺术家非常浪漫吗?现在的人太现实太浮躁了,他们的爱都是有条件的利益交换,我也想不被任何事束缚去爱自己所爱啊,艺术家就是这样一类人,他们永远最诚挚地追求想要的,这样不好吗?”

濑名泉愣了一下,竟猛然觉得这话并不是没有道理,下意识又去想自己渴望的是什么。结果思考的同时趁机被鸣上岚抓住了马脚进行了一顿软磨硬泡,最后还是不得不心软同意了牺牲宝贵的周末去听什么音乐会。鸣上岚心满意足地解释道,小泉一定还没有懂,只有体验过艺术家的环境才能和他们获得共同语言,感受到他们的精神力量。

可是说实话,尽管做好的心理准备,正经严肃的艺术场合对于他们这种从未接受过熏陶的普通人来说真的有点吃不消,再加上鸣上岚昨天临时加班忙到一点,很难不和着听不明白但足够催眠的钢琴白噪音昏昏欲睡。濑名泉如坐针毡地往右挪了挪,不想让鸣上岚的粉底蹭在他为了这种场合特意穿的正装外套上。

他的右手边坐了位姗姗来迟的听众,匆忙经过自己的时候还不小心撞了他的膝盖,只是从坐下开始就开始不管不顾地埋头奋笔疾书,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音乐。不过这个人又是抱有什么样的目的来的,业余爱好者?音乐创作人?濑名泉百无聊赖去看他纸上到底在写什么,又趁对方转头的时候收回视线。

“是不是很无聊?”右侧的声音突然极尽地传进耳朵,转过头迎上一副灿烂无邪的脸。

濑名泉看着他的笑脸有些不知所措,对方却毫不在意地拢住手掌心靠近了过来,于是整个会场里只有唯一一份声音盖过钢琴的音乐传进自己的耳朵:“这个老师的演奏是这个风格,不过我教你一个好办法,你试试去数里面的节拍,就会很有意思了。”

那人自顾自地在他们之间共用的扶手上用食指和中指交替着演示起节拍,修长洁净的手一下接一下,听着听着又开始跟着音乐用手指模拟起小人跳舞:他的两只手指交替踢踏着脚步快速向前,平缓地抬腿、画圈……又在曲子结束的时候恰到好处地立在原地,再转向自己用大拇指充当起小人的手臂,圆满挥过一圈弯腰鞠躬,作为演出的谢幕行了一个优雅的礼。

濑名泉忍不住笑了笑,心想手指舞这种东西像在逗小孩,却没注意到自己就这样目不转睛看完了全程,甚至直到对方收回手才反应过来,所以只好欲盖弥彰地重新将视线转移到舞台上的主角上,注视着音乐家翻过两页曲谱也没有开始新的演奏。

可能是因为吸引自己的那场独角戏的主角不在台上才会如此难以集中注意力,而余光里没有被舞台聚光追捧的眼睛却闪亮得引人注意:“后半场还有很久呢,或者你想不想听听我刚刚写的曲子?我保证比这个有趣多了。”

濑名泉觉得在音乐厅里不出声说话或许能显得自己稍微入流一些,所以最后目不斜视地点了下头。

不过后来是怎么就毫无防备跟着他一路熟练地穿出复杂的剧院的,濑名泉自己也无从解释,可能是这场演奏实在没什么看头的错。他看着他走在前面,背影上明亮的橙黄在间断的射灯下忽明忽暗,半长的辫子好像是追逐光的步伐跳跃的一尾鱼,不知不觉就跟着它走到了一扇带着“Bar”标示的小门前,他转过身为自己开门,还眯着眼睛看着他笑。

直到那个人坐在舞池的钢琴前濑名泉才真正有机会打量他的脸,虽然上挑的眼尾和自带笑意的唇一起和着蓝紫色的光调昏昏沉沉,但他按响手下轻柔的键却能够随着节奏拾阶而上点亮氛围。明明刚才还在别人的演奏里昏昏欲睡,此时此刻的曲子好像真的生动地再现了一场圆舞曲一样。

直到这时濑名泉也没怀疑过自己职业本能下的判断力,并且深以为然自己明白什么样的表达是付有感情的、什么眼神又是虚情假意的。虽说是认识了不足一场演出时间的陌生人,但他客气地向台下捧场的观众招手示意、转而只向自己征求的肯定的样子又生动又活泼,还有他的歌,弦外之音的情绪要怎么骗人。

“谢谢,”濑名泉说,他从西装内侧翻出钱夹,“不错的曲子,那我请你喝一杯吧。”

“噗嗤。”

结果他笑了,笑得那双桃花眼都弯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你肯定没有听懂对不对,而且不会有人来听音乐会这么穿的。”

承认这件事让濑名泉有穿帮一样的不自在:“……很正常吧,我又不是什么音乐爱好者,难得来听音乐会正式一点也没错吧,你也不是妄想随便就能找到一个专业的点评大师吧?”

“我是猜到你坐不住了才带你出来的啊哈哈,今天的角色是你今晚的大救星~但是也不用谢我了,听了我的曲子就够了。”

濑名泉发现这个人总在无意识地引导回答,却只能忍耐着转移话题,可又怕艺术家这种名号会触碰这类人敏感的内心,只好斟酌了再问:“你是……职业做音乐的?”

“嗯?我很像吗?”

“会弹琴会作曲还续着小辫子随心所欲的人可不多。嘛,猜错了就当是我的刻板印象吧。”

结果对方愣了一下,有点意外的表情:“你真的没认出我吗?”

“我应该认识你吗?”

“没有没有,不认识才好呢,说明我们是真的有缘分!”他放松下来向自己伸出手,“我是月永雷欧,其实我也真的想做音乐家,那是我的梦想!所以说我是做音乐的当然可以了我很高兴,毕竟现在差得远呢哈哈!”

濑名泉正要回应他的时候酒吧开始放起律动的蓝调爵士,带动着气氛也热闹鼓动起来,于是人们攒动着涌上舞池,热闹的气氛盖过了平静的夜,他只好尽可能大声地喊着说出自己的名字,结果试了两次好像效果不好。月永雷欧抽出刚才谱曲的那张纸递到他手上,濑名泉接过来正反面翻了翻,最后在最顶端的一小片空白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服务生端上两杯马提尼的时候多送了一小碟精致的马卡龙,濑名泉还疑惑是不是上错了单,服务员却在他问出口前解释说,从您消费用的卡上读取到今天是您的生日,这是店里为您附赠的小礼物。

濑名泉点头示意知道了,月永雷欧却架起上半身跨过小圆桌激动地靠近他:“原来今天你生日啊!”

问完他就急匆匆地蹿出去了,也不知道和谁打了招呼,整间酒吧突然安静下来濑名泉才想到刚进来酒吧他也是毫不客气地去用了钢琴,所以大概是和老板相熟的缘故吧,以至于才能这么快说动整个乐队中断演出配合他一起弹奏。不过轻快钢琴的旋律一响全场便恍然大悟,毕竟生日快乐歌的普及度实在太高了,热情的顾客轻而易举就能在热闹的气氛里合唱起来,又在末尾结束的时候一同欢呼鼓掌。

原本以为就这样结束了,坐在钢琴前的月永雷欧却突然转过头向台下的观众示意安静,他抬起的双臂微微停顿了一下,挺直的脊背自信满满,认真起来的样子全然没有刚才的不拘小节,转而就试着在琴上将刚才那首生日歌变奏转调,第一遍只是一段简单的变调和弦,再弹已经能把熟悉的旋律重新编纂得婉转又平和。

延绵着、诉说着,好像能看到安静的夜里流淌的月色,明明只是一首生日快乐歌而已。

濑名泉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想,又或许是习惯性地将感官具现为画面。然而现在根本不是在什么高档的音乐厅,嘈杂的酒吧和熙攘的人群里唯独只有这种声音富有生命一般、穿过层叠的纷扰牢牢攥住了心,紧接着又盘桓占据住意识里所有的情绪,让心跳也走漏了半拍。

因为意有所指的曲调是他的名义吗?孕育而生的这首曲子是为他而奏响的、为他创造的——他想,这或许才是真正意义上听懂了一首歌吧。

月永雷欧下台坐回对面,看到濑名泉垂着眼摩挲着酒杯:“我没听过这样版本的生日歌。”

“那是当然了,”他得意洋洋地翘起唇角,“这可是我在那一分钟迸发的灵感,就叫新编生日快乐歌好了,only for……新的一岁的濑名!这份临时的礼物还不错吧!”

“本来没有习惯过生日的,现在你自作主张替我昭告了在场所有人啊,”濑名泉抿了一下杯壁,把声音咽进喉咙里,依旧没有抬头看他,只有酒精缭绕着缠住舌尖:“……倒也不赖就是了。”

“那你喜欢吗?”

家庭塑造的严谨脾性造就他根本不擅长接受更不会表达夸赞喜欢还有爱,可这家伙将脑袋强硬地凑到面前要一个答案,负担的压迫感让习惯内敛情绪的人不适应,濑名泉好一会才抬起头,试着去看那双无从把握的绿眼睛又不太适从地躲闪开:“挺好的。”

毕竟说到底还是感动的,他说不好是因为悟出了曲子里的什么别的情感,还是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别有用心,又或许是因为这些年忙于工作错过了太多生日,比起在焦头烂额的加班里后知后觉接受自己又老了一岁的事实,二十五岁巧合又不可思议的仪式感竟让他莫名找回了些生活的实感。

“总之还是谢谢你,你会成为我第一个认识的音乐家的。”

月永雷欧看着他良久,又自顾自把刚才收在口袋里的那张曲谱展铺开覆盖了不大的桌面,于是两个人一模一样的两杯酒挤在了一起。濑名泉注意力还在辨别哪杯是自己的时候月永雷欧用手指点着最上面隽秀的铅字:“其实比起那首生日歌,我更喜欢这个。”

“喜欢这首,这首被你署名,叫作Sena Izumi的歌。”

“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回礼了,我很难记住谁的名字,但我现在能永远记住这首歌。”

月永雷欧随性地端起酒杯向前敬了一下,又仰头直接喝掉。他年轻洒脱的脸上尽兴得相当开心,抿起嘴笑起来露出一小对虎牙。濑名泉看着,觉得他像个小孩子,还像个自来熟的怪咖,冒出这样的想法的同时让他忘了去提醒对方拿错了自己的酒杯,又目睹着月永雷欧的薄唇再度贴上自己碰过的位置。

“当然啦,也喜欢濑名你。”

意味无穷的气氛里眼神成了致命武器,酝酿着成年人不可言说的盛情来回跌宕。濑名泉有足够的理由认定他就是故意的,却被性格里的那份执拗强扭着拉住了理智最后的防线。

他犹豫也只是因为自己从未有机会如此接触过所谓“艺术家”,这个词听起来就像在描述另一个平行世界里的人。他原以为月永雷欧只是由不切实际的职业以及不切实际的生活中组成的一种具像化表现,唯一符合他预先了解的一点是,他们的确会异常大胆地表达喜欢和爱。

可是濑名泉在工作中习惯了用刻板严苛的理性要求追根究底,探求真相的路上连细枝末节都最好不要放过,这是他的职业定式。所以他接受的肯定几乎全部基于量化指标,好或不好,优秀或不优秀,极少有反馈来源于感情,来源于我喜欢你的所作所为,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濑名泉的心跳和背景音乐里的贝斯几乎成为一种鼓点,手里的酒杯已经干净了,他却还没有想好要怎么才能回应这份“喜欢”。平衡理智的天平好像失去了标准,模模糊糊地觉得要是在生活里继续循规蹈矩下去,可能连仗恃着年轻的资本都没有了。

所以说,也许没有必要追究为什么,更何况你情我愿的事,本就不会有人吃亏。这时候濑名泉突然想起鸣上岚说的——超脱现实才是浪漫。

“还要喝点什么吗?”他指了指空了的酒杯。

“那这次是什么名义呢,我可以理解是男人邀请女人喝酒的那种意思吗?”

濑名泉猜不出他天真无害的样子是真的还是演的,但还是发自内心地笑了,有些后悔刚才写下名字的时候没有附带上自己的通讯方式。

事已至此,濑名泉顺理成章地认为今天可以暂时不用梳理说辞向鸣上岚解释自己不告而别这件事了,可要他来安排接下来的事又没有经验,主动开房这种事纯粹属于为难他,面子薄的人能做足心理准备接受艳遇这种事就已经够难为情了。

所以他只好耐着性子等,等月永雷欧的注意力什么时候从那枚淡蓝色的马卡龙转移到今晚的安排上,暂且开始单方面心猿意马地为今晚可能要发生的事紧张。虽然不能说不期待,但他也没跳过恋爱就和谁开房过,或许应该提前上网做一下功课?

结果过了好久,月永雷欧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站起身:“音乐会差不多结束了,走吧,你朋友应该在等着你了。”

濑名泉:“?”

“不走吗已经很晚了诶。”

“……不是,”濑名泉皱了皱眉,犹豫了半晌憋出半句话,“去哪里?”

“嗯?当然是回家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第一次就去你家是不是不太好,未免太打扰了吧。”

濑名泉亲眼看着月永雷欧的脸读条一样从疑惑转移到写满窘迫和惊慌,看着他突然后退一步匆忙地摆着双手:“不不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是我说什么让你误解了吗?啊呀但也绝对不是在拒绝濑名,要怎么说啊语言真的太复杂了,就是说我不是要和你睡觉,不对,是没有这么快就要……”

濑名泉感觉自己的脸腾得一下热起来,羞耻感和尴尬在大脑神经作祟让他发麻到想直接消失。所以他不但过分解读了别人的感情还恬不知耻地越了界,搞得像自己欲求不满随心所欲一样,怎么能丢人丢到这个份上??

“啊啊啊我是想说,我真的很喜欢濑名,濑名也想继续和我来往我当然很开心了,”月永雷欧慌乱着,在嘴里嘟嘟囔囔,“但我不想那么快,其实可以先从牵牵手开始。”

“如果你也愿意的话。”

濑名泉脑子一团乱,那试试就试试了,我又不吃亏。也不清楚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拉住对方的手的,牵住手了又像不明白喜欢是什么的高中生,直到在散场通道找到气呼呼的鸣上岚才被打断浆糊一样的思路,看着对方的表情像变脸一样突然愤怒又突然惊讶,濑名泉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好吧,介绍一下吧,这位是鸣上岚,我的朋友兼同事,这位是……呃……刚交的朋友……”

“我靠。”

濑名泉认识鸣上岚十几年也没有听过他爆粗口,又被岔开地猝不及防,只觉得鸣上岚过高的分贝吵得他头疼。

“你是月永雷欧本人吧!!!”

濑名泉皱了下眉,心想怎么看起来你比较熟,又听到当事人慌忙地示意对方小声些,鸣上岚才吃惊地捂住嘴巴蹲下又站起来,濑名泉觉得他夸张得过分,什么啊,至于吗。

鸣上岚平复下来拉住濑名泉到肩膀:“小泉,你真的不知道吗?这位是货真价实的浪漫剧团王牌诶!是刚刚拿了电影节优秀青年男演员的本人诶!怎么我打了个盹我的朋友就和大明星拍拖上了,你不是不谈恋爱的吗,这也太不可置信了!”

濑名泉从来不关注明星资讯,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为什么第一眼看到月永雷欧就不觉得陌生,估计是曾经在哪个广告牌上见过的缘故吧:“……他刚刚说自己是做音乐的?”

月永雷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是怕你会介意所以……”

“确实没什么啊,”濑名泉感受着自己的心跳鼓动得厉害,却逞着强从嘴里说出了这辈子最张扬大胆的一句话,“自己男朋友有什么好介意的。”

濑名泉多少是被酒精冲昏了头脑,又借着胆在二十五岁的门槛前夸下海口,以为自己真的偶遇了所谓的爱情并莫名其妙地想要孤注一掷,好像认定了不这么做青春不会完整一样。可是却少有地忘了要用理智权衡双向的利弊,更何况是感情本来就他最不擅长的事,所以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那句“不在意”,竟然真成了单方面的委曲求全。



月永雷欧其实也并没有想过要怎么安排自己强硬争取来的假期,他只是无意看到了那个古典派钢琴家的演出安排随手买了张票,结果和意想不到的灵感一起附带送给他的竟然还有绝对完美的恋人。

要是说在音乐厅外的人群里一眼注意到那个穿着灰色正装的有趣的人是偶然的话,那后来发生的大概就是双向吸引了吧。

假如他是个画家,那天的随笔一定是以这位过于注重仪式感的外行人为构图的。可月永雷欧喜欢的是音乐,于是想象力带他在脑海里漫游出一整个故事脉络:他和谁相约、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现在心情是怎样的……想着月永雷欧情不自禁地用手指为情节打着节拍。

如果说绘画是塑造场景和空间的艺术,那么当下这一刻最需要音乐这种唯一能够度量修饰时间的艺术。月永雷欧拿起笔快活地写了,记下来又觉得不够,还要再完整、再丰富一点才好。神差鬼使地让好奇心趋势着冲动,他悄声钻过已经落座的人群,回过神来的时候竟然真的无比顺畅地完成了那首曲子。

月永雷欧会瞧不起那些为了欲望放弃钻研音乐的大音乐家,可明明他自己也知道这些事其实无法共存。人永远是贪婪而且充满欲求的,比如当他抬起头正好对上主人公那双湖蓝色的眼睛时,心里竟然会先一步预想出另一种乐器的和弦奏鸣。那种冲动和期待好像是迫不及待想和他共演一样,月永雷欧几乎要听到他们一同站在台上时场下观众动容的掌声。

所以身体比头脑更果断地行动了,月永雷欧开口便邀请他去三毛缟斑那间只对熟人开放的酒吧,只是弹起那首胸有成竹的曲子却比在国际活动上领奖还要紧张,像在弹自己的心跳。

享乐主义总是做事不计后果的那个,月永雷欧的经纪人朱樱司总在说,这个世界上一定不存在会让雷欧前辈收敛的那个人。可月永雷欧从钢琴前离开还没有想好要给这首曲子起个什么样的名字才足够相配,又听到濑名泉客套地说要请他喝酒,这种感觉和那些冠冕堂皇客气的合作方一样,所以竟然发自内心地因为今晚只是仙女教主施给南瓜马车的美妙魔法而难过。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延续下去,哪怕是当梦一场呢,直到濑名泉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你会成为我第一个认识的音乐家的。

不是包装在荧幕后的演员,不是万众瞩目的明星,他可以不顾及形象塑造和潜在影响做自己喜欢的事弹喜欢的歌——他一定是太希望有人肯定那个可以尽情玩音乐的自己了,才会从濑名泉那些婉转的话里听出肯定和欣赏。

所以那天因为超出自我预期而措手不及的实际上是月永雷欧自己。朱樱司从保姆车的后视镜张望,问雷欧先生为什么今天这么安静是不是心情不好,月永雷欧愣愣地盯着窗外还在思考为什么濑名那么不一样:“可能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魔法吧。”

虽然后来濑名泉强烈鄙夷这种意识流的解读:“哪里是魔法,都是你这张脸太具有欺骗性的错,要不然怎么那么受小姑娘喜欢。”

“原来濑名看上了我的脸啊!好伤心!”月永雷欧瘪着嘴,“我还以为我靠的是才华,明明濑名才适合靠脸出众。”

“怎么理解的,”濑名泉无奈,“你只用脸还骗不到我好吧。”

“硬要说的话,也只是因为听出某些人动了真情吧,像个傻瓜一样。”

月永雷欧笑嘻嘻地凑过来承认我当然知道了我只是想听濑名说这个而已。濑名泉瞟他一眼耳根却红红的,早就看出来你是故意的,大明星,再好好进修一下吧,演技太差了。

不过他真的很喜欢音乐。濑名泉听过月永雷欧弹钢琴、弹吉他,萨克斯也会一点,或许还有更多别的。他给不到什么专业的建议所以习惯安静地听,久而久之发现自己蛮喜欢看他没心没肺弹着琴唱歌的样子,坐在那个堆满专业书的窗台上不穿袜子吹着口琴摇头晃脑,总要比装模作样在电影里装大人的样子可爱很多。

濑名泉总想试图再多了解他一些,也在网上搜过他的名字,翻过以前的娱乐周刊。发现他刚出道的时候做过歌手,出过一张从编曲到演唱全权负责的EP,但仅仅收录了两首歌,还只在线上渠道发售电子版。总而言之和现在相比,很糊。

不太清楚为什么后来转行了,现在娱乐新闻的说起黑历史总是夸张又充满猜忌,濑名泉本来就不喜欢那种文案风格,看多了更容易炎上。反正多半是因为演艺圈的发展更好这类现实的问题。他不好问,只好拐弯抹角地提,某某某出的那首歌被修成了电音还卖了百万,所以说连这种不会唱歌的人都可以出专辑,拜托工作室和团队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月永雷欧嘻嘻哈哈的,完全没有认真的样子:”我不会唱电音啊,而且我只有纯音乐,作出来卖不完我就拿来天天放给濑名听,吃饭听洗澡听睡觉也得听,把亏掉的钱听回来。”

说完却自己叹了口气:“他们都说做音乐的要求高风险也高,需要很多精力修改成商用曲目,还要混音、和声、写歌词……写歌词这种事要怎么办啊,根本想不好。”

他模仿起奇怪语调的南方口音,估计是工作室里的哪位同事:“雷欧呀,你现有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名气,大家都对你的期待很高的,可不能拉大家下水呀。”

“就是这样咯。”

“虽然也没错,”濑名泉客观地不带偏袒地想了想,“我只是觉得可惜罢了。”

“或许不转行会更开心呢。”

“……当然了我是外行,随便说说,不作数,”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

月永雷欧原本跨坐在椅子上拨弄尤克里里,沉默了许久没有弹出歌也没有再说话,最后转过身对濑名泉说:“濑名,你是唯一一个对我这么说的。”

濑名泉好像能理解月永雷欧的苦衷,比如他也要考量一篇新闻稿的影响、用模棱两可的说辞代替直击真实且具有指向的言论,总之“遵守规矩”是一种无能为力到心力憔悴的感觉,久而久之会被磨了心性,变成别人满意的样子,然而并没有人会在意当事人开不开心。

可月永雷欧有那么多他根本没有的东西,乐观、热情、还有信仰一样的梦想。有时候濑名泉说不出的羡慕,因为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过为人生赌一把的冲动和余力。他按部就班地毕业、就业,所以才发自内心地希望,要是月永雷欧能实现梦想就好了。

“总会有机会的,”他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时间的话勉为其难可以帮你写写歌词。”

可他好像又不太能明白,毕竟他们有完全不一样的社会身份,明星终究是明星。虽然濑名泉挺满意月永雷欧坚持要为感情补足旋律这件事的,但这个恋爱未免太过于细水长流,除了难以捕捉的踪迹、不方便公开的行程,还有恋爱对象没有应答的消息和几个月见不到的踪影。濑名泉本可以不在意,他工作也忙,一连几天跑现场好不容易有机会歇下来,却发现起床时问的早上好依旧没有收到回复。

他只能暗自向朱樱司打听行程,以安排巧合和对象见上一面,却被月永雷欧发现端倪先一步套出了话。于是在片场看到濑名泉提着宵夜发给工作人员的时候月永雷欧悄悄混进了等候的队伍,待轮到他就乖巧又老实地伸出双手。濑名泉举着打包盒瞪他,月永雷欧假装看不到挤着眼睛笑:“我饿。”

“我看你忙到根本没时间吃饭吧。”濑名泉挪揄着把餐盒拍在他手上。

月永雷欧半急忙推半桑推他到没有人的通道,他们上次见还是前一个月,虽然很兴奋但他也没办法为自己过分忙碌的工作做解释。不过真实地见到面确实会让人放弃继续深究的念头,濑名泉气消得很快,看着他扮着戏里的装束却一边心虚一边撒娇的样子就想笑,不过倒是比社交媒体上路透的照片看起来精神很多,濑名泉捏了捏月永雷欧的指尖:“知道你挺开心的就够了,好好工作吧我就回去了,不许不回我消息。”

月永雷欧不高兴他看了自己一眼就要走,嘟嘟囔囔偏要凑上去粘住他,濑名泉向后避了一下又扬了扬下巴。

“有摄像头,别闹。”

月永雷欧蔫蔫地垂下脑袋,濑名泉却突然拉着他穿过通道绕过片场,走了一会在接近公路的边缘停下。濑名泉说,这里比较安全,我打听过了,这里的记者一般都只会在场内蹲守。

回春的天气不那么冷了,月永雷欧还是习惯性一股脑钻进濑名泉的风衣里揽住他的背,像要把自己藏起来。郊区的片场里星星很多,虫子也多,他埋起来的声音也像虫子嗡嗡。

月永雷欧说:“对不起濑名。”

其实月永雷欧少有真的沮丧难受,说这话让人奇怪,濑名泉甚至感觉到他还在自己怀里一抽一抽的:“不是,不至于吧,我都没哭呢你哭什么,是不是傻。”

月永雷欧把头挪出来:“我没哭,我替你觉得委屈,谈个恋爱要背着所有人,啊啊啊要是我是个普通人就好了。”

”好了好了,做普通人还能演你喜欢的戏吗?不能吧,别说做音乐了,你这种人如果进了社会估计连饭也吃不饱。”

濑名泉也会苦恼他们之间的交集太少。他有成熟的团队、配合默契的搭档,有相当了解他的助手。在片场注视着那个在擅长场域里的月永雷欧像在看另一个世界,他得心应手地饰演剧里的角色,时而微笑时而动情,一切出众的光芒都留给了那台正在记录的摄像机,而那里面活着一个濑名泉完全陌生的月永雷欧。

“其实就是太想濑名了。”

然而哪怕在浏览器里一个回车可以找到的照片和视频铺天盖地,濑名泉也还是很难不承认,他更想念自己的这个雷欧君。

所以此时此刻依旧赖在怀里的月永雷欧让他觉得眷恋,被依靠的感觉像春天的晚风抚过鼻尖一样痒痒的,谁叫这个唯独在这里不讲道理、随心所欲的家伙是自己熟悉的恋人。濑名泉长长叹了口气,所有的不舍酝酿到嘴边又换了说法:“拿着那么多人的喜欢和支持就好好加油啊,笨蛋。”

“以后再把欠下来陪我的时间补偿给我就行了。”

濑名泉一语成谶,又或许是月永雷欧这次真的把这话当了回事才会做到言出必行,后来竟然完全没有预兆郑重其事地向他宣布:“朱樱他们答应我可以出自己的专辑了!要求是要我自己负责,那下个月我们一起出国采风收集灵感吧。”

濑名泉虽然不太清楚中间发生了什么,不过争取来的结果还是让他也激动了一下。可他工作性质做不到说走就走,嘴上抱怨月永雷欧做事也太仓促,但最后还是一咬牙申请了前几年攒着的全部年假,美其名曰是你的经纪人委托我说只有我才能管住你这位大神,我没办法才请的假。

说是为了写歌采风其实说白了就是旅游,月永雷欧仿佛打着工作的名头出来休假,濑名泉却还带着平时工作用的相机。除了拍风景也会拍到不少入镜的月永雷欧,站在街头咖啡店前故意耍帅的、咬着笔头皱着眉的,然而当他站在自己的取景器里的时才不得不感慨原来这家伙意外得上相。他捕捉过太多画面,又亲眼过太多不同的场景,工作的时候总是会追求用一张照片传递场景空间里的故事,生活中便也改不掉想要留纪念的习惯。而和摄影师不同的是,记者还要能捕捉到最直接的真相——比如说,有些人好像天生就适合站在镜头前、站在舞台上,天生就应当受到瞩目,当然如果能做他喜欢的事、演奏他喜欢的音乐就最好不过了。

莱名圈几乎把出专辑这件事当成了自己的事业去做。做记者写过的文案也不少,但是歌词这种形式的创作确实是第一次,更何况是写给月永雷欧的,所以又不自觉地自己为自己增添了压力。晚上很晚了他依旧带着蓝光镜坐在房间靠近窗的位置,认真思考的时候习惯性抵着下巴,甚至没有发觉月永雷欧动了他的宝贝相机。

因此快门声伴着刺眼的闪光灯咔嚓响起让濑名泉也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没有来得及问他要干什么,月永雷欧惊呼着盯着屏幕:“怎么虚成这个样子了,刚刚拍的时候完全不是这样的!”

濑名泉无奈放下笔走过去:“别说参数了你连相机都没有端稳吧,不会拍还不用自动模式。”

从屏幕看过去的画面只有他刚才模糊的侧脸。濑名泉习惯坐得很直,微微皱眉的样子看起来相当投入,湖蓝色的眼底像燃烧着坚冰,纯粹又专注的神情不留任何杂质,却又因为微微虚焦的缘故让整张照片被蒙上飘渺的效果,云里雾里辨不清楚现实。

“要是拍好的话肯定是绝世的佳作了,应该全世界都来欣赏,“月永雷欧抱怨,“那让快我重拍一下。”

真要濑名泉面对镜头摆拍他又不自在,所以果断拒绝:“绝对不要。”

月永雷欧短暂地没说话,濑名泉心想他肯定没有盘算什么好主意,果然听到月永雷欧说:“那我要过生日了,濑名不让我拍的话,就为我唱首歌作为纪念吧!”

濑名泉疑惑:“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我就是突然想到了,你说,如果我们一起出道做偶像的话,濑名这么上镜那么好看,还很会写歌词,不是很合适吗。”

濑名泉看着他,可能是最近太过于投入作词的缘故,竟然下意识让他幻想出了这种没有边际又超脱现实的假设,一瞬间他甚至看到了强烈的灯光和掌声雷动的舞台,而自己就站能和月永雷欧并肩最近的地方。不过最后他还是摆了摆手:“算了吧,我唱歌跑调。”

“所以要你唱嘛,让我这个专业制作人听听才知道。”

后来过了好一会濑名泉才轻轻哼唱出声,北欧小镇夜晚的风轻柔地伴着,月永雷欧就撑着下巴安静地听,最后装作深思熟虑地思考了一番:“嗯……果然跑调了哈哈哈哈!”

濑名泉扬手要去捏他又被灵巧地躲过,月永雷欧自退一步认错:“没有啦是我骗你的,我听出来了,是第一次见面时我为你作的那首新编生日歌对吧,濑名真的很喜欢呢!”

“也就那样吧!”濑名泉看起来还在生气,虽然依然红着耳根。

很久以后再想起那天,濑名泉只会后悔没有否定掉他那种无比荒谬的预想。如果真的有下辈子谁都不要再做什么明星了,最好我们都是籍籍无名的普通人,过最简单的生活,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和所有的聚光灯都无关。不用委曲求全地取舍,不用小心翼翼地去爱,如果那个时候你还喜欢音乐,那就买一台三角钢琴摆在家里也好。

那一个月他们从布拉格的教堂游荡到卢塞恩的小镇,从摩洛哥的童话里走进伦敦的仲夏,最后在佛罗伦萨的晚钟前濑名泉告诉他说歌词修改好了,这两天找个当地的音乐工作室可以去录了,月永雷欧却一直盯着交叉的手指,突然对他说:“我可能要回去了。”

“哦,”濑名泉想了一下,“有工作?”

“嗯……”

他为难的样子看起来相当痛苦,濑名泉索性没有去问,自顾自地转移视线去看阿尔诺河对岸的人流,潜意识里觉得不对却没有说,又被月永雷欧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抓住他的手腕。

“对不起濑名,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啊,千万不要把我的那些照片外传可以吗。”

濑名泉皱了皱眉:“你问我这个?”

“最近网上的风波很厉害,是一个你们报社娱记爆出来的消息,我不想我的影响波及到你,我以为我只用拍好戏就好了,我也不想这样……”

“什么意思,觉得是我做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但你要给我点时间,等我解决好,我们再把这张唱片一起做完……”

不被信任的误解比告诉他要分别的效果更加惨烈百倍,濑名泉皱了皱眉,不解和长久以往的忍耐一起顺着脊柱爬上大脑占据所有的理智。偷偷摸摸恋爱他不介意,要他打乱自己的安排也没什么,只是自己笑话一样的付出和过往和大明星名望相比但真不值一提,到头来原来在你眼里我是会做这种事出卖你的那种人。

他点着头,赌气一般地答应他:“行啊,我不会影响你的,更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你有男朋友,大明星。”

“唯独不想听濑名这样叫我啊,连你也受不了这些影响,那要我怎么办啊,我也搞不清楚了。”

“所以是我的错吗?到头来我又得到了什么?结果原来你才是会在意的那个。”

他们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周围是热闹快乐的来自世界五湖四海的游客,格格不入的两个人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在这里。濑名泉拉开相机包,从相机按压的侧边取出那枚方形的储存卡,没有犹豫地抬手就要投入阿尔诺河从未止息的流水里去,月永雷欧慌忙地凑过来去拦,结果一推搡储存卡跌跌撞撞地磕碰着桥岸滚落了下去,从桥面跌到桥墩,和这几个月以来所有的一切回忆,微不足道得甚至未能激起一片水花。

月永雷欧不擅长说,脑子里却还是朱樱司刚才打给他的那通跨过电话。远隔重洋的声音被信号稀释得沙哑又生涩,月永雷欧说不好是不是因为拼命工作的缘故,因为没有见过后辈这样失态过:“雷欧先生,工作室没有限制您谈恋爱,您说做音乐我们也同意了,可您也从来没告诉我濑名前辈是做什么工作的,他是记者,是记者啊。为什么总是逼着您带不喜欢的墨镜和口罩,您难道忘了去年为了处理总是藏在您公寓附近的狗仔我们花费了多少精力吗?”

“这样下去会出事的,您下个月那部电影的男主角资格也会丢的。我们或许还可以有公关处理的机会,可是也会毁掉濑名前辈的生活的。”

月永雷欧站在桥岸上,突然放弃了所有想要挽回的念头,要拿他的生涯和濑名一同作为威胁实在太过于残忍,最终只能亲眼看着生活沉重的休止符亲手斩断了他做过的最曼妙的梦。



濑名泉七月里参加了市里最新落成的天文馆开幕典礼,仪式放在场馆一楼那枚壮观的人造地球前举行。后来才发现这间展厅的设计别出心裁地模拟了天体真实的排列规律,以地球为中心还设立了相邻星球的模型。

可他唯独在距离地球最近的那颗没有任何光亮的星球前站了良久。莫名其妙地想起他和月永雷欧住在瑞典森林里的那晚停电了,月永雷欧说你看这里的月亮好像好亮好亮。他当时忙着调整电箱,不耐烦地回应他说月亮在哪里都是一个亮度,太阳如果不亮它也不会亮,太阳才是它的光源。

月永雷欧说着很肉麻的话:“那濑名也是我的光源,有你在我才会亮。”

“你亮有什么用,现在点亮屋子比较重要。”

结果就在月永雷欧抱过来的那一瞬间小屋里的电源恢复了,他得意得不得了,说你看有用吧,现在我和月亮一样亮了。

当时濑名泉就想反驳说,明明你才是光源本身吧。无论如何遥不可及大众之上的你是万众瞩目的,到头来只是我贪婪地想要留你在身边才被灼伤而已,所以作为报应,才被离开牵连着灵魂带走血肉模糊的一部分。

这件事远比他预想得还要难以摆脱,两个月过去了,疯狂又不现实的爱是一场虚假又奢侈的梦,超越现实主义的结果像在宇宙空间里失重,可没有人为头重脚轻的莽撞买单。他忍不住搜过网上对那件事的评价,只是无力感会把人压垮,从始至终分明谁也没有做错任何事。

不过是需要一点时间,濑名泉回国立刻申请了新的栏目负责人,并且又额外包揽了一个区域的现场工作,以为只要足够充实就能忘掉这一切。那天跑完现场后又被同事邀请一起喝了酒,错过了末班车搭巴士回家的路上已经过了十二点,连路过的那个平日里热闹的商圈都变得万籁俱寂。他看着窗外,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依旧亮着的广告牌上月永雷欧那张被精修过的、正在敬职敬业扮演着别人的脸。

濑名泉终于在心跳短暂停下的那一秒里承认,他逃不出这个梦魇。音乐会票根,酒吧的支付记录,日历里被圈起来的日期都在提醒他,哪怕所有的记录躺在终端服务器的底层写着“用户已删除”的名字,可大数据记住了,爱过的人藏在输入法的自动联想里,藏在天气预报列表里他们去过的城市,藏在明明丢掉了储存卡,却侥幸错存在相机内部的那张虚焦的照片上。

还会抱怨还会后悔,但要怎么泯灭依旧存在的爱,他想不明白。

然而月永雷欧时隔几个月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摸到了他的办公室里才是最让濑名泉觉得前功尽弃的,可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他即将带给自己的新的冲击。月永雷欧犹豫半天掏出一张专辑塞给他,濑名泉面无表现地说哦已经出了,恭喜啊,我以为要等到今晚首发会后呢。

“原来你还在关注我啊。”

濑名泉抬起头,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绿眼睛再次感到了熟悉的压迫感,他抱着手臂转过身生怕自己的表情走漏了什么情绪,又听到月永雷欧说:“我其实就是为这个来找你的,晚上你会来的吧,我们约好的。”

结果晚高峰的时段下起雨,碰上交通事故回家的那条路堵车堵得理所应当,唯独只有通向市郊高架桥的路是空的,好像上天非要让他今天到场不可。到达演播厅的时候首发会已经开始了,濑名泉第一次在这种场合站在人群的最后面,没有拿着相机,没有挤在前排提问,只是做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观众,永远和台上的人保持距离的那种。

开始策划专辑的时候月永雷欧无时无刻在预想未来一切的美好可能,我要在专辑上写濑名的名字,我要和濑名一起站在台上,还要用濑名的照片做封面以此感谢对这张专辑最最最重要的那个人,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云云。可是现在手里的成型的那张专辑不过掌心里小小的一寸,没有多么复杂的设计,没有写着谁的名字,那个他们共同念想了多少个夜晚的心血,到头来不过也不过是一张光碟。

月永雷欧今晚穿了件很随意的夹克,上台的时候抱着吉他,第一次以歌手的身份亮相看起来还有点紧张,和平时在电影发布会上自信的样子全然不同,倒是像第一次上台的校园歌手。但濑名泉不得不感慨承认这样的形象更适合他,月永雷欧贴近话筒说,谢谢愿意等我的所有人。

然后他开始唱,不过这张专辑里哪首歌濑名泉不熟悉,几乎所有的歌都有他的参与。两首热情快节奏的歌曲热场之后,月永雷欧坐在高椅上轻轻扫弦,准备开始唱那首舒缓的情歌。

然而和濑名泉记忆里完全不一样的是,这首歌竟然改掉了他听过的那个版本里应有钢琴前奏。几乎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月永雷欧垂着眼睛压低的声音伴着第一句轻柔动情的曲调猝不及防地撞进大脑。

没有前奏的歌像是抢先一步出的棋。写这首词的时候月永雷欧说,这哪里是歌词这是情书,我都要感动哭了,这是濑名写给我的情书。濑名泉无视他,你怎么自作多情地自动代入接受的那一方了。然而现在他又重新将这份礼物重新包装,真正作为给予的那一方连同真切的情意一起交递出去,包括今晚的喜悦、荣耀还有数不尽的爱。

他在歌里唱:“This is how I fall in love.”

濑名泉翻过那张主色调为淡蓝色的专辑,看到致谢的staff名单里歌词出品那一栏替代名字写着两个单词:my love

濑名泉对上月永雷欧的视线,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听他为自己演奏的那个晚上

。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只有那份被藏在歌里的深情和心动如出一辙,才能让他拥有奋不顾身放弃现实的可能。

永远要跑那么快,连表白都要抢先一步,真要我一直追着你走啊,濑名泉心想。也许还会有一千个一万个人喜欢他喜欢的那个几乎超越现实的人,可因为他是濑名泉,才有信心成为最不一样的那个。

所以这次轮到濑名泉主动在后台等待首发会顺利收官的月永雷欧,看着他刚才还光鲜亮丽现在看到自己又开始撒娇:“我只是不敢联系你,濑名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没有解决掉所有的舆论风波的话,濑名也会遭殃的。”

“那么以后能不能不要为我自作主张地做决定啊?”濑名泉叹了口气,“我不可以和你一起担吗?怎么好事都让我享受了,出了事你扭头就要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才没有,我远没有濑名想的那么勇敢,我不敢放下一切去追梦,更不顾一切地喜欢你…可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濑名,当大家都只把我当做触不可及的星星的时候,只有你唯一把我当作普通的爱人。”

“我现在说对不起还来得及吗?”

入职的时候前辈告诉过濑名泉一句话,作为记者你的采访目标是你要毫不犹豫捕猎的猎物。可他现在觉得,隔着取景器再看向目标的心态会全然不同,有些风景适合用眼睛去看,有些话应当直接说。

他主动揽住月永雷欧再拥抱住他,令人眷恋的温度从脸颊绕道耳后温温热热的,四肢百骸连同灵魂在这一刻感到无比的安心,他说:“喜欢你也是我做过最勇敢的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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