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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浮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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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APH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 , 亚瑟·柯克兰
标签 仏英 , d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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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
5
2023-10-27 14:45
- 导读
- 伦敦郊区的一家私人画廊,近日迎来了一位神秘客人。
(一)
那天是礼拜三,我从前都很讨厌礼拜三,这是一个不上不下的日子,可因为那个礼拜三神秘客人的光临,让我往后对礼拜三都多了一份期待。
我将他称之为神秘客人,是因为他出现在这间画廊的方式实在蹊跷。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间隐藏在居民区之间的临时画廊的,他来的时候甚至没有介绍信!
但我还是让他进来了,第一因为当时园丁先生和女仆小姐也在场,第二因为身为一位年轻的淑女,我对这种外表出色的绅士抱有着天然的好感。
我从登记薄上得知了他的姓氏——柯克兰。与他出色的外表相比,他的名字实在显得普普通通。
当时柯克兰先生大概看出了我的疑惑,他主动解释是藏家朋友今天告诉他我们这展出了一幅他已经寻觅多时的画作,他非常重视,还没来得及联系上开介绍信便匆匆赶来了。
我十分惊讶,想不到自己守着的这间小画廊竟还有如此让人心心念念的大作,张嘴就问:“您说的是?”
“您这是否藏有一张少年手持鸢尾的肖像画?”
“啊,您说的是那一张。”我很意外,同时又有些失望——画廊中藏着未知名家大作的妄想落了空,“没想到您寻找的居然是那一张,您随我来。”
我领他穿过走廊,打开了一扇位于拐角处的小门,里头是个小房间,放着一些还未估价,或者不知道怎么去估价的画。那副手持鸢尾的少女肖像画就挂在正对门的墙上,我们一打开门就看到了它。
平心而论,我很喜欢这幅画,因为它实在美丽。无论是少女皎洁如月光般的容颜,还是手中所持的娇嫩鸢尾都如此迷人。但同时它又是那样古怪的一幅画,从画作技法上来看,它更偏向于巴洛克风格,而画中的少女却穿着罗马式的长袍,胸前佩戴着设计独特的,图案似乎是鸢尾与玫瑰融合而成的宝石项链,她的表情骄傲而冷静,身后的背景与身旁的摆件更是带着各个不同时代印记的杂糅。
一般来说这样一副画会被认定为当代人拙劣的模仿,但画者的技法却相当古典和精准,浑然天成,简直像各个时代的名家穿梭时空而来,一人一笔地完成了这幅杰作。
当然这样荒谬的想法没人会在意,所以这幅画注定不被大多数藏家所青睐。我之前问母亲她为什么要免费收这样一张古怪的画在这寄卖,而她只是欢快地回答我:“它多有趣啊!”
我一度以为这张画注定无人问津了,要是哪个有钱的冤大头对它感兴趣我必定狠狠敲他一竹杠代理费。但如今,柯克兰先生看着那幅画的眼神堪称虔诚,我又不禁为自己的市侩深深羞愧了起来。
“这幅画很特别,它可以说是我们画廊最特别的一幅画了。”我将画旁的灯打开,决定还是按惯例和顾客介绍一下,“尤其是人物的眼睛,这样的紫色很特别,一般都是用在花朵湖水或者天空的晕染上,用在描绘人物的眼睛上我还是第一次见。”
“并且,我最近有个不太确定的发现,想和您分享一下,或许您还能帮我指正指正。”
我弯下腰,引导他去看画框的左下角,那里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像文字变形又像是花草纹路的图案。
“我发现这个图案很像我在一本旧书上看到的,文艺复兴时期法国作家会在情书上画的标识,意思是‘献给我的挚爱’。”
说完后我小心翼翼地去观察柯克兰先生的表情,生怕这种坊间传闻贻笑了大方。而他的眼神中似是飘过了一丝茫然,这让我更紧张了。
好在片刻之后他舒展了神情,淡淡道:“你说的没错,没想到你还知道这样冷门的事。”
我舒了一口气,开始进入正题:“那先生是想买下这幅画吗?”
“是的。”他点头,“我知道这儿没有介绍信是不让买画的,大概下礼拜三我会带着信过来,届时我再与您详谈。”
“只是,我还有一个请求。”
“我希望能与卖家直接联系。”
(二)
我们这儿做的是熟客生意,鲜少有客人要求与卖家直接见面。
伦敦城边上做艺术品生意,客户不愿透露身份是行业潜规则,衣冠楚楚的柯克兰先生不可能不知道。但他还是十分坚决,口头上说的是“请求”,实则态度强硬到了不见卖家不付钱的程度。
“好的,我会联系卖家的。”我只好妥协,试着了解更多信息,“能否让我了解多一些呢,比如为何您执意要与卖家见面呢?或者这幅画对您的意义之类的,这样我好与卖家说明理由。”
“很抱歉,不能。”
“……”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这位道貌岸然的绅士有些面目可憎,我瞪着的眼睛也被他当成了默许。
那天下午我不得不推了下午茶,从书房中抱出厚厚的通信薄来翻。按理来说,临时画廊收藏的数量并不多,而且已经被标好了号码,寻找联系人不会太难。
但我忘记的是,“未估价”房间里的收藏品因为被售出的可能性低,一时并没有被收录进总薄。而且因为这幅画是免费寄卖的,不用定时付管理费,我甚至无法从账单上找到联系人方式。
于是我不得不联系了之前画廊搬家时负责清点的老管理员,在电话中和她说明了情况。她也很惊讶,压根没想到还有人对那副古怪的画感兴趣,并且遗憾的告诉我,未估价藏品的资料可能还在老画廊地下室没有被搬过来。
“当时我们觉得那些资料一时用不着就没有带到临时画廊,想等着新画廊装修好了一并搬过去。”
“那我还得去一趟老画廊了。”我有些头痛,老画廊不在伦敦,我还得去挤火车。
“也许您不用亲自来。”管理员又说,“近期我要去那边办些事,我可以过去帮您找找。”
“不过,您可能就要多等两天了。”
我连忙表示不介意,只要在下礼拜前能联系上就行。再谢过了管理员,长舒一口气放下了话筒。
接下来就是难捱的等待时间了。
这段时间里我压根无心工作,一天去八遍小房间看那幅画。下午照常在阳台上练画,边画边走神,在脑中构想了一个年轻绅士对画中少女一见钟情,却因错过拍卖会而痛失所爱的狗血故事。
管理员的电话终于在这周五打过来了,她告诉我虽然经历了一些波折,但卖主的联系方式已经找到了。
“你猜怎么着,那幅画的备注资料上写着——藏家提出要与买家见面沟通才能决定是否售卖此作。”她愉快地告诉我,“我已经和她联系上了,她说随时欢迎拜访。”
(三)
那位藏家的地址位于英格兰南部的一个小镇上。我与柯克兰先生约在星期一早上一同从维多利亚车站搭乘火车前去。
我坐在火车上和他汇报目前我从管理员那了解的情况:“那位女士的名字是玛格丽特,已经70左右了,现在住在镇上的养老院。”我翻着我的小随身笔记本说,“她给我们的地址就是养老院的地址。”
“她将画放在我们这边寄卖是三年前的事了,此间除了您,还没有人过问过那幅画。”
“那也是理所应当的。”听到这,柯克兰先生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您也知道那幅画……普通人很难欣赏。”
“不不。”我连忙反驳,“虽然从风格上来看,那幅画的确混乱,但任谁看了那幅画都会觉得那画上的少女很美,都会爱上她的吧。”
“您也一定这么觉得的吧。”
令人意外的是,听完我的话后柯克兰先生的表情竟变得有些古怪,他用手撑着下巴,眼睛斜睨着窗外,好久才勉强地挤出一个:“嗯……”
我大为尴尬,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气氛就这样被搞冷掉了。
我不安地搓着手默默观察着眼前的这位柯克兰先生,他看起来很年轻,但行为举止却有些老派,甚至他的一些神态和习惯会让我想起我在温彻斯特老家的老学究外公。
我决定换个话题缓解气氛,问他是不是伦敦人。
他沉默了一会说:“不算吧,我不算在伦敦出生。”
“可您看起来特别英式,看起来像那种典型的英格兰人。”
“英格兰可不只有伦敦。”他回我,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继续这个话题:“我很喜欢伦敦,当初母亲告诉我我们的画廊要搬来伦敦时我高兴了很久。”
“这里和我们原来那五点钟街上就没人影的乡下地方完全不一样!搬来的第一天晚上我去塔桥那边散步,看到七点钟河边还有人散着步聊着天,街灯明亮,心想这才叫城市啊。”
“可是我打算继续进修,所以等画廊搬过去后我还想去法国一段时间学画。”
“看得出您很努力,画廊阳台画架上那些画都是您画的吧。”他又问我,“为什么想去法国学习,您之前去过法国吗?”
“当然去过。”我点头,“那很近啊,我是和母亲一起坐船过去的,那儿的天气真好,阳光普照,甜点很好吃,我过去一周回来胖了五斤!”
“碰到的人也随和温柔,不像英国那么拘谨,民间艺术也很氛围浓厚,总之是个能让人身心愉悦的国度。之前也有人说去过了就不会觉得那浪漫了,可我不觉得啊,我还是觉得那里很浪漫。”
“浪漫吗?或许吧。”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随和的另一面是散漫,也许接触多了你会发现那儿的人混乱,轻浮而无序,做事不计后果,全凭脑子一热。”
“哇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位彬彬有礼的绅士会说出如此刻薄的话,不由地脱口而出,“您迷恋的那幅画还很有可能是个法国人画的法国姑娘呢,您不是被什么法国人伤过心吧?”
此言一出,我们俩同时愣住了。
我极为后悔,在心里打了自己无数个嘴巴子,悲鸣道自己真是个聊天杀手啊!
而柯克兰先生也是像猛地回过神来一样慌忙朝我道歉,说失礼了他刚才在想其他事。
我尴尬地摆着手不知如何是好。这时,车厢内的广播声救了我一命——车已经接近我们的目的地,快到站了。
我俩又连忙回避着对方的目光各自收拾行李,慌慌张张地下了车,等到出了站,站在车来车往的大街边等红灯时气氛才有所缓和。
柯克兰先生看了看手表,和我说了下车后的第一句话:“快到中午了,我们吃了午饭再过去吧。您有什么忌口吗?”
“好的。”我呆滞地看着红灯变绿,才说,“我吃不了酸黄瓜。”
(四)
我们顺利地联系上了藏家,约在下午三点左右见面。那时正是下午茶时间,养老院的招待将我们领到了花园旁的一处阳光房,我老远就看见了那位女士坐在藤条椅上,她看起来很面善,前方的小餐桌上摆放着瓷茶壶和点心塔,上边摆放着三明治玛芬蛋糕马卡龙之类色彩鲜艳的小点心。
招待将我们领过去之后便离开了。
“您好,玛格丽特夫人。”我先上前一步做了自我介绍,说我就是画廊联系她的人,手又往身旁摆去:“这位是亚瑟.柯克兰先生,就是他想要买您的画。”
柯克兰先生朝她微微躬身行礼,并打招呼。
那位女士微笑着点头示意我们坐下,对我说:“亲爱的,我仍然未婚,还是叫我女士或者小姐吧。”又转向柯克兰先生,“刚才您走进来时我就在想了,总觉得您很面熟,我们之前在什么地方碰见过吗?”
柯克兰先生坦言这应该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那位女士……应该叫玛格丽特小姐,似乎陷入了片刻的思索,“啊是吗,这世界上或许就是有一些长得很像的人吧。”
接着她继续问:“您为什么想要买我的那幅画呢?请谨慎回答,我需要看见您的诚意。”
柯克兰先生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那幅画很像对我很重要的一个人。”
“是吗。”玛格丽特小姐点点头,似乎并没有觉得他语焉不详,反而感叹道,“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在拍卖会上将它拍下的。”
“您说拍卖会?”柯克兰先生微微提高了声调,“我以为这是别人送给您的。”
“不,那是我十年前在一场拍卖会上拍下的”玛格丽特小姐坦言,“那是我为数不多参加的拍卖会,当时本来是陪朋友去的,很凑巧的就看到了这幅画。”
“拍下它很容易,当时都没有什么人竞拍。”
“啊,没想到真会有人因为它而找上门呢。”玛格丽特小姐似乎陷入了回忆中,“既然你们为它而来,那么有兴趣听我说个与它相关的故事吗?关于我说的,和它很像的那个人。”
“就当是我老太婆寂寞了,好不容易逮着年轻人想说会儿话吧。”
“当然。”这次竟然是柯克兰先生抢先主动地回了话,“十分乐意。”
而我连忙在一旁点头。
玛格丽特小姐会心一笑,给我们的茶杯续上了红茶,又将点心塔推给我们:“我很喜欢那个蔓越莓口味的玛芬,建议你们尝尝。”
接着,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在早春下午罕见的阳光中,缓缓给我们说起了那个五十年前的故事。
(五)
五十年前的玛格丽特小姐尚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她从女子学校毕了业,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一个人去伦敦发展。
当时,热爱戏剧艺术的她想要成为一名剧场编剧。她读书时曾在学校中组织过一个戏剧社团,她们在小城里很成功,在大街小巷巡演,甚至在城里的圣诞晚会上出演圣子降临的故事。
可在人才济济的伦敦,她曾经在小城中的成就变得如此不值一提,她连连碰壁,投出的简历石沉大海。走投无路的她想到了去剧院门口碰运气,想要像在电影中那样结识什么贵人,可最后等到的却是心怀不轨的剧院经理,他假惺惺地看了她写的剧本,说她写的剧本太女孩子气,没有攻击力,幼稚又过时。
他说现在流行的是凶案和阴谋,或者风流男人的多重艳遇,她这些天真的童话小故事只有在乡下地方有市场。不过她要是同意与他亲近的话,他不介意亲自教授她一些时髦剧本的小诀窍,并还能将她介绍给大剧院。
玛格丽特小姐当时虽然见识不多,但也是个矜持有骨气的小城姑娘。她很明白那个男人想要什么,却又碍于他的权势不敢直接拒绝,躲无可躲,最后被他堵在剧院里。
这时候那个美丽的法国青年出现了,帮她解了围。玛格丽特小姐说,在她的回忆中,那一幕宛如天使降临。那时她觉得他应该是剧院演员或者艺术家。
他见她惊慌失措,温言安抚她,还带她去咖啡厅用了午餐。当时她是又感激,想到自己的经历又委屈,不禁泪洒餐桌,话匣大开,把她在伦敦的经历和苦闷吐了个遍。
最后总结:“我就不该来伦敦!”
“不是的可爱的小姐,为虚构的可能性后悔是多么不值得。”青年递给他餐巾纸,宽慰她道:“这只是成长的烦恼罢了,虽然各处有各处的精彩,可如果你继续呆在那个小城,等待你的会不会也是不被身旁的人理解,因爱好而落人口实,在生活的鸡毛蒜皮中慢慢丢失你的梦想呢?”
“伦敦的好处是,它足够大。你出糗的样子在小城三天就可以传个来回,在之后的每一次生日宴上被提起,可伦敦不在乎这些,你的才华或许会淹没在它的洪流里,但你的难堪也会,你随时可以爬起来,裙角不沾泥地前行。”
随后他问了她写的剧本题材。她告诉他,现在她成型的剧本里有一本是写百年战争时期法国骑士和英国公主史诗般的爱情故事。
她还写过关于贞德的故事,她从小就很喜欢贞德,甚至和剧团的伙伴们在小城礼堂演出过萧伯纳的《圣女贞德》片段。
最后她说,虽然不是剧本,自己还写过一本小童话,写的是森林中的漂亮小王子和别扭的垂耳兔精灵之间的故事,在故事中一同出现的还有什么独角兽啦小仙女啦之类的角色。
说到这里,对面的年轻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她这才回过神来,不禁红了脸颊,发觉自己的故事的确如同可恶的剧院经理所说的“过时,幼稚,女孩儿气”。
这时青年连忙憋着笑解释,自己是觉得这个题材太可爱了,十分感兴趣,想要看看。
她本来下意识要拒绝,又想起这位青年刚才说的话,鼓起勇气答应了他,并在第二天将手稿送到了咖啡馆。
后来的事情进行的异常顺利,虽然没能当成剧院编剧,但在那位青年的引荐下,她的童话在杂志上连载,后来得到了出版的机会。再后来,她成为了一名作家。
(六)
讲到这里,接下来理应发生一些什么浪漫故事了。何况玛格丽特小姐至今未婚,这让我对接下来的剧情浮想联翩。
她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说:“接下来的确有很重要的剧情,只不过并不和我相关……的确,作为一个情窦初开的年轻姑娘,我那时几乎要爱上他了。”
“但我发现,他有一名英国未婚妻。”
“咣当”一声从我声旁传来,我发现柯克兰先生的茶勺被他掉落在了餐盘上,他一脸慌乱地说了声抱歉,请继续吧。
我莫名其妙,但无暇在意,转头又沉浸在了玛格丽特小姐的故事里。
“我最初加入的杂志社,其实是他开的。员工大多数都是法国人,他说是因为不满‘全伦敦的报刊亭里都充斥着俗套侦探小说’。”
“他不常出现在杂志社,但每周五会在出版社楼下买一大束花,然后朝海德公园的方向走过去,我们都猜他是去约会,但没人知道对方是谁。”
直到有一天,玛格丽特小姐和同事下班的时候碰见了买花的他,那位生性浪漫的法国同事脱口而出:“您一定有位相当可爱的女朋友吧。”
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回道:“是啊那是我的未婚妻,她是全英国最可爱的人。”
“也是全世界最可恶的人。”
这消息在出版社传开了,同事们都开始不避讳的八卦,而他也像炫耀一般,时不时和同事们提起他那位爱侣。
就是这时,玛格丽特小姐从他口里知道了他的未婚妻是典型的英格兰人,金发,有一双“世间最珍贵的祖母绿也不能比拟的”绿眼睛。他还说出了对玛格丽特小姐的童话感兴趣的真正原因:他觉得童话里的那只垂耳兔和他的未婚妻有些相似!
从先生的话语中透露出,那是一位骄傲的小姐,很有自己的坚持,这让杂志社的众人都相当欣赏。而这对情侣有着相当激烈的相处方式,玛格丽特小姐从不见那位先生生气,却在下班后返回编辑部取书的时候偶遇过他在办公室里和未婚妻通电话,前一句还是情话后一句就开始阴阳怪气地争吵,吵的还都是些她听不懂的时事问题。
并且,他提及她的时候,并不是总是那么柔情满溢,像平日那样游刃有余的,他会露出破绽,可正因为如此,整个人变得更为生动。
“她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其实我在她面前也是。我有一千种诠释爱情的方式,可在她面前全都不攻自破,虽然每周五我都去买一束花,可并不是所有花都送到了……啊我对她的眷恋太深,她让我沮丧胆怯还得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们偶尔同盟,又将彼此长久地视为对手,但在对她的爱和在意这件事上,我觉得我必然不会输。”
回忆起这段,玛格丽特小姐说:“他不但在我最迷茫的时刻引导了我,还让我看到了和那些小说电影中不一样的,并非糖霜包裹着,依附保护着的,而是势均力敌的爱情。这使我大受震撼,虽然后来我没有选择结婚,但依然不怀疑爱情的存在。”
我被这个故事感动了,也和当时的玛格丽特小姐一样心潮澎湃,急切地问:“那后来呢,他们结婚了吗?”
“我也不知道。”玛格丽特小姐摇头,“后来战争开始了,杂志社匆匆解散,我们原来上班的那栋楼也被炸毁了。
“那位先生失去了音信,大概是回法国了。”
在战争面前每个人都是那么渺小无力,我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可是,在十年前我遇到了那幅画!”玛格丽特小姐的眼睛重新亮了,好像那幅画就在她面前一样,“我不相信有那么巧合的事,但我看那画中的少女,长得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您是说,您觉得那画上的少女是他们的后代!”我惊叫道。
“至少是和那位法国先生有关系的。”玛格丽特小姐点头,“至少我是那样希望着才买下了它。”
“后来我又想,或许可以试着找找和这幅画有关系的人。但我年纪大了,不便到处奔波,只能将画放在画廊寄卖碰碰运气,本来我已经不抱希望了,可没想到等来了你们。”
“那么柯克兰先生,你能告诉我你想要的卖画的真实原因吗?”
我转过头去看柯克兰先生,他从刚才就一直很安静,整个人简直像淹没在了阴影里。他微微低着头,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既然您如此坦诚了,我也不愿再隐瞒了……是的,那幅画很像对我很重要的一个人,那是……”
“是我的爱人。”
(七)
我张大了嘴巴,脑中电光火石地闪过画框左下角那个,指甲盖大小的,像文字变形又像是花草纹路的图案——“献给我的挚爱”。
如果那是柯克兰先生的爱人的话,那该是多劲爆的一段往事啊。但我又想,如果是十年前的画,柯克兰先生的爱人当时最多只有十几岁,画是长辈赠予的也说不定,只是那个图案有这样的用法吗?
但柯克兰先生此刻倒显得很平静,他从怀中掏出一条项链递给玛格丽特小姐:“不知道您认识这个吗?”
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那幅画上少女胸前佩戴着的那条独特的鸢尾玫瑰宝石项链。
玛格丽特小姐瞬间红了眼圈,她颤抖着去接那条项链:“是的,我见过,我甚至看见他佩戴过,在周五买花的时候。”
“我愿意将画卖给你……我将画放在画廊寄卖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她迟疑了一会儿,问,“他还好吗?”
柯克兰先生沉默了,他的眼睛中像是蕴满了思念。时间都过去五十年了,五十年间这个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才刚刚从流离失所中安顿下来,享用着脆弱的和平,而对更多人来说,这是他们未能到达的彼岸。
“一定很好吧。”玛格丽特小姐释然般轻叹,继续问,“那您所在意的人呢?”
“他再好不过了。”柯克兰先生回答道,“原谅我今天未带照片过来,我想他也很乐意与您见上一面的,如果您愿意的话。”
“不,其实没有必要了,更重要的是我已经相信了您的话,这使我非常幸福。”,片刻之后她又惊呼,“等等,您说的是‘他’?”
我也注意到了,依稀记起他第一次来画廊的时候,说的是“少年”的画像,但那时我以为他只是口误。现在想来,那幅美得雌雄莫辨的画像,的确有可能是男孩。
“是的,他是一位可爱的男士。”,柯克兰先生微笑着说,“应该和您记忆中的那位先生长得很像吧。”
老人愣了一会儿,才笑着说:“那是应当的。”
“他长得这样漂亮,孙子长成那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八)
我们同玛格丽特小姐道别,从养老院离开时已经接近黄昏了,好在公交车还未停运。我坐在车站整理着玛格丽特小姐提供给我的资料,包括拍卖行的地址和电话,还有一封当时和画像一同送过来的,拍卖行的感谢信。
柯克兰先生试着打过那个电话,但显示是空号,于是他决定自己去一趟。他出门后同我道了谢,并告诉我他近期会再去画廊商量买画的事情。
“或许要一个月左右吧。”他告诉我,“在此之前我还是得将这件事情弄清。”
我想起画上那个章,心情复杂地问他:“您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呢?您不相信他吗?”
“不,没必要。”他皱着眉头,“我太了解他了,如果让他知道了他一定会得意的……我并不怀疑他,只是想知道事实是怎样发生的。”
片刻之后,他又说:“至少现在还不用。”
我听得云里雾里,总觉得他在找什么借口,只好感叹:“真是罪孽深重的法国人……”
他居然因为我的话被逗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叮嘱我到时候他会联系我。
“我希望您知道了事情是怎样发生的之后也能告诉我。”我郑重地说道,“妈妈告诉我得对每件卖出去的东西负责。”
“那是当然。”
他朝我点了点头,又抬头远眺。霞光落进他的眼眸中,我忽然发现,这位先生的绿眼睛也那么通透漂亮,闪耀着犹如宝石一般的光泽。
(九)
我回到画廊等了快一个月,等到门前的月季都快谢了,柯克兰先生终于在一个周三下午将电话打来。
他开门见山地告诉我他的调查结果:那幅画可能在先前在巴黎被盗过。
“巴黎治安这么乱的吗?!”我惊叫。
“可不是,卢浮宫都还能进窃贼呢。”柯克兰先生冷哼道。
“可您是怎么发现的?总不会是拍卖行的人承认的吧。”
“不,那个拍卖行早就倒闭了,我过去的时候那已经变成了商店。”
柯克兰先生解释说他又去查了他们的登记信息,用了一些方法,从警局的记录中得知,那间拍卖行在三年前拍卖的一批藏品,在事后被确认是由一个流窜在英法之间珠宝盗贼假名委托拍卖的。
“由于当时是用的假名,拍卖行资料也流失了很多,那批藏品中除了高价的几件,大多都失去了踪迹。”
“这个时间点和玛格丽特小姐说的对上了,所以我猜测,这幅画就在被盗的那一批里。”
“这样的话我岂不是也在销赃?!”我慌张地捂着嘴,“那那那要怎么办?”
“不用担心,这件事失主已经不会追究了。”
“失主?您也找到这幅画的主人了?”我抓住重点问,“那您知道这是谁画的了吗?又送给了谁?”
话筒中传来一声苦笑:“我其实一开始就知道是谁画的。”,然后是一句让我整个人都焉下来的话,“至于其他的故事,如果您感兴趣的话,见面的时候再同您说吧。”
我又苦等了一个礼拜,终于在周末接到了柯克兰先生的电话,他说他因为有其他事不能亲自来取画,下礼拜三有人会拿着他的介绍信过来。
“至于款项,会在周一直接打到画廊的账户里,到时候请您查收一下。”
而我并不关心这个,只是闷着声音说:“您是让谁来的呀?他也会说故事吗?”
“呃他清楚这件事的……”,可他又警告,“但是别轻信他说的话!”
(十)
当那位客人走进画廊,我抬起头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谁了。
“您好我是……”
“您是柯克兰先生的爱人吧!”还未等他打完招呼,我直接拍着桌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您真是和那张画太像了……即使我之前一直觉得那画的是一位少女。”
“呃我的意思是,那张画像太美了,您也是!”
“啊,谢谢你亲爱的。”漂亮的法国男人爽朗地笑出声来,将手上的百合花束递了过来,“也谢谢你能陪着亚瑟去探寻画像的秘密,说实话我都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张画还牵扯出了这样可爱的故事。”
“这都是我作为临时画廊主人应该做的。”我满心欢喜地接过那一束洁白的百合花,又立马问出了我最关心的事情,“说起这个,柯克兰先生说您会告诉我关于这幅画的一切始末,首先我想知道,这幅画是送给您的吗?”
“不不,这是送给亚瑟的。”他看着我依旧茫然的样子,补充道,“这是我画的自画像,想要送给亚瑟的,只不过还没完成就被盗了。”
“您和我开玩笑吧!如果您十年前就画成那样,现在至少都是名满欧洲的大画家了!”我尖叫道,“而且为什么要送自画像啊?不该是送他的画像吗?”
“哎呀没想到你那么看重那幅画,真是我的荣幸。”他笑嘻嘻地继续说,“至于为什么要送自画像?当时其实是一时兴起,回忆起了一些往事罢了……我当时没来得及和他提过这幅画的存在,后来被盗了自然也是不了了之,没想到那时他在画室竟然已经看到了,还对此如此执着,唉果然是对初恋纯洁美丽的容颜有所眷恋吧。”
“……或许是因为刚才吃了奶油蛋糕的缘故,请原谅我现在有些恶心。”我忿忿道,“难怪柯克兰先生不愿问您,果然让您知道了就会得意洋洋……”
“哎呀他这么和你说的。”法国男人丝毫不介意,反而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他那个性格是会这样不坦率,我之前和他说送他自画像都被他嫌弃说太自恋了,没想到……”
“您知道吗。”我忽然想告诉他,“柯克兰先生在这儿第一次看到这幅画时,他的眼神可虔诚了。”
“是吗,这可又是一件他不想让我知道的事啊。”他温柔地笑着,感慨道,“我总觉得自己对他的爱意与在意要更多,可他也总让我意外,这虽然让我充满着惊吓一般的幸福,却仍有些不甘心。”
这话我听起来很熟悉,我却想不起是在哪听过。
他忽然拍了拍手说:“好了小女士,请带我去见老朋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点头,将他带进了藏画的房间。那幅画像静静地挂在那里,由于我最近的留心打扫,它现在不染纤尘。
我小心地将它取下来,放在桌子上,指着画框左下角问他:“这个图案也是您画上去的吗?‘献给我的挚爱’?,这做法太过古老和冷门了吧。”
“当然啦,我可是这方面的行家。没想到这么古老和冷门的事你居然也知道。”
“当然啦,我可是这条街的行家,我之后还要去巴黎学画呢!”我仰起头说, “柯克兰先生看到这个图案的时候,眼神还飘忽了一会儿呢。”
“噢快别说了小女士,我越来越心疼了。”
“那您想好了如何补偿他了吗。”我叉着腰问他。
“我想给他画一幅画像。”他想了想,狡黠地笑着,“也画他小时候的吧,啊那个小家伙……”
年少相交的爱情,真让人心驰神往。我期待地问:“画好了我能看吗?”
“啊,这个恐怕不能。”他笑,“他大概不会想让别人看的。”
我小心地将画一层一层包装好,递给那位先生。一切办妥之后,我们走到门口,他又说:“邀请你来巴黎时去我的画廊看看,虽然他的画像不让看,我那还是有不少值得一看的画作。”
“谢谢,我接受邀请。”我为他推开门,同他道别。
“再见,嗯还有……祝你们幸福!”
“哈哈哈好的好的。”他笑着朝我挥挥手,在午后灿烂的阳光中路过花园,走向大门。
我这才发现,他紫色的眼睛在阳光下,与画像中的一模一样。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