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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菲】八重芯

作者 : 元六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脱离原型

原型 假面骑士W 左翔太郎 , 菲利普

标签 翔菲

状态 已完结

283 9 2024-11-1 09:55
导读
CP翔菲,左右固定不拆不逆
·时间线TV完结后,翔菲交往四五个月左右(可以看做发生在《在此我爱你》之后的故事)
·有关交往后第一个夏日祭的罗里吧嗦的日常流水账
·特别难看特别ooc,受不了请及时退出屏蔽我谢谢
静下心来细想一番,虽说天热人多等原因叫人困扰,但总的来说参加夏日祭也算个不错的选择,即使是室内派侦探偶尔也需要到外界走动。空前繁华的花火大会,组织各种娱乐项目并上架丰富新品的众多店铺,对夏日祭的预热宣传半个月前陆续展开,上周三闲暇之余鸣海亚树子提及此事,说着说着开始计划那天四个人几点在什么位置汇合。左翔太郎吐槽说到时候人这么多,逛不了多久就会被人流冲散,反正总归要去,运气好的话指不定就在某个摊位前偶遇了,跟照井好好享受你们的二人世界呗,何必多此一举。话音刚落便毫无悬念挨了绿拖鞋的打,鸣海亚树子冲捂头痛呼的左翔太郎瞪眼,说即使是半吊子但好歹也算本所长重要的家人和朋友,提前见个面再逛怎么你了?真是毫无仪式感的可悲男人呀,人家要替菲利普君落泪了。

左翔太郎挑眉,关菲利普什么事?

跟菲利普君关系大着呢,鸣海亚树子手握绿拖鞋在空气里划了几圈,满脸煞有介事,恋人之间若想要感情长久稳固,除了忠于彼此之外时刻保持新鲜感也是必不可少的,制造乐趣或者一起做快乐的事能延长新鲜感,与此同时保留一些仪式感更是锦上添花。

就算如此,仪式感也是我和菲利普之间的事吧,跟要不要和你俩碰面完全没关系——好痛!

区区半吊子胆敢强词夺理,鸣海亚树子上前一步揪过左翔太郎的耳朵,提前跟我和龙君见个面又不会少块肉,照做就是了哪来这么些废话。

聊天以左翔太郎捂着耳朵大嚷直说希望大家一起逛夏日祭不就好了,拐弯抹角地阴阳我没有仪式感做什么,再说了跟你肯定不需要那种仪式感啊少妄下定论了亚树子,鸣海亚树子朝他扮鬼脸收尾,定下了四人碰头的时间和地点,前天傍晚外出归来的左翔太郎拎回两个袋子,说是定制的浴衣做好了。

只有他一人的车库里,菲利普换上浴衣,纯棉面料轻薄,抬手拂过袖口,细腻柔软的质感自指尖蔓延开来,细条纹,粗条纹,菱格,麻之叶,分别构成无数矩形,以饱和度略低的浅绿有序呈现在橄榄石绿的底料上,宝蓝色宽腰带系在腰间,在灯光下泛起流动的碎闪,菲利普忽然想起:这是他和翔太郎交往以来第一个夏日祭。他检索过所有有关夏日祭的资料,人群熙攘,货架上尽是琳琅满目的礼品,各种娱乐活动精彩纷呈,身着清新亮丽的浴衣手摇小扇前去看花火的年轻女子是每年不可或缺的风景,回回如此,年复一年。菲利普惊讶地发觉自己无意间提起嘴角,最初无所谓到甚至有点兴致缺缺的心情悄然散去,心脏像灌满氢气的气球,反反复复撞上肋骨,细小的摩擦声漾满轻盈雀跃的喜悦。

因为是他和翔太郎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夏日祭吗?

“菲利普,快到点了,收拾好就出来吧。”左翔太郎的催促从门外传来,适时打断了他的恍神。

和翔太郎在夏日祭约会的话……即使是早已烂熟于心的年度固定节日,对此心怀期待也未尝不可。

菲利普眨眨眼,将纷乱心绪抛诸脑后,木屐踩在铁丝网上发出不同于平日的声响,握住门把手往后一带的同时,嘎吱声传至耳畔,车库外更明亮的光令他半眯起眼。



“收拾好了?”窗外的阳光给左翔太郎的身影勾了层朦胧的边儿,他侧身打量菲利普,几秒后点点头,“不错嘛,看来身形相近还是有好处的,最近手头比较紧,先穿我以前的浴衣凑合一下,以后有钱了再找人定做,”左翔太郎抓过搁在圆桌上的帽子往头上扣,手臂在空气里划过四分之一个弧时倏地顿住,转眼又将帽子放回原位,他起身站直,冲菲利普扬扬下巴,“举办夏日祭的地方离这儿挺近的,走着去吧。”

白日一直下雨,直至傍晚时分才停,水汽中和了夏季的灼热,迎面吹拂的微风氲开清浅凉意,漫天晚霞如一袭绯色轻纱,融入黄澄澄的夕阳渲染出瑰丽的色彩,三三两两的行人朝举办夏日祭的地方走去,五颜六色的浴衣被黄昏映出一团团浅金色的雾,左翔太郎走在他身边,双手抱臂的姿态透出些许不自然,宽大的藏青色袖子随气流轻轻扬起,纤细如丝的银暗纹于愈发寡淡的薄暮里时隐时现。

心下微动间明白了那朦胧的违和感从何而来,“胳膊还没好吗?”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自然到菲利普稍觉诧异。

左翔太郎眨眨眼,似是刚从神游中回到现实,“基本痊愈了,不过还要做一段时间的康复功能训练,”他轻巧地晃了晃右臂,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所以今晚我不能大幅度运动,大部分时候只能看着你玩,夏日祭很有趣,这种大规模活动在风都一年也就办一回,尽情享受它吧。”

“前提是,不准惹事,”半吊子侦探转向菲利普,佯装严肃地伸长左手食指点了点他,“在那种场合陷入知识暴走列车模式的话可太麻烦了。”

“我知道了,”菲利普点点头,食指习惯性抵上下颌,露出好整以暇的笑,“不过翔太郎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拆石膏不到一周就来这种人挤人的场合,一不留神骨头又错位,再进医院的话不是更麻烦吗?”

左翔太郎没接话,路人的欢声笑语被突如其来的沉默延展得遥远,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向菲利普,不确定地开口:“你在担心我吗?”

“我检索过,名为‘担心’的情绪指对某事或某人心存顾虑或挂念,”菲利普垂下指尖,望向左翔太郎的目光直率明净,“我现在的心情确实与这个概念相符,是的,翔太郎,我在担心你。”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日落给左翔太郎满脸愕然,喉结微动的模样拢上浅橙色,有些孩子气的表情令菲利普忍俊不禁:“不愿看到别人因为‘特殊’而黯然神伤,即使身陷困境也时刻为他人着想……经此一事,我好像稍微理解你的行事作风了。”

“我收回之前的话,在明白其他事情之前,先按照翔太郎的方式从事侦探活动好了。”

“啊……哦,”左翔太郎怔了怔,本能地要抬手扶帽子,抬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出于对外貌整体和谐度的考虑,临走前把帽子留在了事务所,手在半空尴尬地顿了顿,然后不动声色地换了路径转而整理发梢,有些拘谨的表情朦胧在逐渐占上风的夜色里。左翔太郎突然迈开步子,音量之大让菲利普恍惚了一瞬,“天要黑了!再不抓紧时间好吃的好玩的就轮不到你了。”同时用完好的左手推了菲利普一把,尚未回神的地球之子踉跄了一小下,随即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途径昏白的路灯光时,菲利普瞥见左翔太郎的侧脸罩上一层淡红。



“翔太郎君——菲利普君——这里这里。”

愈发黯淡的天际浮着几缕流云,五颜六色的彩灯陆续亮起,点缀着沿鸟居两侧排开的摊位,鸣海亚树子眼尖,越过人群肩膀的间隙精准捕捉到两位侦探,于是原地跳起用力挥动手臂,高声呼唤他们的名字,两个人好不容易挤到她和照井龙面前,“咱走吧,先去尝尝鸟居跟前那家棉花糖,据说可好吃了。”鸣海亚树子说罢,转身牵过照井龙的手小跑起来。

“好草率的汇合,”左翔太郎咕哝道,一点不觉意外,他和菲利普跟上去,提高音量喊,“你俩慢点走,着什么急啊。”

“不快点的话想去的摊位就要排长队了,人家可不想错过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鸣海亚树子以不逊于左翔太郎的嗓门回道,期间仓促回头试图瞥他一眼,一不留神被摩肩擦踵的人群挤偏了重心,身形一歪倾倒下去,不知所措的心与小声惊呼齐齐落入身旁温柔又可靠的怀抱。

照井龙稳稳地接住她,刘海微垂扫过近在咫尺的眉目,“所长,没事吧?”柔软的唇角在晚风里漾开夏天的气息。

鸣海亚树子愣愣地望向他惬意舒展,明亮如星的眼,心跳倏地快了一拍,热度攀上耳根,再开口时有点结巴:“没,没事,我不要紧哦龙君。”

怎么回事啊这个氛围,左翔太郎腹诽着面前无意识释放巨量粉红泡泡的情侣,明明自己不是单身,却依旧觉得像路过的狗突然被踹了一脚。

“翔太郎要试试吗?虽然效果可能不尽人意,但你想要的话我会尽力配合。”排队等了一段时间的棉花糖后,菲利普忽然说。

左翔太郎侧过头,面露疑惑:“突然说什么呢。”

“刚来的时候小亚树差点摔倒,被照井眼疾手快接住,你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是打算实践到我们身上吗?”菲利普歪头思索了一下,像某种狡黠的猫科动物,“你接我还是我接你?鉴于我们的身高差没有小亚树和照井那么明显,所以效果可能不太好,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左翔太郎听天书似的盯着搭档,表情精彩纷呈犹如表演杂技,几秒后“噗呲”一声笑了,他无奈地屈起食指,往菲利普的额头上轻轻一弹,“别胡思乱想了,只是看到他俩几年如一日保持热恋状态,有点感慨而已,”他将视线转向前方,落在手牵手并肩前行的照井龙和鸣海亚树子身上,“毕竟完美的结局太难得。”

菲利普咬了一口手上的棉花糖,柔软轻盈入口即化,草莓味的,很甜,“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其中一方感情变淡或变心——当然也存在双方都这样的情况,在多方面现实因素的逼迫下分开是唯一的好选择,一段感情的终结无外乎笼统地归结于这两大类,”他转过身,朝满脸讶然的左翔太郎笑弯了眼,“看到这样的我感觉很新奇吧,自从察觉到翔太郎的心意后,我可是经常检索与恋爱有关的资料哦。”

“对我来说也一样,”菲利普忽然放低声音,视线转向半空,似乎想从鼓噪的蝉鸣与热闹的人声中捕捉什么,最终只是落回蓬松的棉花糖上,“明明在此之前已经很了解翔太郎了,可自从交往以来,总能在你身上发现前所未有,令我很感兴趣的部分,有时能通过检索得到答案,不过大部分时候只能靠我自己思考与感受,某种意义上来说翔太郎变成了一个让我陌生又熟悉,充满新鲜感的人……但我并不讨厌。”

乍一听没有多少拐弯抹角的意味,可是于菲利普而言绝对称得上难得的语焉不详,地球之子略低着头,侧脸被刘海挡住大半,暖色灯光照下来,稀薄的亮依着他的喉结,小幅度上下震颤。左翔太郎望着搭档出神,不合时宜地思维跳跃,终于懂得害羞时以话语掩饰而非旁若无人地知识科普了啊,目光游移,话里细不自然的细微停顿……这算变相告白吗?左翔太郎思忖着,心绪不宁引发的热度自脸上沸腾,一路烧至耳根,将最后一点镇静蒸发殆尽,他垂下眼,死死盯着手中雪白的棉花糖,心跳充斥鼓膜,震得他神思眩晕,周围的动静好似隔着层层海水涌来,朦朦胧胧遥不可及。

……感到不好意思的明明是他,怎么我也跟着难为情了。

一时只剩微妙的沉默在空气里涌动,直至忽然响起“嘭嘭”两声打破僵局,二人猛地回神,不约而同捂住额头,边吸气边看向不知何时站在面前,身着桃红色浴衣的鸣海亚树子。

“人家和龙君走到射击摊位,一扭头却发现你们不见了,顺着来时的路往回找,却看到你俩杵在原地发呆,喊名字也不理人,”鸣海亚树子手握绿拖鞋双臂环抱,撇撇嘴嗔怪道,“既然来了就放开了玩嘛,还是说突然有什么要紧的事?”

顾不上吐槽她究竟从哪里掏出拖鞋,左翔太郎摇摇头:“不,没什么——”

“那就高兴一点嘛,振作起来,走啦走啦,”鸣海亚树子分别握住左翔太郎和菲利普的手腕,拽着他们往前跑,“那个摊位三百日元打五十发,五十发全中的话可以抱走一只六十厘米的玩偶——不想要玩偶也没关系,各种奖品应有尽有,咱们四个比比谁打中的多。”

越往里走人群愈发拥挤,鸣海亚树子扯着嗓子喊出的话被喧闹声冲散得七零八落,左翔太郎勉强听清,以不输给她的嗓门喊回去:“比赛的话你肯定没我们三个中率高吧,毕竟没有战斗经验,也就拿拖鞋打我的准头能派上点用场啊啊啊啊啊啊疼疼疼!别突然使劲捏我手腕啊亚树子!!”

“叫你多嘴,就算只有用拖鞋的经验又怎样,人家可不会对你这个半吊子放水,”鸣海亚树子头也不回,气势汹汹地下了战书,下一秒声调兴高采烈地提上一个八度,“龙君——龙君——我找到他们了。”

“等等,小亚树。”菲利普忽然开口,使了点力气挣开鸣海亚树子的手,被点名的人回头,迎上他神色僵硬的脸。

鸣海亚树子问:“怎么了菲利普君?”

菲利普往后撤了一步,半边身子藏到左翔太郎身后:“你们三个好好玩吧,翔太郎,掩护我。”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几米开外热情揽客的摊主,语气严肃异常,好像那位面善的中年大叔会突然变身成掺杂体,左翔太郎侧过脸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动。

“那菲利普在旁边看我们玩吧,或者到附近逛逛买点吃的,别跑远了,人太多容易走散,”左翔太郎走向摊位前的折叠桌,取出一把仿真步枪,尝试跟面露疑惑的鸣海亚树子和照井龙解释,刚开口便忍不住笑出声,“我第一次带菲利普来夏日祭的时候,你们俩还没来风都,他在这里玩过一回,然后……被老板拉入黑名单了。”



“三百日元就能打五十发子弹……”

再往前走是一家射击摊位,彼时左翔太郎和菲利普人手一份水果冰沙,菲利普兴致勃勃地拽着搭档的袖子,说想不到会往冰沙里放这么多水果,很有意思,值得检索一番,这个草莓味的好好吃,翔太郎要不要尝尝。几个月前离开实验室的少年涉世未深,如今仍有着明亮的眼眸,注意力被某事某物吸引时会好奇地凑过去,会神采奕奕说个不停,发梢一跳一跳的,像放课后奔向小卖铺的孩童。左翔太郎耐心听着,在菲利普发出邀请后从对方碗里挖走一勺切碎的草莓果肉,齿列闭合的瞬间汁水浸润了整个口腔,甜而不腻,清凉可口,确实美味。曾经鲜血淋漓的伤口随时间流逝渐渐愈合,左翔太郎已然走出困扰他许久的深刻自责,逐渐掌握了与菲利普相处的方式,生活各方面正平稳地步入正轨。左翔太郎注视着菲利普熠熠发亮的面庞,一阵悠长的喜悦在他心中沉静下去,同黄昏时分穿过树叶投下的朦胧日光轻快地流淌在热浪里。

“两位小哥打枪吧,三百日元五十发,多划算呐是不是?”摊主笑眯眯地迎上来,举止熟稔而热络,“五十发全中,六十厘米的玩偶任你们挑选,”他伸手指了指其中一排玩偶,“打不满五十发也没关系,但凡打了就送小玩偶!觉得没有挑战性的话可以挑战打满一百发,只要五百日元哟,打满的话可以抱走一只等身大玩偶。”

菲利普看看几把摆在折叠桌上的仿真步枪,又看看挂满彩色气球的木板,登时来了兴致:“是步枪啊翔太郎!第一次见到实物……但是摆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要紧吗?”

“没关系,只是仿照步枪外型制成的玩具而已,里面只有用来打气球的钉子充当子弹,”左翔太郎说,“要玩吗?”

“要。”菲利普拿起一把仿真步枪,握在手中掂了掂,老板将他跃跃欲试的模样看进眼底,热情爽朗地讲下去:“让枪底部抵着右肩靠近锁骨处,保持眼睛瞄准镜气球三点一线,这样打得更准,每打完一次记得往回拉一下枪栓,不然下一发子弹打不出去。”

菲利普点点头,反手将冰沙塞进左翔太郎空闲的另一只手里,头也不回地伸手指他:“老板,他付钱。”

左翔太郎一挑眉,虽说跟菲利普相处融洽是他所期望的,不过这家伙有时候也太不见外了……嘛,算了,他默默注视着菲利普满怀期待又势在必得的侧影,扬起的唇角漫开无可奈何的柔软。


“然后呢?为什么菲利普君被老板拉黑了?”

鸣海亚树子双手端着仿真步枪,她用完了前十次机会,初出茅庐的新手落空六发,但她不甚在意,淡粉色绢花挨着盘好的发髻,微风拂过,随她好奇扑闪的眼睫轻轻摇曳。

拉枪栓,眼睛,瞄准镜,气球三点一线,扣下扳机,第十五个气球“啪”一声炸开,碎屑飘然落入木板前五颜六色的气球碎片堆,左翔太郎回拉枪栓,看向鸣海亚树子:“他在玩之前对如何做到百发百中进行了检索与测算,大概在某个瞬间突然体会到了打枪的乐趣吧,你想想菲利普陷入暴走知识列车模式的状态,根本拦不住……接下来发生的事应该多少能猜到了。”


得益于检索与W日复一日积累起来的射击本能,做到五十发全中轻松如探囊取物,老板夸他小哥打得很好啊以前有练过吗,同时翻找着玩偶堆问菲利普喜欢哪个,“先等一下,”菲利普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相比打中一百个气球而言,那个好像更有趣。”他用仿真步枪朝前一点,左翔太郎抬眼看去,木板另一端放着一张小圆桌,匀速旋转的桌面上摆满了空玻璃酒瓶。

老板放声大笑,“不错啊,年轻人就是有闯劲,”他举起手比了个数字4的手势,“打这个也是三百日元五十发,一桌五十个空玻璃瓶,全中的话大叔给你钱哦,四千日元呐!但这可比打气球难,要试试吗?”

“只要掌握了方法,就不会比打气球难到哪去,”菲利普取过另一把填满子弹的枪,游刃有余地笑了笑,“钱的话继续找翔太郎要便是。”


“难道说,”鸣海亚树子不确定地问,“菲利普君就像陷入知识暴走列车模式那样打枪打上瘾了,一口气打了不止五十次且弹无虚发,最后把老板搞赔本了?”

“Bingo——”钢针飞旋破空,刺穿气球薄软的表皮,爆裂声随左翔太郎拖长的尾音一并扬起,“一百发全中,中途还被很多人围观,你是不知道老板的脸色有多精彩。”


大叔将德文猫玩偶和点好的八千日元塞到菲利普手里时面上仍保持着和颜悦色,但不难看出紧绷的唇角小幅度抽搐着:“好久没见到小哥这样厉害的客人了,真叫人吃了一惊呢,欢迎下次再来,不过在此之前也可以去最东边那条街逛逛,那里也有个玩射击的摊子,有趣程度不逊于大叔我这里哦。”

即使对情绪的感知与辨别慢别人半拍,当时菲利普却立刻察觉到浓郁的黑气如有实质般攀上老板的脸,注入一条条岁月沉淀下来的细纹慢慢凝固,无懈可击的笑容无端生出叫人胆寒的怨气,令他在夏夜浮躁的热浪里陡然一哆嗦。说时迟那时快,左翔太郎弯下腰,同时一把扣住菲利普的后脑勺朝下按,菲利普一个重心不稳险些扑到地上,没等老板再说什么,左翔太郎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强势地挤入耳膜:

“这家伙第一次来夏日祭,玩上头了有些不管不顾,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抱歉给您添麻烦了!请原谅他这一回吧!”



“竟然还发生过这样的事,”鸣海亚树子咬了一口刚买的古巴三明治,怀抱着黄油小熊玩偶——科班出身且资质优秀的警察男友打中五十发子弹不费吹灰之力——含混不清地说,“突然有点庆幸龙君没继续打玻璃瓶……其实去年我和龙君来夏日祭时去东边的小吃街逛过,这个老板所说的摊位远不及他自己开的好玩。”

左翔太郎哭笑不得:“不惜隐瞒真相也要让说服菲利普去同行那里……被拉黑得很彻底呢。”

“无所谓,反正有趣的不止这一家,更何况我在打完一百个玻璃瓶的那一刻就对射击游戏没兴趣了。”菲利普趁吃章鱼烧的间隙咕哝道,左翔太郎瞥了他一眼,有些好笑地想不在意的话那副“我只是遵守游戏规则而已,老板为什么这么记仇”的表情算怎么回事。

“好啦,别闹别扭了,试试这个,”没去管菲利普“谁闹别扭了”的抗议,左翔太郎从手提纸袋里掏出一个黑包,“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很适合你,先调一下肩带长度,等等……这样似乎也不错。”他直接拎起挎包肩带套上菲利普的脖子,未经调节的肩带很短,短到德文猫黑色的脑袋悬在菲利普胸口偏下处,两只大大的三角形耳朵占据了整个包的二分之一,德文猫毛茸茸的脸上嵌着一对圆溜溜的金眼睛,菲利普安静地任搭档捣鼓,灯笼光给左翔太郎的五官镀上一层柔和的红,菲利普垂下目光,忽然很想碰一碰他的脸。

左翔太郎退到一边,照井龙打量片刻,赞同地点点头:“确实挺合适。”

“好可爱啊,”鸣海亚树子发出感慨,“你别说,仔细一想菲利普君确实很像猫欸,很多时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间接性我行我素,为某事烦恼的时候自尊心会变得特别强以至于不爱讲心里话之类的……是有点小别扭的类型呢。”

向来滔滔不绝的某人觉得自己今天大概——检索过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水逆,不然为什么会在短短几分钟内被半吊子和所长接连调侃,暂时短路的大脑想不出有力的反驳,一番欲言又止后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徒劳挣扎道:“我才没有闹别扭。”

“啊!”鸣海亚树子突然大喊出声,把所有人吓了一跳,“花火大会还有一刻钟开始,”目光转向熙熙攘攘缓慢前行的人群,她绝望地双手捧脸哀嚎道,“完蛋了,一刻钟内根本到不了位置最好的看台,啊啊啊啊怎么办人家好想跟龙君一起看的说……”

“不用跟他们抢,”左翔太郎朝瞪大双眼的鸣海亚树子一挑眉,“我知道一个比看台视野更好还不怕挤的地方。”



“翔太郎,还要走多久啊。”

这条山路素来人迹罕至,即使沿途设置了路灯,但年久失修的昏黄灯光照不清簌簌野草,亦将左翔太郎的身影隐去分明轮廓,“马上就到,再走两分钟,”说完却停下脚步,菲利普不明所以,跟着站住,左翔太郎转向他,手电筒耀白的光扫过浴衣,“山路不好走吧,要抓着我的手吗?”

菲利普摇头:“你往前走就行,我跟得上。”他看着左翔太郎应声转身,收回空闲的右臂,莫名松了口气。

视野愈发开阔,衣摆拂过野草掀起的窸窣声消隐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广袤无垠的天宇,小小的银色的星闪烁在深沉的墨蓝色里,像百十来只饱含童心的眼,山下树丛的剪影宛如用黑卡纸裁成的明信片,喧喧嚷嚷的人群化作五光十色的河流,远远望去隐约可见其欢快奔涌的姿态,一切被距离与高度延展得辽远,近在咫尺的蝉鸣不断涌向鼓膜,有那么一会儿菲利普近乎放空地俯瞰着,身心格外放松。

“学生时代的每个夏日祭我总和几个要好的同学来这里看烟花,”左翔太郎单手叉腰,语气轻快,“不用跟其他人挤,还能看清花火大会的全貌,想不到几年过去依旧没有其他人发现这处‘秘密基地’。”

流光自地平线处依次升上天空,在长尾巴即将消弭的瞬间,左翔太郎雀跃的嗓音略过耳畔:“喔,开始了。”

话音刚落,七八只火球陆续绽开,无数绚烂彩线织作硕大热烈的花,转眼默默消散,坠如雪线,灿若流金,金橙色尚未完全褪去,更多星火拖着长长的光飞往夜空,整个宇宙的色彩被搬来风都,繁星如雨磅礴倒泻,映亮了手提塑料袋里金鱼优美飘逸的大尾巴和德文猫玩偶剔透晶莹的眼珠,菲利普仰头望定光彩夺目的花火盛宴,眼角余光瞥见左翔太郎与自己保持着相同姿势。翔太郎大概正全身心沉浸在花火大会之中吧,毕竟是个感性的家伙,自己有感到激动或开心吗?没有,其他情绪呢?没有,菲利普淡淡地想,身临兴奋、紧张的情境时,大脑的情绪处理中心杏仁核首先识别并响应刺激,经由神经传递,肾上腺接收到信号后分泌大量激素,进而导致心跳加速、血液循环加快、血管收缩、血压升高,身体进入高度警觉状态的同时呼吸急促,肌肉紧张,这是大多数人为应对外界挑战做好准备的生理信号。大多数人,他稍一咧嘴,勾起不咸不淡的弧度,显然自己不属于大多数人的范畴,即使身处渲染力如此浓烈的场景,呼吸系统与血液循环系统也没有任何异于平常的生理反应,心神稳定,思路清晰,完全以局外人的身份不远不近观望一切……也没什么不好的,菲利普想,心里有个小人无所谓地耸耸肩,这不会对日常造成太大影响,况且在某个半吊子侦探一不留神感情用事的时候,总得有人及时拉他一把才不至于让事态变得更麻烦。

“真漂亮啊,”左翔太郎忽然说,“悠真现在也在某个地方看烟花吧,和朋友们一起。”
悠真,菲利普在心里默念,几秒后豁然开朗:一个月前翔太郎被委托寻找的小学男生叫这个名字。

“看来你还记得他,”左翔太郎注意到搭档细微的表情变化,不知怎的,菲利普听出些许欣慰,“说起来这是第一回被委托找回离家出走的孩子,回想起来还蛮感慨的。”

“因为头一回遇上棘手的问题儿童所以印象深刻吗?”

“……啊,算是吧,”摸清对方的脾性后,左翔太郎学着不去过分纠结菲利普的用词,“但不是因为小孩离家出走才印象深刻。”

菲利普双手抱臂,不以为意地说:“因为翔太郎经常感情用事,所以五花八门的委托都会接,什么性格的男女老少没遇到过——”

“印象深刻是因为你。”

菲利普愣住了,他转向左翔太郎,满眼不可置信。

“铃木夫妇说悠真是个早熟的孩子,性格内向,经常说一些大人都难以理解的思考与感悟,跟同龄人玩不到一块去,总是独来独往,铃木夫妇几次三番开导他,劝他平易近人一些,多跟同龄人交流,但效果甚微。”

某天下午铃木悠真没去上课,铃木夫妇接到学校的通知后立刻报警,两天两夜过去男孩仍然下落不明,走投无路之下二人来到了鸣海侦探事务所,左翔太郎从风都西郊一个极其偏远的村庄找到铃木悠真时,他正坐在河边出神。载着男孩返回市区没多久,好巧不巧碰上一个举着菜刀随机砍人的疯子,左翔太郎迅速联系警署,匆匆嘱咐完铃木悠真躲远点后便冲了上去,搏斗的同时拼命将人往桥上引,趁对方力竭松懈的瞬间劈手夺下菜刀,死死拽着他的肩膀朝栏杆外发狠一掼,两个人同时摔入河里,这时警笛终于穿过湍急的水流姗姗赶来。

头好疼,胳膊好疼,浑身都疼,还好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这是左翔太郎陷入昏迷前最后一丝清醒的念头。等他好不容易恢复意识,首先映入视野的是菲利普焦虑不安的脸,左翔太郎有些懵,下意识地想问他怎么了,但碾遍全身的剧痛占去了全部精力,他提起最后一点力气碰了碰菲利普撑在枕边的手,似乎念叨了些什么,话音刚落,本就摇摇欲坠的神志彻底支撑不住猝然散去,他再度坠入意识深处。

“带悠真回来之前我跟他聊了一会儿,悠真说他很早就意识到自己跟别的小孩有所不同,他不在意别人不理解自己的想法,但包括父母在内的所有人都将他视作异类对待,有意无意表露出‘这么聪明的小孩在某某方面肯定不需要我们操心,毕竟他跟别人不一样’‘他不爱说话,这绝对不正常’之类的想法才是最让他难过的,在各种琐事的日积月累下压抑的心情彻底爆发,进而起了逃离的念头,”左翔太郎稍作停顿,缓缓摩挲着浴衣袖子,“这么小的孩子一声不吭跑去大老远让很多人牵挂忙碌是不假,但我觉得不该苛责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智尚未成熟,最需要大人的呵护与教导,类似的问题很多时候并非始于‘TA是个异类’,而是大人耐心不足或者不愿换位思考导致无效沟通,将耐心用错了地方。”

“和悠真聊天的同时我认真反思过了,以前我只顾沉浸在失去大叔的悲伤与自责里,甚至迁怒一般不待见你,说实话跟你相处的时候好几次我都想放弃了,可我转念一想,你在那个阴暗的地方待了那么久,说话读不懂空气,感情方面稍显迟钝,对一切事物感到好奇也无可厚非,我应该换位思考,更耐心一些,而不是基于大众标准的正常与不正常妄下定论,”他看向菲利普,脸上浮起歉意,“抱歉啊菲利普,之前不该那样对你……你怎么了?”

菲利普神色恍惚地怔在原地,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请问是菲利普先生吗?您现在方便来XX医院一趟吗?左翔太郎先生的情况很不乐观,他从将近四层楼高的桥上摔下来,全身多处受伤,我看他手机里的紧急联系人填的你的名字……”



陌生人的嗓音像跌入深不见底的湖水,由模糊逐渐转为尖锐的耳鸣,菲利普不记得自己后来说了什么,不记得足不出户的自己如何找去对方告知的地址,赶到急救室时门上还亮着灯,菲利普单手扶墙剧烈喘息着,接过护士递来的报告时脱力的手指险些捏不住轻薄的纸张。心脏犹如一只随狂风暴雨里大起大跌的木舟,滔天巨浪携着过往呼啸而来,迅速没过喉咙与眼睛:硝烟四起的电塔室,掺杂体逆光浮在半空的鲜红身影不断投下可怖的攻击,在左翔太郎破音的哭喊声中失去呼吸的鸣海庄吉,初次变身成W战斗的记忆一帧帧掠过脑海毫无实感,徒留不达眼底的残影。

翔太郎会像鸣海庄吉那样死去吗?找到下一位合适的变身者要花点时间,如果新的变身者不那么优柔寡断,面对化身为人形的掺杂体也下得去手的话办案效率会高很多,可是,可是……耳鸣未曾停歇,无数画面与设想在脑海里混乱交错,似乎还引起了幻听,总觉得下一秒会从急救室门后冲出一个下达病危通知的医生。



可我不希望翔太郎死去,菲利普不顾一切,近乎绝望地想。



懦弱的家伙没资格成为W的另一半。



……你是那种意志薄弱的人吗?



好在半吊子顽强的生命力与其硬汉人设的可靠度成反比,病人已脱离生命危险的通告姗姗来迟,菲利普跟一个和左翔太郎熟识的刑警——好像是姓刃野——了解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他站在病床前盯着满身绷带陷入昏迷的左翔太郎,不由得紧攥手指。

竟敢手无寸铁单挑拿菜刀无差别攻击市民的精神病,其危险程度不亚于掺杂体吧,都到这种地步了也不愿喊我变身吗,菲利普咬牙切齿地想,恨不能给病号的脸狠狠来一拳。

左翔太郎的眼皮动了动,几乎同时菲利普俯身撑到他枕头边:“翔太郎?”

床上的人半睁开眼,缓缓转向声音来源,眼神仍有些涣散,左翔太郎没有焦点的目光落在菲利普脸上,几秒后突然移动那只没被石膏包裹的左手,轻轻碰了碰菲利普青筋毕露的手背。

“没事的,不会再有人把你当异类看待了,有我在……总有一天,你会发自内心……享受风都的生活,爱上这座城市……”

左翔太郎断断续续地说完,又两眼一黑昏迷过去。

菲利普微微睁大双眼,保持现有的姿势愣在原地,不知过去多久,才后知后觉地气笑了。
都这样了还在担心那个男孩……

菲利普忽然弯下身子,手肘撑在床边,通红的眼眶隐匿在刘海下,缓缓埋进颤抖的掌心里。
原来不是神志不清错把我认成了铃木悠真。



菲利普难以形容现在的状态,心脏跳得沉重,连带浑身血管都轻微震颤,血液流动的速度似乎变慢了,他感到头晕目眩。

“菲利普,你还好吗?”左翔太郎走近他,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不舒服吗?”

菲利普这才如梦方醒,不动声色地整理好心情,花火竞相闪耀在夜空中,流光溢彩的赤青黄色柔和了左翔太郎忧心忡忡的注视,对方在人间烟火下的模样很美很美。

翔太郎还会被花火染上什么颜色,玫瑰粉,翡翠绿,亦或是薰衣草紫?他开始期待,烟火还在燃烧,接连炸开的巨响仿佛带着温度灼穿他的胸口,令菲利普有一瞬间忘却了前十余年暗无天日的记忆,无法记起一度冰冷沉寂的心。

“没什么,”菲利普望向左翔太郎忽明忽暗的脸,轻轻笑起来,“就是突然觉得花火确实很好看。”



“呜哇,好漂亮哦——”

成千上万朵烟花冲向高处又忽地绽放,风都的夜晚从未如今天这般绚丽华美,像春日生机盎然的花园,像热烈燃烧的流星雨,尽情泼洒令万千恒星都黯然无光的色彩,照井龙和鸣海亚树子站得稍远了些,鸣海亚树子一声惊叹过后就听不到他们之间传出其他声音,接下来交由火树银花夜见证专属彼此的,情意绵绵的低语。

“菲利普,”左翔太郎走到菲利普面前,狡黠地一眨右眼,“给你变个魔术,”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纸盒,拆开取出里面的扑克,“随便抽一张。”

菲利普从中间抽出一张牌:红桃9。

“接下来,”左翔太郎不知从哪掏一支笔,“在这张红桃9上写下你的名字。”

菲利普轻轻一扬眉,接过马克笔在扑克牌表面写下“Philip”,左翔太郎有点惊讶:“没想到你会写英文。”

“片假名写起来有点麻烦。”菲利普漫不经心地说。

左翔太郎点点头,故弄玄虚地摇摇手指,菲利普的目光跟随他的示意落至最上方的扑克牌,左翔太郎将其缓缓捏起,手腕猛一翻转,电光火石间手心手背易位,菲利普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明明没有眨眼,却完全没看清厚实的卡牌如何在刹那间变作一沓无色塑料片。

左翔太郎的嘴角微微翘起:“把写有你名字的扑克牌放到这些塑料片中间……好,然后将它们放在双手之间。”他的左手慢慢向前推,移至菲利普手背上方时做了个抽取的动作,白气自扑克牌之间缓缓溢出,若有似无的气体被花火丰富的色彩消去了大半存在感,菲利普努力盯着它们,声音里满是震惊:“翔太郎,你怎么做到的?”

“暂时保密,”左翔太郎得意洋洋地比了个的耍酷的pose,“看看你手里的东西。”

菲利普掀开盖在卡牌上的手,眼睛再一次瞪大了:白气散尽,塑料片化作玻璃砖,将写有“Philip”的红桃9严丝合缝地封印起来。他屈起手指敲了敲,听到带有分量的清透声响。

“你——”菲利普深吸一口气,竭力按捺住心里的惊涛骇浪,“翔太郎,表演完以后告诉我怎么做的。”

左翔太郎不置可否地一笑:“取得出里面的扑克牌吗?”

菲利普将玻璃砖转了几个角度:“拿不出来。”左翔太郎勾了勾手指,菲利普把玻璃砖交到他手上,听从左翔太郎的指示让手背朝上,玻璃砖推入扑克牌包装盒,侦探另一只手拍了拍菲利普的手背,同时托着纸盒与玻璃砖自下而上抵住菲利普的掌心又迅速滑出,菲利普直勾勾地盯着如假包换的空瘪纸盒在他十指翻飞间碎成两半,骤然出现一枚反射着亮丽色彩的金属片,被捻在拇指与食指间递到菲利普眼前,烟花仍灿烂灼烧着,给左翔太郎逆光的身影勾了圈朦胧的边儿。

一时无人出声,左翔太郎率先打破沉默,“喂,说点什么啊,”他不自在地撇开视线,“亏我跟莉莉小姐练了那么久。”

菲利普眨了两下眼,这才回过神来,“很厉害,相当不可思议,”他不确定地指着左翔太郎手中的金属片,“这是——”

“送给你的,”左翔太郎没看他,催促似的往前伸了伸手,“之前送过的再送没新意,每当那股上头劲儿随检索完毕褪去,任何东西在你眼里都变得索然无味,研究送你什么真是费了我一番功夫……其实也不是多稀奇的玩意,但我觉得你或许用得上。”

金属片落入菲利普的掌心间,还留着一点左翔太郎的体温,扑克牌大小的矩形表面雕出镂空花纹,或平直或弯曲的线条错落有致,很眼熟,菲利普在记忆中努力搜罗,几秒后恍然大悟:纹路和无字书封面完全一致,唯一不同的是金属片中央用片假名刻着他的名字。

“书签,我找人定制的,”左翔太郎挠了挠鼻子,“用在无字书上有点浪费,不过你最近不是开始看实体小说了嘛,没有闭合的部分可以夹住书页,方便下次阅读直接翻开,你试试看。”

五彩斑斓的火光交替映亮左翔太郎目光游移,底气不足的模样,真是薄脸皮啊,菲利普打趣地想,可是自己也变得好奇怪,心脏咕咚咕咚跳得很快,跃动的情感激流冲刷着温度渐长的耳根……菲利普稳住心神,回以自认为足够自然的微笑:“很特别的礼物,谢谢你。”

“现在能告诉我刚才是怎么回事了吗?”

“菲利普,即使知道存在机关和障眼法,但依旧忍不住沉浸在魔术师精彩绝伦的表演中,对每个即将揭晓的环节心怀期待,惊喜的刹那便是于观众而言魔术的意义。”

左翔太郎靠近菲利普,双手捧起他的脸。

“并非为了得到什么,明白什么,仅仅因为感到开心有趣而享受它,”左翔太郎抵上菲利普的额头,双眸愉悦弯起,“这种纯粹的感觉很难拥有,魔术的构成运作只需表演者明白即可,今晚就好好享受充满神秘的惊喜吧,嗯?”

可以吗,放任未知的有趣事物白白溜走,理性试图斗争,菲利普眨了眨眼,花火给左翔太郎近在咫尺的脸庞留下暧昧交织的光影,他甚至数得清对方轻颤的睫毛下流淌着多少欣喜与期待,贴着脸颊落至下颌与颈侧的手指有点僵硬,无声昭告着半吊子侦探惴惴不安的心。

“好啊。”菲利普笑盈盈地妥协了,万千色彩在眼前闪作美不胜收的一片,心血滚烫的感觉再度袭来,温热的呼吸傍近他,菲利普轻轻闭起眼,或许今夜之后某个时刻他会突然想起那场魔术,缠着左翔太郎解释其中的奥秘,若是想不起来,就将一切怪罪于今晚花火太耀眼好了。



“好大的雨,得下多久啊。”

菲利普闷闷不乐地看向窗外,六七米外的树丛被狂风压得张牙舞爪直不起腰,大雨倾盆而下,路灯微弱的白光隐约映亮地上被雨频频撞碎的积水,左翔太郎双手叉腰站在原地,面露苦恼:“不清楚,希望别下太久,出门前竟然忘记听天气预报,真是失策……”

回事务所的路上忽然天降大雨,尽管左翔太郎迅速拽着菲利普冲向路边离他们最近的便利店,却依旧在短短几秒内被雨水浇了个透心凉。一只断了绳的木屐滑入视野,在雨水汇成的河流表面漫无目的地飘荡,眨眼间随激流消失在无垠的黑暗里,左翔太郎一言难尽地收回目光,转身问收银员要了两条干毛巾。菲利普的发卡被大雨冲得歪斜,扯得刘海有些疼,他取下放到一旁的货架上,金鱼发卡表面均匀铺开细腻的闪粉,菲利普擦头发带起的水珠溅到上面,反射出莹润晶莹的光。

二十分钟后雨势终于有所减弱,他们从便利店借了两把伞,彼时街上没什么人,路灯将霏霏细雨映得发亮,让黑云密布的夜空愈发寂寥,夏日祭期间便利店将透明塑料伞全部换成油纸伞,橙色灯光裹挟细雨透过枫叶红纸掠在身上,浮起一片潋滟。

菲利普忽然说:“翔太郎。”

左翔太郎转身看去,菲利普站在路灯旁,伸手指向地面:“你看,是烟花。”

路面略微凹陷的地方攒起积水倒映着路灯,雨落在光中心,漾开形状不一的光斑,雨落在光附近,将雀跃的细长光影打散成断线的熠熠生辉的珍珠,层层涟漪夹着光斑圈圈扩散又归于消弭,确实和真正的烟花有几分相似。盛金鱼的塑料袋拴在瘦削白皙的手腕处,腋下夹着黑德文猫玩偶,菲利普将狐狸面具推上额头,湿润刘海下的双眼盈满清透的喜悦,左翔太郎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会儿,轻轻扬起唇角:

“是啊,很漂亮的烟花。”


“仪式感很有趣,我很喜欢。”

“……啊?”左翔太郎脚步一顿,他转过头,正对上菲利普近在咫尺的笑脸,他挨着他的肩走在一把伞下,手挎着左翔太郎的臂弯。

菲利普冲搭档呆愣的模样一扬眉:“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左翔太郎说:“不知怎的,忽然回忆起我第一次带你来夏日祭那晚……你刚才说什么——仪式感?”

“翔太郎很在意小亚树说过的话吧,所以特意找莉莉小姐学了魔术。”菲利普微笑着,毫不意外地看到左翔太郎瞪大双眼,脸悄悄红到耳根,眼神游移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说实话我不太在意所谓的仪式感,小亚树说仪式感有助于保持情侣间的新鲜感,这话或许有一定道理,”菲利普贴着左翔太郎的手臂内侧上移,轻轻拢住对方举着伞的手,“不过就算没有仪式感做点缀,我也不会对我们的感情感到不安或迷茫,因为翔太郎很好,对我好的时候我总能从你身上发现全新的一面,因为你,我拥有了足够的信心,认定自己比想象中要更喜欢你。”

“当然,如果你执意保留仪式感的话我也欣然接受,”眼看半吊子侦探的脸跟脖子烫得要冒烟,菲利普稍稍收敛起打趣他的心思,“辛辛苦苦练了这么久还没人领情的话,翔太郎也太可怜了。”

左翔太郎张大了嘴,好半天才咕哝道:“不要擅自把我描述得那么凄惨……”明明很喜欢嘛,后半句话没好意思说出口。

菲利普俏皮地一眨眼,心情颇好地换了话题:“说起翔太郎第一次带我去夏日祭那回……不觉得跟今天很像吗?”

在同一摊位玩了射击,但是参与感为零的对象换了人;在同一地点看了花火大会,可如今有新好友陪伴,还在漫天花火的见证下亲昵拥吻;都在返程时碰上下雨,但今天出门前查过天气预报了,所以纯属运气欠佳,好在雨不大,跑去便利店借了把伞就接着走了;还有,还有……

菲利普忽然停下脚步,左翔太郎被他的手拽着一顿,也跟着停下,这时菲利普的声音响起,浸着缱绻笑意:

“翔太郎,你看,是烟花。”

淅沥沉静的雨声萦绕耳畔,略微下陷的路面攒出稀薄的水坑,雨落在灯光中心,漾开流淌的光斑,雨落在灯光附近,不断涌出一圈圈浮动的光影,像极了里中外层多彩不一,华丽圆满的花火。德文猫毛绒挎包仍挂在脖子上,右侧刘海掀上去被水晶风铃发卡固定住,露出菲利普笑意粲然,坦率明亮的眼,左翔太郎看了他片刻,轻笑出声:

“啊,确实是很漂亮的烟花。”



“话说,该轮到我打伞了吧。”

“没事,我来就行。”

“可是你都举那么久了,还是说翔太郎以贯彻绅士风度为由,实则为了掩饰觉得挎着我的胳膊一点都不硬汉所以害羞逃避的事实吗?”

“……”

“真好猜啊……没关系,周围没有其他人,更何况你特意挑了把大号伞,很沉吧,就当休息了。”



“依靠我一下有什么不好,翔太郎要学会偶尔不‘硬汉’哦。”

“……好吧。”


END

关于题目:八重芯代表着日本花火界的最高水平,八重芯不仅紧密程度不同,从里到外还会有3-4层颜色、形状、持续时间完全不同的内容。

一圈圈绽开跟映在水中的光有几分相似呢。

翔太郎的魔术改编自近景魔术师申林(Shin Lim)在美国达人秀海选时的表演(原版比半吊子的精彩一万倍没看过的请去看好吗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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