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把醉酒的伏黑惠接上车时，已经是晚上11点了。

“只是打听情报而已，没必要真的把自己弄成这样吧。未成年人可是不能喝酒的喔。”

五条悟坐在驾驶座上，托着脸看身旁的少年。伏黑惠缩在副驾驶位，头埋在膝盖里，身上有淡淡的酒味。

惠穿着衬衫与西裤，若不仔细看他的脸，旁人也许会将他认成瘦弱的上班族。可一旦凑近了，他的年龄也藏不住了。

车窗外，夜色浓的化不开。街道上没有行人，红绿灯孤独地闪烁着。五条悟的车孤零零地停靠在路边，像是与世隔绝。

伏黑惠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喃喃道：“那群混蛋……软硬不吃。说除非我喝酒，否则半句话不透露……”

五条悟不由轻笑起来：“惠，下次不能这样。小孩子不应该喝酒。”

他的笑声很淡，却莫名地令人心头发痒。

伏黑惠皱了皱眉，伸手去扣自己的安全带。他的视野很模糊，所有的东西都有双重的轮廓，他怎么也找不到系带的搭扣。

“完完全全醉了啊……”五条悟见他这样，嘟囔一声，伸手过来帮忙。

下一刻，二人的手便不小心叠在了一块儿。

伏黑惠歪头，怔怔地打量着二人交叠的手。五条悟的掌心有些热，覆在他被夜色染的发寒的手背上，恰好递来温和的热度。

“老师……”惠的喉结一动。

五条悟却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一幕，管自己拨开了惠的手，帮惠将安全带系好，然后如常地把手搭回了方向盘上：“要回学校了。你可以在路上先睡。”

伏黑惠歪着脑袋，带着醉意的眼神掠过了老师的侧颜，又落在自己的手上。他缩了缩五指，这才确认方才覆在手背上的热度已经消散了。

啊，那个是意外。

老师是不小心把手放上来的。

没错，是不小心的。

惠的目光淡漠地向下落去，细长的眼睫缓缓地翕合一下。

车辆启动了，窗户外的夜色混合着灯光被拉长了直线形。伏黑惠靠在副驾驶座上，意识陷于半梦半醒间。酒精让他的脑袋颇为混沌，像是烧断了几根保险丝。

他的视线在五条悟的侧面上打转，脑海里想的却是五条悟平日冲他玩笑的模样：这家伙总是很没有距离感，会忽然贴上来看他的手机屏幕，也会不打招呼就偷拍他的照片。

这样理所当然的亲密，让惠一度有种错觉：五条老师大概、可能、也许，也喜欢着他。

但是，这只是错觉而已，惠对此一清二楚。

“在看什么？”是红灯的时候，五条悟侧过了头，墨镜后露出一双漂亮的眼。他像是明白怎样的表情最容易让人失神，冲惠露出了一个轻快的笑，“这种黏黏糊糊的目光，可是很容易让大人误会的喔。”

惠的表情轻轻一僵。

也许是酒精作祟，他的心越跳越快，那心跳声近乎盖过了一切声音，让惠再听不到外面的响动。他微呼一口气，直直地坐起来，对五条悟说：“五条老师，我喜——”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

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了，伏黑惠怔怔地坐在床上，盯着自己的双手发呆。

这不是他的房间，而是五条悟的。他穿着昨夜的衬衫和西裤，袜子齐整地套在脚上，就这么带着酒味在五条悟的床上睡了一宿。

头有些疼，那是宿醉的恶果。惠揉着太阳穴，脑袋浑噩地思考昨晚发生了什么。

“惠，你醒了？早上好——”门开了，穿着宽松衣裤的五条悟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进来。他打着呵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喝醉的惠可真能闹啊。看来，就算等你长大，你也必须少碰酒。”

五条悟将其中一杯咖啡放在惠的床头柜上，自己则端起另一杯咖啡，走到沙发边坐下。

长沙发上有枕头和毯子，一团凌乱，五条悟的皮鞋就在沙发边歪七扭八地靠着。看来，昨晚五条悟是睡在沙发上的。

惠没有接咖啡，而是怔怔地盯了五条悟一会儿。然后，他说：“抱歉，给老师添麻烦了。”

“没事，本来就是任务需要嘛。不如说，惠为了打听情报能做到这个份上，真是值得赞许。”

惠“啊”了一声，迟迟地点头，又摇头。他的脑袋里有断断续续的回忆，一点点如走马灯似地回放着。电光石火之间，惠想起了什么——

“这种黏黏糊糊的目光，可是很容易让大人误会的喔。”
“五条老师，我喜——”

伏黑惠的瞳眸微微一缩。

昨天晚上，他说了什么？他向五条老师告白了吗？

那段模模糊糊的记忆，带着路灯的光彩与夜色的浓稠，像是蒙在雾气里一般难以记清。

不，他也未必真的告白了。有可能，在说出一个“我喜”之后，他就睡了过去，什么也没说。

“惠？脸色很差劲啊。怎么了？头疼吗？”

五条悟的声音，让伏黑惠稍稍回了神。他心不在焉地抬起头，状似无意地问，“老师，我昨天——说了什么吗？”

“嗯……有喔。”五条悟晃了晃手里的杯子，修长的腿交叠着，“惠说，你喜欢——”

伏黑惠的心陡然悬紧了，呼吸也短促了些。

“惠说，你喜欢吃蔬菜沙拉。”五条悟说完，轻快地笑起来，“半夜三更还闹着要去吃自助的沙拉呢。”

伏黑惠愣住了。

是这样吗？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懊恼。

而且，不知为何，他竟然察觉到心底的深处藏着一抹失望。

——即使醉了酒，不再保有冷静和理智，被冲动与鲁莽所掌控了，他还是无法说出对老师的感情。

惠在心底无声地叹息，脸上的表情却已恢复了平日的冷淡。他从床上下来，喝了一口五条悟端来的咖啡。是他平常喜欢喝的黑咖啡，醇香的味道很提神，让宿醉之后的困意消散了不少。

就在这时，五条悟凑了过来，弯下腰，就着惠的手臂，偷偷摸摸地喝了一口惠的咖啡。

“五条老师？”惠的眉紧紧皱起来。

——五条悟的嘴唇所落的位置，与方才他嘴唇印下的地方近乎是重合的。

“黑咖啡……不够甜啊。”五条悟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这样嘟囔着，“惠，下次还是试试看喝甜牛奶吧。牛奶更适合你这样的孩子哦。”

伏黑惠听着他的声音，心又鼓噪起来。

明明酒劲已经散了，理智已经回来，可惠却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随意地乱跳了。

惠侧过身，故作冷淡地问：“老师，我想问一件事。”

“什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喜欢上了一个人，那老师希望这个人是怎么样的？”

踌躇地问完这个问题后，伏黑惠背过了身，望着窗外的晨光，不再看别处。

“啊……这个嘛，”五条悟笑嘻嘻地说，“像我这样的人，怎么样？”

——像我这样的人，怎么样？

伏黑惠的目光轻轻一缩，喉结上下滚动着。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下一刻，五条悟的话却让他将那句话吞回了喉中——

“我是在开玩笑呢。别放在心上。”五条悟耸了耸肩，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样子，“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都无所谓。只要惠喜欢，那就足够了。”

伏黑惠盯着五条悟的面容，握着咖啡杯的手捏的愈紧了。不知为何，他心中有着无名的恼意。他咬紧牙关，冷冷地说：“五条老师，好久没和你一起训练了。今天，有空吗？”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把五条老师打一顿。即使他打不到，也要做出足够的气势来。

*

咚——

又一度的，伏黑惠被击飞到了地上。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终于勉强停住了外冲的势头，身后扬起一片烟尘来。

五条悟将手插在裤袋里，姿态悠闲地走过来：“惠，你今天好像格外地凶嘛。”

伏黑惠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艰难地掸去了身上的烟尘。他看着完好无损的五条悟，嘴角扯出一缕不快的弧度：“就算我进攻得再快，也打不到你吧。”

“不是这个问题——”五条悟弯下腰，打量着惠满手臂血迹斑驳的擦伤，“惠，你完全舍弃了防御，把力气都花在无效的进攻上，结果把自己弄成了这副破破烂烂的样子。为什么？”

惠的目光扫过了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时，他的小臂上已经沾满了血。平常的训练，根本不会变成这样，这是他刻意没有保护自己的结果。

惠没有回答五条悟的问题，而是不动声色地放下了袖口，然后问：“怎么，难道五条老师会心疼吗？”

说这句话时，惠仰着头，眼底有一抹挑衅似的冷意。这样的眼神，让五条悟稍稍怔了下，旋即，五条悟便露出很有兴致的表情来。

“惠，你说这样的话，我可是会——”会误会的哦。伏黑惠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是在开玩笑。别放在心上。”伏黑惠冷淡地打断了五条悟的话。然后，他学着五条悟平常的模样，露出有些笨拙的笑，“你不会误会吧？老师。”

五条悟的面色一愣，墨镜后的漂亮眼睛眨了两下，像是没料到惠会这么说。

趁着五条悟出神的片刻，惠皱紧了眉，又攻了过去。这一回，他比先前还要来势汹汹，简直像是在与真的敌人战斗一般。

二人的身影，便如火焰下的游蛇似的彼此缠绕着。惠浑然不在意自己进攻时的姿态，哪怕伤及自己的手臂与肌肤，也要朝五条悟发动攻击。不知不觉间，惠身上的伤口越发的多了。

那些细小的伤在隐隐作痛，但惠却全不在乎。他的眼底只能看到五条悟——即使他确信自己根本伤不了五条悟，他还是积蓄力气，狠狠地朝着那个人的胸口挥去一拳。

嗵——

惠的手被五条悟扣住了，死死地拦截在半空。

“差不多了。”五条悟轻啧一声，“再这样下去，可就超过‘练习’的程度了。”为了阻挡惠越来越强势的进攻，他必然要稍稍动点真格，但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惠挣了一下，当然是挣不脱的。他仰头，用那种带着淡淡挑衅的目光望去：“怎么？五条老师是舍不得了吗？”

五条悟又怔住了，表情有些奇怪，像是头一次见到叛逆期的年轻家长。

“我是在开玩笑——”惠把手收了回来，哼了一声，“别放在心上。”

说完，惠冷着脸，转身就要离开这间练习用的地下室。

脚才踏出一步，惠就被五条悟提着衣领给拎了回去。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惠。”五条悟凑在惠的耳边，声音低低地问。

明明是问句，却像是叙述那般肯定。

惠没有回答，目光直直地平视前方，不言不语。

五条悟将少年转向自己，弯腰把面孔凑上去。二人离的很近，鼻梁与鼻梁间不过一指宽的间距，惠几乎能察觉到五条悟的雪色眼睫扫过肌肤时的痒感。

“告诉我，到底是不是玩笑？”五条悟又问了一遍。他的声音低的几不可闻，和即将消散的风似的。

惠的目光一闪，口中说：“当然是开玩笑的。”

下一刻，惠视野中属于五条悟的面孔便稍稍放大了些，那是亲吻的姿态。

惠的心脏轻轻一提，像是被线高高束起。

五条老师——

然而，在两人的唇即将贴上的前一瞬，五条悟却停下了。

五条悟笑目微弯，轻轻地说：“逗你玩的。”

伏黑惠的表情瞬时凝固了。

他看着面前的老师——五条悟还与他保持着那不过三四公分的距离，一张完美的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仿佛一只仗着主人宠爱而胡作非为的猫。

伏黑惠的长睫一动，口中慢慢地呼了一口气。

“老师，我刚才所说的——”

惠说话了，这让五条悟露出了侧目倾听的认真之色。

然而，伏黑惠的话却在此处戛然而止。下一瞬，惠踮起脚尖，揽住了五条悟的脖颈，将自己的唇瓣贴上了五条悟的嘴唇。

一个青涩而主动的吻，辗转在五条悟的唇齿间。

五条悟的眼睛半敛着，脸上有淡淡的笑意。他将少年搂在怀里，将唇舌压了回去，夺走了这个吻的主动权。

轻轻的接吻声，飘散在地下室里。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吻终于结束了。伏黑惠松开了揽着五条悟脖颈的手，又去掰五条悟搂在自己腰上的手：“老师，可以松手了。”

五条悟歪头，问：“啊，那我不想放呢？”

“必须放手。”伏黑惠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冷淡地皱眉，“因为——我是在开玩笑。老师不会当真了吧？”

五条悟眨了眨眼，竟然露出了孩童似的开心笑容。

“惠，你不会以为——你今天还能走得掉吧？你昨天晚上喝醉酒后，可是缠着我说了一晚上的喜欢我呢。”

-End-
dbq又是清水！本来后面应该接惯例的爱喜幻变剧情，但是爱喜幻变好困，脸砸键盘写不动了，大家自己脑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