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344057
作者 : 叶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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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排球少年 及川彻,影山飞雄
标签 及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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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7-21 19:58
电梯门关闭前的最后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挤进狭缝之中,将电梯上行的通报推迟了。及川彻从手机屏幕前抬起头来,下意识地打量一眼他的同行者,却再也没能成功回到看到一半的西班牙语发音规则中。
在他对面同样惊讶的黑发少年正是影山飞雄。
半小时前下过一场阵雨,当时及川在车上随手查看下个月的航班,听到噼里啪啦的敲打声,便抬头出神地欣赏了一会儿玻璃上四溅的水珠。很快,窗外的雨就把街景变成抓拍失败的模糊照片,公交车也恰好靠站,及川把健身包顶在头上及时避过雨帘,只沾湿了裤脚。
影山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穿着白色T恤和黑色运动短裤,两件衣服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体上。鞋子显然更是未能幸免,影山每走一步,脚下就发出刺耳潮湿仿佛踩碎葡萄的声音。“……及川前辈。”在打湿之后近乎透明的布料下,影山的肩膀明显紧绷起来。他选择了距离及川最远的角落,从湿漉漉的刘海下面谨慎地朝上看。
“真是不巧呢,小飞雄。”及川耸耸肩,挤出一个假笑。
影山撇嘴,用低得听不清的音量说了句什么。换了平时,及川绝对不会放过他,但眼看着楼层数已经跳到7,再有几秒钟就可以摆脱对方,到了嘴边的嘲讽也变得索然无味。及川冷哼一声, 一言不发地转开脸。
还没等他在心里为自己的宽宏大量鼓掌,脚下忽然剧烈地摇晃起来,本在稳定上行的电梯发出可怖的呻吟,上下颠簸几次,噩梦一般地卡住了。
两个人各自以滑稽的姿势贴在电梯镜面上,面面相觑。“活见鬼,”及川忍不住低声咒骂,不抱希望地等了一会儿,向神明祈求这愚蠢的电梯能够回心转意。然而,四四方方的金属盒子显然把祈祷的信号也屏蔽了——及川把脑袋甩向后方,重重地靠在墙上,认命地长叹一声。
及川瞪着对面同样不知所措的影山,好像这是对方的阴谋似的。“难以置信,为什么偏偏是我遇上这种倒霉事。”
“哈啊?”影山怒气冲冲地回瞪过来,反驳的话却笨拙地憋了半天。及川不耐烦地打断他,指指电梯口的紧急呼叫按钮,它就在影山的胳膊肘旁边。
“按一下,飞雄。最底下红色的那个按钮。”
影山用完全没必要的猛劲把按键砸下去,虽然照做却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搞得恍惚间及川以为他们中间隔了一道网——上次两人离得这样近,还是在春高预选赛的球场上。当时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怨“运气”,后来不情不愿地在手机上观战了乌野和稻荷崎的比赛,虽然绝对不会开口承认,但心里却清楚自己的后辈恐怕已经走到了前面。虽然一直以来都知道总有这么一天,却从没想过会这么快到来。
更没有想过还会这么快就阴差阳错地再次面对影山飞雄。
电梯停下之后,没有了机械运作的嗡鸣,能够清楚地听到雨水从影山的发尖儿滴到地上的声响。“我都替清扫电梯的工作人员感到抱歉。”及川装模作样地按亮屏幕,说罢便低头对影山不理不睬。从眼角余光里,他瞧见影山的脚局促地扭动了一下,往更角落里的位置挪了挪。
虽然卡住不走,电梯里的空调和照明还在正常运作,头顶的紧急指示灯把狭小的空间映出稍许夕阳的颜色。两个人沉默不语地等着电梯恢复运转,谁也不看对方。及川的手指虚张声势地在手机上戳来戳去,就好像他真能看进去任何一行字似的,而影山从刚才开始就没再有动静,及川怀疑自己现在抬头,会看见影山已经变成一株植物。
掌心不知为何开始出汗,明明电梯里挺冷的。
这边及川正满心焦躁地看时间,对面的影山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两个人都跳了起来,影山有些狼狈地掩住嘴,湿答答的刘海被他拨到两边,露出额头。及川曾经见过他这样只有几回,影山留下自主练习直到天色发暗,洗脸的时候总是不小心把头发打湿。及川在体育馆门口暗中注视着他像猫那样搓搓脸把头发捋到脑后,这使他看上去惊人的年幼。
光线打落在影山脸上,那寥寥数个傍晚突如其来地钻出土表,在及川的脑袋里一下子鲜活起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右手已经鬼使神差地伸进了健身包里。这时候装作若无其事反而更蠢,及川心一横,把毛巾拽出来,像扔垃圾似的猛甩到影山脑袋上。
“可别误会了,我只是不想被笨蛋传染感冒。”还没等对方开口及川就已经想好说辞,怕影山说出什么令人难堪的话,干脆上前把毛巾底下的脑袋一通乱揉。影山发出了细小的、惊讶的吸气声,手臂盲目地挥舞,一下子抓住及川的衬衫前襟。
最终影山夺回了脑袋的主权,脸因为一番挣扎而涨得通红。“及、及川前辈,住手!”
“真不知好歹,臭小鬼。”及川松了手任他去,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他顺势问出自见面就困扰他的问题:“说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准备去顶楼的理发店。”影山死死捏着毛巾的边角,几度似乎是要把它扔还给及川,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情不愿的道谢。
“大点声,飞雄。我没听见。”
及川转身靠在栏杆上,从对面的镜子里观察影山又气又窘的样子,忍不住发笑。他们的视线在镜中相遇,影山用力地吞咽了一下才开口。“及川前辈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拉上健身包的拉链,及川头也不抬地回答:“看就知道了吧,顶层有通道去隔壁栋的室内体育馆。”
“这样,”影山的眼睛忽然亮起来,放弃镜子里的倒影,扭头看向身边活生生的及川彻, “及川前辈马上就毕业了对吧,那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及川闻言疑惑地皱起眉头,下意识瞥了一眼仍然没动静的电梯门。“小飞雄你是我的亲戚吗?问这种问题!再说我干嘛告诉你。”
“不,我的意思是,及川前辈之后还会继续打排球对吧?”他的后辈连忙解释,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热切,及川条件反射地抬眼望向影山,对方眼里的期待或许比自己的父母和队友们还多、还沉,如一场暴雨般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臭小鬼,你懂什么。心里无名火起,及川劈头盖脸地冲影山发作:“不关你的事。”
影山在他尖锐的词句面前错愕地倒退一步,仿佛被多年前没有落下的那一巴掌迟来的击中,像被捉住尾巴拎起来的鱼一样傻乎乎地张了张嘴。
迟来的愧疚感让及川也一时语塞。影山毕竟不再是国一的傻小子,再迟钝也能明白及川刚才无端的恶意是冲着他去的。及川脑子里乱糟糟,胸口也堵得难受,明明不想继续发泄,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作为天才的过路点,小飞雄已经从我这里走过去了吧?现在问这些——”
“不是这样的!”破天荒的,影山直接地、近乎凶狠地朝他大吼起来,打断了及川讽刺的咕哝。“及川前辈并不是——虽然从来不肯教我发球,还总喜欢捉弄人,但是及川前辈很厉害。我从不认为一次胜负就足够了!所以……所以如果及川前辈继续打球的话,总有一天我会在世界级的赛场上战胜你。”
这回轮到及川张嘴吐泡泡了。
面前的黑发少年激动得眼角都红了,显然是全然认真的,没有半分怀疑及川彻有朝一日将会再次走到他的跟前,做他的对手。“搞什么,居然比我还有信心……”像吞掉了一块炭,从喉咙口到胃里都烧起来——就是这个。从相识起影山飞雄就是如此这般惹人恼火:被赐予了无与伦比的天赋,还能心无旁骛地追求进步,纯粹得令人羡慕。被这样优秀的人注视着,有时比被无视还能令人痛苦。及川彻曾用了很多年嫉恨影山飞雄,几乎同样长的时间期待他追赶上来,而在这个瞬间,他再也没法儿继续忽略在土壤下偷偷扎根的一些别的东西。
他哑然失笑:“飞雄真的完——全不可爱。” 看到对方气鼓鼓的脸颊,及川作出厌烦的样子,冰冷的语气却不由地融化成一场温热的雨。“及川先生怎么可能放弃排球。给我做好准备,飞雄。”
眼睛里倒映着他不坦诚的模样,影山的嘴角边居然有了笑意:“那当然!”
及川彻眨眨眼睛,心想这可能是球场之下,他所见过的影山飞雄最生动的表情了。
突然之间及川意识到困住他们的空间有多么狭小:影山抬起胳膊擦头发的时候,短袖的边缘稍稍提起,会露出髋骨上方一小片湿润的皮肤。因为冷气的缘故,他的膝盖泛出不合季节的红色,还不断地有水珠顺着浸透的运动短裤往下淌。及川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朝上爬,黑色的布料正紧紧地裹住影山的——
“叮!”
电梯猛地从昏迷中苏醒,及川一下子失去平衡朝前栽去,和他湿漉漉的、毫不可爱的后辈狠狠撞在一起。影山的脑袋磕到及川的下巴上,血腥味立刻在口腔里爆发,及川捂住咬破的嘴唇艰难地哀嚎了一声,影山也吃痛地扶住脑袋,两个人被电梯惯性甩开,姿势滑稽地贴在相对的两面墙上。
这时门打开了,外面的工作人员道着歉进来,及时把电梯里的尴尬气氛一扫而空。
得救了的及川夺路而逃,结果影山却不识趣,硬是跟在他后面一直走到通道口。“及川前辈,毛巾——”
一阵没由来的喜爱在他的胸口翻滚,及川彻不得不拼命地扑过去把情绪的盖子压紧。他仔细地用眼睛描摹眼前的人,不动声色地回味影山飞雄在电梯里的神情。
“先拿着吧,飞雄。回去可要好好洗干净。”他摆摆手,胃里的热气一直烧到脸颊,及川舔着嘴里的伤口莫名地有些心虚。还好影山飞雄是个迟钝的傻子——及川暗自庆幸,眼疾手快地又伸手,把对方耳朵边乱糟糟的头发揉得更丑。
“下次见面的时候记得还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