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再点了！”【中】恼羞成怒地把叉子往草莓奶油蛋糕里一戳，叉尾还颤动了一会儿。
　　【俄】刚刚吃完第五份甜品——提拉米苏，正打算从奶冻和牛轧糖中选择一个作为第六份牺牲品。
　　“可是……”【俄】还叼着小叉子，甜食能缓解压力改善心情补充能量应对冬天甚至你家的甜点都太淡了等等说辞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中】就被流泪熊熊头打败了。
　　“算了算了，至少别再点两人份了。”祂面前的奶油草莓蛋糕是第二份甜品，草莓挞、香蕉面包、奶油泡芙和提拉米苏还顺次等着，它们的兄弟（或者姐妹）已经进了小熊肚子。
　　太**甜了……【中】本着不能浪费食物的精神又戳了一块放进嘴里，试图发掘更深层次的味道。
　　还**是甜。祂用混合着敬佩、不解、疑惑和探求的目光看着【俄】开心的拿到了自己的牛轧糖。
　　人与人的味觉并不相通……离开中国的第一天，想她。
　　
　　对甜品店的劫掠结束在上述对话的十五分钟后。最后【中】勉勉强强吃完了草莓蛋糕，但是另外几种都被装在了盒子里。而【俄】在消灭了七份甜品之后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很多，羽绒服拉链都没拉上，哼着小曲钻进驾驶室。【中】把盒子抱在怀里——祂很关心点心们的生命安全——系好安全带。
　　“дом”
　　好，回家。
　　【中】往后一仰，企图用前往郊区几个小时的车程补个觉——头天晚上加班没睡，祂年纪轻轻还不想猝死。
　　
　　莫斯科的公路状况并不算好，何况【俄】驾车风格一如既往地狂野不羁。现实不顺心——冬奥会开幕和农历春节buff叠加，春运的人口流动让祂浑身疼。外部环境也不太平，【俄】和【美】双方的官员在艰难地谈着——聊胜于无。刚才【俄】还抱怨了和那帮家伙的谈话或是合作，然后明里暗里暗示祂“加强合作”云云，祂在俄航上被颠得骨头快错位了，累得要死，但还是紧绷着精神不断强调——
　　“我们是新时代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双方的经贸交流、文化交流……”
　　【俄】当然不愿意听，为此刚才那一堆甜点都是【中】掏的钱——不算贵，但也绝不算是便宜，至少是祂一周午饭的钱了。
　　现实不顺心，于是梦境也不安稳——也许是一样的寒冷，祂又梦到了那片白桦林，祂已经有几年没再做这梦了，本能的抗拒。没能醒来，只能由着梦里的自己走进那片林子，然后是一样的事情重演一遍，一只手碰上祂的……
　　“啪！”
　　【中】醒了，看到【俄】正抱着自己挨了一下的手狂甩，一副疼的要死了的样子。
　　“你凶我……你还打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做梦了……”【中】意识到说漏了嘴，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眼儿一闭心一横决定当没发生摆大烂，“给你吹吹哈，不痛不痛。”
　　当事者有意规避，便也过去了。
　　
　　
　　
　　挂断【美】的电话后，【中】把手机和自己往床上一扔，调整了一会儿呼吸。前几天的会谈祂没到场，因为国内事务按下葫芦浮起瓢，根本没精力又跑到会场去跟【美】磨嘴皮子——反正也磨不出来什么结果。但问题在于【美】到场了，这家伙这两天就不停电话轰炸，好像国际长途不要钱一样。满口不是让祂选边站就是说祂不人道主义什么的。今天倒是多了大骂祂不公开自己的行程害得自己白跑一趟。
　　“我公开了，你看了吗？”【中】对于前面的指责已经听得耳朵要起茧子了，首次听到后面的还挺新鲜，不咸不淡刺了祂一句。
　　“……”
　　“我的V号，你屏蔽了吧。我给忘了。”
　　“……”
　　刚才的通话又是没有意义的。两边都在变着法子绞尽脑汁让对方不舒服，短短几分钟的通话有些累人，而【美】有句话让祂有些郁闷：
　　“你们中国人的英雄情结——觉得自己有责任救所有人，但你做到了吗？你做得到吗？”
　　好吧，这次是祂成功了。【中】闷闷不乐地想。
　　
　　已经快要春分，北京却下雪了。【中】请了第二天早上的假。因为睡不着，打算出去走走，散散心。公园里人不算多。雪花很大，但落不到地面就化了。风也大，祂没戴围巾，脖子吹的有点冷。
　　电话又响了，祂估计是【法】或者谁打过来的，也很有可能是【美】复盘完觉得自己发挥不错又来刺祂两句。不想接，也不想看。华为的默认铃声一直响着，循环到第三次的时候，对方挂断了。然后是短信的提示音。
　　短信收到了两条，然后电话铃声又响了。这次响铃时间格外长，应当是系统挂断的。紧接着又是一条短信。接下来手机就安安静静的躺在了祂的口袋里，一声不吭。【中】还在绕着圈。公园步道不长，祂又走得快，这一会儿已经快走完一圈了。雪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少了。于是祂打算回去，不管能不能睡着都已经是必须睡觉的时间了。
　　
　　
　　                                       「怎么不接我电话？」
　                                                          「？？？」
　　五分钟后
　　                                                    「睡了吗？」
　　不接电话！也不回短信！【俄】估算了一下北京时间——才十一点！祂甚至还在不到半个小时之前和【美】通了电话！——当然，这是刚才祂和【美】互骂的时候得知的。
　　【俄】一屁股坐到广场的台阶上——祂想喝酒，但是不能喝，而且祂手里也没有酒。祂只能呆坐着生气。祂怎么能不接我电话！祂怎么敢！祂是不是已经和【美】谈好了？是不是不打算再帮我了？也是，反正自己……祂坐在莫斯科一个小广场的小台阶上，脑补出了一场大戏——还是自己的悲剧。冬天还没有在这里结束，来来往往的人裹着寒气，没人注意这个忧郁的小熊。
　　手机铃声？【俄】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一看——【中】打过来的。祂故意等了一会儿，铃声只是一直响着，温和的声音就像对方平日里的态度——温柔，但坚定，决定了就死也不改。联系人头像是祂前一段时间在冬奥村偷拍的——当时【中】穿着志愿者的衣服，正在啃包子。一双眼睛眯着笑，金红两色和其中的算计都被盖住。
　　好吧，这次是祂成功了。【俄】按下接通建。【中】的声音很快从听筒中流淌出来。
　　“Дорогая, прости, что не отвечала на твои звонки.Я только что говорил по телефону с америкой, и его отношение раздражает.Я вышла прогуляться, но забыла свой телефон. Я только что видел, как ты мне звонишь.Что-то важное? Мне очень жаль... Может, ты простишь меня хотя бы раз? Обещаю, я не забуду свой телефон.”（亲爱的，抱歉刚才没有接你的电话。我刚刚和美国通了电话，祂的态度惹人生气。所以我出去散步，但忘了带手机。现在才看到你给我打的电话。有什么要紧事吗？真的很抱歉……也许你愿意原谅我一次？我保证以后不会忘带手机了。）
　　【中】的发音不算十分标准，但措辞和祂平常说话相比有些混乱。
　　“Ну, ладно.”（好吧。）
　　“……”
　　“Приказ...”（订单）
　　“我一定尽快完成我的环节。”【中】的措辞又变得官方了，祂也许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Поговорим о чем-нибудь другом, дорогая? Работа делает людей другими...”（我们聊点别的好吗亲爱的？工作让人变成另一个样子……）
　　“Используй язык, к которому привык.”（用你习惯的语言吧）对方顿了顿，【俄】继续说道，“我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我看到北京在下雪。”
　　“莫斯科也在下雪……”
　　“可是我已经习惯了。你那里本来应该是春天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是这样的……即使是北方也已经有很多地方的树开始长新芽了。东北还是很冷，北京在下雪……”
　　“穿暖和一点。莫斯科也在下雪。”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中】说方不方便打视频。
　　“可以。但北京已经很晚了……”
　　“明天早上我请假了。不要紧。”
　　【俄】还坐在广场上，天已经黑了，路灯亮着。【中】窝在被子里，暖色的床头灯让亚洲人的面部线条更加显得柔和。
　　“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啊……不想回去……”【白俄】这几天和祂住在一起，对方是个喜欢闹的性子，常常开着电视。【俄】有点嫌吵，于是出来转悠。
　　【中】点点头表示理解：“我也要小点声，【共】已经睡了。祂这几天累得要死。给你看看北京的雪。”
　　镜头一阵晃动，拖鞋的声音和开窗的声音过后影像稳定了一点。窗外的立交上仍然车水马龙，大片的雪花从被灯映红的天上落下来。城市变得不再那么吵闹。
　　“有点冷……”祂听到【中】嘀咕了一句，然后窗户又合上了，对方背靠着窗户，让镜头同时拍到自己和窗外，“刚才有一会儿下的可大了，现在小了。很久没在这个季节在北京见到这么大的雪了……”
　　【俄】沉默着起身。祂打算回家，莫斯科的雪开始大了起来，有些冷了。
　　“我记得你家有一句诗讲的是雪很大来着……啥山雪花……”
　　“燕山雪花大如席？”
　　“嗯，是这句。”
　　又沉默了一会儿。这次是【俄】先开的口：
　　“大雪会掩盖真相吗？”
　　“……会。但那是暂时的。积雪总有化的一天。”
　　“那燕山呢？山上的雪会化吗？”
　　“……”不会。就连日月也照不到此地。
　　“不会，对吧？”所以会永远掩盖……
　　“就算日月不照，尚有烛龙吐息。若烛龙也不再眷顾，我便自己上山去，把雪下的东西都挖出来。”
　　信号有些不稳定，从北京传回来的图像微微模糊。【中】眼中的日出闪了一瞬，图像却恰好卡在那一帧不动了。
　　“信号……了？你能听……我……不到！”然后通话被对方掐断了。
　　【俄】有些不满于信号的质量，收起手机加快脚步。路上短信响了两声提醒。
　　                           「没有什么能一直被掩盖。我清楚，你清楚，祂们
　　                             也清楚。所以祂们才……别那么放在心上，对自己
　                             　不好。」
　　                           「我要睡了，熬夜会脱发。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