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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偶像梦幻祭 伏见弓弦 , 七种茨
标签 弓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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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8-1 20:06
七种茨长了一颗蛀牙。
在他这个年纪,生颗蛀牙好像无可厚非。十七岁,高中二年级,碳酸饮料或者街边淋着蜜糖的可丽饼,都可能在牙齿上侵蚀出黑色的小洞。请一天假去牙科诊所,在诊室的椅子上,变黑的釉质被磨蚀,留下的空洞由其他东西填满。用酸痛和流满下颌的唾液记住一颗牙齿的死亡与重生,捂着脸颊坐起的十七岁往往不记得这种插曲——生颗蛀牙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七种茨这颗蛀牙长的蹊跷。七种茨其人,对于身体管理,严于律人,更严于律己。作为偶像,他严格把控糖分摄入,调料按毫克计算,巴日和偷渡的甜品一概不碰,就连在大楼的公共区去吃个冰沙,脑子盘旋的也是商机和热量,不曾沉浸在一丝一毫的甜蜜中。在口腔管理方面,他同样严格。cospro的副所长常年挂着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好的口腔状况能给人良好的第一印象。哪怕在酒会上被灌醉了酒或者一整天泡在练舞室,几乎是摔进家门,七种茨也能在清理完口腔后才埋入被子里。幼时更换乳牙的痛苦逼他养成了仔细刷牙的习惯,于是现在的他的牙齿洁白,健康,整齐。
本应该是这样的。
七种茨发现这颗蛀牙是在一个午后。例会后的资料整理用了不少时间,他照例开启新一板营养片充当迟来的午饭。舌头把片剂卷进上下两排后槽牙之间,碾碎的酸苦融化在口腔的各个缝隙。在齿列用力的第一下,陌生又熟悉的尖锐的酸痛顺着神经窜上大脑。他的动作只停顿一瞬 ,又恢复了应有的顺序:咀嚼,然后喝一口冷掉的咖啡冲掉口腔黏膜上的碎屑。咽下这口苦浆,七种茨暂停了文件的修改,保存后合上电脑,起身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他又接水漱了一遍口,然后张开了嘴——什么也没有。于是他又张大一点嘴角的弧度,手指洗净伸进口腔摸索疼痛的发源地。顺着牙齿的顺序,从最后一颗前移,七种茨在右下的前磨牙上触摸到了那一瓣尖锐的酸痛——一个小小的洞生长在上面,是黑色的一小点。他几乎带着莫名的报复心理拨弄那颗自己的牙齿,指腹、指甲与那个小洞接触。他盯着镜子里钴蓝色的眼睛,手指在口腔中搅动。一阵又一阵的酸痛演变成麻木,他并没有什么表情,没有惯常的笑容,没有嘲讽式的目光,甚至没有生气时皱眉的浅纹。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深潭或宝石一般的钴蓝色——他的眼睛。唾液浸湿了他的手指和下巴,七种茨停下了动作,冲干净手指,用清水洗掉了下巴的痕迹,整理好衣襟后准备着惯常的笑容出了门。
不用在意,一颗蛀牙而已 ,他没有时间处理这个突发意外。正值峰会期间,他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处理,堆积成山的资料等着他去看;cospro的老股东们发疯,着急要这一年的财务总表,所幸七种茨月月统计得勤,整理起来不用大费周章;eden的新歌发售需要确定日期和宣传流程;还有几个酒会,关于待开发土地的竞标和新的事务资源——他空不出任何时间留给一颗小小的牙齿,更别提现在就连吃饭的功夫都欠奉。他把这颗小小的牙齿抛在脑后,只每次摄食的时候被丝丝缕缕的疼痛束紧喉咙。刷牙的三分钟里他更用心,刷毛伸进孔洞里,牙膏是薄荷味。
牙疼的越来越剧烈。先是咀嚼时的触碰,接着是喝水,吞咽,甚至呼吸都会牵扯空洞里裸露的神经。但他习惯这种疼痛。刚接手公司的时候他压力过大,神经性牙痛折磨他整整半个月,直到第一次例会完美结束 。那时候他嚼冻好的冰块逼迫自己与疼痛斗争,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现在只是酸痛,连换牙期三分之一的痛苦都不如,他可以忍受。七种茨右侧脸颊微微红肿,工作时扶着冰袋冰敷,等这段时间忙完预约医生处理这颗牙。他喝咖啡被痛得抖一下的瞬间总这么想,但他总是很忙。
七种茨开始发烧,换季时的空气顺着冰袋钻进他的骨头,那颗蛀牙也是诱因之一。他难得请了一天假,准备睡醒了去处理蛀牙。他吃了消炎药蜷在被子里,摘了眼镜,玫红的头发铺在枕头上。因为药效,他的蓝眼睛难得有点模糊。他迷迷糊糊盯着窗口刚搬进来时买的现在只剩一个空盆的仙人掌的色块,思考这颗蛀牙从何而来。刨冰?不,简单的柠檬糖浆和冰沙不至于在一次食用中发挥这么大威力;甜点?也许是。七种茨参加的丹希厨房活动大多以他跟伏见弓弦的甜品战收尾。但成品他从来不碰,一律留给椎名氏补充胃部空隙,除了……除了……
他想起来了。
七种茨长了一颗蛀牙,因为伏见弓弦的布丁。伏见弓弦给他的布丁惯常放了双倍糖。
伏见弓弦托着一小玻璃杯的布丁放到七种茨眼前的时候,茨恨不得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掀翻在弓弦脸上,然后撕碎那张假面上虚伪的怀念和笑容——你怎么记得?你凭什么还记得?
七种茨对五味几不可感,于甜食里的热量敬谢不敏,唯独偏好双倍糖的布丁——这是他第一次尝到的甜,记忆在味觉留下了印记。这一点伏见弓弦比谁都清楚,也最明白为什么是布丁,为什么是双倍糖。还在姬宫家私人军事基地的一天下午,七种茨难得没有训练内容,坐在训练场的泥地上望天,伏见弓弦从基地外回来,挎着一篮子工具,把他从地上薅进厨房。“有点剩余的材料,够做些甜食——你想吃什么点心?”伏见弓弦摁着七种茨洗干净手,去一旁的料理台收拾工具,半晌翻出几个鸡蛋,是少见的好东西。茨有点发愣,在水龙头下反复抠着指甲缝。他没吃过什么甜食,要说甜味,可能是在孤儿院门口的街道上捡到过半张糖果纸,鼻尖凑在上面使劲才能嗅到的味道。伏见弓弦难得见他乖顺,叹了口气。“布丁吧,足够简单。”随着话音落下,弓弦开始准备。七种茨依然愣着,看着伏见弓弦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做。淡黄的液体被送进烤箱,浓郁的甜香充盈小小的厨房,茨小小咽了下口水。尽管他吃营养片的次数胜过正餐,但毕竟是小孩子,甜味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叮咚声响起,弓弦取出两小碗布丁,把其中一份放在茨面前。淡黄色的液块,用勺子轻拍会左右弹动。七种茨小心翼翼挖了一点放进嘴巴,习惯性地把这一小口布丁抵在右侧口腔缓缓磨碎。很甜,很好吃。茨的眼睛久违亮出色彩,钴蓝色翻起涟漪。伏见弓弦看着他含着勺子露出微笑,难得的像个孩子的笑容。“教官大人!”七种茨的腮帮子还鼓鼓囊囊,很珍惜地含着碎布丁,“以后再做这种点心吧!”
七种茨整理完报表已经是深夜,十四岁的胃袋在午夜的钟声里空空荡荡。楼下的便利店是除了他办公室唯一还亮着灯的地方,冰柜不剩什么东西,空冒着冷气,店员坐在前台打瞌睡。他找到一颗灌满淡黄色液块的塑料盒——一颗布丁,莫名的甜味在舌尖上蔓延。鬼使神差,七种茨选择用身上不多的硬币买回一颗布丁而不是其他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回到办公室,他关上灯,月亮在窗口投下影子。布丁的盖子发出哔啵一声,他用附带的小勺子舀下一块,放进嘴里。不甜,或者说,不够甜。七种茨在月光里发愣,慢慢吃完布丁,心里怀着的不知来由的憧憬和激动破碎了。距离七种茨上一次也是第一次吃到这种甜点,已经有了四年。伏见弓弦再没能找到材料重现淡黄色的甜,之后一年也远离了私人军事基地回到人生正轨。但七种茨还是藏着一点点期待,一点点或许留给布丁的天真无邪,一点点微笑和孩子气。这些东西没有被姬宫家的车轮碾碎,反而被月亮风化,变更成尘埃一类的东西。
再往后七种茨有了自己的厨房,开始尝试做布丁的时候慢慢增加着糖量,一倍,多一勺,一倍半,两倍。最终的淡黄色固体有着熟悉的味道,七种茨舀下一块放进嘴里,用舌头在右侧口腔磨碎甜味的记忆。够甜了。勺子刮净盒子的缝隙,七种茨把工具放进橱柜的最角落。
现在伏见弓弦把布丁放在他眼前,七种茨似乎又回到了那个下午。伤口上有怎么都搓不干净的泥沙,他抠着指缝间的血痕看伏见弓弦做布丁,其中一份放了双倍的砂糖。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惊慌和无措藏在了镜片后面,挂起笑容用高昂的语调接过伏见弓弦的“赠礼”。他把个小小的玻璃杯拿回办公室,玻璃勺子舀起布丁放入口中。右侧口腔弥漫开熟悉的甜味。七种茨坐在椅子上,不咀嚼,不吞咽,眼神没有焦点,任由加了双倍糖的布丁与他的牙齿亲密接触。回过神来不知过了多久,工位上已经被布丁的香气填满。他吃完了这个布丁,缝隙都刮干净,然后把杯子勺子洗净还给了椎名氏。
布丁的缓慢的甜味几乎被他遗忘在脑后——或许吧。直到七种茨因为蛀牙发烧蜷在被子里发抖,甜味才把记忆穿成连贯的画面。七种茨迷迷糊糊睡着了,似乎做了梦,也似乎没有。他好像又回到了被布丁香气环绕着的午后,又好像在烈日下背着轮胎罚跑。于是他睁开眼睛。
预约好的诊所打来电话,手机的震动把他带出梦境。七种茨坐在诊椅上,眼睛盯着顶灯的白光,感受黑色的孔洞被磨去污浊。酸痛,麻木,牙髓在他骨头里发出哀鸣。修好了牙医生问他要什么填充物补好空洞,茨默认了最昂贵的材料。蛀牙被修好了,咬合暂时不能使力,但一段时间就会恢复。折磨了他一个星期的疼痛在半个小时内随着电钻嗡鸣消失殆尽。除了一点肿胀的无力,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七种茨的一颗牙齿死去了,但又被其他东西填满。它重获新生了吗?他重获新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