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匪夷所思的故事要从我十四岁那年说起。
我是单亲家庭,从小父母离异,和妈妈一起生活。平时妈妈说她工作很忙,很少有时间陪我,所以我都表现得很乖,尽量不惹她生气。可是有一次我放学早,提前回到家里,开窗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妈妈在楼下和一个不认识的叔叔在一起,走之前拥抱着接吻,很像我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种kissgood-bye。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和妈妈吃饭的时候也不敢问关于那个叔叔的事情。
这件事我只告诉了几个比较要好的朋友,他们说,这是妈妈的男朋友,也许我以后就会有个新爸爸了。我也在网上看到一些相似的案例,有人说组建了新的家庭后,妈妈就会很少管我了。我很害怕,每到半夜,我躲在被窝里偷偷流眼泪,然后,我开始因为这个失眠。这件事很快就被妈妈发现了,把我骂了一顿,骂我怎么对得起她。
那时候我在一个网站胡乱发了很多帖子,每个失眠的夜晚,我都将内心的崩溃在网络上宣泄,试图逃离到网络世界里,但第二天早上的阳光都在提醒我,我还痛苦地活在现实。我的成绩越来越差,又开始常常生病。妈妈又责骂了我好几次,我当然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把生病的事情告诉她。她对我很失望,渐渐很少回家,只是会定期给伙食费,我不用特地等她睡觉再上网,可我没有因此得到任何快乐。
直到有天晚上,一个人回复了我,说他也在失眠。
他的ID叫“十五”,我们在那篇帖子下聊了起来。我把妈妈的那件事情完完整整地说给他听,没有收到任何指责,他安慰我,不管妈妈和那个叔叔怎么样,我的生活还是要好好过,我问他为什么失眠,他说,他的父亲过世了。
我说,那你现在还好吗?
他说,过去了两天,现在心里能接受了。
我们一直聊到了将近凌晨四点,下线前互相加了好友,我和他说,我现在应该能睡着了,你也要早点睡觉,你的爸爸也不想看到你难过。
他说,晚安,祝今晚好梦。
放学回来上线时,我看到新消息的提醒时间在停留在昨夜,离上一条消息的时间只过去了几分钟,他说,谢谢。
我回复他:也祝你今晚好梦。
每天放学后,我都会留意他的消息。我们兴趣爱好可以说是完全不一致,但他居然很能理解我的想法,我们的共同话题有很多,他也是单亲家庭,和我同岁,甚至在同一个城市。我和他说过看过的那些书,分享喜欢听的歌,甚至和他说过做过的稀奇古怪的梦,他会说他以前也做过。他偶尔会给我发随意拍下的街景,我问他住在那附近吗,他说正巧路过,想拍给你看。
那几张照片我都存了下来,作为我的壁纸封面,固执地等他拍给我下一张我才会换掉。
妈妈有时候晚上不会回家,我和他说,其实我晚上独自待在家会很害怕,我怕黑,害怕一个人。
他说,以前他爸爸工作很忙,那时他也经常一个人在家。
我说,那样不会觉得害怕吗?
他说,一般吧,后面就习惯了。
等他消息的间隙,我在听他分享给我的歌,我说,这首歌我会,我唱给你听吧,这样我们都不会害怕了。
我关上房间的门,录了一段发给他,忐忑地等着新消息的回复,我想着自己也许真的很傻,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没想到过了几分钟,我看到了他的回复,他说,你唱歌很好听,我不会害怕一个人在家了。
我笑着回复过去:祝我们今晚都有个好梦。
那段时间我感觉,光是期待着他的消息,就能让泡在一团浆糊般的生活里的我对此产生希冀。朋友说,我最近变得很爱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妈妈也夸我最近变乖了,让她省心。那天,我早早回到家,我房间里的窗帘总是紧闭着,我心血来潮将他们全部扯开,久违的夕阳光临着整个房间,我觉得有些刺眼,却并不讨厌。
我给窗台的夕阳拍照发给他,说,你那里也看得到这样的夕阳吗?
他给我发了照片,是天上金色的晚霞。
我问:你现在在哪?
他说:在你说过最喜欢的海边。
看到他这句话,我感觉内心滋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情绪,很久都想不出什么回复的话,我趴在窗台,望着天边的晚霞层层叠叠闪着金光,像海面的小浪花。
后来,我们因为备考的事情而忙碌起来,生活被数不清的卷子塞满,渐渐减少和他聊天的频率,但我们还有着留言的习惯,我每次做完那些作业,会和他诉苦卷子好难,习题好多,他说上学好烦,好想逃课。
我批评他,你这样是不对的。
他说,上学好无聊,想听你唱歌了。
他时常都在说这种奇怪的话,让我觉得又有趣又好笑。我发了一个“好困”的表情,随即发去了一张今天拍下的照片。今天是周五,和朋友去礼品店里看到一个精致的招财猫储钱罐,照片就是那时候拍下的。
我说,很好看吧,可是我没有钱把猫猫带回家。
他说,你很喜欢猫吗?
我说,我好喜欢猫猫,可是妈妈不给养。
和他互道晚安的时候,我见他留言说,等我们考完试,我送你个礼物吧。我发了个笑脸,说你真好,发完就下线了。
几个月后,考试结束了,考完的第二天我收到一件快递。
印象里最近没有买东西,我带着疑惑拆开盒子,里面的东西包了好多层泡沫,层层拆开后,是一只有些眼熟的招财猫,我把它从箱子里拿了出来,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我记得在店里的那只是塑料做的,这手感有点像陶制品。
没过多久,我想到了他。我点开聊天记录,前段时间十五确实找我要过地址。
我给那只陶土小猫拍了照片,留言说:我收到了,谢谢你的礼物!
他回复得很快,和我想的一样,东西是他送的,他说,收到了吗,应该没破吧。
我说,你在哪找到的,和我看到的那个好像。
他留言说,是他自己做的。
我将陶土小猫放在书桌上摆好,回复他:你好厉害,居然会做这个。
他说,他之前也做过其他的,并给我发了一张陶土马的照片,和这个陶土小猫比起来粗糙许多,他说,这是他照着以前父亲带回来的那座马踏飞燕复制品做的,可惜当时做完了马脚站不稳,后面只能改成直的。
我说,那也很厉害,你做的这个比我看到的漂亮多了。
他说,你仔细看过了?
我说,对呀,做工真的好好,我还以为是外面买的。
这次的回复隔了几分钟,他说,你喜欢就好,下次还可以给你做,后面跟着一个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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