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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怀恩个人向】我曾得到的

作者 : yu的乌托邦

第二章
  直到站在宁朔城的墙根下,萧綦才明白,为什么养育他的村子会突然遭此灭顶之灾,为什么原本和睦相处的两族邻里,会毫无征兆地自相残杀。


  先皇驾崩,太子曜登基,改国号元熙。次日,晋阳长公主诞女,天降异象,紫气鸿蒙,钦天监进言曰:大吉。各地藩王蠢蠢欲动,纷纷请旨,望举兵入京以贺,王谢两姓倾轧不止,忽兰趁乱撕毁停战协约,挥师南下,直指建宁。


  宁朔作为分隔大成与忽兰的第一座关隘,自首当其冲。
  
  宁朔军的征兵营,人头攒动,弥漫着异样的肃杀气。

  萧綦牵着宋怀恩排在队列中,站他前后的少年,打眼瞧去,均到了十三四的年岁,所以一个被稚子抱紧的九岁少年混迹其中就显得格格不入。

  身后直裰短打的少年看他们分明警惕地抱作一团,又偏要故作镇定地挺直背脊,煞是有趣,眼珠一转,便伸手戳了戳宋怀恩的发髻,见小孩如临大敌般回头没忍住轻笑出声:“老兄,这小崽儿才多大啊,你就带他来这种地方,军营可吃人啊——”

  少年说到“吃人”时突然提高音量,还做了个奇丑无比的鬼脸,宋怀恩惊叫一声,多年来和张伯伯家小儿子打架得来的经验促使他飞快地在少年膝盖处蹬了一脚,借力钻到萧綦身前躲起来,只露出个眼睛瞪着少年。

  那少年也不在意膝头的灰尘,掐腰乐不可支,萧綦赶忙回身一拜:“舍弟自小顽皮,还望兄台不要见怪。”

  “没事没事,你别整这文绉绉的,听得我起皮疙瘩都起来了。”那少年连连摆手,“我是想说,就算战时收编条件宽松,但带着这么个小豆丁……没什么希望。”

  萧綦苦笑一声,用带着薄茧的手指梳理宋怀恩凌乱的发丝:“那能如何,总不能丢下他不管。”

  宋怀恩愤愤反驳:“我才不是小豆丁,哥说了,参军可以保护更多人,所以怀恩也要参军!”

  “行!有志气!”少年笑眯眯蹲下来与宋怀恩齐平,“不过要参军也得够年龄,你有三岁吗?”

  “怀恩已经四岁了!”宋怀恩松开萧綦,站到少年眼前,努力挺胸让自己显得高些。

  “四岁不行,四岁太小了,不如先回家浇浇水施施肥,等长高些再来。”

  萧綦叹了口气将宋怀恩揽在身侧:“我们的村子被忽兰人毁了,暂无栖身之地,不然我也不会来征兵还带着怀恩。”

  少年哑然,哪怕非有意揭人伤疤仍心怀愧疚,难得磕磕绊绊说不成句,抓耳挠腮地,又落不下面子道歉,一时气氛竟僵住了。

  萧綦看出了他的窘迫,本无意计较,刚想找点其他话头把这篇翻过,那少年却一把薅住了萧綦的袖子:“不就是给小豆丁找个住的地方么,信得过我就跟我来。”

  这少年虽行事轻佻,但眼眸澄澈,萧綦倒没怀疑他有什么坏心思,只有些犹豫地望了望快排到的队伍。

  那少年又拽了拽他的袖子:“没事儿,明天我们再一起来排,不耽误的,先把孩子安顿好再说。”

  萧綦这才作罢,抱起宋怀恩跟着这少年左拐右拐进了条小巷子。

  路上,少年说自己叫胡光烈,家里还有个妹妹,单名一个瑶,比宋怀恩大两岁,他想着让两个孩子做个伴,也省得自己不在家妹妹觉得孤独。

  “再说,若我没能回来,也算替我妹妹解决一下终身大事。”

  萧綦听出他语气中的苦涩,也沉默下来,刀剑无眼,他着实说不出什么定能平安归来之类的谎话宽慰他,反而是宋怀恩报复似的趴在萧綦肩头冲胡光烈又吐舌头又扯眼角的,才把难得安静的胡光烈逗得笑出声来。

  走了大概一炷香光景,一行人来到个很偏僻的院落,其中只有间简单的茅草屋,和勉强圈出的一块地,用来支晾晒衣物的架子,架子上挂着件小褂,还淅沥滴水。

  胡光烈一进院子,就好像变了个人,格外温柔,轻声细语地唤:“瑶儿,哥回来了。”

  宋怀恩不解仰脸,心说,这么小的声音,那个叫胡瑶的姐姐能听见吗?正想帮他提高音量重复一遍,就见小屋的门帘一掀,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呲溜钻了出来。

  “哥,你回来啦,怎么样选上了吗?”

  “还没呢,哥带了朋友回家,明天我们再去,对了,娘怎么样?”

  “刚睡着,还是那样,没什么起色。”胡瑶比胡光烈沉稳多了,忧心忡忡地回答了胡光烈的问题,才将视线转移到宋怀恩二人身上,“这两位是?”

  胡光烈赶忙从中介绍,萧綦抱拳拱手躬身一拜:“叨扰了。”

  胡瑶还施一礼:“不打紧,哥哥要走,正好我一个人看顾不来娘亲,怀恩弟弟就留下帮我吧,世道这么乱,也好有个照应。”

  当晚,胡瑶踩着小板凳做了三两小菜,宋怀恩就在一旁踮脚看着,胡瑶以为他没见过人下厨,是好奇心作祟,生怕他乱动乱摸烫到,可怎么赶,宋怀恩都不愿走。

  宋怀恩哪有她揣度的那般顽皮,他只是觉得这个姐姐好厉害罢了,和娘一样会做能裹腹的菜肴,要知道他跟着萧綦,可是好多天没开过火了。

  宋怀恩盯着胡瑶额角晶莹的汗珠,捏起自己的袖口为她拭去后轻声问:“胡瑶姐姐,你教我做饭好不好?”

  次日,送走萧綦和胡光烈后,整个院子又冷清下来了,只有胡阿娘不时发出虚弱的咳喘声。

  胡阿娘的身子是在得知胡阿公的死讯时,哀恸过度,生生熬坏的,总咳血,连下地都困难更别说照顾两个孩子,但活人总不能叫贫穷生生饿死,胡瑶除了教宋怀恩做饭,还教宋怀恩如何编背篓、草鞋,清早开集再拿去卖。

  两个人干活总比一个人快得多,赚来的钱也够到医馆去给胡阿娘开几副最劣质的止咳药了,如此还能剩下一两文买点隔夜蔬菜,配上胡光烈参军后官府发放的米粮,生活也不算太过艰辛。

  即便如此,胡阿娘还是没能熬过战火连绵的冬天。

  她去那日,胡瑶哭得厉害,似乎要将胡阿娘的尸身嵌入怀中。

  这次宋怀恩没哭,他的泪在娘亲离世时便流干了,所以他只是难过,好像有只手攥着他的心脏。

  娘死的时候,这只手是忽兰人的,那现在呢?这只手是谁的?他站在院子里望着天边,从日升到月落,在胡瑶渐渐微弱的哭喊中,他找不到答案。

  给胡阿娘收尸的,是宋怀恩。

  胡瑶攥着没来得及拿去买药的钱说,要到城东的代笔先生那写封家书,至少,得让胡光烈知道阿娘走了。

  家里没钱给胡阿娘订口最简陋的薄棺,宋怀恩就用胡瑶教的方法编了张大大的草席,然后艰难地把胡阿娘背出来好生卷了,再一步三晃地将她带到不远的山包上埋了。

  处理完这些,夕阳余晖都已经弃这个世界而去,他坐在胡阿娘的身边,等胡瑶。

  胡瑶来时,没拿家书,想必是请代笔先生寄走了。

  “怎么不回家?”

  “不会写字,阿娘的碑还没做好。”

  “我也不会,”胡瑶坐在他身边,随手捡了根木棍插在坟前,“娘,先委屈您了,等哥回来就给您刻个像样的碑。”

  宋怀恩轻捏胡瑶的手肘:“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道。”

  “什么时候停战啊?”

  “不知道。”

  “停战后,他们会平安回来吗?”

  “一定会的。”

  这一战,战了四年。


  元熙四年九月,大成军以声东击西之计夜袭忽兰大营,有萧姓小将勇武果敢,率小队人马从敌军防守缺口突入,斩杀大将忽耶淳律,忽兰败退百里,遣使求和,兵戈方止。


  萧綦回来时,宋怀恩的个头已经蹿到了他的肩膀,却仍纤瘦异常。

  刚卸下甲胄的萧綦拽着他上下好一顿打量:“你怎么只长个不长肉啊,人家胡瑶看着都比你结实。”

  一身戎装的胡光烈,除了面庞黑去不少,还是那个插科打诨的少年,他揽着胡瑶掐一把宋怀恩的脸:“指定是不爱吃肉,才长得跟棵韭菜似的。”

  “你才像韭菜!”宋怀恩气得飞起一脚踹他,没人去纠结到底是他不爱吃肉,还是吃不起肉。

  胡光烈好歹是上过战场的,哪里能叫他挨了身子,轻描淡写一拧腰,宋怀恩这脚就落到了站在胡光烈后面的白衣公子身上。

  该说不说,这一脚很有几分力道,在人家衣摆烙下个清晰鞋印之余,还让那公子噔噔退后两步结结实实跌了个屁墩。

  萧綦倒吸口冷气,赶忙过去扶,胡光烈却咧嘴笑得开心,一边帮着给人拽起来一边乐:“不是老窦你这也太丢人了,让人家孩子踹一跟头,赶明回营告诉将军,他至少能嘲笑你三天,不,五天。”

  萧綦瞪了胡光烈一眼,把宋怀恩薅过来叫他给窦公子道歉。

  其实在萧綦他们进院子的时候,宋怀恩就在打量这个窦公子,和萧綦他们不同,窦公子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精致,秀满暗纹的衣袍,腰间泛着光泽的玉佩,还有在阳光下闪出粼粼波光的折扇……常年混迹穷人中的宋怀恩,所见过的最富贵的,也不过是进出聘奴坊的管家,与之相比尚且云泥。

  宋怀恩想,这窦公子定是出身于传闻中的氏族大家。他后知后觉升起些惊惶,听说氏族之人都有权有势,碾死他们寒门中人不比踩死只蚂蚁更费气力,萧綦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攒下战功擢升副将,若因自己无心之失被窦公子记恨报复,平白害了性命……

  他一阵心慌,正欲行大礼赔罪,就听白衣公子绣口微张:“胡胡胡……光烈,你你你你……幼、幼、幼稚!”

  随后他一拽宋怀恩对着萧綦:“萧……萧……别吓、吓唬,哭哭哭了……一会儿。”

  可能是宋怀恩又害怕又忍俊又疑惑又震惊的表情太过精彩,胡光烈笑得更大声了,他捂着肚子靠过来挂在宋怀恩身上,宋怀恩嫌弃似的动了动肩膀,倒也没真躲开,侧耳听他讲:“他叫窦昱,军师,也是我们将军的儿子,除了讲战术的时候说话跟泄洪似的,平常放个屁都得分三次,可有意思了。”

  窦昱拢了折扇敲他脑壳:“净……净……瞎说。”

  这次胡光烈没躲,乐呵受了,宋怀恩也赶忙给窦昱道歉,他躬身想帮人掸去那滑稽的鞋印,却有一柄扇托起他手腕。

  宋怀恩一抬头正对上双温润如玉的眸子,窦昱轻轻摇头,神奇的,他虽未说话,宋怀恩却听见一个儒雅沉稳的声音说:“不妨事的,这不怪你。”

  宋怀恩鬼使神差点点头。没错,要不是胡光烈躲开,怎么会伤到窦大哥,都是胡光烈的错。

  休战后,兵戈入库,马放南山,没了战火再加上萧綦补贴的俸禄,他和胡瑶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不少。

  胡光烈暂无官职傍身,只能常驻军营,萧綦出入方便,就每逢朔望到小院看看,一般窦大哥也跟着,俩人一个教宋怀恩习武,一个教俩孩子学文。

  宋怀恩不爱看经史典籍,文绉绉的叫人头大,只因心里惦记着参军,才逼自己把兵书吃进八九分。

  可文能自学,武要怎么办?

  萧綦每月只回来两天,教一招半式的,最初还够他练习半月,可随着水平的提升,这一点点已然不够看了。

  他抱着剑坐在院子里犯愁,胡瑶端着菜往桌上一放:“你再坐那要死不活地叹气,明天就你来做饭。”

  宋怀恩叹出今天的第八十二口气:“别说做饭了,我现在恨不得抱着锅到宁朔军营去,把哥盛回来,你说他怎么就不肯一次多教我两招呢?”

  “萧大哥不是说欲速则不达么,你着什么急。”

  宋怀恩嚯地站起来走到桌边,把刀放下,双手撑着桌板:“可是我天天对着一个木桩子拳打脚踢,又砍又劈,有什么用?它不会动你明白吗瑶儿,它不躲,我就不知道该如何衔接下一个招式,它不反击,我就不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全是花架子,这种水平以后就算有机会,我也根本没办法上战场!”

  胡瑶夹一筷子菜塞他嘴里,翻了个白眼:“这不是有活人吗?我陪你练。”

  宋怀恩叼着半叶白菜瞪大双眼,一时忘了嚼,突然张嘴欲言,那冒着热气的菜就掉在他手背上,他嘶一声甩掉,没来得及擦只急急开言:“你是女孩儿,怎么能练这个!”

  “怎么?你看不上女子吗?我练练照样可以打得你满地找牙。”

  “嗐呀,不是,你要是因为我习了武,等你哥回来还不把我打个半残。”

  “那你在他回来之前,练到他打不过你不就行了?”

  胡瑶轻描淡写,宋怀恩若有所思。

  他缓缓跨过长椅坐下,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刚拿起筷子,又突然意识到什么,猛一回头:“你不会早就想学了吧!”

  胡瑶狡黠一笑,给宋怀恩盛了满满一大碗饭啪地放他跟前:“是啊,看你学,可馋死本姑娘了。”

  至于元日省亲的胡光烈看见舞刀弄枪的胡瑶后,如何对宋怀恩穷追猛打,要他把温柔可人的妹妹还来暂且不提,只说停战第一年的上元节,比以前太平时期还繁华不少。

  说起来,哪有百姓不盼着太平的,更何况是大成赢了,军民心里都憋着股劲要热闹一下,这大好机会,县令一挥袖子,直接学着京都富贵乡办起赏灯会来,虽仍行人寥寥,但好歹有了几分国泰民安的味道。

  可惜的是,越如此越需提防忽兰发难,军营便越不得闲,萧綦和胡光烈脱不开身,最后只有宋怀恩和窦昱有暇陪着胡瑶逛灯展。

  胡瑶兴致勃勃地左看看右摸摸,宋怀恩起先还觉有趣,但看来看去都是女孩子喜欢的样式,千篇一律的,眼睛乏了,心思自然就不在这上面了,转而盯着窦昱不住摇扇的手出神。

  初见窦昱时他手里就攥着这柄折扇,他还以为是夏日酷热用以解暑,可眼下天寒地冻的,扇来扇去是做什么?

  窦昱一回头瞧他看得认真,只当他是喜欢,便直接将扇子塞给他:“喜、喜欢?”

  宋怀恩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神太过炙热让人误会了,脸颊飞起一抹薄红连忙推回:“不是,怀恩只是好奇罢了……”

  他本想如实询问,但考虑到窦昱说话不便,真解释起来恐怕还要劳心,就又将问题吞了回去,只当是公子哥的风流病,于是再度重复说自己仅仅是好奇而已。

  窦昱也没再追问,笑着揉揉他的发顶,宋怀恩低头舒了口气,幸好灯会上暖光昏黄,没叫窦昱发现他莫名的羞赧,殊不知他因此错过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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