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有一株蔷薇花，但它从来不开花。

有人告诉天使，想要蔷薇开花需要阳光、雨露和爱。

于是天使给它阳光、给它雨露、给它爱。

最后天使终于得到了属于他的蔷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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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在汤姆大叔身后走进庄园。

虽然曾随父母外出旅游过，见过许多壮观景色，但是这座庄园还是让你侧目。并不像大部分庄园有宽阔的草坪、修剪整齐的灌木，这里树木花草极多，像是从未有人打理，枝条纠结缠绕，呈现出一种自然的野趣。

“难怪这里需要一个花匠了。”你在心里想着。

你们从侧面的小门进入这座宛如存在于童话故事里的城堡。城堡里很安静，只听见你们的脚步声，想到可能的刁难，你不由得紧张起来。

“怎么是个小姑娘？”管家先生韦赛尔只瞥你一眼，就不满地看向汤姆大叔。

“别看她人小还是个女孩，她的力气连我都比不了。”汤姆大叔竭力向韦塞尔推荐。

“韦赛尔先生，我很喜欢植物，从小跟在园丁后面学习打理家里的花园。听汤姆大叔说主要任务是照顾白蔷薇，刚好我家之前养过一株粉色蔷薇，养的极好，还从一株养成了一丛，我相信我能照顾好伯爵大人的蔷薇。”

“你家养过蔷薇？寻常人家见不到蔷薇吧？”韦塞尔先生锐利的视线转向了你。

“是的，我父亲曾是一位受人敬重的绅士，是托人寻来的蔷薇。”

“那你怎么要来做花匠？这工作不适合娇生惯养的小姐。”韦塞尔先生仔细打量你，表情极不赞同。

“我的父亲去世了，但母亲和我都没办法继承遗产，加上最近母亲病重，急需用钱。所以我需要这份工作，拜托您了，韦赛尔先生。”

韦赛尔先生见你言辞恳切，又有汤姆大叔在一旁帮腔，终于松口：“这件事我没办法做主，你可以跟我一起去见见老爷，由老爷决定你的去留。”

韦赛尔先生将你带到会客厅，便出去寻找伯爵老爷。

一眼看去这个房间布置得十分富丽堂皇，若是来做客你一定会趁此机会尽情欣赏，但是现在的你没有这个心思。

你对这场面试心里没底，只能想些事情好转移注意。汤姆大叔曾和你提过这位伯爵老爷心地善良为人慷慨，这让你想起了父亲，大抵伯爵老爷和父亲一样，会喜欢谦逊有礼的人。可是一般人也不会雇个女花匠。你思虑重重，一会想着伯爵老爷可能的态度和应对的方法，一会又想到母亲的病容和所剩不多的积蓄。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韦赛尔先生模糊的说话声，你精神一振，将纷乱的思绪压下，立马拿出最好的姿态，希望能给这位伯爵老爷留下个好印象以争取留下。

出乎你的意料，这位伯爵老爷竟是个相当年轻俊美的青年，气质高雅，眼尾上挑，流露出一丝疏离的意味。

你心里一紧，这位伯爵老爷似乎不太好说话。

从小学习的礼仪已经刻到了骨子里，你下意识地向他行礼问好，即使在讶异之下也不见慌乱。

只见伯爵老爷径直走到你面前，牵起你的手，行了吻手礼。这一系列动作你们做的十分自然，仿佛本应如此。但下一刻你涨红了脸，自己已经不再是个贵族小姐，这样的互动不免失礼。

“对不起，伯爵老爷，是我失礼了。我是由汤姆大叔介绍做您的新花匠的。”你低下头，按照计划向伯爵老爷展示你的谦卑。

“不用道歉，你是位淑女，应当受到合理的对待。我叫路辰，不用喊我伯爵老爷。”

你再次吃了一惊，这位伯爵老爷如此平易近人。只需稍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碧绿的眼睛和真挚的微笑。这点弧度让他多了一些如春风般温柔的气息，你不由得也向他微笑起来。

“谢谢您，路辰……先生。”你看到了韦赛尔先生不赞同的神情，连忙改口。

路辰皱了皱眉，并不满意这样的称呼，却也没多说什么。

“你之前养过蔷薇是吗？那我的蔷薇就拜托给你了。”他顿了顿，略带抱歉地开口：“我听韦赛尔先生说了令慈的事情，希望她能尽快好起来。韦赛尔先生会安排好你的一切事宜，有什么问题找我……或者韦赛尔先生都可以。我会尽力帮助你。”

你确信了路辰先生是一位像天使般温和善良的人，心中无限感激。“您给予我如此大的帮助，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您放心，我会尽全力照顾您的花园。”

路辰先生点点头，笑道：“我相信你。你一早赶来，肯定累了。这样吧，韦赛尔先生会带你去住处，今日先休息一下，明日再做我的花匠吧！”

最后一句带了些玩笑的语气，让你放松了一点精神抿唇笑了起来。

“那我带小姐去看看她的住处。”韦赛尔先生板正的声音突然响起。路辰点点头，目送你随韦赛尔先生离去。



这是一间位于二楼的客房，衣柜、书桌、梳妆台一应俱全，连床品都缀有刺绣。即使路辰先生富甲一方，这也不像是花匠住的地方，你将疑惑问了出来。

“这是老爷吩咐的，”韦塞尔先生看起来对你有些不满，语气中带着警告，“老爷心善，怜惜你家道中落，仍然按照礼仪善待你，但希望你能记住自己现在的身份。”

韦塞尔先生见你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茫然无措，也不忍心再说了。于是在和你交代了庄园的起居时间和注意事项后就离去了。

你松了口气，也不再顾及礼仪，一屁股坐在了床上。你终于得到了这份工作，虽然只是花匠，但这是小镇里所有能找到的工作里相当不错的了。如今安稳下来，心中不免涌出几分对新生活的希望。只是韦塞尔先生的话让你十分在意。

房间暗了下来，你起身将百叶窗推开，想让更多的阳光照射进来。

窗户正对着花园，墙上缠绕着爬山虎失去生命力的干枯藤蔓。你四处望了望，看见不远处灌木旁站着的花园主人和他的男仆。

路辰先生待你十分友好，甚至将你放在了与他相等的位置。父亲意外去世，你和母亲因为没有继承权，只分到一点钱财就被赶了出来。舅舅外出联系不上，原先的朋友也冷眼相待，这是你第一次在落魄后感受到贵人的善意与尊重。可韦塞尔先生说的没错，你们非亲非故，你也不是原先的你了，现在得到的优待全都来源于路辰先生的慈悲，你受之有愧。

路辰先生看见你了，远远地向你挥手致意。像是偷窥被发现了，你有些尴尬，点了点头回他一个微笑就匆匆离开了窗边。

没过多久，房间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是路辰先生的男仆艾瑞克，他转告你路辰先生想邀请你共进晚餐。

主人家的邀约是没有理由拒绝的。你想在箱子里翻找出合适的衣物，可惜你是来工作的，带的都是便于活动的旧衣服。其实也没有多大关系，衣服能让你清醒地认识到现在所处的环境和最重要的目的。



等你来到餐厅的时候，路辰先生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旁了。

这一幕让你生出些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你挺直脊背，在路辰先生面前站定。

“路辰先生，您有宽大的胸怀，愿意向我给予优待，我十分感激。但是现在我是您的花匠，为了保护您的名誉，请恕我不能和您一起共进晚餐。”

“是我的请求让你感到困扰了吗？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只是想有人能和我一起吃饭。韦塞尔先生太严肃了，只愿意在旁边站着。你不愿意陪我吗？”

谁能拒绝那双带着期待的绿眼睛呢？你知道你不能，因为等你反应过来时，你已经坐在桌前了。

路辰先生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开心，“你尝尝这道白汁烩小牛肉，是北方的特色菜，配上一点红酒就再好不过了。”

现在的路辰先生和他带给你的第一印象太不一样了，原本以为是冰冷的雨雪，凑近才发现是柔嫩的梨花。你没有动刀叉，只是默默看他。

他被你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你不喜欢吗？还有别的，你尝尝。”

你摇摇头，“谢谢您，路辰先生，我觉得我会喜欢。”

“那就好。”见你认真品尝菜肴，路辰露出了柔软的笑意。

得做些事情让路辰先生明白你是来工作而非交友享乐的，于是你开口道：“路辰先生，您对花园有什么要求吗？比如您喜欢什么风格、想要保留或者想种哪些植物？”

“这些不着急，花园有些大，这样说不清楚。明天我带你去转一转，那时候再讨论这个话题。”

“花园很大吗？那我可以向您要些纸笔吗？”话刚说出口，你就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多。

路辰先生毫不在意，直接道：“当然可以，不过可以问问你要做什么吗？”

你向他解释：“我怕记不住，想要把明天讨论的内容记下来。而且我会一点绘画，可以先设计个草图，经您过目认可之后再动工。”

“你会画画？刚好我这里有一套颜料，我用不上，明天韦塞尔先生会把它和纸笔一起送给你。”那盒颜料看起来给路辰先生带来了很大的心理负担，现在可以送出去路辰先生还松了口气。

“这，多谢路辰先生。”你知道路辰先生想让你收下颜料，拒绝只会显得矫情，只好谢过。

不过稍稍聊了几句，晚餐就结束了，你头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之后他还向你问了一些关于绘画和花草的问题，你也向他了解一些他的喜好和庄园内人员的情况。总之，这场晚餐，宾主尽欢。



第二日一早，韦塞尔先生就送来了颜料和纸笔。路辰先生送给你的是老荷兰颜料，价格昂贵，即使在父亲在时，你也只能作为奖励偶尔买一两块。

原先你就如同丧家之犬，人人嫌弃，而现在的你就像是来到了天堂。路辰先生待你太好了，你不禁怀疑这无缘无故无底线的善意。你想起他清澈的眼睛真挚的神情，这不像是一个坏人能够拥有的。自己又身无长物，他从你身上得不到任何好处。

早餐过后，你带上纸笔随路辰先生参观他的花园。一路上路辰先生都在和你介绍花园，因为你需要在纸上做记录，一路上走走停停。

路辰凑过来看你画的草图，“我不懂画画，但我觉得你画的很好。因为是草稿吗？所以线条简单？但是画的很像。看来我给那盒颜料找到了合适的主人。”

“谢谢夸奖，”你抿了抿唇，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问他，“路辰先生，我只是个花匠，可你给我住客房，还送颜料纸笔，得到的太多让我感到惶恐。可以问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吗？”

路辰停下脚步，回身看向你，眼睛如同沉静的湖水。“你别这么说，虽然你现在是我的花匠，但是你的教养、坚强、责任感决定了你就是位淑女，你值得我对你好。”

“可我们才认识一天，不是吗？你这么相信我？”你仍有疑虑。

“那我问你，你会想要报答我吗？”

“不是想，是一定。你有任何事情，我都会尽全力帮忙。”

他笑了起来，似乎在说你看我是对的。“嗯，我记住了，你答应了会帮我，无论何事。”

“也不是无论何事，我也有好多做不到的事情。”你意识到自己说了大话，尴尬地小声补充。

“嗯？肯定是你能做到的事情。”路辰的眉眼弯起，也让你放松了心情。

路辰先生还带你去看了蔷薇，现在还不到开花的时节，只有孤孤单单的一株立在那里，枝叶不丰，看着有些可怜。

“这棵树是我父母在我出生那年种下的，一直是母亲亲自照料。后来父母离世，我偶尔想起会来看看。所以，它现在长得不算好。”路辰先生垂下眼看着蔷薇，气氛低沉了下来。

“它和你一样大吗？蔷薇的寿命没有那么长，它只是老了，并不完全是因为疏于照料。”

“你知道吗？蔷薇可以用分株扦插的方法越种越多的，而且它还会爬墙。”

路辰看着你笨拙地转移话题，便也顺着问道：“是吗？还会爬墙？”

“嗯！刚好快到春天了，如果天气好的话，用合适的方法修剪引导，就可以在明年春天看到一墙的蔷薇！”这株蔷薇刚好在你房间的斜下方，想到明年春天一开窗就可以看到开得热烈的花儿，你不由得兴奋起来。

路辰先生被你的雀跃感染着，也开始期待起来，“那肯定很好看，我要先向你说声辛苦了，花匠小姐。”

接下来经过与路辰先生的几番商量，你们决定了花园的设计草图。自此，你正式开始花匠生活。脱下裙子，换上裤子，放下画笔，拿起工具，侍弄起花草来。

你从小喜欢花园，父母也不束缚你，任你跟在花匠农夫身后玩耍。花草树木是简单的，人们认真对待它，它便也会向人们认真地回馈绿叶、花朵和果实。在经过人生低谷之后，当一个花匠不仅不会让你感到不适，反而让你找到了久违的简单的快乐。

每日下午路辰先生都会来请你喝下午茶，你们有时候会简单聊聊，有时候会各做各的，比如你画画他看书。就在每日简短的相处时间里，你们迅速熟悉起来。你是花匠，但你自小学画，梦想当一个画家。他是伯爵老爷，但他热爱天空，梦想当一个天文学家。路辰先生其实也很喜欢植物，只是他喜欢研究怎么用，比如热衷泡煮各种花草果茶。路辰先生还笑着说：“在这方面，我们俩还真是相配。”

路辰先生将你认作朋友，知晓你仍想在绘画一途深造便允许你随意进入庄园的书房和收藏室。

“无论是看书还是画画都可以。”路辰先生放下茶杯，将桌上的小蛋糕向你推近一点。

你现在随意了许多，拿起餐刀切下一块放到了自己的盘子里。“我可以吗？书房和收藏室一般来说不是很重要吗？”

“重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的知识，而知识应该是所有人的。”

你觉得路辰身上的天使光辉似乎更明显了。

“对了，明天我就要离开庄园去圣塞西尔学院学习了。”

“嗯？你要走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呢？”你觉得心情不受控制地低落了下来。

“今年会很忙，可能夏天时才会回来。”路辰先生不忍见你低落，语气里满是歉疚。

你不想让路辰先生怀有负担，于是迅速转换心情，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夏天吗？那到时候你就可以看到改造花园的初步成果了！”

“嗯，我很期待你的作品。”路辰先生温和地应和着。



路辰先生走后，你的生活没有太多的变化。每日在花园工作，之后会去书房看一会书或者画会画，休息日时回到家里看望母亲。经济压力减小，母亲的精神也好了一点，生活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唯一可惜的是原先美味的下午茶变成了普通的下午茶。

你按照制定好的计划一点点改造花园，其中重点照顾蔷薇。天气暖和一点后，趁着雨过天晴泥土还很湿润，你将蔷薇分了几株均匀种在墙边。当然你存了私心，偷偷将枝条往你房间的方向固定住，好让它们早日爬上你的窗台。

路辰先生每半月会和韦塞尔先生通信，了解庄园情况并解决一些重要的事务。韦塞尔先生每次都会在这个时间重点视察你的工作，因此你兢兢业业，不敢有一丝懈怠的念头。

时间过得很快，春去夏来，路辰先生也回来了。他没有太大的变化，仍旧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倒是你晒黑了一些。

路辰先生很忙，一回来几乎没有休息就投入了工作之中。不过，他还是照常在每日下午请你喝下午茶。

路辰先生看你捧着茶杯的模样若有所思。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你摸摸自己的脸有些奇怪。

“我在思考能不能请你当我的助手。”

“这……应该不行吧？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你下意识地拒绝路辰先生的提议。

“只是处理一些琐事，并不难。你做我的助手还可以涨薪水，这样你就能攒下钱去拜师学画。”路辰先生企图说服你，见你有些动摇但仍不开口时，微微蹙起了眉，声音也低了下去，“这么多工作，以后不一定有时间喝下午茶了吧。”

你从来没有为路辰先生做过任何事，路辰先生有事自己应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才是，怎么能拒绝他呢？于是你犹豫着开口：“或许，我可以试试？”

路辰先生松了松眉头，带着些担忧问道：“当然可以，我会教你。可是会不会让你觉得压力太大？如果这样就不好了。”

“不会。我很希望能帮到你。”你坚定地说道。

路辰先生终于微笑起来，“花园的工作很忙，而且之前请你改造花园也做得差不多了，我会让韦塞尔先生重新找一位花匠。至于你，明天早上就来书房工作吧，助手小姐。”

“好！只是蔷薇花墙还没有完成，我想自己来。不会耽误助手的工作的。”

“嗯，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我希望你在觉得辛苦的时候可以休息一下。”

“为什么这么说？是我看起来状态不好吗？”路辰先生的关心让你觉得有些奇怪。

路辰先生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没有，你现在看起来很好。只是每次和庄园通信的时候，看到韦塞尔先生汇报花园的情况会觉得这些工作有些繁重了。”

你了然地点点头，“我很喜欢在花园工作，并不觉得累。不过，韦塞尔先生真是个认真负责的人，有了他的监督，没有人敢偷偷放松。你真是找了一个很好的管家。”

“那还真是啊。”路辰先生点点头，赞同你的话。不过不知为何，路辰先生的脸上好像又出现了抱歉的神情。

大约是抱歉没有给韦塞尔先生加薪水吧，你默默想着。



路辰先生的工作十分繁杂，不仅庄园内部，辖区内的大小事务都需要了解和处理。你留意到路辰先生正在联合教会在辖区内开办免费的学校。那句“知识是任何人的”并不只是说说而已，路辰先生在认真践行。你看着坐在桌边认真工作的他，愈发意识到自己的卑微与渺小。自己还要更努力一点才是。

自从你成为路辰的助手，韦塞尔先生对你的态度越发严厉了。如今接触的不是花花草草，而是与路辰先生直接相关的事务，如果不小心犯了错，会给路辰先生带来很多麻烦。韦塞尔先生的小心你也能理解。所以你将十二分的精神投入工作中，只希望能学到更多帮他更多。

今天事情不是很多，所以下午茶的时间相应地延长了。你正拿着本小册子翻看着，没看几页就觉得烦躁，但好奇心又驱使你将它迅速浏览一遍。

“你在看什么书？”路辰先生见你皱着眉头将书页翻得哗哗直响，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讲道集》，韦塞尔先生推荐我看的。”你闻言抬头。

“这本书我见过，牧师经常推荐给一些妇女，说是能帮助她们更好掌家理事。这本书写的不好吗？”

“我也不知道它写得好坏与否，只是它讲的内容和我的经历大相径庭，”你犹豫着开口，“总觉得这整本书通篇都在教女子规矩，所以我在想有专门给男子写规矩的书吗？”

路辰听了你的话觉得很有意思，想了一下才回答：“似乎没有，大部分教人规矩的书并没有限制性别。直到刚才，我才知道有这样一本书是只写给女子的。”

“我和书上所塑造的完美女性一点也不一样。我的父母教我礼仪和道理，但是从没有限制我一定要成为什么模样。所以我很疑惑，女人只能在未出嫁时听从父母安排，出嫁后围着丈夫孩子打转吗？”

“你的问题很有趣，我从来没有思考过。但我觉得并不是这样，”路辰微微垂眸组织自己的语言，很快他抬眸看向你，说道，“现在坐在我面前的你就是很好的例子。你可以做贵族小姐，可以做花匠，可以做画家，也可以做我的助手。这些工作你完成得都非常好，那么这就证明女子也不一定生活中只能有丈夫孩子，也可以像你一样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被他说得有些脸红，“我只是个例，而且我也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路辰微微笑起来，“你当然有那么好。但是你看庄园里有女佣，镇上有老板娘，城里有女工，有很多女子有自己的工作，有能力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是吗？”

“或许也没有那么多，但是如果你足够好，成为标杆，就会有更多的女孩想要效仿你，为自己争取选择的权利。”

路辰的语气温柔又坚定，他似乎坚信你可以成为这样的人。



你有了一种使命感，从那天的谈话开始。你不再漫无目的地画些速写，你一有空就跑到收藏室，揣摩那些名画。你想借着前人的肩膀找到自己的风格，成为真正的画家，成为路辰先生口中的标杆。

路辰先生倒是闲了一点，常常带着小点心或者你可能会用到的小工具去看你画画。你们偶尔也会在花园里散步。你种下的蔷薇也都开了花，虽然还没爬到你的窗台，但看起来也生长地热闹非凡。你们经过蔷薇花丛时会停下来剪一枝带回去，插在路辰先生书房的玻璃花瓶里。

这样轻松充实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路辰先生又要走了。

“庄园里有些事你看着合适可以自己决定，所以每周至少需要寄一封信向我汇报你的工作。”

“看来我是被人监督的命，上次是韦塞尔先生，这次是你。”你故作夸张地向路辰先生抱怨。

路辰先生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清了清嗓子道：“还是好好工作吧，助理小姐。”



你和上次路辰先生离开时一样，工作日忙着工作，休息日回家看望母亲。和上次不同的是你又多了一项任务，每隔五天的收信和写信。一开始，信的内容十分简洁，分条列着工作上的事宜。但不知道是谁先在信上多问候了一句，从此信就越写越长。你会和路辰先生讲讲自己的画画和学习情况，或是生活工作上的一些疑问。路辰学长也会和你提起学院里发生的趣事，或是小小抱怨学院还不放假。

天气慢慢变冷了，蔷薇也早已过了花期。母亲的身体始终不见好，甚至在一场风寒后变得更差了。你心里隐隐担忧，只是除了求医问药也没有其他办法。

两个月后，路辰先生来信告知归期，信上说庄园将迎来两位客人，费伊先生和他的妹妹凯莉小姐。

路辰先生在时，庄园总不缺访客。你起初并不在意，直到女佣们的闲聊传到你的耳朵里。

“凯莉小姐前年来过，真是个漂亮的小姐！你们说凯莉小姐会不会嫁给路辰先生？”

“路辰先生我不清楚，不过两个人家世相当又相识多年，路辰先生身份尊贵又有如此风采，费伊先生一家肯定很想把凯莉小姐嫁过来……”

你默默看着文件上的文字，第一次觉得写文件的人太没有责任心，字迹潦草难以辨认，让你看得心浮气躁。

路辰先生似乎已经有了一位门当户对的议亲对象，这桩婚事人人看好。

想到会有一个人站在他身边，你生出了抵触的情绪。可你没有立场反对。你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份很模糊，是雇员，但是路辰先生又以朋友的身份对待你，是下属，但是你好像对路辰先生有不一样的感觉。

庄园里人口简单，除了你，路辰先生从没和谁有过太亲密的接触。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情况助长了你的占有欲。路辰先生或许就像你小时候的布娃娃，你们形影不离，度过无数美好的夜晚，你对它抱有无限想象，于是便谁也不能触碰。

可你不愿意陷入这种俗套的感情陷阱中。按道理如果路辰先生即将订婚，你应当辞去这份工作。

你不动声色地观察凯莉小姐。她是位标准的贵族小姐，姿态高贵，端庄典雅，尤其在弹钢琴时浑身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魅力。她应当是喜欢路辰先生的，只要路辰先生一在场，她的目光就会一直跟随着他，笑容也会像蜂蜜一样甜蜜。他们是般配的，你不断在心里重复着。

但是当看到路辰先生和凯莉小姐并肩而立的时候，你发现之前所做的心理建设全是徒劳。

路辰先生在你心目中是天使，而天使是不会只属于一个人的。

你看向对面路辰先生桌上的玻璃花瓶，花园里的鲜花早已枯萎凋落，现在瓶里插着的是价格昂贵的绢花，精致可爱常开不败。

你叹了口气。

“怎么了？累了吗？”

你摇摇头，但路辰先生仍仔细瞧着你，判断你的话是真是假。

“抱歉，这几天为了招待费伊兄妹，把大部分事情都丢给了你。嗯，这样，我们去花园散散步吧，暂时放个假。”路辰先生说着就要起身拿起外套穿上。

“我可以给你画幅肖像吗？”你不想去花园，便提了建议。

路辰先生看起来十分高兴，“当然可以，你能为我画画，我非常高兴。”



费伊兄妹到隔壁镇上拜访一位亲戚去了，这是连月来你和路辰先生第一次独处。你们都没有说话，只有画笔落在纸上的细微声音。可能是心态不同了，这样的沉默让你有些不适。

“路辰先生，你别再看我了，这样我会紧张。”

“抱歉，觉得你画画的样子很特别，眼睛会不由自主地看向你。”

当少女怀了春，看万物都带着春意。趁着路辰先生将注意力放到文件上，你一边观察着他，一边咀嚼着他刚刚说的话。他是在向你传达特别的好感吗？万一不是呢？

思绪纷繁，让你几乎无法下笔，怎么画都不合意。

时间在这一刻有如实质，随着日光透过玻璃，缓缓流淌在你和路辰先生的身上，仿佛让你们独立于另一个时空。

凯莉小姐回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的场景，你们不会走出来，别人也进不去。

但是这样的时空很脆弱，轻易就会被外力打破。于是她呼唤自己的哥哥，走到你身边，热情地夸赞你的绘画天赋，又转而和路辰先生讨论镇上遇见的稀奇玩意。

你见适合绘画的环境已经不再，便收了画具离开了书房。

谁知凯莉小姐追上了你。

“我觉得你的画比家里收藏的画都好看，可以问一下你学画画多久了吗？”凯莉小姐语气亲切。

“谢谢，我很喜欢画画，很小的时候就在学习。不过我的水平并不是很好，不能和那些名家相提并论。”

“可我觉得你很有天赋。我姑妈和那位神秘画家埃蒙德私交甚笃，我可以让姑妈给你写推荐信，这样你就有机会得到大师的指点了。”

你停下脚步，认真观察着凯莉小姐，想从她的脸上读出些什么。可惜你没有那个眼力，什么都看不出。

“听说埃蒙德从不收弟子，我也和你没有太多的交情。凯莉小姐，你为什么要帮我？”

凯莉小姐犹豫有些话该不该说出来，但最终她的眼神变得坚定，“我家和路辰的家族是世交。我喜欢路辰，也很可能会嫁给他。可是我这次过来看到你和他的相处，我觉得你需要离开。”

你静静地看着凯莉小姐，不知道现在应该是怎样的心情。你居然有些敬佩她的大胆。

凯莉小姐见你不发一言，自觉抓住了你的弱点，微微抬起了下巴，道：“我知道你之前是庄园的花匠，你应该明白路辰身边并不适合站着一个身份低微的仆人。我给你推荐信，还会资助你一笔钱。离开了这座小镇，没有人知道你的底细，你会生活得很好。”

如果之前你会因为凯莉小姐毫不遮掩的坦诚而欣赏，但现在你因她高高在上的态度而恼怒。为了避免冲突，你紧闭双唇，绕过她快步走去。

可凯莉小姐坚持要从你这里得到确定的答案，对你紧追不放。“你看起来很有野心，难道不想成为画家吗？到时候说不定你还能接触到比路辰更尊贵的人。”

你复又停下脚步，看着她冷冷地说：“我用做花匠挣的钱养活自己和母亲，这是十分正当合理的。我从不认为做花匠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如果要离开，我自会和路辰先生说清楚。“

”另外我的梦想是成为画家而不是嫁给一个有钱人。我会靠自己实现梦想，它不应该成为和你交易的筹码。“

”至于路辰先生，如果他爱你，他会向你求婚，你不应该浪费时间和我纠缠。”

“你喜欢路辰？”凯莉小姐虽然用着疑问句，但她的神情却很肯定。“看你的眼神就知道。路辰绝对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你被拆穿了心事，又诧异又慌乱。“既然你这么肯定他不会娶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可你喜欢他，他把你当作好友。如果你把他迷惑了，会让他头脑发热，做出不理智的举动。你要知道我和他的婚事已经成为两家的默契。”

“如果这件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你根本不必紧张，他绝对不会被我迷惑，我也不允许自己做出破坏别人婚姻的事情。”你讨厌看她那副信誓旦旦的态度，故意说道：“可如果路辰先生并不愿意和你结婚呢？如果他的结婚对象是身份更尊贵的人，你会像对待我一样对待她吗？”

她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你也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如果他一定要选择一个结婚对象，如果我有幸被他选中，那又为什么不可以？”

“你和我怎么能一样？卑贱者怎么敢肖想高尚者的未来！”

“不论我的出身经历如何低贱，在他的眼里，我和你没有任何区别。”

虽然你不曾看轻自己，但凯莉小姐的话还是如利剑一般刺伤了你。在路辰先生眼里你和她真的一样吗？至少在其他人眼中不是。

忽然觉得和凯莉小姐争论这些简直无聊又可笑，你最终向她服了软。“我会向路辰先生请辞，但不是在现在。在辞职之前，我也会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接触。”

凯莉小姐半信半疑，但达到目标的她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丢下一句“最好如此”就离开了。



秋冬季节里，人们都闲了下来，会举办各种各样的活动来庆祝丰收。庄园里也是如此，每晚都会邀请客人来参加舞会。

你和几位认识的小姐坐在一起，微笑着听她们讨论哪家男孩长得好看，哪家女儿订下婚约。你努力将注意力放在当前的谈话上，不去看被众人围在中心的路辰先生。

你遵守了和凯莉小姐的约定，除了工作上的接洽，你一直避免和路辰先生单独接触。凯莉小姐也做得不错，很少看到她将路辰先生一个人留下。你觉得这样很好，你需要时间冷静下来好好思考和路辰先生的关系以及自己的未来。

你不喜欢喝酒，但是今天的酒是甜的，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口，有些醺醺然。嫌大厅里吵闹，你便捧着酒杯走到屋外的走廊吹风。

“好巧，你也在这里。”

你正靠着廊柱发呆，下意识地一愣才转头看向说话的路辰先生。

“在想些什么？”路辰先生好脾气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今晚天气很好。”

“今晚天气确实很好，月亮不是很亮，很适合看星星。”路辰先生突然向你凑近了一点，轻轻道：“我们去看星星吧！”

期待的眼神，软软的语气，和当初餐桌边的他一样。你很难对这样的路辰先生说出拒绝的话。

你们穿过大厅，避开众人，偷偷溜到顶层的小阁楼。

“这是我小时候的秘密基地，经常跑来玩，现在放些小时候留下来的东西。”路辰先生看你好奇那些柜子和箱子便出声解释。

阁楼的窗户外面有个平台，路辰先生从窗户钻过去后唤你：“过来。”

你的裙子有些长，遮住了脚下的情况，一不小心没踩稳便让你的身形摇晃了一下。路辰先生及时伸手，赶在你被绊住之前扶住你的胳膊。“小心，我牵着你。”

路辰先生的力道透过衣料被皮肤感知，你有些慌，还好他扶你坐好后就收回了手。

平台不大，你和路辰先生靠得很近。你学着路辰先生将脚放出去悬在半空。看着脚下大厅里透出来的光亮，你心里有种逃脱了牢笼般隐秘的欢乐。

“怕吗？怕的话可以抓住我的手。”

你看了一眼放在面前的路辰先生的手，摇摇头。

路辰先生收回手，轻声提醒你：“别看底下，抬头看天空。”

浓黑的夜包裹着你，只有天上的星子和细细的弯月散发光辉。你感受到了黑夜带来的安全感，什么事都会被遮掩，什么样的情绪都会被溶解。

“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总觉得你心情不好。”

“……没有什么烦心事。”

“是因为我吗？你好像一直在躲着我。”

“不是因为你……我想离开庄园了。”

“是想去学画画吗？可以去圣塞西尔，那里有很多著名画家任教，我也可以陪你一起。”

“可这庄园有人不想让你离开。”

“那我们就像今晚这样偷偷离开。”

你震惊地看向路辰先生，这样的话不应该是他说出来的。可能是酒精的缘故，你脱口而出：“偷偷离开？私奔吗？”

路辰先生仿佛也惊讶于那一瞬间的冲动，但很快他笑着说：“如果我说是，你愿意吗？”

黑夜中你看不清路辰先生的表情，你也分辨不出他话里的语气是玩笑还是认真，你想问清楚但最后选择了沉默。

“我想了一下，不是私奔，是求婚，我们会正大光明地离开。”这次你听清了，不是玩笑的语气，是混杂着紧张、期盼和肯定的语气。

本来是安静的黑夜，可你听到了自己鼓噪的心跳声，你没有看他，也没有应声，只看着天上的星星。星星上的天使会落到人间，落到你身边吗？

“夜风更凉了，冷吗？我们回去吧。”最终是路辰打破了沉默。

路辰先生和来时一样，小心地扶着你穿过窗台。

等你和路辰先生都在阁楼里站定，你小声道：“路辰先生，我想有人比我更适合做你的妻子。”

路辰先生想要说些什么，但被你打断了。

“路辰先生，我累了，我想回去了。”



在路辰的人生里，很少发生使他手足无措的情况，他总会提前设想一切可能发生的问题，然后找到所有的解决方法，最后达到他的目的。

但最近这样的情况发生了两次，一次是那天在阁楼，他在没有计划的情况下向你求了婚，你拒绝了他的请求。一次是现在，你母亲的葬礼。

路辰赶到的时候葬礼已经完成，客人们早已离开。只有你站在新立的墓碑前，面色苍白，神情淡淡，好像下一秒就要融化在灿烂的阳光里。

路辰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在死亡面前，所有的安慰都是苍白的。他只能陪你站在这里，看着你。

等你回过神，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你仔细看了看墓碑和其后新翻的泥土，确认没有问题后准备回去。

这时你才发现了路辰，有些不同以往的狼狈，但仍然是纯洁美好的模样。

“非常抱歉这么迟才来，你还好吗？”

你提起精神，微笑着和他寒暄。“谢谢你，我很好。已经很晚了，你快回庄园吧。”

“你和我一起回去吧。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我已经辞职了，不适合回庄园，只想呆着家里。“

你努力将微笑加深，”你看，我很好，不用这么紧张。”

“那我陪你，可以吗？我不想你一个人呆着。”

你太累了，不想说话，更维持不住自己的笑容，随意摆了摆手默许了路辰的跟随。

路辰庆幸自己听到了经过房门的脚步声，他迅速翻身穿上衣服，跟上那个声音。

是你抱着膝盖缩在沙发上发呆。黄色的烛光应当给人温暖明亮的印象，但它照在你小小的身影上，路辰只感到一阵心疼与酸涩。

路辰几次抬起脚却又放下，最后他的喉结动了动，出了声。“睡不着吗？”

你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收回。

“是你啊。”你低低地应了一声。

“我知道你很难受，可以和我说说吗？说出来会好受些。”路辰坐到了你对面。

夜晚总是会让人放松警惕，卸下所有的坚强和伪装。

“路辰先生你不用这样，我不难过。”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一场小小的风寒怎么可能让人病的那么重？母亲只是想去找父亲了。”

“我以为我不说出来，母亲会陪我久一点，可是她还是走了。”

“我有点害怕，怎么突然间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路辰抬手轻轻抚摸你的脸。看到他手上的水渍，你才发现自己竟然流了泪。

路辰皱着眉看你，不发一言。你低着头没看到他眼中想要握住你的手却碍于礼节的纠结。

你深吸了口气，想扯出一个笑容，但是失败了。

“我好像还是难过的。”

下一刻你被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环绕住。

“我在，你不是一个人。你现在难过，我陪着你，你以后开心，我也会陪着你。”

这句话好像打开了一个闸口，你哭的不能自已。

路辰轻轻拍着你哭得颤抖的背，声音轻轻的，像是小时候听的摇篮曲。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过了今天，所有的苦痛都会离你而去，你一定会一直幸福快乐。”



第二日清晨，你是在路辰的怀里醒来的。前一日晚上你哭的太累，不知不觉就靠着路辰睡着了。路辰舍不得把你叫醒，便维持着抱你的姿势坐了一夜。

这个认知让你羞窘不已，你打算小心挪开路辰的手悄悄离开。

“醒了吗？”路辰迷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低着头，嗯了一声。

“抱歉，我昨晚情绪有些失控，冒犯到你了，希望你不要介意。”路辰松开了抱着你的胳膊。

“不会，我应该要谢谢你。”

你起身想要离去。但路辰唤住了你，让你直视他的眼睛。

“这位小姐，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你愣住了。这场求婚怪异极了，不是合适的时间，不是合适的地点，甚至不是合适的人。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半晌，你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母亲刚刚去世。”

“我们可以先订婚，等你服丧结束，我们会在一个蔷薇花开的日子结婚。”

“我没有财产，也没有地位。”

“这些我有，我可以给你，你没有没关系。”

“我不想像那些小姐夫人终日呆在家里，我不是安于家室的女人。”

“我知道你想求学，想要实现理想，我会陪你。”

“我的身份会给你带来无数的眼光与议论。”

“我不在意，我也不会让这些议论传到你的耳里。”

“你从来没问过我是不是爱你，是不是想嫁给你。”

“那你爱我吗？想要嫁给我吗？”

你无言以对，只觉得万分委屈，委屈地快要哭出来。“路辰先生，请你不要因为我刚刚失去亲人就用这种方式可怜我。”

“我承认我可怜你，但这份可怜出自爱。”

“我明白你的顾虑，因为这些我也有。担心门第之见，担心别人的眼光，担心自己不够好，担心对方不爱自己。可是我要清楚地告诉你，我们会共同面对这些不是问题的问题。”他的脸上是极为真挚的表情，碧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你，怕错过你脸上的任何表情。

“我希望自己可以不用顾及礼节直接就可以拥抱你，我希望自己能牵着你的手陪你度过这段艰苦的时光，我希望自己能带给你幸福快乐，让你免受孤独之苦。”

“我这半生所有的期盼都在此刻，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路辰向你伸出手，走近了一步。

你静静看着路辰。明明说着强势的话，路辰的表情看起来比你还要可怜。

你明白了一件事，其实不止你一个人在忍受爱情和世俗带来的煎熬，路辰也是。

如果你相信路辰会给你带来幸福，路辰也相信你可以给他幸福，那为什么不试试呢？

于是你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