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女贞路的夜晚格外宁静。

    他不是第一次在深夜的时候溜出德思礼家的大门，他做过好多次这样的事，只不过被发现的话免不了要关上几天禁闭。哈利习惯了被关在漆黑的碗柜里终日不出，他可以和自己的手指玩游戏，或者是把被褥折叠成不一样的形状，尽管这样依然无法摆脱禁闭带来的闷塞与无聊。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哈利无所事事地想。

    夜晚的风吹打着哈利空荡荡的袖管，他的胳膊因为频繁地刷洗碗筷而有一些酸疼，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道路两旁飘散来清新的雨后的青草的香，哈利沿着女贞路黑暗的街衢一直走，快要走到宽阔的大马路的尽头时他停下脚步，好像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似的，叹了一口气。

    哈利感受到明亮的月光温情地照耀着他的头顶，他仰起头，看见了漫天的星星。这本来是十分漂亮的天空，但他最终还是要回到碗柜里去。哈利很庆幸，他在弗农姨夫被达利的叫声吸引时果断地逃到了街上，让他得以安静地拥有一段没有尖叫和推搡的时光。

    同龄的孩子当中，哈利几乎要算得上是最孤单的。不光是因为达利会把那些可能和哈利交朋友的孩子赶跑，也有部分原因是仅仅看到哈利粘满了胶带的眼镜架和永远破旧而且不合身的衣服，许多小朋友也不会愿意找哈利玩游戏。

    不过哈利总能很好地适应这一切，他能和自己玩，虽然偶尔会制造一些让弗农姨夫大吼大叫的“麻烦”，但哈利可以保证大多数情况下他并不是有意为之，这可以说明他的本性不坏。

    哈利蹲在路边的一棵大树底下，他踩着满地的七彩的破碎的花，把他穿着旧的鞋子的双脚踏进湿漉漉的草地里。哈利常常需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以躲避达利和他的朋友们的追打，有时一逃就要逃上小半天，因此即使是冷寂的道路尽头，哈利也并不觉得害怕。

    道路左侧的麦场之后堆积着成山的圆木桩，哈利溜达到那一堆木头身后，他的动作很轻，但仍然很不幸地惊醒了在门边上休息的罗比，哈利只好飞快地跑开，以免被邻居发现他偷偷溜出了善良仁慈的德思礼家。

    哈利喘着粗气跑到了更远的地方，昏暗的桥洞底下，已经被废弃的水管露天大敞着，哈利躲避达利的追打的时候就经常跑来这里。以达利笨重的身躯，他很难跟上哈利躲闪的动作，因此便兴致缺缺地走远，临走前愤愤地挥动着自己胖乎乎的拳头，并且威胁哈利等他回去一定会挨一顿揍。

    现在达利正在床上呼呼睡大觉，泥泞的圆柱形的水管深不见底，哈利像他往常那样贴着水管圆弧形的内壁钻进去，迅速地、敏捷地看一眼来时的通道，却没有注意有一个和他一样大的男孩正好向入口走来。

    “老天……”哈利一头撞在一个并不十分结实的胸膛上，他听见那个人发出吃惊的吸气声。

    “是一个麻瓜。”那个人嘟哝道。哈利心想什么是麻瓜，却没有意识到他的身体开始重心不稳地晃动，好在，就在哈利要跌坐下去时，那个男孩抓住了哈利的胳膊。

    “对不起。”哈利下意识地想要道歉。他扶稳自己歪斜的眼镜，尽管这里很黑，他还是看见那个男孩有一头金发。他的头发不像哈利的那样永远乱糟糟的，而是服帖而柔顺地、一丝不苟地像某种昂贵的装饰，衬托着男孩苍白的脸。

    *

    尽管卢修斯事先说过这一次会议会持续到深夜，德拉科还是跟着去了。结果还不到三十分钟，他就忍受不了会议室冲天的烟味和无聊的老头子的絮絮叨叨。他承认他贸然前往麻瓜居住区是有一些莽撞，但在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之前所见到的新奇的麻瓜的玩意，确实一直吸引着他。

    德拉科沿着湖边的水泥路走了很久，麻瓜的交通工具在桥面上穿梭自如，他远远看见有一个男孩正在拼命地奔跑。他跑动的样子有些滑稽，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头发被迎面的风夸张地吹动，一副看上去有些可怜的破旧的眼镜在他脸颊上不稳地晃荡。

    德拉科在桥桩边上注视着这个男孩，他的衣服明显不合身，比起他的身板来说要大许多，松松垮垮的很大程度上制约了他的行动。鞋带也因为跑动而松开了，可他视若无睹。德拉科看见那个男孩时不时回头看，这才注意到他的后方有三五个高大的男孩也在气喘吁吁地狂奔着——他们在追赶他。

    德拉科知道高尔和克拉布喜欢玩这一类的游戏，可是，他皱起眉头，很明显这个使劲奔跑的男孩并不那么享受这个被追逐的过程。他的神情更像是想要摆脱他们。

    虽然德拉科还没有到可以在麻瓜世界使用魔法的年纪，但他的鬼点子总是很多。

    趁那个男孩跑过桥桩，德拉科捡起了几颗大小适中的石子，漫不经心地把它们往三个大男孩的屁股上踢去。石子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接着，德拉科就听到了他意料之中的叫嚷声。

    “谁干的！”那个为首的胖乎乎的男孩尖叫道——德拉科怀疑他是不是经常这样做——他夸张地挥舞着自己的拳头，好像一只发怒的黑熊。

    “我们也不知道。”剩下的两个男孩一边摸屁股，一边无所适从地望向已经远去的瘦小的男孩。

    “该死的！”他暴跳如雷，挥一挥大手，俨然一副指挥官的模样，“快追上哈利，别让他跑了！”

    哈利？

    德拉科偏了偏脑袋，他记得父亲此行的目的与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哈利·波特有关，可是不论是麻瓜的世界还是巫师的世界，“哈利”都不是一个特别罕见的名字。

    德拉科细细回忆起刚刚跑远的那个男孩，黑色的头发，瘦小的身影，破旧的衬衣和歪歪扭扭的眼镜，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难和德拉科想象中的奇迹男孩扯上关系。一个奇迹男孩，在乡间被三个胖小子追着打？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可是好像是早就决定了一般，太阳西沉，橘红色的光从地平线上延伸过来，德拉科实在是太好奇了。

    也许可以去问问他。

    德拉科马上跳下石阶，紧紧跟在达利他们的身后。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那三个男孩很快便愤愤然无功而返。德拉科趁机从石头后面走出来，四处张望着，他没有找到那个瘦削的小男孩，直到天空几乎要变成黑色，他才恍然回神，发现自己忘记了回去的路。

    *

    哈利差一点就要以为他撞见了梦游的达利，要不是面前的这个男孩没有达利那些吓人的脂肪堆积成的胸脯。

    这个男孩穿着打扮十分复古，小西装把他纤细的身板衬托得笔挺而修长，他看上去要比哈利整洁许多，也更加体面。那双箍住哈利胳膊的手依然没有放松，男孩好像在确认哈利脸上的痕迹，他的目光从哈利的额头打量到脚，月色把他的眼睛反射出漩涡一般的银光，哈利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肩膀，示意对方可以放开自己。

    德拉科松开了手，他真想掀开哈利的额发，看一看那里是不是有和传闻一样的闪电形伤疤。

    哈利揉着自己的肩膀，他的胳膊已经够酸的了。他很奇怪在这样的深夜他的秘密基地还会闯进一个不速之客，堆放着的高耸的建筑材料将地势划分得错综复杂，除了哈利早就摸清楚路线以外，粗暴如达利也很难横冲直撞地找到出去的路。因此这里往往只有哈利一个人。

    哈利下意识问道：“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吗？”

    不知道是不是哈利的错觉，他看出男孩有一些难堪：“我只是随便逛逛。”

    哈利马上想到对方的处境可能和自己一样：“你也不喜欢回家？”

    男孩立刻说：“当然不是！”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哈利有种隐秘场所被发现的不痛快，但他还是很温和地询问了。

    男孩不说话，不过哈利不介意。他很快发现男孩一直盯着自己的额头看，这是不是说明也许他也知道哈利从出生起就有一道很酷的疤？

    “你叫什么名字？”男孩终于开口了。

    “哈利。”哈利老实地回答了。某种程度上，他可以感觉到这个男孩对他没有恶意。

    男孩嘟哝道：“我是说你的名和你的姓。”

    如果说之前哈利觉得这个男孩对他没有恶意，那么现在他起码感受到了一点傲慢，这让哈利回想起达利，可是又与达利有很多不同。

    于是哈利这样说道：“在问别人的姓名时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吗？”

    让哈利吃惊的是，男孩只是点点头，抱着双肩的手垂落在大腿两侧，庄重地介绍自己：“我是马尔福，德拉科·马尔福。你的名字呢？”

    哈利马上说：“哈利·波特。”

    真的是哈利·波特！

    德拉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已经在这附近逡巡了几个小时，他真的等来了哈利·波特！

    德拉科追问道：“你是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打败了神秘人的那个奇迹男孩哈利·波特吗？”

    哈利说：“额……”

    德拉科抓住哈利的胳膊，伸手就要推开哈利的刘海。

    哈利慌张地捂住他的额发：“你要做什么？”

    德拉科慢吞吞地说：“如果你是哈利·波特，那么、那么你应该有一道伤疤。闪电形的，就在这个位置。”

    哈利看见德拉科用手指指着自己额头，他好像焦急地想要确认什么，哈利不觉得他的伤疤有什么见不得人，除了佩妮姨妈总是强调让哈利挡住它。于是哈利把额发推上去，他朝德拉科走近了一些，将两个人的身体都更多地挪到月色下，好让月光更好地照亮它。

    “是这个吗？”

    德拉科看见了那一道闪电形的伤疤，哈利白净的皮肤在清冷的夜月下显得更加脆弱和柔和，闪电的形状突兀地从皮肤的表面凸起一层薄薄的疤痕，很难想象它是一岁的孩子打败了神秘人的证明。

    “你真的是哈利·波特。”德拉科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哈利感到德拉科如释重负一般，好像哈利恰好是“哈利·波特”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这让哈利更觉得困惑。他从不知道除了德思礼一家以外，这个世界上还会有第三个人对他有什么别的印象。

    看见哈利奇怪地盯着自己，德拉科深吸一口气。

    “波特。”他开口说，“很难想象会在这里遇见你，想必你应该知道我来自古老的巫师家族，有一些巫师家族就是要比一般的家族高贵……你也一定想要结交一些体面的朋友对吗？你知道的，只有我能帮你，在霍格沃茨我们会需要彼此的助益，我爸爸会很乐意帮助我们到那种地步……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哈利眨了眨眼睛，他完全没听进去德拉科在说些什么，因为他完全不明白什么叫作“巫师”，可是德拉科依然在喋喋不休，最后一句话哈利倒是听懂了，他说，他们可以交个朋友。

    从来没有人——在哈利的十年的生命中——主动地说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尽管哈利不明白男孩说的很多话，面对月光下伸向自己的那只手，哈利几乎没有犹豫地握住了。

    “那么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对吧？”哈利小心翼翼地问，还好达利不在这里，不然他很难保证德拉科不会被达利他们赶跑。达利总是想尽一切办法让哈利没有能力建立自己的小团体，他会赶走每一个有可能向哈利伸出手的人。

    “当然。”德拉科自如地说，他说话的方式有点像大人，但是绝对不是像佩妮姨妈那样只会尖叫和嘶吼的大人。

    “也许我们该回去了。”哈利建议道，“这里会变得很冷。晚上的时候。”哈利不想说他是怎么知道的，有几个夜晚为了躲避达利，他甚至没有办法回到碗柜里去，只能在这一片吹着冷风的废弃区观望天上的星星。

    德拉科端详着哈利皱巴巴的衬衣，评价道：“你穿得太少了，波特。”

    哈利耸耸肩膀：“没有办法的事。”

    德拉科的表情有些困惑，但他没有多说，只是跟在哈利身后。

    “波特，你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来这里？”

    “和你一样我想散散心。”

    “波特，你也会去霍格沃茨的吧，这一年。你购买了第一学年的文具用品了吗？哦对了，猫头鹰应该还没有把信送给你，不过放心，应该用不了多久。”

    “也许，我去不了霍格沃茨，我去哪里上学完全由佩妮姨妈和弗农姨父决定，佩妮姨妈说我得去少管所。”

    “少管所是什么地方？”

    “就是教育不安分的小孩，并且时常鞭打他们，让他们能更好地记住规矩的那种地方。”

    “你在开玩笑。爸爸说你也会去霍格沃茨，邓布利多已经准许让你上学，而且派了海格来接你，很快就到这里，你真的不知道？波特？”

    “很遗憾我完全不知道。而且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佩妮姨妈也不会允许我出去，尽管他们巴不得我离他们远一点。”

    “波特——”

    哈利不明白为什么德拉科这么热衷于叫他的姓，而不是名，这就好像是他在和人谈生意一样。甚至，哈利不合时宜地想，这让他想起弗农姨夫招待他的主顾情形。

    哈利在心里纠结了一会，还是转过头说：“德拉科。你介意叫我哈利吗？”

    德拉科明显愣了一下，他的脸颊闪过一瞬间的绯红，就在哈利以为他要被拒绝的时候，金色的脑袋点了一下：“好吧。哈利。”

    哈利微笑道：“谢谢你，德拉科。”

    “那么，哈利。”德拉科又开始了他新一轮的话题（哈利没有遇见过什么人能这么健谈），“鉴于还没有开学，其实我们可以一起玩，你可以来我的家……”德拉科停顿了一下，哈利认为他可能是觉得邀请一个刚刚认识的朋友去家里做客有些冒昧，不过哈利本人倒是无所谓，德拉科比起德思礼一家要礼貌太多。

    哈利担心德拉科会改变主意，他连忙说：“当然可以。如果我出得去家门的话。”

    德拉科好像安心了一些似的：“爸爸肯定没想到我在开学之前就跟你做了朋友，我会提前和妈妈说明，她会为我们做糖果和巧克力馅饼，克拉布和高尔可能要短暂地错过我们的友谊，有他们在我想你也许都尝不上任何一种点心。”

    哈利慢悠悠地嘀咕道：“我一直都尝不上。”但他尽可能说得很小声，让德拉科没有办法听见，以防破坏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德拉科拖着长腔说：“你想过要去哪一个学院吗？我一定会进斯莱特林，我们全家都在那里毕业，如果被分进赫奇帕奇，我想我会退学。不过，在那之前，我一定会正式地去你家邀请你来马尔福庄园，这样所有人都想不到我们在入学之前就是很好的朋友。”

    哈利心说可千万别去我家里邀请我。

    “不如这样，你有猫头鹰吗？我可以给你寄信，妈妈的糖果也可以用猫头鹰寄给你——”

    哈利不好意思地打断了德拉科的畅想：“我很抱歉，德拉科，我没有猫头鹰，而且我的亲戚，他们不太待见我表现出的一些怪异的行为，也许就是你说的巫师。”

    “什么？”德拉科吃惊地顿住脚步，“你生活在一个不待见巫师的家庭里？这怎么可能，你在魔法界十分有名，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你，没有人不知道你的故事。”

    哈利挠了挠头，他已经带德拉科走出了那一片废墟，再往前走就是女贞路，遥远地已经可以望见德斯礼家的大门。

    哈利本身就很奇怪为什么德拉科会了解哈利自己都不知道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这让哈利既新鲜，又失落。他似乎被隔绝在外了，他既不属于德斯礼家，也不属于德拉科描述的魔法世界。

    “承认这些有点难为情，但我确实不了解你说的那些事。”哈利胡乱抓了一把头发，“佩妮姨妈说我的爸爸妈妈死于车祸，而且我一点也不知道关于巫师的世界，甚至说，我也许也不具有你描述的魔法。只是经常会有一些我也解释不清楚的奇怪的事情发生……”

    德拉科还想说什么，空阔的马路上传来“啪”的一声，一个高大的人影从空气里走出来，紧接着，哈利听见德拉科飞快地跑过去，朝他喊了一声爸爸。

    那个男人留着一头惹眼的和德拉科一样色泽的金发，这让哈利觉得一切都显得更加陌生，然后他就看见还有一个女人站在他的身边，德拉科喊她妈妈。

    那对夫妇把德拉科揽进了怀里，就“啪”的一声消失不见了。

    哈利在他们消失的地方站了一会，他尝试着用手去触摸刚刚变出人形的空气，可是什么也摸不着，这一切好像是他的幻觉一般。

    *

    那天晚上哈利在碗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脑中时刻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一个叫德拉科的金发男孩向他伸出了手，并且邀请哈利去他家做客。哈利本来平静的心在反复的回忆中奇异地加速了跳动。

    他甚至怀疑那个叫德拉科的男孩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哈利从来没有遇见过向自己伸过来的手，也从来没有见过德拉科那样的男孩。可是德拉科很快地消失不见了，甚至没有给哈利一个找到他的方式。

    哈利从床上坐起来，他更加睡不着了。他盯着自己的手心，他确实握住了那个叫德拉科的金发男孩的手，夜晚的风冷飕飕的，苍凉的夜色里德拉科的声音让寒冷的风都显得宁静而温情。

    霍格沃茨、邓布利多、海格、猫头鹰……太多太多的哈利没有听过的词横冲直撞地闯进来，连同德拉科苍白的脸和灰色的眼睛。

    哈利的胳膊被抓住的时候，德拉科在找哈利额头上的闪电形伤疤，而哈利则刚好看见他被月光泼洒成银色的瞳孔。

    哈利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第二天，佩妮姨妈用力地拍打着他的碗柜，哈利从梦中惊醒。他揉了揉眼睛，茫然地推开了碗柜的门。

    “快点起来你这个懒虫！”佩妮姨妈叉着腰在外面吼叫，“草坪上坑坑洼洼的，还不快赶紧去干活？！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好的，姨妈。”哈利叹了口气，他当然不能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出来。

    *

    早餐的时候，达利显然有话要说。

    达利舔干净沾满番茄酱的手指，把粘腻的手指往衣服上擦拭着。哈利可以感受到达利的小眼睛一个劲儿地朝向自己。

    “妈妈。”达利开口了，语气很不满。

    “怎么了宝贝？”佩妮姨妈关切地望着达利，并且瞪了哈利一眼。

    “哈利似乎交了新朋友。”达利用鼻子发出哼声。哈利怀疑达利根本就是在没事找事，他不可能知道德拉科的存在。

    “有哪个人会想要跟他做朋友，嗯？”佩妮姨妈鄙夷地说，她说着又给达利已经扫空的餐盘里放了不少加了番茄酱的薯条。

    “妈妈，我们在追哈利的时候，有人在帮他，他拿石头扔我们。”达利气鼓鼓地说，他的脸已经憋红得像一个大番茄。

    “天哪我的达利。你有没有哪里受伤！你就应该好好教训他！”佩妮姨妈惊慌地确认着达利身上有没有缺斤少两，哈利可以保证达利永远只有长胖的份。达利似乎很满意他三言两语就搅乱整个早餐。

    哈利擦擦嘴：“我吃好了。”

    佩妮姨妈冷冷地说：“你还没有刷碗呢。”

    达利附议说：“你应该给我道歉。”

    哈利指了指门外：“草坪，你说过一会米娅舅妈要来，他们不会想看到草坪坑坑洼洼的。”

    比起刷碗，佩妮姨妈当然乐意把更累的活留给哈利做。哈利知道这一点，所以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赶快来到草坪上，而不是听这对母子无聊地争论哈利到底是应该先刷碗还是先除草，或者像达利说的那样，佩妮姨妈和弗农姨父应该找出哈利的新朋友。

    *

    哈利终于把草坪挨个推了一遍，他的胳膊现在已经酸疼得抬不起来。

    就在哈利擦汗的时候，身后传来粗鲁的跑动的声音——达利朝他冲了过来。他笨重的脚步几乎将哈利已经修剪过的草坪重新翻出烂泥，哈利敏捷地跳到一边，在达利又一次扑上来之前，跑到大街上。

    哈利拼命地跑，他早就习惯了这一切，不顾一切地奔跑，去哪里都好。

    达利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有时近在耳边，有时被落在身后，哈利沿着桥边的水泥地，向着他熟悉的秘密基地跑去。呼啸的风摩擦着哈利的衣袖，他跌倒了一次，随之听到达利爆发出的大笑声。

    哈利顾不上拍打蹭脏的裤腿，他瘦削的膝盖此刻疼得厉害。一定是撞上什么了，哈利心想。

    来不及细想，哈利站起来接着奔跑，可是没有走上几步，他就疼得弯下腰。

    达利就要追上他了，他会被狠狠地揍一顿。哈利感受到铺天盖地的绝望。

    “哈利！”一个熟悉的声音给了哈利大大的惊喜。德拉科·马尔福正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他依然穿着笔挺而精致的小西装，他的身边站着一位笑容温柔的女性，哈利记得那是他的妈妈。

    “快来！”德拉科催他，接着，像是明白过来哈利不动的原因，德拉科跑向哈利。

    “抓住我的手！”

    哈利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它。
   
    -TBC-